早恋危机成功解除之后,温远同学松了一口气。虽然赵唯一这厮桃花缠身,并不介意多她这样一个花骨朵。但温远同学从来都是能离麻烦多远就多远,省的一着不慎,满盘全输。
已是十月了,B市已经渐渐有了一些冷意。温远换上学校刚发的秋季校服,更显得人“小巧玲珑”了。
“怎么就长不胖么?”温远抓抓稍稍长长了的头发,对着一楼大厅的镜子皱起了秀气的眉。
苏羡忽然从她身后走了过来,瞧见她这副模样淡淡笑了笑。“走。”
他冲她招招手,温远瞅了不远处的老肥一眼,嘀咕:“干吗?一会儿大课间要做操!”
“我做主,把课间操给逃了。”说着,不顾温远同学的挣扎,把她拎到了顶楼。
温远站定后,刚想瞪苏羡一眼,他就塞给她一样东西。温远仔细一看,顿时眉开眼笑了,是她最爱喝的香蕉味牛奶。
她握着鼓囊囊的牛奶袋,笑着觑他一眼,假模假样地说:“这一次就算了吧,下不为例啊。”
苏羡嘿一声,揉了揉这小姑娘的蘑菇头,“你现在怎么越来越怕老肥了?”
温远咬着吸管,没吱声。
苏羡看着她,眯了眯眼,“还是,你现在是故意跟我们拉开距离的啊?”
温远登时一惊,咬着吸管的牙齿忽然狠狠地咬了舌头一下,疼得她立马红了眼睛。
苏羡也顾不上质问了,抬起她的下巴问道,“有没有事?”
温远摇了摇头,推开了他的手,“没事,没事,是我不小心。”
苏羡僵在原地看着她,许久,才嗯了一声。
温远顺了顺气,小心翼翼地看了苏羡一眼,琢磨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是觉得,在学校的话,我们确实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
苏羡看着她,淡淡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是老肥的重点关注对象啊。”她红着脸嘟囔,“指不定什么时候被她抓住了,又要叫家长呢。”
苏羡静静地端详了她一会儿,没有做声,直到温远手中的牛奶见了底,他才弯出一个笑,曲起手指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就你事儿多。我估计老肥她最近不会关注你了,因为唯一那小子真在咱们学校找了一个。”
“真的呀?”温远揉揉脑袋,咬牙切齿道,“我怎么说这几天见不着这小子的人影了,敢情是因为这啊!”
赵唯一的新女友叫陈瑶,现在正在十一中读高三,再过不久,就要参加艺考了。身材完美,一张脸也长得漂亮至极,温远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半晌,揪住赵唯一的袖子问:“你从哪儿找来的神仙姐姐啊?”
女友被夸,赵唯一也倍儿有面子,一边在心里感叹这孩子上道一边话不过脑地胡吹,“小爷我这资本,别说不找,一找就是这标准!”
陈瑶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嗤笑着摇了摇头。
高中生谈恋爱都是见不得光的,饶是赵唯一这么得意,也还得遮遮掩掩。不过好在有温远这么个人在。
为了打掩护,每天放学都是陈瑶跟温远一起走出校门,在离校门口的时候把陈瑶这朵美丽的花交给赵唯一。看着两人卿卿我我的背影,温远顿觉得自己这个护花使者当得未免有些太凄惨了。
回到家的时候也比往常晚了许多,不免要被成奶奶念叨几句,“这几天都干什么去了,怎么回来都这么晚?”
温远唔了一声,闷着头往楼上走,刚推开房间门,就听见屋内的座机在响。她怔了一下,放下书包去接电话。
“喂?”
“是我。”
声音有些清冷,又有些沙哑。温远一听就知道是谁了,哪怕他现下不在她跟前,她也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小叔。”
温行之淡淡地应了一声,喝了一口水,才说:“今天下午你们方老师给我打电话了。”
“诶?”温远不解,嘟囔,“我这阵子很乖。”
“她说,你期中考试英语没及格。”
“……”
“……”
“那是,那是失误。”温远绞着电话线,拼命想借口,“我英语还是挺好的。”
“她说你上高二以来,大小考英语都没及过格。”
“……”温远绞尽脑汁,灵光一现,“英语不及格,说明我爱国!”
这句话刚说出口,温远就想扇自己一巴掌。不料那头却轻轻地嗯了一声。
“理由不错。”他说,“如果你高考不考英语的话,我倒不介意你一直爱国。”
“……”
“这样吧。”他沉吟了片刻,终于开口,“我给你在B市找了个私人辅导,让她每周末给你补四个小时的课,争取在期末考试的时候英语达到良好。”
温远不解地诶了一声,“不是应该先过及格线,再说良好吗?”
要是别人听见这话,肯定忍不住一巴掌按在她脑袋上大骂这个没上进心的死丫头。但温行之到底是个喜怒不形于色地人,沉默了几秒,说:“就这么说定了,地址我已经告诉了温祁,让他周末送你去。”
温远瘪嘴:“我自己可以去!” 让温祁送,不得念叨死她。
“不行。”温行之拒绝地很干脆,手指轻点桌面,一字一顿地清晰说道:“温祁说,你是路痴。”
温远:“……”
挂了电话,温远同学咬牙切齿几秒后,捞起泰迪熊直奔温祁的房间。一推开他的房门,就拿着熊直接往他身上招呼。
温祁正躺在床上看书,被她这么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震得愣了几秒,身上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之后才反应过来,一边夺过泰迪熊一边将她的双手反剪到了身后:“造反了这是?”
温远呜呜地用脚向后踹着他:“谁让你在小叔面前毁我清誉的?”
“我说你什么了?”温祁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温远涨红着脸,“谁让你告诉他我是路痴的!”
“啊?”温祁想了几秒,记起来了,松开她的手,又重新靠回到床头上,眼里飞出一个邪笑,“你敢说你不是?”
温远一看他笑的一脸妖孽就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再踹他一脚,就听见成奶奶在楼下喊,“开饭了,远远和小祁赶紧下来吃饭,不许在楼上闹了。”
温远这才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先跑了。温祁看着她的背影,嗤笑一声,俯身拍拍裤腿上的灰,跟了下去。
周六的时候,温祁准时开车送温远去补习。
在温远看来,温祁这个人就是她的克星,隔一段时间不找她点儿茬儿就浑身痒痒。所以,对于这种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的事情,温祁做起来那是相当积极。
温远坐在副驾上,看着温祁翘起的嘴角,忍不住嘀咕一声:“不安好心。”
这回温祁只是斜了她一眼,没搭理她的话,到了辅导老师家楼下才开口:“老师姓苏,海归,家在这一单元十楼,进门了记得问好。听见没?”
“知道了。”温远嘟囔一声,“你中午还来接我吗?”
温祁毫不客气地嘲笑她,“不是嫌我不安好心吗?我干吗还上赶着来啊。”
切。温远白他一眼,背着书包上了楼。
电梯很快到了十楼,温远下意识地掂了掂书包带,有些紧张地看着这个占据了一整层楼的房子的大门。
正准备要按下门铃的时候,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她,温远愣住了。
在B市这么多学校当中,十一中是唯一一所以美女居多闻名的学校。按照赵唯一的说法,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校门口一长溜的豪华私家车,都是来接她们学校学生的。温远虽然有些不屑,但这多少也证明了他们学校的女生质量颇高。
温远也见过其中几个,看上去确实比较养眼。可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才真正领会到成熟女人之美。棕色长卷发简单的用一个发圈箍住,淡灰色的开衫随便搭上了一件白色的裙子,衬着一张化着淡妆的精致脸庞,看上去既舒适又稳重大方。
看到她,温远下意识地拽了拽外套。她今天起床起晚了,被温祁催着出门,仓促间随便地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外套,此刻穿在身上,还是皱巴巴的。
女人看着她,也静默了一会儿,随后便是轻轻一笑,“是远远吧。”
“嗯。”温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苏,苏老师,您好。”
“快进来吧。”苏曼浅笑盈盈,点漆的眸子看上去亮晶晶的,“要喝饮料吗?”
温远恭恭敬敬地在她的沙发上坐下,听到她的问话,又乖巧地嗯了一声。
苏曼笑着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出来一杯果汁出来。“来,先喝点儿橙汁,新榨的。”
温远礼貌地道了谢,端起饮料一口喝下了大半杯。
苏曼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柔声说道:“我听你小叔说,你今年上高二了?”
“嗯。”温远点点头,“在十一中读高二。”
“不错。”她淡淡一笑,拿过她一直抱在怀中的课本翻看了几眼。“课堂笔记倒是做得挺全的,可考试的时候怎么没及格呢?”
温远抓抓头发,嗫嚅道:“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可能是语法掌握的不够好,词汇也记不住吧……”
苏曼听了沉吟片刻,“语法这个不着急,很多以英语为母语的学生在学习的时候对语法也很犯怵,等会儿我帮你梳理一下。至于词汇这个,得你自己下功夫了,平常要多背……”
温远在一旁看着她有条不紊地说着,感觉头都要大了。
果然是他给找来的老师啊,一上来,就讲的这么头头是道。看来她想偷懒都偷不成了。
温远在心底哀嚎一声,喝完剩下的半杯饮料,跟她一起坐在了桌边。
苏曼的口语非常好听,是比老肥要地道许多的美音。温远一边听着她说,一边笨手笨脚地跟着她学。无奈舌头怎么都绕不过弯儿来,急得她直想跺脚。
苏曼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其实,你叔叔的英语讲得非常地道,字正腔圆的牛津腔,如果他有时间的话,这补习英语的差事倒是可以交给他。”
温远愣愣地看着她。“您听过他说英语?”
“他没告诉你,我们曾经是同学?”
温远摇摇头。
苏曼沉默了一下,才说:“在国外我们读的是同一所学校。”
温远点点头,低下头看了一会儿习题,又抬头问道:“那,你们两个很熟吗?”
苏曼翻书页的动作顿了顿,看见温远一双清澈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想了想,她低声说:“算是朋友吧。“
她说的很快很含糊,温远没听清。而苏曼此刻却淡淡地笑了,“说起来,你叔叔曾经还救过我一命呢。”
“诶?”温远忽然来了兴趣,把手边的习题册仍到一旁,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苏曼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小姑娘的脑袋,“先上课,上完课再讲故事。”
温远瘪瘪嘴,一边揉脑袋一边趁机又问了一个问题,“那,在您看来,小叔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苏曼看着她,略略思考了一会儿,笑了,“A sober-sided and sensible man”
一个持重且理智的人。
用来形容他,最好不过。
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十一点半的时候,苏曼放下了书,伸了个懒腰。
她侧头,看着身旁这个带着黑框眼镜,趴在桌上认真做着习题的女孩儿。整个人看上去很瘦,脸蛋也是巴掌大,可偏巧顶着一个蘑菇头的发型,无端端生出几分滑稽的可爱来。说话的声音很好听,甜而不腻。
苏曼忽然觉得有些意外,这样的一个普通的女孩儿,竟会是他的侄女。
看着她,她难免有些恍惚。
“好了,今天先到这里吧,你也累了。”
苏曼合上了她的练习册。在abc里泡了一上午,温远同学脑袋也有些晕,看见苏曼递过来的一盒香蕉口味的牛奶,她眼睛一亮,接了过来。
苏曼看着她小馋猫的模样,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温远快乐地收拾好了书包,站在门口,她笑眯眯地向苏曼道别:“苏老师,我先走啦。”
“先等一下。”
苏曼换好衣服,拿着钱包,跟她一起搭电梯下楼。
温远一边吸着牛奶一边问道:“苏老师,你有事要出去吗?”
苏曼淡淡一笑,“去买瓶老抽,家里的那瓶吃完了。”
“唔。”
温远看着她,怎么也想象不出,她这样看上去不食烟火的人,下厨的时候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肯定,也是极美的吧。
温远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吸管。
“怎么了?想什么呢?”
看她一直低着脑袋,苏曼不禁出声问道。
温远摇了摇头,正巧到了一楼,电梯门一开,阳光照了进来,温远同学的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起来。
她率先走出了电梯。
早上临来的时候跟温祁斗了一嘴,温远已经不抱他会来接自己回家的希望了,可是当她走出楼道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而且是很大一惊。
不远处,正停了一辆车。而这辆车,坐了几次下来,温远也熟悉了。正是温行之那辆宾利。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站在原地,看着温行之从车上走了下来。
今天的天气热得有些反常,温行之下车时只穿了一件白衬衣,熨烫整齐的衬衣与他贴合地严丝合缝,极佳地衬出了他修长挺拔的身材。他的形容亦是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低头看了一下腕表,向楼道走来。一抬头自然能看见她,可他仅有的反应也只是眉头微微一挑。
温远有自知之明,今天她是因为英语不及格被他打发到这里来补英语的,所以他不给她好脸色,也是正常。可最起码也是一个月没见他了,身为叔叔,表现的亲切一点儿,不会掉一块肉吧?
温远嘟嘟嘴,站在了一旁。
在这里看到温行之,苏曼多少有些意外。她清楚,他回国之后,多半都是在T市的GP分部工作,在那边也有套房子,而他工作又很忙,哪怕从T市到B市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他回来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
可到底是涵养极好,苏曼淡淡一笑,说道:“过来了。”
温行之嗯了一声,“课结束了?”
“嗯。”苏曼摸着温远柔软的头发,脸上的笑意一直不减,“来接远远回家的吧?”
温行之没说话,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温远。
今天穿的这套衣服倒是合身,只是头发没打理好,有些蓬松,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嘴角还残留有奶渍。
他习惯了,每次瞧见这姑娘,都是一副不佳的上镜模样。
温远被他打量的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用爪子挠了挠头。
温行之收回视线,看向苏曼,“麻烦你了。”
“哪有。”苏曼摆摆手,“这孩子还是挺聪明的,教她,费不了多少力气。”
苏曼回国之后就在B大外国语学院任教,偶尔系里的老教授身体不适了,她还要去帮忙带一下硕士生的课程。温远学的那点儿东西,与这相比之下就算不得什么了。
温远看着两人,低下头瘪了瘪嘴。
温行之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觑了她一眼之后,对苏曼说道:“那我先带她回去了。”
苏曼点点头,向温远告别道:“远远再见,下个星期可别迟到哦。”
温远抓了抓头发,跟在温行之后面走了几步之后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过头来说,“苏老师,你不是要买老抽吗?送你一段路好啦,今天早上过来的时候发现超市离这里还蛮远的。”
她才不要一个人坐他的车,各种不自在有木有。
苏曼也是一愣,她没想到这孩子会这么直接。拒绝的话没说出口,脸色倒是稍微有些不自在了。
温行之打开了车门,视线在两人逡巡了一番,对苏曼说道:“上车吧,我送你过去。”
面对着他,苏曼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好点点头,跟着上了车。
温远同学乖巧地坐到了后排,将副驾留给了苏曼,一路上,跟苏曼聊的是异常欢快。
“苏老师,你一直一个人住吗?”
“苏老师,你自己做饭呀?你厨艺是不是很好?”
“苏老师,我下次可不可以留你家吃饭呀?”
苏曼不紧不慢地应付着这个小姑娘,心里倒是纳闷,这丫头的话怎么一下子多了起来。
“苏老师,你今天中午别做饭了,去我们家吃吧。成奶奶的手艺可好了。”温远使劲地巴结着苏曼。
苏曼哭笑不得地拒绝,“那怎么行?”
“那怎么不行?”她嘟嘟嘴,“不信你问我小叔。”www.xiaoshuotXt,net
她把着温行之的座椅,点了点他的肩膀。
温行之开车的时候很认真,对于温远的叽叽喳喳,他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此刻他微微抬头,从后视镜里看着温远一脸期待的表情,表态道:“家里没有别人,你成奶奶今天身体也不舒服,就别回去折腾她了。”
温远闻言没说话,依旧眨眼看着他。而苏曼听到这话,却慢慢地低下了头,用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睛,只留下嘴边那一抹弧度,别人看来,那似是在笑。
想了想,温行之又说,“这样吧,我们在外面吃。”
“好呀。”
温远笑眯眯地应道。
其实她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母亲乔雨芬就告诉她,今天她跟成奶奶要去趟医院,中午大概回不来,让温祁带着她去吃饭。现在既然是温行之来接她,那她只能跟他一起吃饭了。
跟他一起吃饭,很闷的有木有。
温行之选了离苏曼所住小区不远的一家淮扬菜馆,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人爆满,连大厅里也没了位子。
温行之微一蹙眉,招手叫来了服务生,他同他说了些什么,那人就笑眯眯地把他们一行三人引上了二楼一个包间。
“温先生,您看看,要点些什么。”
服务生送上了菜单,温行之看了一眼,递给了苏曼,“我不清楚你的口味,你来点吧。”
苏曼的反应有些缓慢。
她没想到他真的就带她一起吃饭了。上一次在一起吃饭还是她刚刚回国的时候,她打着见师兄的名义约他吃了顿饭,那次之后,联系就很少了。最近一次的联系,还是上周,他忽然打电话给自己,说想请自己帮忙给他的侄女补课。
看着菜单,苏曼笑道:“还是让远远来吧,我要些清淡的就可以了。”
他们两人口味都差不多,温行之便也不勉强了。
他看向温远,该小姑娘正扒着雅间里古色古香的窗帘往楼下看,两只眼睛眨巴个不停。
温行之看着她,眉头微微一挑,“温远,坐好。”
“啊?”她回头看了温行之一眼,乖巧地跟苏曼并排坐在了一起。
“想吃什么?”温行之问她。
温远眨眨眼,说:“肉。我要吃肉。”
此言一出,苏曼忍不住笑了。
温行之瞧了她一眼,拿过菜单,随便点了几样特色菜,便将服务生打发走了。
菜上的很快,温远看着一盘盘端上来的菜,拿着筷子跃跃欲试。
虽然都是口味清淡的菜,但看在有肉的份儿上,温远同学决定暂且忽略这一点了。她看着面前那盘红烧狮子头,小心翼翼地夹了一个到盘子里,正准备伸手去夹第二个的时候,对面那人夹了一筷子菜过来,她的盘子瞬间变满了。
温远嘟着嘴看向温行之,他与她短暂的对视了一眼,自然也看到了她眼中的不满。
“菜吃不完不许夹第二块。”
果然。
自从上一次跟他一起吃过一顿饭之后,温远的生活质量就大打折扣。反应到学习上就是老师跟家长联系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她在学校想打个盹儿都不行了,反应到生活上,那就是她盘子里的肉越来越少了。
她抗议的时候,成奶奶如是说:“你小叔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提到了你,说你这么瘦多半是营养不均衡造成的,爱吃肉可以,但蔬菜也得吃,总之不能挑食!”
要不要管那么宽。
温远同学瘪嘴,不情不愿地啃起了面前的大丸子。
☆、08、
苏曼坐在一旁,有些难以下咽。
她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她知道他是个寡言之人,平时便很少说话,吃饭的时候更是一语不发。像这样一本正经地教育一个人,她还真是第一次看到。
吃完了饭,温行之提出要送苏曼回家。她笑了笑,摆手拒绝了,“不用了,我还要去那边逛逛。”
“那好。”温行之没有勉强她,简单的道别之后,他看向被他挡在身后正站踮着脚向苏曼张望的温远,声音没多大起伏地说道:“上车。”
温远觑了他一眼,抓抓头发,跟着他上了车。Www.xiaoshUotxt.net
虽已至十月,可今天的天气却热得反常。
温远在副驾上坐了一会儿,就按捺不住地把车窗滑了下来。瞬间,有丝丝凉风透过这一线缝隙钻了进来,温远舒服地靠回了座椅上。
可没过多久,车窗就被人滑上去了。
温远瘪着嘴看着温行之,小声嘟囔了一句:“热。”
温行之闻言只扫过来一眼,旋即便转过头继续开车。温远没辙,只好扭过身子,抱着书包,憋着气看着窗外。
一路无言。
好不容易回到了温家,温远打开车门要下车的时候,终于听见温行之说话了:“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
“哦。”温远乖巧地站在车门口,跟他道别,“小叔再见。”
虽然自家长会之后,两人的接触要比之前多了一些。但在温远心目中,这人的表情从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面无表情。
欺软怕硬惯了的温远同学,看见他,就难免有些犯怵。现在听见他要走了,温远同学心底松了一口气,连带着脸上的表情都灿烂了几分。
她向车里的他摆了摆手,做出一副要目送他离开的姿态。
温行之本不打算多留,可一瞥见温远那副雀跃的样子,便稍稍有些迟疑。他右手无意识地敲了敲方向盘,说道:“温远,我上次要求你期末英语考到多少分?”
温远眼皮子一跳,老实回答道:“按照您的标准,我得考八十分才行。”
满分一百,要是优秀的话,可不得八十分么。温远同学在心里腹诽道。
而温行之却一副了然的神态,他觑了她一眼,问道:“能做到吗?”
“能!”温远拍胸脯,她敢说不吗?
“那好。”温行之看着她,语气很平淡地说,“既然这么有信心,不妨就再多考十分好了。”
“啊?”温远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眼睛一下子睁得溜圆,“你,你说话不算话!”
温同学几乎是有些愤怒了。而温行之却仿佛被她的表情取悦了,眉目间终于有了一丝隐约的笑意。他看了看她气鼓鼓的脸颊一眼,一句话也没再多说,关上车门,潇洒地离去了。
温远简直要气炸了。
她叉腰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车影憋出来一句:“九十分就九十分,我,我气死你!”
08、
见过一直吊儿郎当得过且过的人发奋起来是什么模样吗?
看看温远同学就明白了。
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温远的成绩一般都处于班级中下游的水平。偶尔稍稍勤奋了一点,可能会冲进班级前二十名,但这样的情况只能用昙花一现来形容。
温远是这样一个人。
对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投入百分之一百的热情,并且乐此不疲。对于自己不喜欢的,哪怕强打起精神去做,也很难做好。
用苏羡的话说,她的人生过于理想和感性了。总以自己的喜好为出发点,并且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趋势。所以,当苏羡和赵唯一看到温远下了课还趴在桌子上做她最讨厌的英语的习题时,顿时就觉得,这姑娘一定是受什么刺激了。
放学铃声敲响,苏羡飞快地收拾了书包,经过温远桌子的时候她还在埋头做题。苏羡四处张望了一下,低头敲了敲她的桌子,说了一句“校门口”之后就率先离开了。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学校里,因为时刻有老肥的盯梢,所以温远很少跟苏羡和赵唯一说话了。唯一一点自由的时间,就是放学后,回家的路上。
苏羡背着书包站在门口,一米八的个子外加一张清俊的脸,很是引人注目。温远抓抓头,出了校门右拐,快走了几步,他便跟了上来,并随手递给她一样东西。
是一盒香蕉牛奶,温远握在手里,嘻嘻地笑了。
“看你最近学习挺刻苦的,补补。”
说起这个温远就郁闷,她咬了咬吸管,说道:“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怎么每次都能考那么高分呀?”温远说着,一脸不解的表情,“也没见你平时学习多用功,怎么每次名次都能甩开我跟唯一一大截?”
说到最后几乎是有些忿忿不平了。苏羡笑了笑,看着她,说道:“这个啊,你真想知道答案?”
“当然。”
“那好吧。”苏羡挑挑眉,“应该是,资质不同吧。有些人呢,天生聪明,做什么事出三分力气就能达到十分的效果,可有些人呢——”
他拉长音调,温远立刻就意识到他是在开自己的玩笑了。一脸恼羞成怒地给了他一拳,外加一声怒吼:“你去死吧——”
苏羡看着她,哈哈大笑起来。不得不说,有时候逗逗这丫头还真挺好玩儿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真把心思用到学习上的缘故,温远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一晃就快到圣诞节了。
距离期末考试,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温远的成绩却还没有什么大的起色。每次去苏曼那里补课,被问及成绩的时候,都是一副无脸以对的表情。
苏曼安慰她,“学习这事儿急不来,是要日积月累的,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成效的。”
温远只感到有气无力,可又不敢跟苏曼抱怨,只能自己小声嘟囔:要不是因为温行之的要求,她才不这么折腾自己呢。
温行之这段时间很少回B市了,已近年末,各项工作亟待收尾,再加上欧洲市场因为一家大型银行倒闭带来了动荡,他几乎是每隔一周就要飞一次伦敦。
不过即使这样,老肥那边的电话也没落下。
月考不及格,班级排名倒退,上课走神发呆之类的消息悉数都传到了他这里。对此,温行之并未置词。
温远也知道老肥不会放过她,所以他那边却没有动静,她在这边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说,我这次要是考不到优秀,他会不会打算跟我算总账啊?”温远支着脑袋,吸着牛奶,一脸惆怅地问赵唯一。
赵唯一这段时间也有烦恼,听她这么一说,嗤笑出声:“是不是你亲叔啊?你就这么怕他?”
“你不懂。”温远嘟嘴道。
“行了,别想了。”
赵唯一揉揉温远的脑袋。温远闷头喝了一会儿牛奶,忽然想起什么,眯起眼睛看向赵唯一,“你今天大课间怎么不去找陈瑶啦?反倒跟我一起在这儿晒起太阳了?”
赵唯一皱皱眉,刻意偏过头避过她的注视,没说话。
可越是这样越是有问题,温远扳正他的脑袋,问道:“到底怎么了?你们俩吵架了?”
“我有那么幼稚吗?”赵唯一失笑道,半晌,低头咕哝了一句,“陈瑶要考电影学院。”
“诶?”温远不解,“那不挺好的嘛,陈瑶姐那么漂亮,以后当了大明星,你不更有资格炫耀了?”
“哪有那么容易!”赵唯一敲敲她的脑门,“现在长得漂亮的,甭管是纯天然的还是后天加工的,一抓一大把,像她那样的,指什么出名啊!”
瞧瞧这话说的。
“你就这么跟她说的呀?”温远瞪他一眼,“难怪人家不理你了,换我也不理。”
“你?”赵唯一邪笑地捏捏她的脸蛋,“远远,不是我打击你。像你这样的,要是小时候吧,估计还能混个童星当当,现在——”
没等他说完,温远就发力踩了他一脚。
赵唯一吃了痛,闷哼了一声,不敢招惹她了。
两人又在天台上闷了一会儿。等到课间操结束,学生们挤成一堆往教学楼涌的时候,赵唯一忽然开口了:“其实陈瑶跟我坦白了,说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当一名演员,说她想出名。我就不明白了,当个普通人不好吗?非得出名才能体现你个人价值?再说了,现在出名哪儿有那么容易,电视上那些女明星,一个个看着高贵优雅的,私下里不知道被谁包着养着潜规则着呢!”
“别瞎说。”温远又瞪他。
“你不懂了吧?”赵唯一觑她一眼,“现在的有钱人啊,玩明星就跟玩洋娃娃似的。你哪怕再纯洁无暇,也架不住那么多人上赶着想玷污啊。”
听完这一句话,温远难得的没有反驳。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地问道:“有钱人都喜欢这样吗?会有好人的吧……”
赵唯一切了一声,像是在笑她傻。
而温远也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她没再说话了,只是脑子里有一个疑问却越来越大了。
小叔,会不会也这样?
许是赵唯一的态度问题,陈瑶一时间也跟他杠上了,两个礼拜,对他是不理不问。
赵唯一赵小爷也有脾气,哄了一星期打道回府了。每天晚上,温远跟陈瑶一起出校门,愣是没再看见赵唯一跟着。
难道他这回是真硬气了?
温远正纳着闷时,赵唯一就又找上来了。不过不是陈瑶,而是找她。
“干吗?大雪天的跑我们院外头,找我有急事啊?”温远接了他的电话,裹着一件厚厚的外套从家里头跑了出来。
赵唯一开了家里一辆越野吉普过来的,见她冻得鼻尖都红了,忙打开车门让她进来暖和暖和。
“温远,我拜托你件事儿,行不?”
温远睁圆了眼睛,不相信似的揪了揪他头上的几根短毛,“你是赵唯一吧?”
“别闹。”他没好气地打掉她的手,说,“陈瑶过几天要去T市考试,她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所以——”赵唯一直视着她,眼中带着讨好,“所以,你陪她一起去,怎么样?”
温远听完,一时没有开口说话。赵唯一以为她不愿意,忙表态:“全程费用我包了!”
温远囧,“你怎么不陪她去啊?”
“我倒是想。”赵唯一小声嘟囔,“这不是才吵了一架么,她硬要拒绝,我总不能老上赶着吧。”
温远无语,“那我怎么跟家里说啊……”
“这简单,就说你跟同学一起出去玩儿,也就一两天的事儿,怎么样?”
看来这人把什么都给她计划好了,她还能拒绝吗?温远打了个喷嚏,白了赵唯一一眼。
临近元旦,爷爷和父亲都忙了起来。温老爷子离休前在总参,这几天总参举行老干部活动,温老爷子没事儿了便去走动走动。而父亲温行礼早几天又去了国外,所以家里现在只剩下了乔雨芬和成奶奶。
乔雨芬管教温远一向都很严格,可近段时间她表现的确实好,每天回家都学习到很晚,她心疼她的用功,一听到她说去同学家玩儿两天,只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陈瑶是没想到赵唯一会找温远来保驾护航,在车站看到温远的第一眼,就愣住了。末了,撑住额头,无奈地笑了。
“我给唯一打电话,远远你等等——”说着作势去拿手机。
温远忙扣住了她的手,嬉笑道:“没事的,反正我也没有去过T市嘛,我就当短途旅行啦。”w w w. xiao shuotxt. n et
陈瑶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出门,所以听温远这么一说,也就有些犹豫。她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可没空陪你逛啊,所以你得想好了。”
温远像个小学生一样举手保证:“我自己玩儿,不给你添乱!”
陈瑶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我怎么说赵唯一死活要给我买票呢,原来是打了你的主意。好啦,走吧。”
考试时间安排在周六和周日,也正好逢着大周末了,所以赵唯一买的是周五下午的车票。从B市到T市并不远,坐高铁半个小时就到了。温远跟陈瑶把行李一放到酒店,就去T市电影学院招生办取准考证了。
今天T市下了第一场雪,电影学院外面排了老长的队,温远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羊绒手套,捂着耳包,站在原地冻得直跺脚。
陈瑶穿得比她要少许多,可依然是矜持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笑:“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排就行。”
温远摇摇头:“不要,我要留在这里看帅哥和美女!你看,那边还有电视台在摄像呢。”
每年电影学院的招生都备受关注,因为保不准这些新生中的哪一个会是未来升起的冉冉新星。
陈瑶踮起脚张望了一下,又回过头来看温远,这傻姑娘似乎比自己还要兴奋。看着她,陈瑶的心情倒复杂了起来。
领了准考证,已经是晚上六点了。陈瑶跟温远一人买了一个烤地瓜啃着,沿着电影学院的外围,在这样的冰雪天里散着步。
“温远,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温远哪里懂这些,她舔了舔嘴角的红薯渣,眼睛咕噜一转,“为什么要考T市来,B市的电影学院不是更有名吗?”
“我考不上。”陈瑶叹了口气,“我知道自己的水平,能考到这儿来,已经是我天大的福气了。而且——”她向里面看去,眼神有些迷离,“有很多名人也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我希望,能跟她们一样。”
温远有些不懂她的想法。可她羡慕她,羡慕她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儿,羡慕她有自己的努力方向。不像她,哪怕她这段时间这么的努力,也只是为了达到他的要求而已。
想起这个,温远就有些气馁。
她抬头,看见陈瑶也是一脸黯淡的表情。想了想,温远提议道:“咱们去前面那条大桥上看看T市的夜景怎么样?”
陈瑶被她忽来的一句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温远已经迅速地啃掉了手中的地瓜,拉起她的手,飞快地向前面那座灯火辉煌,嵌着镶金雕塑的大桥上跑去。
一路跑一路欢呼着,雪花落进嘴里也凉凉的,两个女孩儿就这么疯跑着,路灯打下来,照亮她们年轻的脸庞。
这座桥可以说是T市的地标,是T市最长的一座大桥,等她们好不容易跑到尽头,停下来的时候,温远看着陈瑶,甜甜地笑了,“你现在是不是后悔,没找唯一陪你一起来呀?”
陈瑶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她弯着腰,看着温远,说不出来话,只顾着低头翻包找卫生纸擦汗,以免汗水弄花了她的妆。
翻着翻着,陈瑶忽然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来,一脸苍白地看着温远。
“怎么了?”温远眨眨眼,看着她。
“我的、我的钱包掉了!”
陈瑶话也说不利索了,顾不上擦汗,沿路返回去找钱包。温远也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立刻跟了上去。
此时天已黑,尽管有路灯,可是到底还是有照不到的地方,温远帮陈瑶拿着手机,用那点儿微薄的亮光给她照明。
“陈瑶姐,钱包里有贵重东西吗?”
陈瑶摇摇头,“没放多少钱,可关键问题是我的准考证在里面!”
“啊?”
温远脸色也刷的白了下来,她没敢再多问,跟着陈瑶小心翼翼地寻找着,从大桥走回电影学院的大门,一处也不肯放过,可到最后也没见钱包的踪影。
“怎么办?这下可完了,没有准考证我明天怎么考试?!”
陈瑶急得快哭了。温远看着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左右张望了一下,满大街的陌生人,让她陡升了一丝冷意。
一辆一辆车子从她们面前开过,路灯时不时照亮她们的脸,都是一脸的焦急。温远无助地站在街边,看着迎面而来的一辆辆车子,眼睛忽然一亮。
“陈瑶姐,我用你的手机打一个电话。”
“给谁?别给赵唯一打!”陈瑶拦住她。
“不是的。”温远摇摇头,咬了咬唇,似是不是很愿意提起他,“给我小叔打,他在T市。”
☆、09、
接到温远的电话时,温行之刚刚走出GP的大楼。挂了电话,上车之后直接吩咐司机改道去电影学院。
他这段时间很忙。
最近欧洲有一家大银行MH在闹破产危机,大小储户纷纷撤资,使本就飘摇的资本市场更加动荡不安。GP身处这个圈中,要说不受MH破产的影响也不太可能。不过,相比这个而言,GP英国总部的大老板关心的更是另外一件事。
MH之前受国内一家大型保险基金理事会所托,承担了其个人账户基金的境外投资业务,在MH面临破产之际,想必理事会一定会撤资出来,转投他家。对任何一家银行而言,这可是一块儿肥肉。暂且不论收益率如何,光每年的委托费用都是相当可观的。所以,MH破产的新闻一出,GP总部的电话就打到了T市。
温行之当然明了这通电话的意图,挂了电话就直接联系到了理事会境外投资部的副部长,并且约了饭局,时间就定在今晚。
沉吟了一下,温行之问道:“晚宴订在几点?”
副驾上的赖以宁赖特助微笑答道:“七点半。”
闻言,温行之低头看了下腕表。差一刻不到七点,应该还来得及。
此刻正是下班时间,人流的高峰期。电影学院又是在T市的主干道上,车子很是堵了一会儿,才开到电影学院的大门口。
温行之一抬头,一眼就瞥见那个站在寒风微雪中的渺小身影。离得近,但是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因她全身蜷的太紧,又低着头蹭着鞋尖儿。他知道,这是她做错事的惯常姿态,还没等人责怪,就先乖巧地摆出一副认错的样子。这幼稚心思让温行之觉得好笑,他眉头稍一松动,下了车。
温远一看见那辆车就不敢挪步了,拽了陈瑶过来,一起面对那个不紧不慢地向两人走来的人。
对于温远的这位小叔,陈瑶也只在赵唯一跟温远插科打诨时听到过,只知道温远怕他怕的要死。她原想那应该是个严肃,一丝不苟的人,却没想到长相竟会这么清俊儒雅。这让陈瑶一时有种对不上号的感觉,难免也就多看了几眼。
温行之的视线落到温远身上,沉默了几秒,说道:“你倒是能耐,大雪天的跑到T市来,家里知不知道?”
温远抬头瞄了他一眼,见他的表情不是很阴沉,便哼唧了一声,说:“不知道。”
说完又找补,“不过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陈瑶姐陪我一起。”
温行之听完,表情微微有些波动,“如果不是遇到麻烦了,你是不是也不打算让我知道?”
还真让他给说着了,温远就打算这么悄无声息地瞒天过海呢。想到这儿温远又忍不住嘟了嘟嘴。怎么在他面前自个儿混到这份儿上了,每次一见他都是因为惹了麻烦。她觉得老天爷肯定是故意整她的,要不然怎么一次扬眉吐气的机会都不给她?
不过温小姑娘也不是傻子,听他的语气也知道他恐怕不太高兴,只好捡着好听的说:“小叔你不是忙嘛,我们不好意思打扰你。”
温行之听她这么一说,愈发觉得这姑娘有自己的主意了。他微微眯了眯眼,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陈瑶开口了。
“是我的不好。”陈瑶说着,一脸的抱歉,“远远是陪我来参加考试的,可是因为我不小心把钱包和准考证弄丢了,实在找不到没办法,才给您打电话的。”
陈瑶的插话,让温行之不由得多看了这个女孩儿一眼。随后他又看了看温远,只见她低着头,一副委屈认错的表情。他也懒得再说她,丢下一句“上车”之后率先转身离开。
“那陈瑶姐的东西怎么办?”
“那个就不劳你操心了。”
如此这般,温远只好瘪着嘴跟陈瑶一起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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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事先订下的酒店离电影学院并不远,温行之到的时候对方的代表人还在路上。他思忖了片刻,招来了一楼大厅的服务生,让他给温远和陈瑶安排了两个座位。
“我等会儿在楼上有个饭局,你们先在这儿要点儿东西吃。”说着他又看向陈瑶,“我已经让人去这附近的派出所登记备案了,再看看有没有人捡回。另外,你的身份证还在不在?”
陈瑶咬紧唇,“身份证倒是没丢,只是现在临时补办准考证恐怕来不及了。”
“没丢就行。明天我让人带你过去,一切他会看着办。”
交代完陈瑶,温远就知道该轮到自己了。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瞅着他。
温行之的视线是落在温远身上的,可话却是对一旁的服务生说的:“有什么特色菜你给她们推荐几份,记得要荤素搭配。”
说完,就见温远的脸颊鼓起来了。
他略带警告意味地瞥了她一眼,向服务生交代了一句“账单并到楼上荷塘苑”就转身上楼了。
能订下荷塘苑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人,服务生惯会识人脸色,二话不说地就应下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温远顿时就泄了气。
拿过菜单,放在桌子上恶狠狠地翻着,嘴里不停地念叨:“就知道不能对他抱有期待,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陈瑶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撑着下巴兀自笑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感叹:“是不是给你叔叔添麻烦了?我看他真的好忙。”
温远撇嘴:“没事,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恐怕那人都已经习惯了吧。
“那就好。”
陈瑶小声应道,不知是因为热气还是其他的缘故,脸颊稍稍有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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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楼下吃的欢畅的两人,楼上包房里的这一场鸿门宴可让人有些食不下咽。
温行之对吃食是颇有些讲究的,喜欢的也多是清淡的食物,所以在这些饭局上多数只是象征性地动动筷子。更何况,这种性质的饭局,酒才是重点。
GP这次是温行之亲自出马,人也没有多带,只有一个助理陪在左右。理事会那边的人也不多,除了刘副部长之外就只有两个年轻人了。
推杯换盏之际,刘副部长徐徐开口了,“要说现在的经济形势就是不太景气,08年之前我们的资金投到股市里面还能有不到百分之十的收益率,可现在,能到一半儿就算不错的了!”
温行之淡笑不语,只听着刘副部长在说,“再这么折腾下去,少不了得吃不了兜着走。”
温行之抬头:“您觉得多少个点才算合适?”
如此云清风淡的语气,倒让刘副部有些迟疑。他和温行之之前也算认识,若非如此GP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约到他。因为,理事会重聘托管商的消息一经放出,就有不少基金券商争上门想做这笔买卖。他既然答应了温行之,肯定也有自己的打算。
想了想,刘副部说道:“依我看,只能比上年度的高,不能比它低。”
“那就好办了。”温行之敲敲桌子,表情轻松地说道,“我可以给你保证八个点的收益率,但我要的托管费用率是这个。”
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个“一”和一个“四”,刘副部瞬间就吃了一惊,“一点四?我们可从没支付过这么高的费用。”
温行之没说话,意在让他再考虑考虑,权衡取舍一些这其中的利益得失。
刘副部长犹豫了下,说道:“这恐怕有些难度。”他笑了笑,“就拿咱们国家最大的理事会来说,他们支付的费用价格也没这么高的。有政府做后盾,他们砍价砍得可是厉害,你老兄跟他们做过一次买卖就知道了。”WwW/xiaoshuotxt.N et
“我不跟政府做这个买卖。”温行之说道,目光沉静到深邃的地步,“政府的钱好赚,可条条框框也多。而且刘副部长您说的那家理事会我知道,那都是老百姓的养老钱,随便动一动都牵扯到多少亿人。这样的风险太大,就欧洲市场目前的环境,我们不可能贸然行动。”
见刘副部还有些犹豫,温行之笑了,“您不用急着做决定,不过我们的条件摆在这里,还是希望你们能慎重考虑。”
如此一说,双方是相视一笑。
又稍稍寒暄了一阵,刘副部长起身接了一个电话。
温行之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坐在一旁静静地喝着温水,等到刘副部长打完电话回来时,他的一杯水也见底了。
刘副部长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小儿的电话。说起来也是凑巧,他在国外读的学校也是你曾经读过的学校。他对你这个风云人物可是崇拜得很,听说我今晚跟你约了饭局,所以就想着过来看看。”
温行之闻言,淡淡一笑。说是凑巧,恐怕提前就有安排了。
关于刘副部的儿子,他也多少有些耳闻。仗着家里有些钱,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就不安分,回到T市,跟一帮二代整天混在一起。惹下一堆麻烦,刘副部这才想着要给他找个正经事干干。
了然了对方的心思,事情就好办了。
温行之端起酒杯为对方倒酒,想起楼下吃饭的两人,他侧身吩咐赖以宁先将她们送回去。照今晚这形势看来,这饭局散的是不会早了。
赖特助自然也明白,欠一欠身子便直直下了楼去。
冲着赖以宁那袅娜的身姿,喝多了的刘副部不禁多看了几眼。那眼神温行之看在眼里,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赖以宁下去没多久,温行之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听了没几秒,温行之啪地一下挂断了电话。
他看着刘副部,露出一个歉然的笑,“有点事,我先下去一趟。”
楼下大厅是一阵慌乱。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被服务生架着,满脸通红,说话间带出一股浓厚的酒气。他一边推搡着架着自己的人一边冲对面的三人说道:“我、我告诉你,小爷我那是看的上你,你他妈别不识抬举。你,你上整个T市问问去,小爷我想搞一个女人,还从没敢说不的!”
话音刚落,就被泼了一杯凉水。
赖以宁十指紧握着玻璃杯,对这个喝完酒欲行不轨的男人冷冷一笑,“帮你清醒清醒,好让你知道什么能动什么不能动。”
说完,不再理会这个男人。赖以宁转头看向温远和陈瑶。
两人皆是一副受惊的表情。
这也难怪了,原本吃饭吃的好好的,却忽然被一个喝醉了酒的男人从位上拽起来当众轻薄。都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哪里经历过这个。
陈瑶的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害怕:“得、得罪他真没事吗?我看他好凶的……”
而温远似乎仍旧没反应过来,捂着脸,站在原地看着对面那个张牙舞爪的男人一动不动。直到一双手猛地把她捂脸的手拿开,她才惊醒过来,余惊未了地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小叔……”
她一开口,不自觉地带着一丝颤音。温行之没说话,扳起她的侧脸,那里现在是一片红肿。
“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极差,脸色顿时也阴沉了下来。温远看着她,简直不敢开口说话。
而陈瑶仿佛镇定了些许,指着那个喝醉酒的男人,说道:“就是他,是他打了远远一巴掌。”
温行之这才正眼看了那男人一眼。只一眼,眼中的怒意便瞬间转为戏谑和讽刺。他抬头看了从楼上匆匆跟下来的刘副部长一眼,没有说话。
只见刘副部长冲到那个男人面前,就手给了他一巴掌:“你,你给我跑到惹事来了?!今晚来干什么的你不知道?!”
说着又是一巴掌,只不过没落在实处,被温行之截在了半道。
温行之着实没想到今晚能闹出这么一出,他扫了面前这对父子一眼,眼神里俱是不加掩饰的嘲弄。刘副部长立马撤回了手,躬身向温行之道歉:“你看,你看这真是太对不住了,我这混账儿子,我真是——”
温行之冷冷一笑,深吸一口气,才掩下语气中的凌厉,“看来他真是喝多了,今晚恐怕是谈不成了。这样也好,我小侄女脸也肿的厉害,我就先带她们回去了。”
“哎哎——”这就是给他留面子了,刘副部当然也知道,目送着他们离开,转身又给了儿子一巴掌,“你看你惹得混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