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蹩脚的表白

　　周五晚上，彭波又等我下班，周子建，刘华，曾秀，李兰都和我同一部电梯下来，看见彭波，他们都了然地冲我笑。

　　彭波没料到电梯一开，竟是这么多人，他脸色略有些发红，又带着几分期盼，甚至结巴起来：“心，心雨，一起……吃个饭好吗？”

　　李兰噗嗤一笑，打趣道：“彭经理，咱们这么多人，你就只请心雨吃饭么？”

　　曾秀笑嘻嘻地道：“彭经理，你这样可不对，我们可是为你和心雨能更进一步立下过汗马功劳的！”

　　周子建和刘华也一阵起哄。

　　彭波很不好意思，吭吭哧哧地道：“要不，你们去……另找个地方，我来买单？”

　　我笑瞪他们一眼，道：“都不想加薪升职了是吧？”

　　李兰作害怕状，举着双手道：“哎呀呀，我错了，我们错了，心雨姐都心疼彭经理的口袋了！”

　　曾秀闷声笑道：“咱们还是赶紧别当电灯泡，咱们升职加薪的希望可是捏在心雨姐手里呢。”

　　大家本来只是开开玩笑，自然不会真要彭波为难，嘻嘻哈哈地都离开了。

　　彭波松了口气，额头竟沁出了一阵细汗，看得我既是好笑又是感动。他忐忑地道：“心，心雨……那个……嗯……我请你吃饭好吗？”

　　这也许是最蹩脚的邀约，对待工作那个冷静睿智的彭波，在面对感情时，竟是这样的生涩和单纯，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也正因为这份生涩和单纯实在太难以见到，也就显得更加可贵。

　　可惜，这么美好的，我不配拥有！

　　我想，就这一天吧，有些话却是越早说越好。拖得越迟越残忍，拖得越迟，伤害越大。

　　我对他道：“去我家吧，我亲自下厨，炒几个菜，我那里还有一瓶红酒！”

　　彭波高兴地道：“好啊，我陪你去买菜！”

　　他像个雀跃的孩子，立刻去开来他的车，我们在超市买了四菜一汤的原料。其实我做菜并不精湛，不过三四个菜还是能对付的，何况我想在一个安静的环境里把一切挑明，没有地方比我家里更适合！

　　做菜的过程中，他一度要进来帮忙，我都微笑拒绝了，让他在客厅里看电视。

　　花了两小时，终于把原料变成可以进口的食物，我微笑：“吃饭了！”他过来帮我摆碗筷，一脸笑容。

　　我想他是误会了，这不是家居的一顿饭，没有家的温馨在里面，我们还没开始，就会结束。

　　开了红酒，倒了两杯，我举杯道：“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他也举杯，道：“心雨，跟我你一直这么客气，真见外。”

　　我笑，道：“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

　　他举筷夹菜，赞不绝口：“好吃，心雨，想不到你做菜这么好吃！”

　　我淡淡笑，菜是不难吃，但也没有他说的好吃。不过古人说过，饥饭甜如蜜，这个时候已经八点多，他是饿着了。又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以他对我的这份心思，我即使做得再难吃，他也会说好吃的。

　　这顿晚饭的气氛的确很好，至少他吃得很开心。

　　吃完饭，我把碗筷收进厨房，拿了水果出来，和他坐在客厅边聊边看电视，他满足地道：“家居饭菜比在饭店里吃好多了，心雨，我感觉特别、特别幸福！”

　　他说得很认真，也很真诚。

　　我相信他说的都是真话，这一顿饭，当是我回报他的一片真情，但是我能给他的，也仅此而已。

　　我笑道：“夸张了吧，以你的地位和经济能力，五星级饭店也不会少去，我这顿饭算什么？”

　　“不是这么说，”他充满憧憬，眼里闪动着热切，“去饭店吃那多半是要应酬，什么事沾上应酬的边，心情都不会有多愉快，很被动的那种，你明白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你亲手做的饭，让我感觉到家的温馨。我并不喜欢那种应酬，我喜欢这样，就像在家里，很放松，很开心！心雨，难道你不觉得吗？”

　　我笑了笑，道：“夸张了吧，只是普通的一顿饭！”

　　“不夸张，一点儿也不，心雨，”他看我，目光灼灼，“我们都是被都市困住的所谓白骨精，每个人脸上都罩着厚厚的面具，并没有什么放松的时候。只有家才会让人放松，才会让人温暖。心雨，我想……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嗯，明白！”我随口应道，“你要是喜欢在我家吃饭，以后有空再来。反正我也常叫刘华他们过来吃饭的，大家一起，更热闹。我们是好同事嘛！”

　　他看着我，有些张口结舌，我明知道他的意思，却故意顺着他的意思来扭曲他的意思，着实让他意想不到吧？

　　他有些急切地摇头：“不是，心雨，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道：“哦，对，你是上司，和同事不一样，不过也没关系，大家都是年轻人，下班后都可以做朋友的！”我继续扭曲，面对他真诚的目光，我竟然都有些瑟缩起来，似乎不忍他把他的意思明白说出来。

　　说实话，我也喜欢这样的温暖，也喜欢这样温馨的感觉，只是我要不起，所以，我分外敏感，因为这份敏感，这种对别人来说也许很平淡的，稍稍透出一点点幸福的意思，在我这里却已经是圆满。

　　我知道我得不到，我知道我已经不配得到，但是，哪怕多一刻也好啊。

　　我到底还是自私的。

　　但我更清楚，我这样的自私，我这样的小心思，总是脆薄如纸。

　　“心雨，我以为我对你的心意，你已经了解了……”他急切，又透着委屈。

　　“什么心意？”我笑道，“我知道你对下属好，见我这阵加班辛苦，还请我吃饭，又送我回家。所以，我也投桃报李，请你吃饭。我知道要是在外面吃饭，你一定不让我买单，只好借自己拙劣的手艺，表达一片感激之情！”

　　“不是，心雨，我……”他咬咬牙，终于道，“我是希望，我们能在一起……交往，你明白吗？男女朋友的那种交往！”

　　他终于还是说了。

　　我顿了一下，轻轻笑道：“你开玩笑吧？”

　　“我不是开玩笑，我认真的！我真的喜欢你！”

　　“你喜欢我什么？”我的神色清冷了下来，我想要努力营造的那种属于朋友的温暖终是不复存在了。有些话，没有说破的时候，大家可以装糊涂，但一旦说破，却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你大方得体，细心温柔，对待工作认真负责，对待同事温和有礼，不骄横，不虚荣，不张扬，不贪图钱财，不计较得失……总之，你一切都好。”他急切地，像是证明一般地道。

　　他说的是我吗？可能我在公司真的是有这一面，那是因为公司里那些东西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不计较，我摇头：“我也贪图安逸，贪慕虚荣的！”

　　“不是，你不是，如果你是，当时你就会接受那个开宝马的庄周的求婚。可是你没有，说明你根本不是那种人。”彭波急了，他怎么显得比我还要在意我是不是那种人？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明这件事，怎么跟他说我和庄周的关系，那些除了知道内情的人，是无法理解的。即使钟欣，也未必能理解我。心里叹气，我只好道：“算了，你说再多也没有用，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我比你大！”

　　“年龄不是问题！”

　　“我不喜欢办公室恋情！”

　　“我可以辞职！”

　　“我们并不适合！”

　　“你可以先试着接受我，只要你给我机会，你就会知道，我们是适合的！”

　　我叹气，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他急切：“那你指的是什么？”

　　“经历，遭遇，背景，心态，人生观……还有很多很多，总之，我们并不适合！”

　　“不管你遭遇了什么，我都能接受，以前的一切我不在乎，我只想以后我们能在一起？”

　　“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当然！”

　　我自嘲地笑，睨眼看他，问道：“你进过戒毒所吗？”

　　他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摇头。

　　“你吸过毒吗？”

　　他摇头。

　　“那你进过拘留所吗？”

　　他还是摇头，不解地道：“这跟我们交往有什么关系？”

　　我轻轻笑，道：“彭波，你身家清白，前途无量，没必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你现在陷得并不深，还是趁早回头，会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子在前面等待着你，和你过你期待的幸福快乐的生活的！”

　　他抓住我的手，急道：“你是拒绝我吗？为什么？”

　　我还是笑，道：“告诉你吧，刚问你的，我全都经历过！我不论是经历，还是感情生活，都很复杂。我的一些遭遇，你连想都无法想像。在我眼里，你就像一张白纸那样，而我，早已被染了各种色彩。所以，我希望你能理性一些。”

　　“那都是你的过去，我不在乎，我要爱的是现在的你，我只在乎你是不是能接受现在的我！”他很受伤地看着我，好像我污辱了他心中对爱的一片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