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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有关的事》 作者:苏格兰折耳猫

第十三部分

   37、

  
  一巴掌过后,徐小荷和温远彻底闹掰了。
  吵架过后的第二天徐小荷就换了宿舍,跟经管学院的另外一个专业的同学一起住。关于温远的传言也有,而且还有多种版本,不过当事人毫不在乎的态度让私下里好奇打听的那些人渐渐没了兴趣。真应了周垚安慰她的那句——这些人没什么恶意,不过就是生活过得太平淡找些乐子而已。
  温远淡淡一笑,不说什么。
  元旦一过,期末考试就随之而来。
  T大的考试周一直有这么两个特点:长和难。长是时间长,难是考试题难。所以同学们都亲切地称之为裹脚布。
  温远这一宿舍的人平时对学习都是不怎么上心的,不经常逃课,但偶尔也会有兴致一来结伴逛街于是便要翘掉几节课的情况出现。所以考试周一来,这三人压力颇多,扎根自习室差不多一个多月,总算将期末考试应付了过去。考完了便轻松许多,刘春喜和周垚都打包行李回了家,温远则在T市多留了几日。
  
  这天,T市又下了一场雪。今年T市的降雪量超过了过去五年的总降雪量,电视台为此还专门做了一档节目来谈论气候变暖趋势下这略显诡异的天气。普通民众并不太关心这个,唯一的感觉就是出行不方便了许多,而且还冷得要命。
  不过温远毫无感觉,因为GP大楼常年用中央空调供应冷暖气,温度甚至比供暖公司提供的还要高。温远躲在总监办公室里玩儿电脑游戏,自然是感觉不到冷。她在这里呆了快一周了,名义上是来实习的,可考试周后元气大伤,温远也懒得再去为一些数据费脑子,就搬了笔记本过来天天打游戏。这几天都这么过来的,略不同的是,今天温远同学的心情不怎么好。
  温行之在一旁小会议室开了个临时会议,冗长的两个小时,散会时下班时间也快到了。揉揉眉间,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的时候,发现温远正趴在小茶几上一动不动,而游戏界面里面她操纵的那个小萝莉已被人杀的片甲不留倒地吐血。
  他站在一旁,俯身看了看,然后敲了敲她的脑袋:“今天的战况怎么惨成这样?”
  温远抬起头,眨巴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埋头拿起鼠标来狂点。可死都死了,亡羊补牢有个什么用。温远沮丧地关掉了电脑。
  温行之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也不急着问,坐回办公桌,将手中的文件处理地差不多才开口:“说说罢,怎么回事。”
  温远觉得这人神了,她这边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呢,他怎么就知道自己有事?撇撇嘴,她说:“成奶奶刚刚打电话了。”
  “说了什么?”
  “催我回去呗。”
  温行之哦了一声,从文件中抬头看她:“老太太知道你什么时候放假?”
  温远眼睛四处瞟,就是不看他:“不,不小心说漏嘴了呗。”
  当真是笨。
  “那老太太什么意思?”
  “说、说是让明天。”温远略显心虚地回答了一句,看了看温行之的脸色,又连忙补充,“还说让人来接呢,不过我拒绝了!”
  温行之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而后起身去衣架上取大衣。温远看见了连忙问:“你干嘛?”
  他看她一眼,“你先起来,身体不舒服不要坐地上。”
  温远脸红红地从柔软的地毯上站起来,她今天是大姨妈造访的第一天。虽然不太疼,但肚子微胀,也是有些难受的。她看他收拾她的书包,不由得问:“你,你不会今天就要送我回去吧?”
  她乖乖地接过他递过来的外套穿上,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温行之注视了她一会儿,伸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他取了车,开车带她回家。在离家最近的一个购物中心停了下来,今晚没在外面吃饭,自然是要买些东西回去自己做的。
  温行之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选购着食材。温远站在一旁,时不时地抬头看他两眼,他将大衣放在了车上,只穿着一件黑色衬衣,整个人透出一种低调的清雅气质,尤其是偶尔认真起来时那眉头微蹙的样子,真是要多迷人就有多迷人。温远知道他长相极好,但很少当他面发花痴,不过现在一想到明天就要回B市,温远就不想移开视线。
  “把这些拿到那边过一下秤,我去选点儿水果。”温行之嘱咐道
  看了眼他选好的满满一袋,温远愣愣地哦了一声,却是站在原地不动。温行之察觉到她的异样,侧身问道:“怎么了?”
  温远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在这人来人往的超市里,这姑娘的这一举动让温行之有些意外,可转念,他便明白了过来。
  “好了温远,”他拍拍她的脑袋,“我没怪你。”
  他倒真是不太舍得送她回去,可她也知道离家半年,B市那边还是有些人在想这姑娘的。更何况现在也不是挑明的时候,所以更要送她回B市。
  而温远却摇了摇头,不光是因为这个的。她其实是不想回去的,她在T市过的太快乐了,一想到要回去面对家里的那些人那些事,她就觉得心情沉重。最重要的是,她知道他不会跟她一起回去,并不是避嫌,而是每年都是如此——他几乎从不在家里过年。
  “那你会回家吗?”她没松手,只问道。
  温行之将她往身边带了带,说:“不回。”
  就知道是这样。温远瞪他一眼,又压下脑袋。温行之就这么侧低着头看着她头顶柔软的发心,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
  “不过我会回A镇。”
  她抬头看他,有些不解他的意思。只见他勾了勾唇角,不疾不徐地说道:“所以今年你先回去,等过个两三年,我再带你去A镇过年。”
  去那里过年?温远眨眼思索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之时,忽然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衣服。这,这意思是——?她不太相信地看着他,期待着他再说的明白点儿。而温先生一向都是点到为止,见她悟的差不多,便将袋子又递给了她。
  “可以去了么,温小姐?”
  温远瞥他:“温先生,两三年时间会不会太长?”
  温远是不折不扣的典型的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主,所以面对这种小小人儿的挑衅,温先生应付的很从容:“既然你这么想,那不妨我明天跟你一起回去好了。”
  才不要!
  温远切一声,拿起袋子过秤去了。温行之看着她小小的却又充满活力的背影,淡淡的摇头一笑。
  两三年,确实是太久了点。
  
  ***********************
  
  第二天,温远坐车回了B市。一到这种时候温远就忍不住有些怨念,这两个城市之间要不要这么近啊,半小时就到这种距离真是让她鸭梨很大好不好,真是够BT的。
  来接站的警卫员听不见温远同学内心的吐槽,敬职敬业地把她的行李放进吉普的后备箱,又开快车把她接回了温宅。所以,逃离了半年,温远却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又回来了。
  
  她站在门口,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才进了院子。B市和T市的天气一样糟,大雪簌簌地下,院子里除了正中的那条道路只有一层薄薄的白雪,看得出打扫过的痕迹之外,其他的地方都被厚厚的雪遮住了,几乎要没膝。
  温远踩着雪咯吱咯吱地走上了台阶。
  她伸手,略有些迟疑地推了推门,而几乎就是同一瞬间,坐在大厅沙发上的那个人向门口看来,四目相对,温远停在了原地。是乔雨芬,半年没有见,她的气色比她走得时候好了很多,正笑盈盈地跟另外一个温远看着有些面生的阿姨在说话。
  相比温远,乔雨芬真是淡定太多了。她看了眼温远,偏头对身边那人说了几句,便向门口走来。
  “回来了,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赶紧进屋。”
  温远哦一声,从警卫员手里接过行李,进了屋。
  “冷不冷?”乔雨芬边拍她肩膀上的雪边问道,温远心头一热,刚要说不冷,坐在沙发上的那个阿姨发话了。
  “雨芬,这是你家姑娘啊,长这么大了?这是在外面读书回来了?”
  乔雨芬笑笑,并不答话。阿姨兀自直感叹,“可见你跟你家先生感情是真好,要两个孩子,儿女双全,多好。”
  知道温远身世的人并不多。一来是温家低调惯了,从不向外人说自家的私事。二来是这温家大院也并不好进,能进来的必然是走得极近的人,这样的人,即便是知道,也不会乱嚼舌根。这阿姨温远看着面生,想必要么不是太亲近,要么就是刚认识的。礼貌起见,她对她笑了笑。
  那阿姨看了,也笑了:“我瞧着跟你是不大像,应该是像她爸爸多一些吧?”
  乔雨芬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而温远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她一抬头,跟乔雨芬对视了一眼,只一眼,便看清她眼中复杂的情绪。待要再看,她已转过了头,对那人说道:“说笑了,这孩子不是我跟行礼亲生的,是行礼一位近友的,夫妻车祸去世的早,家里没什么人,才抱过来养的。不过虽是抱养的,但跟温祁那是没什么差别的。”
  温远愣住了,那阿姨也吃了一惊,好在反应快,立刻改口道:“那你跟行礼人可是太好了。”
  乔雨芬笑笑,回头温蔼的嘱咐温远:“上楼吧,成奶奶正给你收拾房间呢。”
  “哎。”
  温远答一声,声音干涩无比。
 
 她知道她是奢望了,也知道自己太自私。是她选择要离开,那么就不能期待还能获得以前的温暖,又或者,连那个都是假的,是被强迫出来的产物。那么,在这个家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温远推开了门,看见了成奶奶。
  虽是午后,但外面天极其阴沉,所以屋里开了一盏灯,不是很亮,却很暖。目光所到之处都干干净净的,完全没有半年没人住的迹象,而成奶奶,正弯腰为她铺床。听见门声响,慢慢地转过了身来。
  她是真老了,这半年头发白了不少,连动作也迟缓了起来。看着成奶奶,温远鼻子一下子酸了,眼泪没忍住,啪啪地往下掉。成奶奶也红了眼眶,可她忍着泪,一把将她揽到了怀里,缓缓地拍着她的背:“小心肝哟,可算回来了。”
  “奶奶。”温远伸手抱住她脖子,将脑袋埋进成奶奶的颈窝。
  “不哭不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成奶奶像小时候哄她那样安抚着她,她何尝不知温远的委屈。这大半年,家里是很少给她打电话的,而且即便是打,也都是她来。哪怕这孩子神经再粗,也难免不觉得难过。
  “冷不冷?”成奶奶擦干温远脸颊上的眼泪,轻声问道。见她吸吸鼻子,摇了摇头,又笑道:“瞧你,鼻尖也红了,这小脸蛋也摸着也不热乎,还说不冷呢。快来躺一会儿,这房子老了,暖气也不顶用,我把电热毯都给你插上来,快来快来。”
  她招呼着温远脱衣服,温远破涕一笑,脱掉身上的累赘躺了进去。
  “暖和不?”
  温远点点头,成奶奶便满意地拨拨她的刘海,“这个点回来,吃过午饭没有?”
  “吃过了。”她瓮声瓮气地回答。今儿是周四,不过因为要送某位小朋友回家,温行之推掉了上午的行程。特意等她收拾好行李,带她吃了顿饭才送到车站的。
  “是行之送你到车站的吧?”
  温远嗯一声,便见成奶奶笑了笑,“你小叔这人,对家里的事都不怎么上心,别说家里的孩子怕他,我就想啊,怕是以后他自己的孩子都不敢跟他亲近呢。没想到还不错,还知道照顾着你。你没给他惹什么麻烦吧?”
  “哪有。”
  温远嘟嘟嘴,往被子里缩了缩。脸却因为成奶奶的一席话抑制不住地红了,孩子,他自己的孩子,嘿嘿。
  “傻笑什么呢,快跟奶奶说说,你们学校的住宿条件怎么样,伙食好不好,我怎么瞧着你像是瘦了……”
  一下午,成奶奶絮絮叨叨地问了她许多。许是这被窝太温暖,温远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几声之后,就慢慢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是晚上,温远迷迷糊糊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将衣服穿上。看一眼表,已经六点半了。温远一拍脑门,急忙从书包里翻出手机来。屏幕显示已经有两个未接来电了,温远连忙回拨了过去,嘟嘟两声响之后,竟然被——挂断了?!
  温远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机,搞毛啊,竟然拒接,不就晚打了会儿么。温远撇撇嘴,闷了一会儿,刚把编辑短信息的程序调出来时,那人的电话就过来了。看着屏幕上不断跳跃的数字,温远做了个鬼脸,才按下通话键。
  “到了?”
  温远嗯一声,抱怨道:“刚刚干嘛挂我电话?”
  “在开会。”
  温远囧了,都这么晚了还开会?
  “吃过晚饭了?”那人问道,约莫是喝了杯水,声音不再像刚刚那样低沉。
  “还没有。”温远低头研究着被子上的小碎花,“睡了一觉,刚醒。可暖和了。”
  “那不错,喜欢就在家多待几日。”
  “不要!”果断地拒绝完,温远立刻后悔了。果然,那边的人低低笑了笑,“你故意的!”温远抗议。
  “好了,我知道了。等过完年差不多我就接你过来。”
  诶?温远眼睛一亮:“你来这边接我?”
  温行之嗯一声。年后B市那边正好有个年度重要的经济会议,他受邀参加,结束之后正好带她一起回来。离开学还有几日,不过将这姑娘放在身边总比放在温家他管不到的好。虽然,她喜欢时不时地给他找些麻烦。
  温远乐了:“可以是可以,不过不许太早。”
  她故意捣乱,谁让他整个寒假都不回来的。他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这边温行之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挑了挑眉,转过转椅,入目便是T市中心的主干道,迤逦几十里的路灯照得整个城市温暖至极。很自然的,他淡淡一笑:“很得意,嗯?”
  “才没有。”
  温远咧咧嘴,笑得像一只得了便宜的小猫。
  挂了电话,温远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情也恢复了不少。在浴室里将自己收拾的差不多之后,温远准备下楼去厨房看看。成奶奶今天中午在她睡着之前还说晚上要给她做顿好吃的,这会儿想必正忙呢。
  一想起吃的,温远同学立马来了精神。只不过,这样的好心情只持续了一分钟,一打开门,看到斜靠在门外的某人,温远立刻惊得眼睛睁得老大。
  “你,你你你怎么站在这儿?!”
  门外的人,正是温祁。
  温大少看着面前这小人儿一脸惊悚状,顿时就忍不住抬头给了她一下:“你这什么态度,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
  可不就跟见了鬼一样么,温远瞪他一眼,“你在这儿站多久了?”
  温祁没答,只是上下打量她一眼,啧啧出声:“也够能睡的,看看表现在几点了,属猪的?”
  温远没说话,脚丫子照着他的鞋上就是一脚。温祁也不生气,叹口气,摇了摇头:“就知道不能指望你。”
  “你想干嘛?”温远斜眼看他。
  “半年没见了,来个拥抱不过分吧?”
  “也不知道是谁说会经常来看我的,后来还不是没影了。”
  “哦,听你这意思,你一准是想我了。我没去吧,你这还挺失望,是也不是?”
  半年没见,这人的脸皮怎么厚到这地步了。温远鄙视地瞅了温祁一眼,只见他笑得很淡,那一双眼睛却很温暖。她看着,也忍不住笑了。
  “来吧?”他向她敞开双臂。
  温远切一声,看着他,正要伸出双手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两人站在那里干什么呢,下楼吃饭了。”
  是乔雨芬。温远听了,条件反射一般缩回了手。温祁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回头看向乔雨芬的时候,却是一脸的笑,“没事儿,这就来。”
  说着率先下了楼,乔雨芬就站在楼梯口看着,在温祁经过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远远也大了,你可不许老像小时候那样没边没沿的欺负她了。”
  温祁愣了下,继而笑道:“我哪儿敢啊,这不有您保驾护航呢么”
  “知道就好。”乔雨芬嗔怪他一声,看向温远。她向温远伸了伸手,“愣着干吗,还不下来?”
  “哎。”
  温远回神,恢复笑嘻嘻的表情,下了楼。
  
  父亲温行礼照旧不在,不过听成奶奶讲这次是会回来过年的。饭桌上只有五个人,温恪,成奶奶,乔雨芬,温祁,温远。
  跟爷爷吃饭,温远一向都拘谨的不得了,而温恪似是想起了这个离家半年才回来的姑娘,表情和蔼亲切地问了她几句。温远一一都答了,便再也不说话。温恪转而开始问温祁。
  “最近公司怎么样?”
  “挺好的。”
  温恪满意地点点头,“有什么困难还是要跟家里讲,自己出去创业是好的,可人也不能太过死板,手边的资源放着不用,舍近求远,这算个什么道理?你说呢?”
  温祁笑了笑,“我知道了。”
  “爸,你再多说他几句。这孩子从小就是倔,我说什么都不爱听。要我说啊,现在最重要的哪儿是什么公司,最重要的是要早早把找个老婆,把家立下来!”乔雨芬笑着插了句嘴。
  温恪老爷子听了展眉一笑,“你妈说的有道理,有看中的没有?”
  温祁笑了笑,一抬头看见坐在对面的温远正对他眨眼睛。这熊孩子看戏看得正得意,他警告地瞥她一眼,坦然答老爷子道:“有倒是有了,不过拐回家还有点儿难度。”
  “真的?”
  乔雨芬的表情立刻变了,温恪也饶有趣味地看着他,而温远,则是有些意外。见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温大少特别欠扁地来了句:“哎哟,开个玩笑。”
  “你,你这孩子!”乔雨芬格外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让你找个对象怎么就这么难。”
  温祁笑笑,显得浑不在意。
  可心里却也是忍不住叹道:是啊,还真是有点儿难呢
  
  临近小年的时候,温行礼终于从欧洲赶了回来。
  近几年温行礼回家过年的机会并不太多,毕竟人在位置上,要忙的事情太多。所以能在春节前看到父亲,温远着实还是吃了一惊的。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外加上时差让温行礼已不再年轻的脸上充满了倦怠之色,但眉间那喜气还是遮掩不住的。他带回来了很多礼物,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送给乔雨芬的。看得出来,自从乔雨芬那次大病过后,温行礼对她以及整个家是越来越上心了。乔雨芬虽不说什么,但面上还是能看出来她的高兴的。吃过晚饭,特意煮了一壶茶让温远给送进了书房。
  温行礼正戴着眼镜神情认真地看着电脑,手边是一叠又一叠的文件。他还是忙啊,哪怕是人回来了,工作还是不能落下。一抬眼便能看见他鬓角的白发,扎眼得厉害,温远看得鼻子酸酸的,将手里的茶杯轻轻地放在他的左手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被温行礼叫住了:“丫头?”
  温远转身,乖巧地站在了他的面前。温行礼慢慢地摘下鼻梁上的眼睛,按揉了一会儿,才松展了眉目,微笑着看着温远:“有半年没见了,是不是长胖了?”
  “胖了吗?”
  温远咧嘴拽拽自己的衣服,她倒是真想胖一点儿,因为某些人总是嫌弃她太瘦,连那小猪都不如。
  “嗯,脸蛋上有肉了,而且瞧着气色也不错。”温行礼笑得愈发和蔼,“跟爸爸说说,是不是上了大学,谈朋友了?”
  温远浑身一僵,抬头看了眼温行礼,看他的表情不像是知道什么,才嘟嘴说道:“没,没有。”
  “还没有?”温行礼挑了挑眉,“可以谈了,都是大孩子了。”
  “爸爸。”温远有些心虚,但想起某人,又稍稍有了底气。
  见温远有些害羞,温行礼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注视了温远一会儿,才开口问道:“这次回来,你妈妈待你可好?” 许是觉得这样问觉得不合适,他又很快改了口,“我的意思是,你妈妈她,没再跟你生气吧?”
  “没有。”温远摇摇头,努力微笑道,“妈妈她,待我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温行礼情绪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姑娘。
  他想他确实是疏忽对她的照顾了,违背了当初带她回家的本意。他想要待她亲,可是一看到那张脸,却又有些犹豫。这个姑娘长得当真是像极了她的母亲,透过她他便很容易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女孩子,不计一切地爱过自己。
  动心了吗?他问自己。大约是动过了,所以才怕面对这个孩子。也因此他感激自己的妻子,感激她能将这个孩子养大,虽然,这并不见得是一件十全十美的事,但终究,还是让这个孩子长大了。
  想了想,温行礼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卡来,递给了温远。
  “拿着。”
  温远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什么,摇着头拒绝:“我有生活费的。”怕他不信,又补充道,“妈妈给的有,成奶奶给的也有,还有爷爷!哦对了,还有哥哥,嘿嘿。”
  温行礼听完,跟着她笑了笑,依旧坚持着将卡塞到了她的手心里:“那就算上爸爸的这一份,嗯?”
  温远觉得烫手。
  这种卡里的数额绝对会超出她的想象,也因此,她不想要。这种明显带着补偿性质的东西,跟之前买给她的娃娃裙子有什么区别呢?无非就是更贵重一些罢了。
  不过,既然他想要安心,她还会像乖孩子一样,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看透。
  温远笑了笑,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状:“谢谢爸爸。”
  
  陆续回来的这些人终于让温家有了一些过节的气氛,往年这个时候温家总是颇为忙碌,因为来往会有很多客人,皆是温恪温老爷子以前的老战友,老部下。今年温老爷子谢绝了所有访客,在书房里待了几天之后去了一趟南方,由温行礼亲自陪着,在那里待了三四天才回来。
  温远悄悄地问过成奶奶老爷子去了哪里,成奶奶支吾着不说。但温远大抵也猜出来了一些,他大概去看李若秋了,或许顺便会拜会一下李小棠。温远是从未听过家里人提起李若秋,就连一张照片都是藏在温行之的相册里,这让温远觉得有些奇怪。或许,温行之不回来过年,也是跟这个有关呢。
  
  今年过年前的年货大采购是温远陪乔雨芬一起去的,因为入了冬,成奶奶身体不好,腿脚不似之前灵便。
  节前的超市人总是多得要命,温远推着购物车跟在乔雨芬身边,不紧不慢。
  乔雨芬的心情看上去不错,偶尔也会问她一些在学校的事,正当温远心情渐渐放松下来的时候,乔雨芬忽然偏头问了一句:“远远,你觉得你哥哥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好?”
  “啊?”温远明显地怔愣了一下。
  “你看你哥,自从把公司搬回B市之后就一直在忙公司的事,有的时候能加班加到凌晨。以前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担心这以后不成气候,到不成想跟他爸一样是个工作狂。这有事业心是好的,可当了年纪也该考虑考虑成家立业的事情了,这娶了老婆照样可以干事业嘛,不冲突。”
  “可,我哥还没有女朋友呢吧?”
  “所以我这才琢磨着给他介绍个对象。”
  “相亲啊?”
  想象着温祁相亲的那个场景,温远囧了一把。
  “对啊,现在不正流行这个吗?相亲也成了好多对呢。再说了,也不往外边找,我瞧装司大院就有不少好看的,年龄跟你哥也正合适,介绍完了处处看呗。”
  温远想何必费这个劲呢,照温祁这人的性子,肯定是不愿意家里来安排的,要结婚定是要自己找。不过她也并不想打击乔雨芬的积极性,便说:“那您有合适的对象,就给哥哥介绍个吧。温柔贤惠的便好。”
  “我想着也是。”
  乔雨芬笑了笑,眼睛里闪着异样的神采。
  
  乔雨芬果然是个行动派的,第二天就把装司大院那个姑娘叫到了家里,一同来的还有温远刚回来那天见到的阿姨,是这个姑娘的母亲。姑娘的父亲是B军区装备部的部长,少将军衔,家世可谓相当。当然,名义上只是过来叙叙旧,毕竟这个姑娘的父亲曾是老爷子的部下。实际上当然还是两个孩子的大事,两家都是这样的想法,纵使不能成,交个朋友也是可以的。
  看着这一切都这么顺理成章,温远明白乔雨芬这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她看得出来,乔雨芬现在一心都扑在温祁身上了,这让她有些失落又有些轻松。
  相比较乔雨芬的热情,温祁就显得不太配合了。他这几天在跑一个项目,许是进展不太顺利,今天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看,又碰上这一出,真真是哭笑不得。可又不能失了礼数,还得正襟危坐地应付着这三女人。温远给端茶送水的时候,抬头瞥他一眼,那双眼中的不耐烦和疲惫她看得清清楚楚。终于送走了这对母女,温祁扯扯领带准备上楼换衣服的时候,被乔雨芬叫住了。
  “这姑娘怎么样?”
  “就那样。”
  “什么叫就那样,这可是留学回来的,目前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那待遇,好着呢。”
  “哟,那可比我幸福多了,我这每天累得跟狗一样,不仅没人给我发工资,我还得养活一大群人呢。”
  “得,我不是跟你说这个。”乔雨芬回归正题,“你知道不,你们还是小学同学呢,以前住一个院儿的时候。这叫什么,这叫缘分!”
  温祁忍不住乐了:“停停停,那会儿院里统共就那么一所学校,您要说缘分,可不光她一人啊,要是我没记错,我们班那会儿可有十几号女生呢,您得闲了,都给我找找?”
  温远听着他这插科打诨忍不住扑哧一笑,被他瞪了一眼之后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溜回厨房帮忙了。
  “温祁,你少给我油嘴滑舌的,我告诉你,这事儿你别给我不上心,讨不到老婆有你哭的!”
  温祁也被她弄得烦躁不已,“您现在是闲着没事儿干了?我现在都忙成什么了有心思找女朋友结婚吗?您看我小叔,三十一岁的人了,不是也没对象没结婚?”
  “老爷子都管不了的人,你跟他能一样吗?”
  “那您也少管我,每天催催催烦不烦。”
  温祁有口无心地回了一句。
  乔雨芬的脸色却刷的一下白了,温祁也瞧出了不对劲,刚想找补,就被乔雨芬红着眼睛打了一下:“你个没良心的孩子,嫌我管的多了?行,你就等着自生自灭吧!”
  说完,推开温祁的手,回了房间。
  温祁站在楼梯口,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扯下领带,抚着额头坐回了沙发上。不一会儿,就感觉到沙发的另一边慢慢地陷了下去,他不急着睁眼,只是不冷不热地说道:“热闹看完了?”
  “我就是有心也插不上话。我只能给予你精神上的支持。”旁边这人说道,典型的幸灾乐祸。
  “免了。”
  拒绝地毫不留情面。
  温远撇嘴,捞了个葡萄塞进嘴里,一侧头,看见温祁睁开了眼睛,正支着脑袋斜倚在沙发上,神情很认真地看着她。那双眼睛,黑润有神。
  “你看我干吗?”
  温远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温祁注视了她一会儿,问道:“温远,你觉得我到了结婚的时候了吗?”
  温远想了想,回答:“二十五岁了,可以了。”
  温祁饶有趣味的哦了一声,“为什么得是二十五岁?”
  温远又想了想,非常认真的回答:“不知道。”
  温祁眯了眯眼,继而又放松了神情。算了,不能给她计较。二十五岁,不过是四五年的时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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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夜渐渐临近,但家里的气氛却好像又凝固了起来。
  温远是第一次这么渴望假期快点儿结束,她想快点儿回到T市,因为在B市的家里,她能感受到的除了压抑还是压抑。
  温行礼也陪着老爷子从南方回来了,老爷子生性不太喜欢热闹,对春节这事儿也并不上心。每日里除外散散步,见几个朋友,剩下的时间便是待在书房。温行礼也瞧出来家里的情况不太对劲,大致了解过后,跟温祁谈了一次,也已失败告终。温行礼很是恼火。
  只有成奶奶若无其事状,带着温远在厨房一起包饺子,案板上摆满了温远捏的奇形怪状的饺子,成奶奶看了倒不生气,只是笑着捏捏她的鼻子,说自己包的自己负责吃。
  温远嘟嘟嘴,看着满案的饺子,忽然叹了一口气。WWw.xiaosHuotxt.net
  成奶奶斜眼看她:“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温远低下头,闷闷道:“就说觉得有点儿烦,还有点儿,喘不上来气。奶奶,我总感觉这个家不是我之前待的那个家了。”
  “哦?怎么说?”
  温远有些沮丧:“不知道,就是感觉。”
  “瞎想。”成奶奶微哂道,“其实家里一直是这样,只是你长大了,想的多了,就会觉得不一样了。”
  “是这样么?”
  “好了。”成奶奶捏捏她的脸,“今天是除夕,不能不高兴,听说院里有人要去放烟花,你要是想去,就跟他们一起去。”
  温远摇了摇头:“不去了。”
  前两天她跟温祁晚上出去过一次,也就是在院里随便走走,回来被乔雨芬看见了,冷着脸叮嘱温祁别光带着她乱跑。温远不想给温祁惹麻烦,也不想再惹乔雨芬不高兴了。
  成奶奶自然也知道她的顾虑,哼一声:“不是我说,也太不懂话了,大过年的甩脸色,是想让家里人都过不好年是不是?”
  虽然成奶奶没说是谁,但温远也知道,只一笑作罢。
  “甭担心。”成奶奶朝她挤挤眼,“我有后招。”
  温远不解,只觉得眼皮子忽然一跳。
  难不成,有好事?
  
  *************************
  
  除夕夜。
  温家向来没有守岁的习惯,只是早上会起得很早,煮一顿饺子吃。今年的春节过的索然无味,温远瞟了几眼春晚就去成奶奶的房间陪她聊天,待到她睡下之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温祁,乔雨芬和温行礼在书房谈事情,温远也懒得去打扰他们,至于爷爷,亦是早早就休息下了。
  终于熬到了十二点,窗外爆竹声连天,黑寂的夜空时不时有几朵礼花绽放,五颜六色煞是好看。温远站在窗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直到手机嗡嗡地响起才回过神来。
  她看了眼来显,眼睛亮了起来。是温行之。
  “怎么还没睡?”
  温远撇嘴:“你就专挑我睡着的时候打电话啊?”
  那人顿了下,问:“吃过年夜饭了?”
  温远嗯一声,“我还包了饺子呢。”
  “我猜好看不到哪儿去。”
  “又不是展览,好吃就行了呗,你管呢。”
  那人果然不管了,“听你那边倒是安静,是自己在房间?”
  温远又嗯了一声,这一次,似是带上了鼻音。此时此刻她特别讨厌一个人,尤其是她最想见的人还在遥远的南方,她摸不上够不着的。更更尤其的是,他是故意的。
  “温远,A镇下雪了,是初雪。”
  “我又看不到,告诉我有什么用。”
  她在电话这头赌气,而那边的人却仿似笑了笑,“那好,不说了,你睡觉罢,明天是要早起的。”
  “我本来就准备睡觉了!谁让你给我打电话的,耽误别人睡觉最讨厌。”
  说完,啪嗒一声挂了电话。不过只隔一秒,温远就后悔了,将脑袋埋进被窝里,深深地懊悔着,直到电话声再一次响起。她看着来显,眼眶忽然就红了。
  按下接听键:“你干吗?我都说了要睡觉了。”
  “我想听听你是不是哭了。”
  “没有!”她回的很干脆,嗓子却有些发哑,“傻子才哭。”
  “哦?难道你不是?”
  这次她没力气否认了,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呜咽地像个傻子。
  “我,我要挂电话了,不跟你说了。你也不许给我打了。”
  “那我过去见你,怎么样?”
  温远完全呆住了,眼泪也忘记擦,话也说不出来。而那人是不指望能听到她的回应的,叹一声,将车子慢慢熄了火,对电话这边的人说:“行了,下来罢。”
  “你,你在哪儿?”
  “大院外面,雪还没化完,你穿厚点儿过来。”
  温远觉得自己上下牙都在打颤:“你骗我吧?不是说在A镇过除夕的么?”
  “我知道。”他说,“所以你看看时间,十二点已过,现在是初一。”
 
☆、38、
 
  临近小年的时候,温行礼终于从欧洲赶了回来。
  近几年温行礼回家过年的机会并不太多,毕竟人在位置上,要忙的事情太多。所以能在春节前看到父亲,温远着实还是吃了一惊的。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外加上时差让温行礼已不再年轻的脸上充满了倦怠之色,但眉间那喜气还是遮掩不住的。他带回来了很多礼物,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送给乔雨芬的。看得出来,自从乔雨芬那次大病过后,温行礼对她以及整个家是越来越上心了。乔雨芬虽不说什么,但面上还是能看出来她的高兴的。吃过晚饭,特意煮了一壶茶让温远给送进了书房。
  温行礼正戴着眼镜神情认真地看着电脑,手边是一叠又一叠的文件。他还是忙啊,哪怕是人回来了,工作还是不能落下。一抬眼便能看见他鬓角的白发,扎眼得厉害,温远看得鼻子酸酸的,将手里的茶杯轻轻地放在他的左手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被温行礼叫住了:“丫头?”
  温远转身,乖巧地站在了他的面前。温行礼慢慢地摘下鼻梁上的眼睛,按揉了一会儿,才松展了眉目,微笑着看着温远:“有半年没见了,是不是长胖了?”
  “胖了吗?”
  温远咧嘴拽拽自己的衣服,她倒是真想胖一点儿,因为某些人总是嫌弃她太瘦,连那小猪都不如。
  “嗯,脸蛋上有肉了,而且瞧着气色也不错。”温行礼笑得愈发和蔼,“跟爸爸说说,是不是上了大学,谈朋友了?”
  温远浑身一僵,抬头看了眼温行礼,看他的表情不像是知道什么,才嘟嘴说道:“没,没有。”
  “还没有?”温行礼挑了挑眉,“可以谈了,都是大孩子了。”
  “爸爸。”温远有些心虚,但想起某人,又稍稍有了底气。
  见温远有些害羞,温行礼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注视了温远一会儿,才开口问道:“这次回来,你妈妈待你可好?” 许是觉得这样问觉得不合适,他又很快改了口,“我的意思是,你妈妈她,没再跟你生气吧?”
  “没有。”温远摇摇头,努力微笑道,“妈妈她,待我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温行礼情绪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姑娘。
  他想他确实是疏忽对她的照顾了,违背了当初带她回家的本意。他想要待她亲,可是一看到那张脸,却又有些犹豫。这个姑娘长得当真是像极了她的母亲,透过她他便很容易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女孩子,不计一切地爱过自己。
  动心了吗?他问自己。大约是动过了,所以才怕面对这个孩子。也因此他感激自己的妻子,感激她能将这个孩子养大,虽然,这并不见得是一件十全十美的事,但终究,还是让这个孩子长大了。
  想了想,温行礼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卡来,递给了温远。
  “拿着。”
  温远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什么,摇着头拒绝:“我有生活费的。”怕他不信,又补充道,“妈妈给的有,成奶奶给的也有,还有爷爷!哦对了,还有哥哥,嘿嘿。”
  温行礼听完,跟着她笑了笑,依旧坚持着将卡塞到了她的手心里:“那就算上爸爸的这一份,嗯?”
  温远觉得烫手。
  这种卡里的数额绝对会超出她的想象,也因此,她不想要。这种明显带着补偿性质的东西,跟之前买给她的娃娃裙子有什么区别呢?无非就是更贵重一些罢了。
  不过,既然他想要安心,她还会像乖孩子一样,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看透。
  温远笑了笑,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状:“谢谢爸爸。”
  
  陆续回来的这些人终于让温家有了一些过节的气氛,往年这个时候温家总是颇为忙碌,因为来往会有很多客人,皆是温恪温老爷子以前的老战友,老部下。今年温老爷子谢绝了所有访客,在书房里待了几天之后去了一趟南方,由温行礼亲自陪着,在那里待了三四天才回来。
  温远悄悄地问过成奶奶老爷子去了哪里,成奶奶支吾着不说。但温远大抵也猜出来了一些,他大概去看李若秋了,或许顺便会拜会一下李小棠。温远是从未听过家里人提起李若秋,就连一张照片都是藏在温行之的相册里,这让温远觉得有些奇怪。或许,温行之不回来过年,也是跟这个有关呢。
  
  今年过年前的年货大采购是温远陪乔雨芬一起去的,因为入了冬,成奶奶身体不好,腿脚不似之前灵便。
  节前的超市人总是多得要命,温远推着购物车跟在乔雨芬身边,不紧不慢。
  乔雨芬的心情看上去不错,偶尔也会问她一些在学校的事,正当温远心情渐渐放松下来的时候,乔雨芬忽然偏头问了一句:“远远,你觉得你哥哥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好?”
  “啊?”温远明显地怔愣了一下。
  “你看你哥,自从把公司搬回B市之后就一直在忙公司的事,有的时候能加班加到凌晨。以前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担心这以后不成气候,到不成想跟他爸一样是个工作狂。这有事业心是好的,可当了年纪也该考虑考虑成家立业的事情了,这娶了老婆照样可以干事业嘛,不冲突。”
  “可,我哥还没有女朋友呢吧?”
  “所以我这才琢磨着给他介绍个对象。”
  “相亲啊?”
  想象着温祁相亲的那个场景,温远囧了一把。
  “对啊,现在不正流行这个吗?相亲也成了好多对呢。再说了,也不往外边找,我瞧装司大院就有不少好看的,年龄跟你哥也正合适,介绍完了处处看呗。”
  温远想何必费这个劲呢,照温祁这人的性子,肯定是不愿意家里来安排的,要结婚定是要自己找。不过她也并不想打击乔雨芬的积极性,便说:“那您有合适的对象,就给哥哥介绍个吧。温柔贤惠的便好。”
  “我想着也是。”
  乔雨芬笑了笑,眼睛里闪着异样的神采。
  
  乔雨芬果然是个行动派的,第二天就把装司大院那个姑娘叫到了家里,一同来的还有温远刚回来那天见到的阿姨,是这个姑娘的母亲。姑娘的父亲是B军区装备部的部长,少将军衔,家世可谓相当。当然,名义上只是过来叙叙旧,毕竟这个姑娘的父亲曾是老爷子的部下。实际上当然还是两个孩子的大事,两家都是这样的想法,纵使不能成,交个朋友也是可以的。
  看着这一切都这么顺理成章,温远明白乔雨芬这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她看得出来,乔雨芬现在一心都扑在温祁身上了,这让她有些失落又有些轻松。
  相比较乔雨芬的热情,温祁就显得不太配合了。他这几天在跑一个项目,许是进展不太顺利,今天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看,又碰上这一出,真真是哭笑不得。可又不能失了礼数,还得正襟危坐地应付着这三女人。温远给端茶送水的时候,抬头瞥他一眼,那双眼中的不耐烦和疲惫她看得清清楚楚。终于送走了这对母女,温祁扯扯领带准备上楼换衣服的时候,被乔雨芬叫住了。
  “这姑娘怎么样?”
  “就那样。”
  “什么叫就那样,这可是留学回来的,目前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那待遇,好着呢。”
  “哟,那可比我幸福多了,我这每天累得跟狗一样,不仅没人给我发工资,我还得养活一大群人呢。”
  “得,我不是跟你说这个。”乔雨芬回归正题,“你知道不,你们还是小学同学呢,以前住一个院儿的时候。这叫什么,这叫缘分!”
  温祁忍不住乐了:“停停停,那会儿院里统共就那么一所学校,您要说缘分,可不光她一人啊,要是我没记错,我们班那会儿可有十几号女生呢,您得闲了,都给我找找?”
  温远听着他这插科打诨忍不住扑哧一笑,被他瞪了一眼之后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溜回厨房帮忙了。
  “温祁,你少给我油嘴滑舌的,我告诉你,这事儿你别给我不上心,讨不到老婆有你哭的!”
  温祁也被她弄得烦躁不已,“您现在是闲着没事儿干了?我现在都忙成什么了有心思找女朋友结婚吗?您看我小叔,三十一岁的人了,不是也没对象没结婚?”
  “老爷子都管不了的人,你跟他能一样吗?”
  “那您也少管我,每天催催催烦不烦。”
  温祁有口无心地回了一句。
  乔雨芬的脸色却刷的一下白了,温祁也瞧出了不对劲,刚想找补,就被乔雨芬红着眼睛打了一下:“你个没良心的孩子,嫌我管的多了?行,你就等着自生自灭吧!”
  说完,推开温祁的手,回了房间。
  温祁站在楼梯口,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扯下领带,抚着额头坐回了沙发上。不一会儿,就感觉到沙发的另一边慢慢地陷了下去,他不急着睁眼,只是不冷不热地说道:“热闹看完了?”
  “我就是有心也插不上话。我只能给予你精神上的支持。”旁边这人说道,典型的幸灾乐祸。
  “免了。”
  拒绝地毫不留情面。
  温远撇嘴,捞了个葡萄塞进嘴里,一侧头,看见温祁睁开了眼睛,正支着脑袋斜倚在沙发上,神情很认真地看着她。那双眼睛,黑润有神。
  “你看我干吗?”
  温远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温祁注视了她一会儿,问道:“温远,你觉得我到了结婚的时候了吗?”
  温远想了想,回答:“二十五岁了,可以了。”
  温祁饶有趣味的哦了一声,“为什么得是二十五岁?”
  温远又想了想,非常认真的回答:“不知道。”
  温祁眯了眯眼,继而又放松了神情。算了,不能给她计较。二十五岁,不过是四五年的时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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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夜渐渐临近,但家里的气氛却好像又凝固了起来。
  温远是第一次这么渴望假期快点儿结束,她想快点儿回到T市,因为在B市的家里,她能感受到的除了压抑还是压抑。
  温行礼也陪着老爷子从南方回来了,老爷子生性不太喜欢热闹,对春节这事儿也并不上心。每日里除外散散步,见几个朋友,剩下的时间便是待在书房。温行礼也瞧出来家里的情况不太对劲,大致了解过后,跟温祁谈了一次,也已失败告终。温行礼很是恼火。
  只有成奶奶若无其事状,带着温远在厨房一起包饺子,案板上摆满了温远捏的奇形怪状的饺子,成奶奶看了倒不生气,只是笑着捏捏她的鼻子,说自己包的自己负责吃。
  温远嘟嘟嘴,看着满案的饺子,忽然叹了一口气。
  成奶奶斜眼看她:“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温远低下头,闷闷道:“就说觉得有点儿烦,还有点儿,喘不上来气。奶奶,我总感觉这个家不是我之前待的那个家了。”
  “哦?怎么说?”
  温远有些沮丧:“不知道,就是感觉。”
  “瞎想。”成奶奶微哂道,“其实家里一直是这样,只是你长大了,想的多了,就会觉得不一样了。”
  “是这样么?”
  “好了。”成奶奶捏捏她的脸,“今天是除夕,不能不高兴,听说院里有人要去放烟花,你要是想去,就跟他们一起去。”
  温远摇了摇头:“不去了。”
  前两天她跟温祁晚上出去过一次,也就是在院里随便走走,回来被乔雨芬看见了,冷着脸叮嘱温祁别光带着她乱跑。温远不想给温祁惹麻烦,也不想再惹乔雨芬不高兴了。
  成奶奶自然也知道她的顾虑,哼一声:“不是我说,也太不懂话了,大过年的甩脸色,是想让家里人都过不好年是不是?”
  虽然成奶奶没说是谁,但温远也知道,只一笑作罢。
  “甭担心。”成奶奶朝她挤挤眼,“我有后招。”
  温远不解,只觉得眼皮子忽然一跳。
  难不成,有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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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夜。
  温家向来没有守岁的习惯,只是早上会起得很早,煮一顿饺子吃。今年的春节过的索然无味,温远瞟了几眼春晚就去成奶奶的房间陪她聊天,待到她睡下之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温祁,乔雨芬和温行礼在书房谈事情,温远也懒得去打扰他们,至于爷爷,亦是早早就休息下了。
  终于熬到了十二点,窗外爆竹声连天,黑寂的夜空时不时有几朵礼花绽放,五颜六色煞是好看。温远站在窗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直到手机嗡嗡地响起才回过神来。
  她看了眼来显,眼睛亮了起来。是温行之。
  “怎么还没睡?”
  温远撇嘴:“你就专挑我睡着的时候打电话啊?”
  那人顿了下,问:“吃过年夜饭了?”
  温远嗯一声,“我还包了饺子呢。”
  “我猜好看不到哪儿去。”
  “又不是展览,好吃就行了呗,你管呢。”
  那人果然不管了,“听你那边倒是安静,是自己在房间?”
  温远又嗯了一声,这一次,似是带上了鼻音。此时此刻她特别讨厌一个人,尤其是她最想见的人还在遥远的南方,她摸不上够不着的。更更尤其的是,他是故意的。
  “温远,A镇下雪了,是初雪。”
  “我又看不到,告诉我有什么用。”
  她在电话这头赌气,而那边的人却仿似笑了笑,“那好,不说了,你睡觉罢,明天是要早起的。”
  “我本来就准备睡觉了!谁让你给我打电话的,耽误别人睡觉最讨厌。”
  说完,啪嗒一声挂了电话。不过只隔一秒,温远就后悔了,将脑袋埋进被窝里,深深地懊悔着,直到电话声再一次响起。她看着来显,眼眶忽然就红了。
  按下接听键:“你干吗?我都说了要睡觉了。”
  “我想听听你是不是哭了。”
  “没有!”她回的很干脆,嗓子却有些发哑,“傻子才哭。”
  “哦?难道你不是?”
  这次她没力气否认了,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呜咽地像个傻子。
  “我,我要挂电话了,不跟你说了。你也不许给我打了。”
  “那我过去见你,怎么样?”
  温远完全呆住了,眼泪也忘记擦,话也说不出来。而那人是不指望能听到她的回应的,叹一声,将车子慢慢熄了火,对电话这边的人说:“行了,下来罢。”
  “你,你在哪儿?”
  “大院后门,雪还没化完,你穿厚点儿过来。”
  温远觉得自己上下牙都在打颤:“你骗我吧?不是说在A镇过除夕的么?”
  “我知道。”他说,“所以你看看时间,十二点已过,现在是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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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电话,温远在原地怔愣片刻后,猛然回身拽了件大衣,套上身就打开门跑了下楼。这不顾一切的架势的后果就是惊到了客厅里的人,啪地靠近客厅大门的小灯亮起,温远惊得嚯地睁大眼睛,一脸戒备地看着站在那里的人,是成奶奶?
  成奶奶看清楚是她,呼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你这鬼鬼祟祟的是要吓死我呀?”
  “成奶奶,你,你怎么在这儿?”
  温远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下,问道。
  “厨房的窗户忘记关了,我下楼来关上。你这是干啥去?穿的这么厚?”
  “我,我没事,就是想,就是想……”温远支吾着,简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高兴过度了,竟然忘记轻声一点。
  而成奶奶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忽然明白了:“是不是看外面那么多人在放烟花,耐不住想跑出去了吧?”
  这——
  温远眼珠一转,嗯了一声使劲点点头。
  成奶奶微哂地拍拍她的脑瓜,“这几天倒是把你闷坏了,不过你自己一个人出去不安全,叫温祁跟你一起去!”
  “不用不用!”温远连忙拒绝,“我跟同学一起,就在院外头等着呢。”
  成奶奶犹是有些犹豫,可见她实在可怜,便松了口:“那你要注意,我给你留门,早点儿回来啊!”
  
  经此一役,温远的兴奋劲儿稍稍压了下去。
  她裹紧大衣穿过大院,冷风嗖嗖地往身体里钻,却挡不住这万家团圆之际的璀璨烟火带来的温暖感。走过后门门岗时她向站岗的哨兵微微一笑,稍稍一张望,便看见距离院门口不足一百米处的地方有车灯在闪,那灯光看起来比天上最大的礼花还要明亮。
  温远抑制住不停打颤的上下牙,加快步伐向那辆黑色suv走去。车安静地停在那里,与这个日子的热闹气氛有些格格不入,车前站了一个人,深色大衣穿在身,完美地与夜色融为一体。
  那人似是看到了她,向她抬了抬手臂。而温远此时却不着急了,慢慢地走着,停在了与他有半丈之远的地方。一瞬间想念和委屈交织而成的复杂情绪让她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可面前这男人难得笑得这么温柔,她还真发不出这火来。
  对峙了不足十秒,那人首先服软,迈开步子缓步向她走来,没几步就走到她的眼前。看着这张真实的她有些不敢相信的脸,温远抑制不住带着沙哑哭腔的嗓音问道:“你来干吗?”
  温行之没说话,摘下手上带的皮手套,用指心摩挲她的脸蛋。湿的,还是哭过了。当然,温远也察觉到了脸上的一片冰凉,啪地拍开他的手,乱七八糟地抹了一番,算是将泪水擦干净了。
  温行之就这么看着她,末了低声说了一句:“上车。”
  温远红着眼睛抬头瞪他一眼,“干嘛?”
  他笑了笑,说:“陪你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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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一点的B市,依旧是星光耀目,夜色璀璨。漫天的礼花让这个节日变得热闹而又多彩,就连市郊的京山,也是一片灯火通明,包着红纸的灯笼环绕了整个山路,再加之来来往往的车辆,让上山的路途变得不再寂寞。
  黑色的suv平缓地行驶在这条山路上,京山距离温家大宅并不远,这一路过去也途径了好几个大院,住得差不多都是军队退休老干部,亦或者驻扎在此的部队家属。
  温远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窗外,扭过头问温行之:“过年干嘛要来山上?”
  “一会儿再告诉你。”他直视着前方,神情却是非常放松地说道。
  温远瘪瘪嘴:“卖关子的人最讨厌。”
  温先生听了只是勾了勾唇角,方向盘一转,再往上开了一公里,车子稳稳地停了下来。Www.XiaosHuotxt.net
  “下来,帮我搬点儿东西。”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还要被人使唤,温远同学不情不愿地挪下了车。那人已经提前一步打开了后备箱,温远凑过去看了一眼,一下子愣住了。
  是——烟花?
  温远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温行之,“你带这个干吗?”
  “自然是来放的。”
  说着将装的满满的两箱搬了出来。
  温远站在夜晚的山风中,忍不住有些发抖:“为什么要带我来放这个?”
  “想来就来了。”
  “喂!”温远不满,“这个不算理由!”
  温行之回身,低头看了看这姑娘被冻得发红的鼻尖,直到她被他看得要发毛的时候才开口:“你七岁的时候,我在家里过了一次年,记不记得?”
  温远有些发懵。怎么一下子跳回到她七岁的时候了?
  她迷茫地摇摇头。
  温行之也不指望她记得,“那一年的除夕夜,院里很多孩子都在放鞭炮,你看着好奇,也要跟着去玩。”
  有这么一出?她还真想不起来了。
  “可惜你太笨,点着了一个不知道松手,直接让鞭炮在你的手里响了。”
  温远囧了:“不可能,没有这事儿!”
  “后果就是破了点儿小相,就是在这个地方。”说着用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家里因此不让你再玩鞭炮,你大哭大闹着不依——”
  “不许说了不许说了!”
  她想起来了,炸毛着去捂他的嘴。
  温先生扣住她的手,慢条斯理地说完:“没办法,为了哄你,就叫人放了一箱烟花给你看,倒真把你给哄笑了。听成老太太说,自那之后每年过年你都要看——想起来了?”
  温远低下头,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放给我看吧。”
  
  这京山真是个看烟花的好地方,离城市近,那里的一派灿烂尽收眼底。而这四周散落的一个个部队大院,也正在庆祝,一个个烟花上天,煊赫绽放。
  温远看着温行之点着一个又一个的礼花,会在它们绽放的那一刻开心地尖叫,然后不等那些礼花消散,就跑去拿另外一个给他点燃。天空也因此明亮了许多,在一片片灯光的映射下,彷如白昼。
  她就是喜欢这些东西,虽华而不实,虽稍纵即逝,但却真的很漂亮。这也许说明她还不太成熟,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他肯陪着她,纵容她便好。
  
  回过神,温远跑回温行之的身边,向他摊开手:“给我打火机,我要自己放。”
  温先生瞥她一眼,温蔼地拒绝了她:“不给。”
  她亮着眼睛哀求道:“我不玩儿太危险的,就这一次嘛。再说了,放烟花在车里多危险,一次放完多好。”
  温行之微眯了眯眼,取出了打火机。温远刚要伸手去拿,便被他拍开了。只见他侧身从身后取出一盒烟来。
  “你,你吸烟?”温远睁大眼睛看着他,转念一想这没什么不可能的,身处社交圈的男人不会吸烟的怕是极少,关键是有没有瘾头了。温行之是会吸,但极少碰。就如他一贯的原则,容易上瘾的东西,绝不碰。
  “用打火机太危险,我点一支烟给你用。”
  说着,将打火机给了她,并从烟盒里取出一根香烟来。温远傻傻地看着他的动作,看见他向她示意,便下意识地按开了打火机,杵到了他的面前。温行之看她一眼,微微俯身,挨近火舌,咬着烟嘴轻轻一吸,这支烟算是点上了。
  温远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整个过程,只觉得快要窒息了。这,这人故意的吧?点个烟而已,居然色-诱她?!
  “好了,拿去玩儿罢。”
  温先生淡定地拍拍她的脸蛋,将烟给了她。温远回过神吸口气,红着脸拿着烟跑远了。看着她的背影,温行之淡淡地笑了笑。
  其实最开始他是不打算回来的,因为他所处的圈子过春节的人太少,大部分都是外国人,谈不完的公事,所以在A镇过完除夕,第二天便打算回T市。可不巧的是唯一一次打家里的电话,听成老太太提起温远的时候满是心疼。于是便改了主意,回来看看她。因为除了他之外,没人知道能怎么哄她。
  
  “好看吗?”
  温远的尖叫声将温行之回了神,他看了眼那徐徐绽放的烟花,没说话。正巧京山有几个大院在放鞭炮,忽来的声响让温远吓了一跳,她扔下手中的烟,跑回温行之的身边。
  “许愿了没?”
  温远同学高兴地问道,温行之低头注视着她那张红红的脸蛋,雀跃的表情让她整张脸都仿似闪着光,好看的——不得了。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揽住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二话不说,贴着她的唇吻进去。淡淡的烟草香,钩卷着她灵活柔软的小舌,慢慢地吻着。温远也只是呆了一下,而后双臂钩住他,加深了这个吻。这个见到他的瞬间就想得到的吻,虽然来得有些晚,但是她还是舍不得松开。
  “许了什么愿?”稍稍拉开距离,他问道。
  “不告诉你。”她嘟嘟嘴,回道。
  温先生眯了眯眼,咬了下她软软的嘴唇继续吻她,仿似惩罚。其实这姑娘的愿望着实没什么好猜的,不外乎就是那样——只此一生,愿与你共。
 
☆、39、
 
  五周的寒假很快过完,果然如之前所说,温行之又回来了一趟,并且带温远一起回了T市。没几天便到了开学的日子,果然如众人所说,大学里过的最慢的就数大一上学期,过了这段freshman时期,剩下的大学时光就如同眨眼一般,飞逝而过,转眼,到了大学四年级。
  自从徐小荷走后宿舍里没再进新人,始终是温远,刘春喜和周垚三人。三人相处了非常好,不光是现在,即便是以后毕了业,联系也从未断过。当然,此乃后话。不过最起码让温远感慨有一句话说得好,大学最神奇的一项工作就是为新生分配宿舍,因为那很有可能决定谁会是你一生的挚友。
  大四开学两个月之后,经管学院开始组织各系的实习。不准备继续深造的同学都开始积极联系实习单位找工作了,班里很多同学都选择回老家实习,而温远一宿舍的人全都选择留在了T市,撇开这个城市发达的经济程度不谈,这三人选择留在T市的一个共同原因就是——男人。
  温远同学自然不用说了,刘春喜和周垚两人也陆续处了对象,目前都处于热恋期,正好男友都是T市人,为了爱情,这两人也都留在了这里。都说毕业之时便是分手之际,看到两人为了爱情如此坚持,温远都有些感动了。当然,小喜儿和周垚也有烦心事,那就是联系找工作的事。
  这天,周垚在宿舍大发牢骚:“我要不留在本校读研得了,面试了那么多单位,找个工作没问题,可咱本科学历不够硬啊。”
  周垚想做证券研究员,可干这一行要想拿到高薪学历绝对是个门槛。
  春喜也有些沮丧,“是啊,那天去某机构的宣讲会,那么老多人,吓得我门都没敢进。”
  周垚笑她:“出息。”
  两人共同无奈地对视一眼,将视线落在了正趴在床上看小说的温远身上,此人自从学院开始实习以来就一直优哉游哉的,闲的简直人神共愤。
  “远远,你实习地点定了吗?”
  温远含糊地嗯嗯两声,继续看书。
  “哪儿啊?”
  “随便找的,我没你们俩那么大的理想,嘿嘿。”
  这句话把两个人都伤着了。
  “果然啊,有个坚实的后盾就是好。你看,她现在完全就是一副准备养老的状态。”小喜儿表示羡慕嫉妒恨
  周垚大感赞同,“等某男回来我就跟他提分手!我也要找个年入几百几千万的男人嫁了去!”
  “最重要的是,这男人还得有一样东西。”
  “啥?”
  “就是——美貌。”
  于是这两人又受伤了。
  温远表示大囧,“喂喂,没那么夸张,我也是凭自己本事面试上的,不,不是去GP好不好?”
  春喜表示大惊:“你竟然放弃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么不人道的事情你都干得出来?你知道有多少人面试GP被刷下来的吗?”她掐着温远的脖子摇晃,“你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亲!”
  温远晕了,“所以说我就算去面试也一定会被刷下来!”
  周垚不信:“刷下来了你可以走后门嘛”
  温远失笑不已。
  她觉得奇怪,从一开始实习她就没想过要去GP,不知道为什么。而那人也不提这事儿,他是知道她要实习的,但从没提过让她过来。虽然之前在GP零零散散做过不到一年的实习工作,但那也纯粹是为了积累经验去的,真到了要找工作的时候,她却不是首先考虑GP了。原因跟钱无关,而是——地位问题。想想啊,真要进了GP,那他不就成了自己领导了吗?先不说GP的员工守则里允不允许谈办公室恋情,关键问题是——凭嘛呀?凭嘛要被他领导?!所以说,温远同学坚定地选择了另外一个中型公司,干的是财务工作。她对经济其实算不上多感兴趣,当初进这个学院多半也是受温行之和温祁的影响。
  温行之得知她实习的地点是反应是这样的,当时当景,那人在电话里讲:“XX公司?离家不远,倒是还算可以。”
  没有一丝丝要干预的意思,于是温远便坦然了。
  
  实习从隔周的周二开始,温远周一上午便带着介绍信去了一趟公司,办理完手续出来的时候才上午十点多。
  十一月份,T市难得有好天气。而今天却是阳光明媚,温远见时间还早,便在公司周围慢慢地逛着。这一带可说是T市最繁华的地带,挤满了大楼和一个个名牌,总体来说,这四年变化并不大。有人说T市是个适合养老的城市,整个城市都透着一股慢悠悠的基调,而温远却很喜欢这里,她喜欢这里的平和,就像她跟温行之一样,平淡漫长,却不会厌烦。
  行过堪称T市地标的大桥,温远忽然想起了第一次来T市的情形,那年她高二,什么也不懂就跟陈瑶一起来了这里,她还记得那两张肆意欢笑的脸,而现在呢——
  温远抬头,看见面前这栋传媒大楼上嵌的巨型大屏幕,上面正在播放一则广告片,片中的女主角是今年很火的新人——陈瑶。她是近两个月来火起来的,之前靠一部小成本的爱情电影积累了一些人气,后来不知攀上了哪位导演的交情,加盟了一部大片,虽是个女二号,但对她来说已经算是前所未有的高峰了。
  陈瑶现年已经二十四了,在娱乐圈这个新人辈出的圈子里,这个年纪已经不算年轻了。网络上都说她红的有些莫名其妙,而温远却想到了大一时在酒店见到她的情景,那时的她已经开始跟各种有钱人接触,若说红起来,定不是偶然。
  温远平时并不太关注她,只因为春喜和周垚特别花痴她出演女二号那部电影里的男主角,所以她才陪她们一起看的。电影里这个女二号对男主角是各种死缠烂打,用尽计谋却终究没有得到他。
  春喜就忍不住愤懑:“这女人真不要脸。”
  周垚嗤笑,“电影而已,别这么认真。不过我看这演员咋这么别扭,笑起来那么僵,是不是整容啦?”
  思及此,温远认真地看了看片中的陈瑶。确实跟十□岁时不大一样了,但整没整容,温远也不敢随便盖棺定论。
  忽然,包中的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温远连忙低头翻出手机,接通了电话,是温行之。
  “在哪儿?”
  “刚去了趟公司,现在快到GP了”Www.xiaosHuotxt.net
  “那好,过来罢,中午跟我一起吃饭。”
  挂了电话,温远越过一个十字路口,来到了GP大楼所在的那条街上。GP大楼是这条街上最高的建筑,温远一抬头就能看见,快走几步,将要到的时候,看见温行之那辆黑色的越野从车库里开了出来。他似是没瞧见她,停稳了便下得车来,深灰色的羊绒大衣微敞着,露出里面的白色条纹立领衬衣,低头看表的那一瞬间,真是要多迷人有多迷人。温远就纳闷了,为什么时间的痕迹在男人身上就这么不明显。抬头的瞬间,温行之看见她了,便向她招了招手,回到车上给她打开了副驾的门。温远小跑着上了车,刚坐稳,车便徐徐地开了出去。
  
  “实习的事怎么样?”
  “办好手续啦,明天去上班。我这还有工作证呢。”说完低头去包里捣鼓。
  温行之侧头看了她一眼,厚厚的头发遮住了她大半张侧脸,只能看见嘴巴习惯性地微嘟着,一件短款的嫩绿色上衣,衬得她的皮肤白净极了,细瓷一般。算一算也是二十一二的年纪了,但跟刚入学那会儿却是没多大区别,连化妆都还算没学会。
  “好了,等会儿再看,你坐好罢。”
  他带她去的是一家私房菜馆,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跟温行之很早就认识,直接领着他们向里面走。
  “来的正是时候,南边送来了几斤长江刀鲚,晚来一刻说不定就没了。”
  温行之淡淡地笑了笑,回过身看了眼温远,她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布景。他也不催她,等着她看够了自己过来。
  老板见这架势就明白过来了,笑着恭维,“您每回过来可是从没带过人的,这位莫非是总监夫人?”
  温行之微一挑眉,没有说话。老板心知有些僭越,便不再过问。
  点好了单,老板便出去忙了。侍应及时地送了一壶明前龙井过来,烫过杯子之后,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便开始慢慢上菜。
  温远看着,忍不住嘟囔道:“架势这么大,你想干嘛?”
  温行之瞥她一眼:“怎么?”
  “你今天不是很忙,怎么有时间吃这种功夫饭?”
  不得不说,这姑娘倒是聪明了点儿。
  温行之没说话,只是拿起筷子往她面前的盘子里加了筷鱼,“先尝尝,看喜不喜欢。”
  温远埋头尝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地鲜,不由得多吃了几口。
  温行之瞧她吃得欢,才说:“今天下午我要去趟香港,估计要半个多月才能回来。”
  温远登时明白了。
  她知道温行之出差是常事,可关键问题是他才刚从纽约回来没几天,回来之后又接着忙,跟她见面也多是接她吃顿饭,现在又要出差了?
  温远撇嘴:“你是通知我,还是想要批准啊?”
  温先生很淡定地又给她加了点儿菜,“年底有事做,要将时间空出来,所以近两个月会有些忙。”
  “年底有什么事?”温远不解地看着他。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又卖关子。温远觉得这人太可恶了,一点儿都不诚恳。
  “你就拿条破鱼来讨好我啊?才没那么容易的事儿呢。”
  温行之觉得好笑,且不说上桌的这盘鱼要花掉多少钱,关键是他发现一个问题,这姑娘越来越聪明也并非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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