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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有关的事》 作者:苏格兰折耳猫

第六部分

 16

 
自从上次跟苏羡谈过之后,温远就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怎么可能呢。在听完苏羡的话之后,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小叔温行之。温远吓了一跳,摇头否认,可心脏却砰砰加速跳个不停。。
这样的心里作祟,温远当时听完苏羡的话,愣怔片刻之后,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扭头就跑。几乎不敢与他对视,仿似只要他一看她的眼睛,她想的什么就能暴露无遗。虽然事后再见苏羡的时候依旧一如从前,可温远却觉得别别扭扭的。像是心底潜藏已久的秘密,被人窥探了一样,又像是心口藏了一对小兔子,整日跳个不停。。
温远同学努力忽略这个反应。可努力了总是适得其反,她越是不愿意想,那种感觉越是徘徊不去。。
“强迫症,一定是强迫症!”。
温远同学沮丧地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哀哀地不愿意出来。连乔雨芬的敲门声都没有听见,直到乔雨芬觉出不对劲,推门而入
“干吗呢,远远。”乔雨芬瞧着床上用被子抱着自己蜷成团子状的温远一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剥荔枝一样把她剥了出来。。
温远同学皱着脸,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妈妈。”。
“这可新鲜了啊,不是说高三了要好好学习吗?这都九点了,还不起床。要是你爷爷和你爸爸在家,且等着挨训吧!说着从柜子里找出一套衣服让温远换上
温远打起精神来穿衣服,刚套好外套,一抬头,就看见温祁高大的背影大摇大摆。从她门口经过的时候,还不忘扭过头来皱起眉啧啧两声来表示对温远同学的鄙视。
温远撇嘴,没过一会儿,脑袋里忽然闪过一道光,温远同学的眼睛亮了起来。
战斗速度解决了早饭,温远噔噔噔爬上楼直闯温祁的房间。不过温祁这家伙极其注重个人的隐私,一向都是人在屋里房门紧闭。温远瞪着大眼睛,抱着温祁送的泰迪熊,敲响了温祁的门
温祁喊了声进来,他正坐在电脑前写着什么东西,忙中瞥了温远一眼。只见这姑娘顶着一张写满了“我有心事”的脸,炯炯有神地站在了他的面前。她看他的眼神让他有点儿发毛。
 “怎么了?”瞅见被她抱在怀中的他送给她的那个泰迪熊,温祁不禁笑,“哟,这东西还在呢,毛都被你揪没了,还□着呢?”。
温远扁嘴:“我有正事。”。
“什么事儿?”。
他端起水杯喝水,只见温远同学低下了脑袋,时不时地抬头瞟他几眼,末了,蹦出一句话:“我想找你谈谈心。”。
温祁一口水差点儿没把自己呛死。“咳咳,咳咳。我说丫头,讲笑话看时间好吗?哥哥我正喝水呢。”。
 温远也觉得不好意思。她红着一张脸,反驳道:“我不是开玩笑。”要是可以的话她才不像找他呢,谁让堂姐温冉不在,她又没有别的说知心话的朋友呢。。
温祁上大学,一个月回家四次,没注意到温远同学的异常。可看她这副作态,便觉得这姑娘八成是真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于是他从电脑桌前站起了起来,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又从果盘拿起一个苹果,对着温远晃晃:“说什么谈心,有事儿直说吧。”。
真要她说,温远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她坐在温祁的床上,呆呆地看着他站在窗边削苹果。温祁的刀功很好,一圈圈果皮削下来不带从中间断的。这股利索劲儿看着温远就生气,脑子稍稍一转,温远伸出两根手指,轻轻那么一拽,断了。温祁就看着她使坏,不紧不慢地削好这个苹果,往她嘴里一塞,就去拿第二个。。
温远的成就感立马就没了,她泄气地啃着苹果,含糊不清地嘟囔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
“你有喜欢过谁吗?”。wWw:xiaoshuotxt?net 
说完,温远直直地盯着温祁。她这个问题问的太出乎温祁的意料,照她想他得吃一惊才对。可温祁削苹果的动作没停,只嗤笑一声:“哥哥我好歹也成年了,有喜欢的人稀奇吗?再说了,像哥哥我这种条件的,我站在原地不用动就有人主动追过来你信不信?”。
温远想呸他一声。“你就是被惯坏了,根本就不会主动地去喜欢一个女孩子。”哪像苏羡呀,说的那么头头是道,就跟自己真喜欢过似的。。
温祁咬一口削好的苹果,看着她:“你从哪儿看出来我不会主动了?”。
“那你就女朋友吗?你主动交往的?”。
“你又从哪儿看出来我没有了?”。
“真有啊?”温远睁圆了眼睛。。
温祁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否认了,咬了半拉的苹果放一边,接着又去削第三个,借以避开了她的注视,“当然有,你要想看我明儿就能拉出来让你看个过瘾。”。
“好!”。
温远同学干脆道。看着温祁懊悔不迭的一张脸笑得很得意。她自己没谈过恋爱,不知道何为喜欢一个人,但瞧瞧别人谈恋爱,总还是可以的吧。。
**********************。
拖温远的福,温祁总算知道了啥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一边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着后面两眼睁得贼大的温远一边嘱咐道:“等会儿别乱说话听到没?你哥哥我在学校好歹也是少女偶像的地位,你别一开口就把我拉下神坛。”。
温远想呸他,可想想还是忍住了。车子飞速向前形势着,载着温远去见识温祁那位女友。据温祁说,这位女朋友是中文系的系花,也是他们学校的校花。芳心归属他久矣,他也是才答应人交往的。所以温远估计,现在可能正是蜜月期。。
车子三拐两拐开到了一片普通的居民楼,温远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穿着一身白裙子的姑娘身姿娉婷地站在大门口,正向他们的来处张望。车子开近了,温远看见那姑娘的笑容越来越明显,不待车子停稳就要向前走来。可视线那么一转,看到后座的温远时,姑娘的笑容很不受控制地僵硬在了嘴边。
温远很聪明地选择跟在温祁身后下车。而温祁啰嗦了温远一路,此刻也恢复了他少女偶像的形象,向校花温柔一笑,打招呼道:“等了多长时间了?”。
“没多久。”校花回以温祁一个甜甜的微笑,视线又不着痕迹地落在温远身上。
 温祁见状,忙介绍道:“这是我妹妹温远,大人都不在家,怕她不听话,就让我带着了。”
温远一听,怒
校花却柔柔一笑,“没关系的。”看着温远,她说,“你家妹妹长得真可爱,我很喜欢呢。”
温远抓抓头发,讪讪一笑
接了美人,温祁开着车子向步行街驶去。本就是约好随便逛逛的,毫无目的地,再加上有温远这么个灯泡在,校花一直很放不开。她跟着温祁逛着,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温远身上。见她的注意力没有放在他们这边,才小声对温祁说几句话。这么一来二去,倒是没把温远当回事儿了。
温远跟在他们身边,趁校花去试衣服的时候,凑到温祁身边,“我看你以后还是不要听什么高雅音乐了。”。
温远咬着吸管说,温祁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
“一看你的女朋友就知道你什么品位了。”。
 温祁听这话倒是没生气,懒洋洋地往后一靠,逗着她说:“不喜欢?”。
温远摇摇头。。
“为什么?”。
温远又摇摇头。温祁倒也没逼她,脸上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笑。。
 校花选好了衣服,心情大好。又让温祁陪着看了一场电影,出来时正好到午饭的点儿了。温远是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温祁看她可怜,便打算带她们去吃午饭。校花欣然应允,并提议了一家西餐厅。。
 温远是不爱吃西餐的,这全是因为从小到大被成奶奶的中华美食给惯得。温祁亦是如此,不过总不能扫校花的兴不是,只好去她说的那家西餐厅
一路上,校花笑着对她说:“这家的法式小牛排最是不错,等会儿你尝尝,一定会喜欢的
温远敷衍地笑笑。她看着这个女孩儿,止不住地想,这女的肯定是温祁拿来骗她的。这两人之间,哪有一点谈恋爱的样子。走路的时候手也不牵,看电影的时候也是规规矩矩的,温远想象这两人浓情蜜意的时候,只感觉浑身一阵恶寒。
而温祁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从后视镜里对她挑了挑眉,温远顿时又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索性转过头去。。
这一转不要紧,骤然看到的人让她吓得立刻把脑袋又转了过来。温祁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还能怎么,能让她反应这么大的,除了温行之,还能有谁。。
温远哭丧着脸:“换家饭店吃饭好不好——”。
 
当然,不可能。
 
就在温祁把车子停进停车位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宾利刚停了下来。两车挨得近,一打开车门,视线相对。正是温行之。
温远一边叫苦不迭一边偷瞄了温行之一眼,他像是从哪个会议抽身而出,一袭黑色西装衬得人比寻常还要严肃三分。温祁笑着与他打招呼。而怀揣着诡异的心思的温远则是不敢抬头看他,只得闷头打了个招呼:“小叔。”
温行之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们,扫了三人一眼,又看了看压着脑袋的温远,视线最后落在温祁身上。“来这里吃饭?”
“嗯,三楼新开那家西餐厅。”
“吃完挂在GP的账上。”
“多谢小叔体恤。”温祁倒是毫不客气,“您也来这边吃饭,跟我们一块儿得了。对了,忘了给您介绍,这是我新交的女朋友。”
新交的女朋友?
这话让温行之蹙了蹙眉。平时他跟温祁还算熟络,却不知这个小侄子在私人生活方便究竟是个什么作风。想着有大哥温行润和父亲温恪管着,这小子应该不会太出格。
他看了眼怯怯地站在一旁的校花,说道:“不用了,我上九楼。”
温远见他一副要走的模样,便做出乖乖目送他的表情。
温行之瞧了她一眼,他是有一阵子没见到她了,如今这丫头见到他又摆出一副老鼠见到猫的表情。温远则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双手捂在胸口,只感觉到心跳如擂鼓,砰砰跳个不停。再这么跳下去非得跳出来不可,温远翻翻眼皮,抬起头来,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小叔再见。”
赶紧走吧赶紧走吧!
许是知道她暗藏的小心思,温行之这回儿偏不着急了。他看了温远一眼,问温祁道:“你跟女朋友约会,还带着温远?这什么习惯?”
温远暗叫不妙,而温祁也摆出一副大感委屈的表情,“哪有啊,是小丫头非要来的。要不您行个好,把这灯泡拎走?”
温远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不行!我还没吃饭呢!我饿!”
“那不正好,反正你也不爱吃西餐,让小叔带你上九楼吃肉去!”
温远眼眶里瞬间包起两包泪,看上去可怜兮兮。她揪住温行之的衣服,告状道:“小叔他欺负我,每次带我出来到最后都撒手不管!”
温行之一直没说话,等两人纠结完了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行了。”他看了眼温远,说,“你跟我上来。”
温远:“~~o(>_<)o ~~”
电梯里,温远在心里骂了温祁一路。这人一定是摸清楚自己有多害怕小叔了,故意给她使坏呢。可没办法,温行之发话了,她不跟着他上来更是不行。
温远亦步亦趋地跟在温行之的身后,已经是十月末,B市的天气添了一丝冷意,而温行之脱了西装外套后,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温远抬起脑袋仰望了他一会儿,低下头后,那种异样的感觉又上来了。
“强迫症,强迫症……”
温远小声地安慰着自己,一不小心没主意,走过了,被温行之揪着后衣领拽了回来。
“你一个人在这儿嘀咕什么,连路都不看。”
温远扁着嘴看着他,坐在了服务生为她拉开的椅子上。温行之瞧了她一眼,接过了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
趁着温行之点菜的功夫,温远打量了一下九楼的餐厅。这是B市近几年新开的一家综合性商场,吃喝玩乐应有尽有。每次她来这里,要么是跟着乔雨芬在二三楼买衣服,要么是跟着同学上十楼看电影,很少来九楼吃饭。却不想这里装修的这么古色古香,风格雅致到令人惊叹。像是与这热闹的商场隔开了一层,颇有隐在其中的意味。
温远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番,视线回到温行之身上,温远同学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顿饭就他们两个人一起吃?这怎么行!
眼见着温行之点完单,温远试探地问他:“小叔,就我们两个人吃饭呀?赖以宁姐姐呢?司机呢?他们都不上来?”
越多越好!越多越好!
对于她这种白痴的问题,温行之的回答是把菜单直接放到了她的面前。“想吃什么,自己点。”
温远想哭。看来独处是不可避免了。
这里的客人并不是很多,菜也上的比较快。温远没什么食欲,玩儿似的用筷子捣着面前盘子里的四喜丸子。
温行之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喝了点儿汤之后,开口道:“温远,你最近是不是有做错什么事了?”
温远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原本快要夹到碗里的丸子又掉了回去。温行之敲住了她又伸过来的筷子,亲自给她夹到了碗里。
温远盯着丸子,嘟囔道:“哪儿有,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用功学习好不好?”
“那你见了我是躲什么?”温行之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连情绪都不会遮掩,心虚全写脸上了。”
温远愤懑,瘪着嘴反驳:“我才不会上当让你套我话呢,我没心虚,因为我没做错事,上礼拜月考我还考我们班前二十,还没来得及给你报喜呢。”
温行之可没觉得这是喜,也就这个对自己要求极低的在那儿洋洋得意:“没有最好。如果有,趁我还在B市就早点儿交代清楚。”
温远眨眼睛,“为啥要趁你还在B市?”
温行之面无表情看她一眼,“因为我人在B市,见你方老师方便点儿。”
温远泪奔。
温远发现,在跟他说话的那几分钟,她的心情是很平静的,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胡思乱想。可是一旦等她冷静下来,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找上门了。她之前曾不止一次地想过,为什么在苏羡说完那句话后,她的第一反应会想到温行之,她的小叔。
诚然,这个人太有让人倾慕的资本了。他持重理智,沉稳内敛,加之一副好长相和一个好出身,全身上下几乎挑不出来什么让人不满的地方来。她之前觉得他不好,也是因为他的管教太严格,算不得准。
温远觉得,这样一个人,就得秦昭那样的人来配。
想到秦昭,温远忽然想起了什么,眨着眼睛看向开车的温行之。他嫌她不干正经事,吃完饭还真准备送她回家。
“小叔,我这段时间没怎么看到秦昭来家里了。”
温行之从后视镜里看看温远,只见她把着他的座椅,脑袋从一侧冒了过来,头压得很低,只剩个发顶对着前面。他看着她,眉间不自觉地松动了几分。
“你想见她?”
“没有。”温远扁嘴,就是听说爷爷想撮合你们俩呗,要不才不问呢。
“那就少操这份心,本来脑子就不够用。”
温远发现,她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怕他了。这个发现放在以前会让她觉得她是习惯了他对待她的方式,可放在现在,温远的心情就有些复杂。
真是应了一句话,越是不想在意,越会放不下。
想了想,她又开口道:“小叔,我有一件事忘记给你交代了。”
“什么事?”温行之一副毫不意外的口吻。
温远却有些犹豫,她抬了抬头,从后视镜里对上他的眼睛。乌黑明亮,蕴着灼灼光华。耀目的她只得低下头,嗫嚅道:“我、我收到了一封情书。”
“谁写的?”
“我、我同学。”温远说着,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答应,因为不能早恋。不过他在情书里写,想要跟我一起上大学,也会等着我。所以小叔,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温行之握住方向盘的手稍稍收紧,语气依旧镇定,“你说。”
温远鼓起勇气抬起头,在他的注视下说道:“如果我满了25岁,我可以跟他交往吗?”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就涨红了,衬得眼睛亮亮的,里面充满了羞赧,不安,或者可以说有期待。温行之记得,上一次看到她这样的表情时,是在温家大院,她顶着一鼻子灰,对自己说要努力学习,好好表现。可转眼却又在考虑这样的问题。是该训斥她的,可她的眼神却让他有些迟疑。
沉吟了片刻,他淡淡开口:“如果喜欢,不妨试一试。”
话音刚落,车子拐弯开进了温家大院门前那条路。金秋,路边的桂花树开了花,阵阵香气飘到车里。
温远不禁有些恍惚。
她躲在他的座椅后面,默默地想:如果我喜欢你,也可以试一试吗?
或许是高三时间紧的缘故,温远总觉得今年B市的冬天来得早了一些。十一月末的时候降了一场大雪,整个十二月都浸在酽酽的化不开的寒冷之中。
温远这几天心情有些低落,因为临近期末前学校组织了一次大型考试。因为这段时间的心不在焉,温远同学在此次考试中取得的成绩并不理想。好在考完之后学校放了三天假,让同学们整休整休。
已是十二月,B市大街一大早就热闹非凡。而隐在B市市中心的温家小院却是一如既往的安详与平和。成奶奶起了个大早去侍弄她养的寒兰,顺便准备早饭。乔雨芬也早早地起了床,梳洗完毕下了楼,想起什么,又回到二楼,敲响了温远的房门。
温远同学昨晚看书到很晚,此刻自然是起不来。乔雨芬推门而入的时候,她正缩在被子里睡得香甜,大半个脑袋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顶。
温远的睡相非常不好,总是踢被子。而且睡觉习惯也不太健康,总是闷着头。乔雨芬俯下身,揉了揉她的脑袋,拽下她的被子时,正对上温远刚刚睁开,仍旧惺忪着的一双黑色眼眸。看着她的迷糊样,乔雨芬顿时就笑了:“还赖床呢,赶紧起来吧。成奶奶饭都快做好了,今天你爷爷和温祁都不在,成奶奶特意晚做了早饭,好让你多睡一会儿。”
温远蜷着双腿,脑袋在膝盖上蹭了蹭,下了床。趁着温远洗漱的功夫,乔雨芬一边帮她收拾卧室一边说道:“我丫头这段时间辛苦了,今天休息休息吧,你温冉姐姐要过来。”
温远正闭着眼睛刷牙,听见这句话立马精神了过来,“真的吗?什么时候?”
“今天上午。你温冉姐姐快放寒假了,回去之前想过来一趟。”
那真是太好了!温远高兴不已。这段时间温祁一直没回家,她一个小辈在家里,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当然,就算温祁在家她也不会跟他讲。
温冉是温远和温祁的堂姐,是温恪二儿子温行润的女儿,现在在B大读研究生。虽是温远二叔的女儿,可自温远记事以来,温冉从未在温家大院里住过。二叔早早谢世,温冉这位堂姐,一直和大伯母住在T市。小的时候温远见过温冉几面,而后就很少见了,温远算算时间,那应该是在二叔去世之后。这么些年,通过零零碎碎的事,温远也大概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好在温冉大学是在B市读的,乔雨芬受温冉母亲的嘱托,经常照看着温冉,温远见温冉的次数才多了一些。
虽然在温冉上大学之前两人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但许是两人性格相容,没多久就熟悉起来了,等到温冉大一上学期要回家的时候,温远死活不让她走,非要留她在B市过年。这姐妹情深的连乔雨芬都忍不住感叹。
“瞧瞧你,你爸爸回来都没见你高兴成这样。”
其实这也怨不得温远,温行礼对待两个孩子都非常严苛。好在温祁是个男孩儿,各方面也都很优秀,对于父亲提出的要求,总是百分之二百的完成。而温远却没有温祁那种天赋,父亲要求的一切,对于她而言,都是很难达到的。好在现在温行礼已经接受了温远的现实,没再对她那么苛刻。若是放在之前,每拿一张卷子让家里签字,温远都心惊胆颤的不行。
乔雨芬也知道孩子们对温行礼的忌惮,便也没再多说。帮温远整理好书桌,又顺便从地上捡起一个信封。等到温远同学擦着脸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乔雨芬正捻着那张淡蓝色的信纸,眉头紧蹙。
温远一看便知大事不好。是那封署名苏羡的情书,自从上次的乌龙事件过后,温远一直没有丢掉,而是压在了书包的最底层。想必是不小心掉了出来。怎么这么倒霉,正好被发现了。
乔雨芬看了温远一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温远红着脸,憋足地解释道:“不是写给我的,是误会,是个玩笑。”
“可这写着你的名字呢,当妈妈看不见?”乔雨芬指了指她的名字,肃声道,“你可是跟妈妈保证了不早恋的。”
“我没早恋!”温远委屈地辩解,“不知道是谁,就放我抽屉里了,我没当回事儿,塞书包里了。”
乔雨芬认识赵唯一,因为赵家毕竟跟温家有来往。但是苏羡乔雨芬就不知晓了,所以温远才敢撒这样一个谎。
乔雨芬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将信收了起来,点了点她的脑门:“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你可不许开小差。考不了B市的大学,看你爷爷和爸爸怎么训你!那时候再来找我帮你说话可就晚了啊。”
“知道了。”
温远扁着嘴,看着乔雨芬离去的背影,脑袋有气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
温冉是上午十点来到温家大院的,温远正抱着一毛难拔的泰迪熊在二楼晒太阳,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时,嗖地一下就跑下楼。
“冉冉姐!”
温远同学像树袋熊一样扑到温冉身上,把温冉和出来迎人的乔雨芬成奶奶都吓了一跳。
“这孩子,快下来,别把你温冉姐给吓到了。”
没事没事。”温冉红着脸,浅笑着扶住了温远。两人虽是好久不见,但对视一笑,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温远有太多的话想跟温冉说,以至于温冉在楼下和乔雨芬才说了不到十分钟的话,听见温远在楼上催促。
乔雨芬是受了温老爷子的嘱托,自然是不能由着她胡闹,跟温冉多说了一会儿,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才放温冉上楼。
想不到,二楼的房间里,温远正趴在床上做高难度动作。乔雨芬这段时间正在练习瑜伽,温远常看她在家里做,偶尔也跟着学几个动作。
说起来,除了父亲温行礼要求过严,温远的童年还是很幸福的。最起码家里没有强迫给她报兴趣班,全由着她自己来。温远自然是不愿意把周末玩儿的时间浪费在这些东西上,可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为了庆祝六一,温远小朋友被班主任选中表演舞蹈节目。一来二去的,温远小朋友竟然对舞蹈产生了兴趣,家里就让她上了两年的兴趣班。所以说,温远身体的柔韧度还是不错的。
温冉盯着她那稀奇古怪的动作看了一会儿,末了,扑哧的笑了,“着急忙慌的把我叫上来,说吧,又遇到什么难题了。”
温远头脚颠倒地看着温冉,等到脸部充血到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才恢复正常。躺在床上不停地喘着气,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跟温冉一个对视,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完了,温远问道:“姐,你收到过情书吗?”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温冉捏捏温远的脸,“怎么,收到小男孩儿情书了?”
温远有些羞赧,把脸遮在泰迪熊后面,小声咕哝着,“没有,其实我是想知道,你谈过恋爱没?”
问完,温冉久久地不吭声。温远觉得奇怪,拔出眼睛看了她一眼,只见温冉低着头,嘴角含笑,似是在想着什么。
这副神态,温远不用她说什么,就明白了。
“真的有啊?”温远激动地半坐起身。
“怎么?”温冉似娇含嗔地瞪她一眼,“你姐我都这个年龄了,有个男朋友很奇怪?”
温远扁嘴,“太不够意思了,居然不告诉我!”
温冉瞧着她的小模样,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小姑娘也到了想这种事的时候啦?”
“哪有。”温远偏过头,脸却红到了脖子根。
温冉看着她,没有说话。两人并排在温远的床上躺着,过了一会儿,温冉感觉到温远勾了勾她的手,她偏过头,听她低喃:“姐,你觉得小叔这个人怎么样?”
“小叔?”温冉咂摸了一会儿,说道,“你的体会应该比我深啊,前段时间不是还说小叔管你管得很严,要求比大伯还高。”
勾起她的惨痛记忆了,温远把头埋在枕头里:“确实是挺严的。”
“所以,你讨厌他?”
温行之一向不怎么亲近家里的孩子,温冉又不住在温家大宅,很少与他接触,自然更生疏。
只是出乎意料的,温远并没有反驳,而是闷闷地说了一句:“不讨厌。”过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补充道,“好像,有点喜欢。”
听了她的话,温冉怔愣了一下。
温远看着她的表情,笨拙地解释道:“我说的喜欢,不是你想的那种!”
温冉看着她,眼睛睁得就更大了:“要不是我想的那种,那可就麻烦了。”她云里雾里反应了一会儿,坐正身子,正视着温远,“你坐好,跟我说清楚。”
温远有些不敢面对温冉:“没什么好说的,能说的我都说了。”
温冉只好瞪着眼睛,沉默。两个人就这么对峙了一会儿,直到外面传来的喇叭声,才打破了这让温远有些窒息的寂静。此刻的她,犹如惊弓之鸟,生怕别人洞察了自己的心事。却又偏偏不会掩饰,做的不好,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她知道不是她的堂姐想歪了,而是从一开始,她就明白,她对他的喜欢,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
手忽然被人握住,温远抬头,眼神有些躲闪地看着温冉。
“远远,你以前告诉过我,关于你自己的一切,你都很清楚,很明白。”
温远点点头,看着温冉亮晶晶的眼睛,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姐,你——”WWW、xiaoshuotxt.net
温冉无奈地笑:“所以我说什么还有用吗?”
温冉明白,这个堂妹,虽然年纪小,但是该有的分寸,却还是有的。说起来,她比她还要勇敢许多。
温远自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捂着脸闷了一会儿,吸了口气,拉住温冉的手,哀求道:“那你过几天能不能陪我出去一趟?”
“干嘛?”温冉看她一眼。
“我想买件东西。”温远小声说道,见温冉仍旧盯着她,才不好意思地咕哝一声,“小叔生日快到了。”
十二月二十日,是温行之的生日。
说是要送礼物,可是温远却没有想好要送什么。不是想送的太多,而是根本不知道他还缺什么。堂姐温冉就笑她,送礼物送的是心意,而不是送缺。温远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那到底送什么好呢。温远冥思苦想,最后选了一件法式衬衫。
她想起第一次单独见温行之时他身上穿的那件浅色法式衬衫。那时温行之走在她的前面,她稍一抬头看见穿着打扮一丝不苟的他。法式衬衫衣着繁复,可却极衬他的气质,温远记得当然自己看到时,有稍稍的恍惚。
买回家后,温远就在心里想象着温行之看到这份礼物时的表情。肯定不会太惊讶,因为再大的事温远也没从他的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估计在看到她那张用狗爬字写出来的“生日快乐”四个字的便条时会皱皱眉吧。一想到这个,温远同学惆怅了。算了,送就送了,不想了。
温远揉揉脸,给自己打气,拿出手机拨通了温行之的电话。出乎意料地温行之接的非常快,“温远?”
温远哦了一声,从电话里听到那边是一片嘈杂,问道:“小叔你正在忙吗?”
温行之不置可否,看了下略显忙乱的办公室,走到窗边去接电话,“有事?”
上次吃完饭温行之送她回家,临走之前嘱咐她好好学习。从那之后到现在,温远都没有在B市见过他。如今打电话,开口两句蹦出来的都是两个字,温远同学郁闷了。
她蹙着眉看着院子里成奶奶养的花花草草,蔫蔫地问:“小叔,快过元旦了,您什么时候回来?”
银行每到年底都很忙,温行之鲜少能赶上在家里过节。温老爷子也从不指望他,也是,春节都不爱回家的人,更别提元旦了。温远也没指望他能回来过节,就想试探一下,看他在十月二十日之前能不能回B市。
温行之没想到温远打电话来会问这个问题。经她这么一问,他才发现自己好几年没在家里过过这种喜庆的节日了。
回身看了下日程,他说,“过两天罢”,听温远在那头哦了一声,温行之又问,“不好好学习,打电话问这个做什么?”
温远扁嘴:“我关心关心你不行啊!”
“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了。”温行之微哂,“少我受两回累就算你孝顺了。”
温远怒了,哼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回击:“我才不孝顺你。”
要那样的话辈分差老鼻子了都!
“行了,挂电话罢。我这边还有会,过两天回B市。” 教育了某同学,温行之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这几日来连番工作的疲倦稍稍有些缓解。
电话这一头的温远可不知情,挂了电话之后对着手机愤懑不平。她就想不通了,为什么每次他跟她说话的时候都像是在教育小孩儿一样,有板有眼的。就不能夸夸她么,她这段时间表现可好了。
温远托腮,正摆出一副沮丧的模样时,房间门响了。温远赶忙把床上的购物袋收了起来,理了理头发才去开门。
温祁正黑着脸站在门外,看到温远看着他时那双有些躲闪的眼睛,更加来气:“温远远同学,你进我房间扒我衣柜了?”
“啊,那个啊……”温远揉脑袋,眼睛骨碌骨碌地转,想着怎么解释。她是进温祁房间来着,因为温祁身型跟温行之差不多,所以她想参考着他的穿衣型号去买衣服。
一瞧见她这副心虚的模样温祁就懒得问了,直接说:“胆子大了啊,连我的东西都敢直接扒了。”
温远缩缩脖子,连忙保证:“我就看了下你的衣服!”
温祁就着她脑瓜弹了个爆栗子:“看我衣服干什么?”
“你管呢。”温远捂着脑袋,瞪他,“以为我偷窥狂啊,就你塞一柜子的小黄碟我还不爱看呢!”
“什么小黄碟!那叫爱情动作片!”温祁教育她,反应过来觉得不对,对着已经逃脱他的手掌心跑出门外的温远喊道,“你,你给我回来……”
温远回头做个鬼脸,迅速地跑下了楼。
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温祁收敛了怒容,嗤笑出声:“熊孩子,跑的倒是快。”这孩子天生不能做坏事,他送的泰迪熊都落他柜子里呢,能不叫人知道么。倒不是小黄碟怕见人,而是有些东西,不能叫她看见。
随手将泰迪熊放在一个地方,踢踢门边的垃圾箱,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温祁一抬头瞅见了什么。长臂一伸,那东西被他拿了下来。手指利落地挑开包装的盒子,看到的东西让他的眉头不禁上扬。
十二月二十日前的最后一个周六,这天正好轮到学校每两周放一回的假期,温远起了个大早,来到了厨房。乔雨芬还没起床,而成奶奶正在做饭,看见她来了,笑着说:“好不容易放回假,怎么不睡会儿再?”
温远揽着她的胳膊撒娇道:“我来帮你忙嘛。”
成奶奶点点她的鼻子,“给我添乱还差不多。”
温远扁嘴,在一旁看着成奶奶调小菜,又向楼上张望了两下,才说:“成奶奶,家里钥匙都在您那里放着呢吧。”
“嗯,怎么了?”
“我高一高二的书妈妈都给我锁三楼的杂物室了,我现在复习要用呢,所以想找您要钥匙。”温远面色不改地说道,可心跳的却非常厉害。她在撒谎,她知道。
“那等我调好菜给你去找。”
“哎,谢谢成奶奶。”
温远高兴地应了一声。她记得,温行之在B市也是有一套房子的。那套房子她还是在上次跟赵唯一在酒吧喝醉酒的时候被他带去过一次,离开的时候瞥了眼小区的名字,现在大抵还有些印象。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区,并不是什么私贵豪宅,所以也没用什么密码锁之类的开门方式。温远想,每回家里都有人定期去打扫卫生,那钥匙这东西,总该有吧。
果不其然,温远假装好奇,缠着成奶奶找出了那把钥匙。握在手心中,金属制的东西却只觉得滚烫滚烫。
温远想过当面把礼物递给他,可又怕他追问太深,自己掖不住露了馅,只好把礼物默默地放在他的家里。至于他什么时候看到,温远已经不想了。
“总会看到的。”
温远背着书包,盯着手中的那件礼物,在心中默念道。吃过早饭找了个补课的理由从家里出来,此刻正是B市上班高峰期,一路过去有些堵,直到到了温行之所住小区的那条路上,才安静了下来。
车子停在了门口,温远一下车,便瞥见停在小区门口旁的一辆黑色的轿车。温远只觉得眼皮子猛地跳了一下,她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才肯定自己是看错了。
都是黑色的,乍一看温远还以为是温行之的车子。只是看仔细了,才发现车牌不一样,里面做的人也不一样。温远悄悄地瞥了一眼,只见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正副驾驶位上,皆带着一副墨镜,看上去很有黑帮老大的感觉。许是感觉到了温远的注视,两人都向她看来,那种不带掩饰的不悦看得温远有些头皮发麻,赶紧调转过头,向小区门口走去。
小区不算大,也很安静。温远凭着从成奶奶那里旁敲侧击来的,找到了温行之的家。站在这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房间里,温远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还是记忆中的那副模样,跟他整个人一样。有条有理,一丝不苟的精细布置,黑白的色调,冷硬要命的线条。
温远瘪瘪嘴,推开了他卧室的门。门窗紧闭着,空气不是太好,但却没多少灰尘,想必是经常有人打扫的缘故。温远打开他柜子的大门,里面一排的西装看得她有些晃眼。手指从上面一一拂过,温远咬住了唇。牌子没一个她认识的,也不知道她买的他会不会喜欢。
想了想温远决定不放进柜子里了,直接放在他的床上,免得不起眼,随手被他塞到哪里去。
做好这一切,温远在他的房子里又转了一圈儿,确定一切完好之后,才关门离开。
等她出来的时候,那辆黑色的车依旧停在门外,可是车里的两个人却出来了。温远瞥了他们一眼的同时,发现他们也在注视着她。那种眼神让温远有些发毛,也不敢纳闷这些人是谁了,只管离得远远的,低着头从他们面前走过。
可即便如此,温远也感觉到他们一直在注视着她,她着实有些着恼,等走了老远,她扭头去看,更让她吓了一大跳!那两人竟然边说边走向她走来了!感觉就是冲她来的!
温远不敢再看,转身拔腿就跑,也幸好一个出租车停在了她的面前,温远打开车门,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司机说:“师傅,赶紧走,开快点儿!”
师傅看她着急忙慌的样子,笑了:“您得先说走哪儿咱才能去不是?”
温远没心思跟他开玩笑,急忙报上地址,再扭头看的时候,那两人已经启动车子,来追出租车了。
“快点儿快点儿!”温远止不住地催司机。
司机被她催的也纳闷,“您有急事?”
“我,我被坏人盯上了!”温远欲哭无泪。今天是出门不利还是怎么着,不会是遇见人贩子了吧,想把她拐走?温远瞎想。
司机师傅也被她这句话震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摆出架势:“甩人啊,我在行啊,你看好!”
说完加大了油门,快速地向前开去。而后面那辆车也紧追不舍,两条车像鱼一样猛窜在车流当中,温远只有紧紧地抓住扶手。
车开入闹市区,车流人流众多,温远心焦不已,正准备后头看看那辆黑色车子的时候,司机师傅忽然大喊一声:“哎哟,红灯!”
前方的车子速度都慢了下来,司机师傅赶紧刹车,可是还是没等停稳。直接撞上了前面那辆白色保时捷。
坐在后座的温远,因为没吃住力,脑袋撞上了车门。顿时,只觉得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18、
 
  B市军区总院。
  
  医院一如既往的嘈杂,温冉快步行走在住院部的二楼,不久就找到了温远所在的病房。她站在病房门口吸了口气,推开门,看见乔雨芬皱着眉迎了上来。
  
  “冉冉,你来了。”
  
  温冉向病房里面张望了一下,站在外间悄声问乔雨芬,“这是怎么回事?”
  
  “在市区出了一场车祸,远远坐的出租车跟别的车撞到了,医院检查说丫头碰到了胳膊和脑袋。”
  
  温冉抿了抿唇:“那司机呢?”
  
  “司机倒是也没什么大事,我刚去看了看,问问情况,司机说是远远说后面有人追车才开得快车。”
  
  “有人追车?”温冉吃惊地重复。
  
  乔雨芬也有些着急,“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看他不舒服,也没太多问。可能是后面那辆车也开得太急了。”
  
  温冉沉默了一会儿,才推开了里间的房门。温远还在睡着,她的胳膊有些骨折,已经上了石膏。可能是有些疼,睡着的温远眉头紧蹙着。温冉低头注视了她一会儿,伸出手来抚了抚她的眉间。
  
  许是本就睡得不太沉,温远身子晃了一晃,悠悠地睁开了眼睛。一双黑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头顶上方的人,待她看清楚后,稍稍有些失望。
  
  哪有这样不加掩饰的嫌弃的?温冉失笑,给她掖了掖被角,问道:“醒了?渴不渴?”
  
  温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你去哪儿了?怎么会遇到车祸了?”
  
  “哪儿也没去。”温远蔫蔫的说,嗓子稍稍有些沙哑。
  
  “还骗我。”温冉替她顺了顺有些凌乱的头发,低声说道,“礼物送过去了?”
  温冉这个堂姐本就是唯一知晓她心事的人,温远自然不可能瞒得过她。她动了动手臂,扯动伤处,嘶地吸一口气,“送过去了,他不在家。”
  
  温冉看着她的表情,叹一口气,替她将胳膊的位置调整了一下,让她感觉更舒服一些。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瓜,温冉问道:“小叔知道你出车祸吗?”
  
  温远摇了摇头。他大概还不知道吧,家里有妈妈和成奶奶在,还有温祁这个不靠谱的哥哥也在B市,有谁会想起在第一时间通知他呢。也就自己。
  
  温冉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她想了想,站了起身:“那你好好休息,可别再乱跑了,先把高三熬过去再说,别让大伯母着急。”
  
  温远闷闷地嗯了一声,终于抬起了头,看着温冉的眼睛仿似有一层淡淡的水汽。温冉懂得她的感受,本还想安慰她几句,正逢乔雨芬推门而进,看着她焦急的表情,温冉把话咽回了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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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雨芬是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才赶来的,听说温远出了车祸,她连听筒都握不住,还是成奶奶帮她接的电话。她觉得奇怪,这孩子一大早出门说是要去同学家里复习功课,怎么这么会儿功夫就出了趟车祸,而且细问之下还让她感到后怕。若不是在市中心车速都慢,那这场车祸的后果恐怕就不会这么轻了。
  
  乔雨芬看着温远,放低声音问道:“远远,跟妈妈说说,怎么回事儿啊?”
  
  温远抬头看着乔雨芬,眨眨眼睛,说出几个字:“我不太记得了。”
  
  “怎么不记得了?”乔雨芬有些着急,“那司机不是说有车在追你吗?是谁在追你啊?还有你怎么跑市中心那儿去了,你在哪儿有同学?”
  
  一个一个问题追问的温远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她肯定不能说实话,那样乔雨芬定会追问到底。还有那辆车,那两个男人,要说出来,都是麻烦。想了想,温远扁嘴,蹭了蹭乔雨芬:“妈妈,头疼。”
  
  她撞到了脑袋,此刻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乔雨芬赶紧扶着她躺下,“那先睡一会儿。医生还说你没什么大碍,我看啊,还是在医院待几天吧。”正好温冉打完电话又重新回到了病房,乔雨芬哄着温远说:“让你冉冉姐多陪陪你。”
  温远点了点头。
  
  “睡会吧。”目送乔雨芬离开,温冉又替她掖了掖被角,“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温远把两只眼睛从被子里拔了出来,炯炯有神地看着温冉:“打电话了吗?”
  
  看着她略带期待的眼神,温冉的脸色相反地却不是很好,“打了。”
  
  “小叔接的?”
  
  温冉想了想:“算是吧……”
  
  “算是吧?”温远有些不解,“你用我的手机给他打吧!”说着就要去翻书包。
  
  “哎呀好啦。”温冉见状忙去拦她,“第一次是赖特助接的,说小叔正在忙,过会儿小叔又打回来了,他说他这段时间有些忙,没空回来看你,要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听见了没?听见了就乖乖躺好,别闹了。”
  
  温冉鲜少用这种带有情绪的方式跟她说话,温远一时间愣了一愣。待得反应过来之后,才慢慢地伸回手来,低下头,慢慢地躺了回去。
  
  ***********************
  
  T市,GP分部。
  临近年底,整个写字楼的人似乎都比平常忙碌了好几份。而相比往年,GP的人似乎是更紧张了。过去每年这个时候老板温先生都要飞伦敦了,可今年却一直留在T市。大老板还在,谁敢放松。
  
  身为温行之的特助,赖以宁在这个时候可以说是最忙的人,比温行之还要忙。前一秒刚挂断某个客户的电话,下一秒又有电话进来。听着电话里标准的伦敦腔,赖以宁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将电话递给了站在窗边的人。
  
  看着温行之,赖特助心里不禁叹一口气。恐怕此时此刻整个GP最闲的就是这个大老板了,自从接了B市家里打来的一个电话,人就一直站在窗前发呆。此刻也是她唤了好几声才回神的。
  
  温行之挑了挑眉,接过了总部打来的电话。沉默的听了几分钟话,挂断后又拨了另一个人的电话。嘟声响了几秒,电话被接起,一道低沉的男声传了过来:“温总监,我还在上课。”
  
  “就当我向你学生借几分钟。”温行之说,“我有事要跟你谈。”
  
  “早出来了。”叶以祯站在走廊上,说道,“什么事?”
  
  那头沉默了几秒,低声说道:“理事会那个项目出了点儿问题。”
  
  “怎么回事?不是说资金已经到账?”
  
  “我知道。”温行之以手撑额,低声说着,“其实资金很早就到账了,按照合同规定,当然也是政策最高上限,我们最多可负担10%,不过我查过了,到账的资金还不到5%。”
  
  听到这里,叶以祯不由得敛了敛神色,“难道是有人挪用了这笔资金?”
  
  “如果是那样倒也不至于这么麻烦。”温行之弯了弯腰,看着窗外冬日正好的阳光,微微蹙了蹙眉头,“这笔钱有问题,来路不明,有洗黑钱的嫌疑。境内投资项目被政府盯住了,他们害怕,想毁合同,并且慷慨地开出了大笔补偿费。”说到这里他不禁讥讽地笑了笑,“如果一开始他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那事情也好办。关键问题是在发现这个问题之前那5%已经投入市场了,现在撤回来,有些难度。G在英国也很为这个问题头疼。”
  
  叶以祯想了想,说:“刘副部跟你谈的这个合同,他给你设套?”
  
  “不至于,他也只是被利用的罢了。”
  
  “多长时间了?”
  
  “一周之前。”
  
  叶以祯不禁意外,“这么长时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虽然说是麻烦,可这语气在叶以祯听来,仿似没有一丝烦恼的样子。“你早就想好怎么做了吧?”
  
  温行之不置可否:“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能干这种勾当的都不是什么善茬。”
  
  “行,知道了。”
  
  挂断电话,温行之看着窗外,原本深邃的眼眸,又幽暗了几分。
  
  ********************
  
  在医院住了四天,乔雨芬才让温远回家。出院那天正在美国公干的父亲特意给她打了一个越洋电话,虽然话里话外还是严苛,嘱咐她以后不要毛毛躁躁,但温远还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乔雨芬来接她出的院,是由温祁亲自开的车。这个阵势,还真是把温远吓了一跳。
  
  只不过,在这庞大的阵势当中,有一个人自始至终从她出院开始就没出现过。温远在这沮丧的四天当中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原来期望与现实的落差会是这么大。
  
  回到家休息了一两天温远就回到了学校,已经是高三上学期末了,第一轮大复习基本已经接近尾声,学校计划高三上一开始就准备进行第一次模拟考试,所以年前的这次期末考试,只能算是开胃菜,正餐在后头等着呢,够这一帮倒霉的高三生来啃了。
  
  都说高三是炼狱,这炼狱的日子过久了,温远倒也习惯了。不过鉴于前段时间她精神恍惚各种不在状态,又因为车祸在家休息了将近一周,所以再回到学校的时候感觉上不如从前那么充实,要追上进度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好在有苏羡这个六科全能在,温远有什么不太懂的,还可以问他。虽然这样紧赶慢赶地把落下的进度赶上了,但由于基础不扎实,温远同学期末考试依旧考得不咋地。领了成绩单就要放寒假了,放假之前,温远同学又被老肥请到了办公室。
  
  温远对老肥依旧是有所忌惮的,眼见着办公室只有她们两人,不禁把心提到嗓子眼里。老肥一边整理刚刚写就的成绩分析一边问她:“温远,你这次考得可不怎么样。”
  
  温远抓抓头发:“我、我尽力了。下次我会努力的。”
  
  “好了,往前站站,我还能吃了你不成。”老肥好笑地看着她。
  
  难道老肥对她摆出的吃人阵势还少?温远往前挪了几步,在心里腹诽道。
  
  “你家长给我来电话了,说是前段时间你出了车祸,脑袋受到了一些撞击,可能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好太利索。”
  
  温远倏地抬起头,揣揣地问:“我家长,我哪位家长?”
  
  “当然是你妈妈了。”老肥奇怪地看他一眼,同时又想起了这位学生的另外一位家长,说道,“说起来,你小叔已经很长时间没过问过你的情况了,我看他也怪忙的,以后有什么事,我就直接联系你的妈妈了。”
  
  温远又感受了一次心从嗓子眼落回的感觉,有些失落,却又是意料之中。她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B市这两天一直在下雪,昨天雪停了,今天便出了大大的太阳,冷得渗人。这学期的最后一天,学校早早放了假,从老肥办公室出来,温远没让任何人接,深一脚浅一脚的溜着雪来到了家门口。
  
  大院门口的哨兵正在换岗,两人并肩走着正步,看上去很有气势。一直自诩品位高尚的温祁认为这种步伐很符合他的美学标准,它承袭自纳粹时期的德国,刚强威严霸气同在。温远站在一旁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默默地走了。
  
  成奶奶正在门口弄她的花,这两天的雪下得太突然,一夜醒来便是遍地的皑皑白雪,成奶奶甚至都来不及将花搬进屋里,此刻也只能皱着眉心疼地看着被雪打蔫了的花。一转眼,看见温远,倒是笑了。
  
  “人家都说人比花娇,怎么你是人比花蔫呢?”
  
  温远嘟嘟嘴,“成奶奶,今天是小年,有没有做好吃的?”
  
  “小馋猫!”成奶奶刮刮她的鼻子,“年纪轻轻地总是皱着一张脸做什么,打起精神来,你小叔今天回来了,你爷爷心情不错,别让他看见你这副表情又不高兴。”
  
  温远闷闷地嗯了一声,忽然脑子里闪过一道光,她抬起头,抓住成奶奶的衣袖:“你说小叔要回来?!”
  
  “怎么啦?”成奶奶奇怪地看她一眼,好笑地敲敲她的脑袋,“这是你小叔的家,他就不能回来了?”
  
  温远只觉得心口又是一紧,像是被谁抓了一把一样。她努力地吸一口气,跟在成奶
  奶身后,进了大门。
  
  既是小年,又逢温行之回家,所以今天晚上这顿晚饭自然是不能怠慢。原本在家里帮忙的张阿姨正在厨房忙碌的准备着,切好了菜等待着成奶奶露一手。而爷爷温恪也坐在沙发上,眉间舒展,看样子心情不错。而坐在他对面的人,依旧是那副淡定沉稳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因为时久未归而稍稍露出些喜悦之情。
  
  温远就愣愣地在门口站着,直到成奶奶发现自己把她晒在了门口,才转身向她招了招手:“这孩子,还傻站在门口干什么?赶紧进屋,看看是谁回来了。”
  
  温远拖着脚步进了门,她抬起头,看看温恪,又看看乔雨芬,最终视线落在温行之的身上。他看她的眼神跟之前没多大区别,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正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乔雨芬抢了先:“还不向你小叔问好”说着转向温行之,“这孩子一贯就是爱发傻,这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呢?”
  
  温行之笑得很清雅:“大嫂客气了,行之也不是外人,不拘这些礼节。”说着看了眼温远,眸光中带着点儿未隐去的笑意,看上去像是丝毫不知情。
  
  他八成是忘了她前段时间出了车祸吧,也是,他一个大忙人,忙来忙去就把她给忘到脑后了。偏偏她还有所期待。
  
  妈妈说的没错,她就是爱发傻。
  
  乔雨芬没注意到温远的情绪有些低落,她听了温行之的话,笑了一笑,把温远拉到她面前来,“考试单领了?该放假了吧?我姑娘这段时间累倒了,对了。你小叔回来还给你带了礼物呢。去看看。”
  
  乔雨芬把温远往前推了推,温远毫无准备地就来到了他的面前。她向后躲了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温行之取过桌子上一个锦盒来,“前两天去了趟西北,在那里挑了一块儿玉石,专门让人按样磨的。”
  
  乔雨芬看了一眼,惊喜不已:“呀,是只兔子。远远可不就是属兔的么?”
  
  温行之勾了勾唇角,将特制的玉坠取了出来,“已经开过光了,戴上了保保平安”
  
  温远呆呆地接过这份礼物,温润透泽的玉色,小巧剔透的玉兔儿,看上去很是小巧精致。
  
  温老爷子似是很满意,他喝了口茶,指着温行之说道,“你是难得对家里的孩子有份心意。”
  
  乔雨芬也笑,“还不谢谢你小叔。”
  
  在三人的注视下,温远握紧了手中的玉兔。他刚怎么说来着,保保平安?是指她前段时间出车祸的事吗?看来他都知道,就是不回来看她是吧?温远觉得委屈,觉得这人说话不算话。明明说两天就回来,结果呢?现在拿一个玉兔来就算是哄她了?
  
  温行之看着她低着头一动不动,便知有些不对,他笑着对乔雨芬说:“大嫂客气了。”
  
  话一说完,就听见面前的小姑娘的抽噎声。刚开始还是小小声,哭着哭着干脆直接用袖子抹了。
  这些毫无征兆的眼泪让乔雨芬吃了一惊。她打量了一下温行之的脸色,说道,“这孩子,怎、怎么忽然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温远也不知道。在没见到人之前温远觉得自己可以忍,可一看见他,那种委屈就又全回来了,加上今天的失落,化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自然而然就想哭。可哭完了,才发现事情不对了。
  
  她睁大泪汪汪的眼睛,一边想着怎么解释一边抽噎,末了,蹦出一句话:“我、我是期末考试没考好!老师说要给家长打电话,我、我害怕!”
  
  这个理由让乔雨芬哭笑不得,更让温老爷子大笑不已。老爷子平日不苟言笑惯了,很少像这样笑,乔雨芬看了他一眼,也放下心了。
  
  “你这孩子!”乔雨芬都不知道该打她哪儿了,脑袋上受过伤,索性直接在屁股上给了她一下子。
  
  温远捂住屁股,抽噎着瞄了瞄温行之,发现他的唇边好似勾起了一抹笑,似是无奈?
  
  因为情绪不佳,温远晚上没吃多少饭。饭后连水果都没顾得上吃,直接回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没有开灯,但是被雪反射过的路灯光束悄悄地打了进来,在这片亮堂堂中,温远打开了被她小心翼翼放进书包里的锦盒。在夜光下看,这个玉兔更加漂亮了,她就着光举高,竟在玉兔的背后发现了一行小字。
  
  温远愣了一愣,按开了房间的灯,明亮的灯光一照,她看清了那行小字。其实也只有两个字,用行书写就,若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
  
  温远看着这两个字,默默地发着呆。这两个字,是她的名字。很小,却很清晰。看清这两个的一刻温远发现自己心软了。就这么被哄了?温远扁扁嘴。
  
  所以说,她也不能怪他把她当个孩子看不是?因为她本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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