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午夜凶铃

　　公司里议论得沸沸扬扬的求婚事件，终于在我的不回应之下被别的八卦代替，平息下来。

　　宏才公司的这个项目我已经在加紧，项目本身不是问题，问题是，我想挖出我要的东西，所以投入的精力更多，甚至加起班来。

　　偶尔下班的时候会碰到林知文，他笑意蒙昧不明，但还算亲切，这阵各色目光看得多了，我也见怪不怪，同样点头回应。

　　彭波这阵老是借工作之便找我，不过他虽然工作中精明，到底还是个面嫩的人，没有说出什么让两人都尴尬的话。

　　有时候，透过办公室的透明玻璃，我能看见他对着我的座位发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种沉窒到压抑般的退缩和不甘，让我偶尔都要替他难受起来，但是，他既保持在安全的距离，我更应该守在原地，这一步，绝不可能跨出。

　　一年前，我享受这样的感觉，一年后的今天，我避之唯恐不及。我不怕，我怕的只是，拖了无辜的人下水，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哪怕只有一分一毫的美好，我也不想害了他们。

　　有几次逛商场，感觉身后有双眼睛，回头一看，又什么也没有，我知道那是庄周派出的人，盯我在干什么。我装着不知道，放心地带他们满城乱穿，精神抖擞，不转到腿软不罢休。

　　女人逛街的本事，从来是潜力无穷，让人咋舌，有一次，我就看见跟在我身后四个多小时的一个黑西装男子，一屁股跌坐在某商场中的休憩椅上，死鱼一般地瞪着眼珠子，用不共戴天的仇人般的眼神瞪着我，微弱地喘气。

　　也遇见过余华夏，这孩子不知道被什么事困扰，看我的眼神直勾勾的，我只是冷漠地与他擦肩而过，连头也不回。

　　这是我想要的结果，一夜情之后，他不能确定我到底是谁，那份喷薄的爱意突然失去了目标，所以他迷茫，他困惑，他无助，他悲伤……

　　可那些，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现在的舒凡，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一具想咬下庄周满身血肉的行尸走肉。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我几乎都要忘记了我得罪庄周这回事。

　　但是庄周没有忘。

　　那天回家已经十点多，座机电话正响，跑过去接，只听到一阵刺耳的笑声，那笑声尖利而怪异，好像有金属在玻璃上磨，听得我毛骨悚然。我惊声问：“你是谁？”

　　对面的笑声越发阴森，我听得头皮碜得慌，警告道：“你是庄周派来的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笑声嘎然而止，像被刀切断一般，然后电话砰地一声挂掉了，那声音巨大，好像在我耳边响了一个炸雷，让我的心惊得一跳。

　　我抚着胸口压制住砰砰的心跳，该来的终于来了，庄周开始反击了。虽然知道他早晚会反击，但是，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

　　我不怕面对他，明枪好躲，暗箭难防，我怕的是他背地里的阴毒手段。

　　比如这种笑声，阴森碜人，像午夜坟地里的鬼哭，又像深山野林里的狼嗥。对于一个独居的女人来说，这声音的威慑力并不低。

　　座机没装来电显示，我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声，只觉得全身汗毛直竖，每个毛孔里都冒冷气。

　　明天一定要装个来电显示，看看哪里打来的电话。当然，还得电话录音，也许有一天用得着。不，这些还不够，要自我保护，我还需要做更多。

　　我一个人在房间里转圈，想打个电话，一时却不知道能打给谁，有些电话打不得，有些电话打了也没用。

　　我给自己壮胆，不就一个电话么？难不成他还能从电话线里爬进来把我怎么样？

　　既然和庄周斗，就该做好各种心理准备。面对他的怒火我不怕，面对他的暴力我不怕，还怕一个电话？笑话！

　　这样心理暗示，果然好多了，只是想起那笑声，心里还是觉得碜得慌，是什么怪物，才能发出那么可怕的笑声？或者说，是怎样阴毒残忍的人，才能发出那种如野兽般的笔声？

　　庄周这混蛋果然不是好东西。

　　想给我造成心理的恐慌？想让我就此收手？做梦！

　　洗了个热水澡，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已经没有了，为了不让那个神经病再打来电话，我拔了电话线。庄周，你要有本事，你也来个午夜凶铃吧。最好彻底一点，从我家的电视里往外爬！

　　看了会电视，电话没再响起，我看着拔掉的电话线，心里得意地想：你到底只是个人，不能通天，能拿我怎么样？

　　第二天，我立刻着手昨天的计划，座机开通了来电显示，换了个电话，可以录音。还在不显眼处装上四个摄相头，两个在客厅，一个在卧室，一个在厨房。

　　工人离开后，我环顾四处，公寓空间小，现在，一切皆在掌握之中。庄周，我这样步步为营，倒要看你为我送哪些证据上门。

　　那个晚上，怪笑电话没有打进来，我带着胜利的微笑沉入梦乡，睡得特别安稳。

　　宏才的项目近尾声，我把一些活交给周子建和曾秀做，自己着手深入调查宏才与华盛的纠葛。这些事都在隐秘进行中，和项目同步进展。

　　当然，我知道庄周派人在盯着我，每一步都很小心，能隐晦的，绝不张扬。

　　怪笑电话断了四天，在第五天晚上，一个我同样加班到深夜的日子，突然又打来了，尖锐的铃声突兀地划破了房间的安静，我一步跳过去，左手擎起电话，右手按下录音。

　　那边果然是一阵怪笑，我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个座机，我冷静地问道：“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舒小姐，女人不适合玩心计，劝人还是乖乖的别耍花样！”声音不像人声，还是像金属划过玻璃的尖利刺耳。

　　我破口骂道：“鼠辈，跟个女人还玩什么恐吓，你妈的就这么点出息么？”

　　他冷笑：“很好，嘴够硬！那咱们走着瞧吧！”

　　电话再次挂断，我放回电话，回放录音，仔细地听，那声音既不像男声，也不像女声。我想起小时候夏令营在野外露宿，曾听到过一种鸟叫，老师说那鸟叫夜枭，对，这声音就像一只夜枭在叫，不同的是，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第二天，我把拷贝的录音拿给别人分析，那人告诉我，现在市面上有一种变声器，用于打电话时掩饰身份，可以调成各类声音，掩饰说话人的原声，连精密的仪器也检测不出来。

　　我再查那个号码，发现不过是我小区不远处的一个IC电话。很多IC电话亭都被拆了，但还有几部漏网之鱼。那个人居然就在我住处不远打电话，也许他一边打还一边阴冷地笑着盯着我住的那栋楼的那个窗口，我就不由打了个冷战。

　　“舒小姐，需要帮忙吗？”

　　我回过神来，笑道：“谢谢你小于，不需要了。我先走了。”

　　又逛商场，转得筋疲力尽，提着几包零食和日用品，打车回去。到家后，忍不住还是给庄周打电话，我气咻咻地道：“庄周，别以为这样就会让我妥协，我不会妥协，绝不！”

　　他似乎很愉快，笑道：“天气太热，上火了吧？”分明是猫玩老鼠的得意。我狠狠摁断电话，王八蛋，他要看好戏，要看我崩溃，要看我求饶，我偏不。

　　恐吓电话还是打来，不过不局限于同一个号码，无一例外都是变了声的。我查过，那些号码共六个，全是公用电话。

　　我在最初的惊吓和恐慌里，慢慢建立了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他不是想要我自乱阵脚么？我偏不让他如愿。

　　周末出去散心，仍是带着身后的尾巴逛商场，经过化妆品柜台时，一个人撞了我一下，我回过头，他已经低头弯腰，连连道：“对不起，对不起！”然后匆匆离去。

　　我没在意，再逛了一会儿，估计身后跟着的人已经累得够呛。于是到收银处为为数不多的几样商品买单，收银员快手快脚地帮我装了一个方便袋。

　　我提了就走，刚出门，防盗系统突然尖叫起来，我吃了一惊，回过头，商场保全人员快步过来，挡在我前面，很客气地道：“这位小姐，麻烦你，我们要检查一下你的包！”

　　我拿的商品都已经付了款，既然防盗系统叫起来，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配合地把包递过去。

　　保全人员当着我的面把包里的东西倒出来，除了纸巾，小镜子，粉饼，还有一支睫毛膏滚出来，那不是我的东西。

　　保全人员声音冰冷地道：“小姐，你怎么解释这支睫毛膏的来历？”

　　我摇头：“我不知道！”

　　“很显然，你这是非正当手段得到的，我们必须做出处理！”保全人员声音里透满了鄙视。

　　“啊，我知道了，先前经过那边的时候，有人撞了我一下，一定是他把这支睫毛膏放我包里的！”我突然想起那个低头匆匆而行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