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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谋》 作者:Ray

第十七章 丹青求婚

第十七章 丹青求婚

他微微一笑:“我突然意识到,其实我不愿意你死,如果你死了,我大概会很难过,难过很久……”他顿了顿,久久地凝视着她,“我想,我大概是真的很喜欢你”

凤翔庄。

清客上门,洒水以待。

李写意手持书卷,闲闲地躺在树荫下翻阅,小兰她们停在不远处,警戒着周围的情况。

箫声突然从墙外响起,袭袭袅袅,悠扬多情,却是‘湖心’。

李写意笑着垂下手,轻唤了一声:“丹青,既然来了,何不进门?”

淡青色的影子合着树影一道儿晃了晃,柳丹青已倚在了相隔不远的大树边,隔着一条人工小溪,静静地望着她。

小梅他们立刻站直身子,气机绷紧,李写意淡淡地挥了挥手,“无妨,你们先出去一下。”

小梅担忧地望了望依然优雅闲逸的柳丹青,迟疑地退了下去。

柳丹青并不走近,还是站在小溪对面,含笑望着她,“好久未见,看上去清减了。”

李写意笑着撑起身,可是还未站稳,头突然一阵晕眩,禁不住弯腰轻咳起来。

柳丹青眉头轻蹙,青影微动,修长的手指已经挪开了她捂在唇上的手掌,上面猩红点点。

“怎么了?”他索性反手探向她的脉搏,再次诊断起来。

“不是让你好好调养的吗,怎么脉息比上次更乱?”他不等她说话,沉下脸埋怨道。

李写意哑然:难道所有人都在向李铮发展吗?

她不露痕迹地抽回手,重新靠向了椅榻,淡然道:“你这次来,是不是想和凤翔庄做一项交易?”

柳丹青抬头凝望着她:素白的脸变得透明不少,轮廓更分明,那双晶若琥珀的眼睛,更显锐利……以及脆弱。

“若想凤翔庄收手,说说你的筹码吧。”李写意不理会他幽静深邃的目光,公事公办。

“楚云笙”柳丹青也收起紊乱的心思,退开一步,以一个对手的姿态,坦然地望着她。

李写意霍得站了起来,“云笙在你那里?!”

“除了我,谁能在凤仪教的眼皮底下将人带出来。”柳丹青自信地笑笑:“这个筹码够吗?少庄主。”

李写意信信地往后一躺,似笑未笑地望着柳丹青,“丹青最近辛苦了。”

“哪里哪里,不及写意辛苦。”柳丹青苦笑。

凤翔庄号称天下第一庄,也不过是近六年的事情,一来它乐善好施,广交武林同道人士,拥有极高的威望,二来,它太过于神秘,谁也探不出它的深浅,而六年前魔宗在此折了数名高手的事情,更是让众人对它青眼相待。

也因此,渐渐地忘记了,凤翔庄原来是一个行商的庄园。

只是它的主要市场并不在楚国,而是跨越国与国之间,兼做海运,所以在楚国的商界里并没有多大的名望,远远及不上刚刚崛起的汇通。

如今朝廷几乎被太子把持,要剿灭汇通,只能单凭凤翔庄的力量了。

凤翔庄并不是主要以经商为主,只是对境外贸易有所涉猎而已,而且它的盈利多用来支付各种开销,天机阁、朝中官员打点……每一笔都是非常可观的费用,李写意决定对付汇通时,曾经有过反倾销的想法,便是将自己所有的势力回笼,与汇通正面出击,只是考虑到自己的资金恐怕与柳丹青尚有差距,因而作罢。

但是弱势的一方,总有其它的方法。

那个方法,便是耍赖。

柳丹青在商界拥有极高的威望和人脉,在政界也一定有他的后台,但是……他在江湖中的势力显然没有凤翔庄那么有号召力。

如果汇通的货物屡屡被山寨好汉所劫……

如果有人在汇通银庄前散布银庄即将倒闭的消息,鼓动民众纷纷兑换现银……如果汇通的管事动不动就受到恫吓或者绑架……有一句话叫做: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因为他们太变幻莫测,你永远找不到他们行为的准则。

李写意是个女子,而且显然不是君子,饶是汇通根基扎实,枝繁叶茂,也经不起全国性的哄抢捣乱,而那些武林侠士们皆是来无影去无踪,即便是想报官处理,也无从查起。

镇静从容如柳丹青,也唯有无奈而已。

所以,不得不千里迢迢地来到凤翔庄,也有了此一谈判之举。

“没想到你也会使这样的招数。”柳丹青由衷地感叹道。

“非常事非常手段。”李写意并不觉得窘迫,这种手段确实无赖,甚至无耻至极,但是有效。

不在乎过程怎样,她只要结果。

“不过……越来越觉得你有趣了。”柳丹青微微一笑,“当初你离开京城的时候,还以为你打算丢手不管了,哪知后面还布了这样一个局。”

李写意浅笑道:“我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

“说不准,听说湘南王病危,想让齐王与朝阳郡主尽快成亲……”柳丹青一边说,一边抬眼观察她的神情。

李写意却只是淡淡地听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柳丹青索性将话挑明:“为什么不留在京城继续帮齐王?”

“我现在也是在帮他啊”李写意清清淡淡地说:“只是很多事情,他要学着独立处理了……现在离开,总比到时候猝不及防地走要好一些。”

柳丹青默然片刻,然后抬眸异常犀利地望着她,“为什么会猝不及防地离开?写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云笙在哪里?”李写意打断他的话,言归正传。

“你还没答应我的要求呢”柳丹青也恢复了谈判者的样子。

“好,我答应你,以后尽量不用非常手段,我们公平相争。”李写意笑着许诺。

柳丹青明知她的话漏洞百出,却也不去追究,想了想,加了一个条件:“还要让我在凤翔庄住一段时间”。

李写意不解地望着他,“难道丹青在晋江没有住处吗?”

“答应还是不答应?”柳丹青并不解释,反问了一句。

“这本是写意应尽的地主之谊。”李写意无所谓地点点头,“你可以说,楚云笙在哪里了吧?”

“楚侯出事的当天,凤仪教便派出了杀手去劫杀楚云笙,只是苏亚在旁边挡了追兵,苏可南与凤仪教交好,追杀的人不敢动苏亚,所以给了楚云笙逃走的时机,只是他命运多舛,逃到了中途竟遇到了黑店,刚好我有一个属下经过那黑店,被困在了一起,后来一起逃了出来,所以……他现在正在我的一家客栈里当账房先生。”柳丹青不徐不缓地说:“他已经化名为云深,深度的深,平心而论,这位曾经的王侯公子是一个不错的账房先生,我几乎有点舍不得交给你。”

李写意微微一哂:“云笙……做了账房先生?”

那样一个腼腆干净的大男孩,在经过莫名的家破人亡后,还屈尊在一间小客栈里坐账房,心里定然十分悲苦吧。

“写意打算如何安置他?”柳丹青问。

“我不能出面,他父母的死多多少少与我有关,虽然是凤仪教下的手,却也是我一步步逼过去的……他心里,定然也恨我……”李写意沉吟。

“既然如此,我帮你斩草除根吧。”柳丹青浅笑道,说这句话时,便如吃饭喝茶一样平淡舒缓,不失风度。

李写意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想方法借给他盘缠,让他去江北驻扎的虎骑军投军,路上一定要多加关照,不能有失,我写一封信,你要你的人转交给他,说是自己的熟识,让他交给虎骑军风字营的魏荣。他父亲是一代名将,云笙也一定希望回到战场,至于以后怎样,便看他的造化了。”

“你这样为他着想,只怕等他羽翼丰满后,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你。”柳丹青提醒道。

“我等着他”李写意淡淡地说:“他若真的能来对付我,也是一件好事,说明他长大了,懂得承担了。”

柳丹青遂不多言,停了半响,突然换上一脸的担忧,深深地望着她,“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是不是有性命之虞?”

李写意一愣,随即淡淡笑道:“丹青什么时候该行当大夫了?这一问诊,却不知道又要值多少银子。”

“你当我是朋友,就说实话。”柳丹青这一次没有被她绕开话题,反而异常严肃地望着她:“离开江北的时候,你说会诚心待我,这句话犹在耳畔,难道这么快就不作数了么?”

“有些事,即使是朋友也不能相告的,譬如,你便不肯告诉我你的主上是谁,不是吗?”李写意狡黠地望着他,避开话题。

“你可以试着重新问一问”柳丹青一本正经地说:“我会回答。”

李写意一愣,“你愿意告诉我?”

“无论我说或者不说,你岂非已经猜到了。”柳丹青望着她道:“不然,你又何必派去那么多人,去查他的来历深浅?”

李写意淡淡一笑,并不反驳。

“你可以开口问了”柳丹青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含着笑看她。

李写意又是一哂:“既已知道答案了,我又何必再问你?”

“那就轮到我说。”柳丹青凝视着她,缓缓开口。

“关于我的病情,我的答案是无可奉告。”李写意抢先封住了他的口,“即使是朋友,也有不想让人知道的隐私。”

“我不问病情。”这一次,柳丹青竟毫不犹豫地妥协了,“我只想说一句话。”

“恩?”李写意仰起脸,探寻地望着他。

“嫁给我吧。”他神色依然从容,眉眼沉静温雅,唇角微微一勾,然后轻描淡写地吐出这四个字。

李写意眨眨眼,思路第一次出现空白。

这个,是阴谋吗?是权谋吗?还是……

“没有其它意思,也没有其它算计,我很真诚地在向你求婚。”柳丹青微微一笑,似看透了她的千般心思,万般玲珑。

李写意眨眨眼,除了眨眼她找不到可以表达自己的方式。

思路继续空白。

多么滑稽,千军万马不曾吓到她,阴谋权术不曾难倒她,情殇意痛不曾迷乱她,此时此刻,却因为柳丹青云淡风轻的四个字,而失去了主张。

“别开玩笑。”好半天,她才挪开视线,淡淡地说。

“我没开玩笑。”柳丹青的神色说不出得凝重认真。

“丹青,我们至多只是朋友,甚至是处于敌对关系的朋友……”她苦笑着提醒道,“而且,你今天来这里是和我谈交易……”

本来不是谈交易吗?为什么突然冒出四个字来,将一场高手会面搅得莫名其妙。

“我喜欢你。”他仍然严肃而优雅地丢出四个字,坚定而从容。

“喜欢也分许多种,也不能这样……”李写意突然气结,为什么要她面对这个问题,柳丹青是存心找茬吗?

“对喜欢的人,最大的诚意,不就是婚姻吗?一边说着我喜欢你,却又迟迟不愿意谈及婚嫁,难道你喜欢这种不负责任的人吗?”柳丹青凝望着她,那双雅若青竹的眼,莹然而璀璨。

李写意哑然。

“当然,是有点突兀了。”始作俑者的柳丹青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失风度,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鼻子,然后伸手取下腰侧的萧,径直递给她,“再怎么说,也应该先交换信物,我记得你有一只银色短笛,我就要那个了。”

李写意瞪着眼睛,看着他在那里自说自话。

“嫁给我,好不好?”见她迟迟不肯接手,他终于重新将问题提了一遍。

“不好!”这一次,李写意回答得斩钉截铁。

柳丹青微微一黯,“为什么?既然王子情已与朝阳郡主有了婚约,你那么骄傲的人,也断不会二女共一夫,我自认为没有什么出众之处,但是却实在用了真心去换你的心,而且颇有薄产,武功也不弱,长相也称不上差……”

李写意看着面前这个翩翩公子念诗一般,理所当然又诚挚非常地摆出她嫁给他的诸般优势,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哭笑不得。

“丹青……”忍无可忍,她终于开口打断他的碎碎念:“你是不是恼怒我用小人手段打击你的生意,所以想了这个方法来消遣我?”

柳丹青淡定地望着她,停了半响,才缓缓开口道:“其实我今日,并没有打算求婚。”

“恩”李写意头大地望着他,果然是心血来潮,临时其意的报复。

“可是刚才看见你咳血”他继续说:“还有你对病情的闪躲,我想……也许你命不久矣。”

李写意愕然地望着他。

“然后……”他微微一笑:“我突然意识到,其实我不愿意你死,如果你死了,我大概会很难过,难过很久……”他顿了顿,久久地凝视着她,“我想,我大概是真的很喜欢你。”

而表达喜欢的方式,便是求婚。

李写意愣了愣,柳丹青是一个不屑于说谎的人,他的风度与优雅,也决定了他不是一个习惯调笑的人。

这一番话,虽然简单,却如此真诚。

势有千钧。

“抱歉,丹青,只是我……”李写意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口腥甜再次涌上喉间,她被喉间异物呛了一下,随即又开始咳嗽起来,咳得昏天暗地,怎么也停不了。

只是我那日匆匆离开京城,并不仅仅是为了躲避王子情,也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迅速衰弱。

太不听话,身体会做出惩罚的,随溪一直一直这样劝谏我,现在,我已受到惩罚了。

所以,才选择在最微妙的时候离开子情,如果怎样都是伤,不如让他继续迷惘,也胜过最终失去的悲怆。

柳丹青脸色变了几变,伸手按在她背上的灵台穴,将真气缓缓地渡进她的体内。

“你也不用着急。”他担忧地望着她,轻声道:“既然是大事,总要考虑几天的。”

李写意只顾着咳嗽,想瞪眼反驳一句,却终究有心无力。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一天发生在凤翔庄的闹剧,终究以李写意剧烈咳嗽收尾。

而柳丹青,当晚正大光明地住进了凤翔庄,李写意只有干瞪眼的份。

原来,人真的不能貌相,那么一个优雅恬淡的人,无赖起来,也如此理直气壮。

第二天,李写意还未起床,就被门外熙熙攘攘的吵闹声惊醒。

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曼声问:“小梅,外面怎么那么吵?”

小梅铁青着脸走了进来,“柳公子搬了一堆东西进来,说是……聘礼。”

李写意差点从床上跌了下来。

难道昨天的拒绝还不彻底吗?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去看看”无奈地叹口气,李写意掀开被子走下床去。

门外已经一溜儿站了一排人,还有人继续挑着胆子往那条人龙后加上去,绵延数里,将整个院子站得满满停停,凤翔庄很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他们穿着一色的衣衫,各将礼物捧在手里:东海的珊瑚,南海的夜明珠,纯白的玉如意,千年的人参……总而言之,你能想到的奢侈品,你见过的、没见过的稀世珍宝,统统摆在了眼前。

李写意头更大了。

柳丹青终于出现,还是一袭淡雅至极的青衫,恰到好处的笑容,仪态风度,无懈可击。

“为了配得上凤翔庄,我可是绞尽脑汁准备了这些聘礼,还满意吗?”他微微一笑,昨晚大概一夜未睡,眼圈有点凹陷。

李写意无可奈何地望着他,“我不曾答应吧。”

“无妨,先准备着。”柳丹青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等你的回答。”

“回答就是不。”李写意再次斩钉截铁地说:“我不管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这个游戏并不好玩。”

“不是玩笑。”柳丹青极认真地反驳。

李写意懒得理他,信步走下台阶,从满目的珠翠珍宝里走过,越走越心惊,越走越无奈:原来不仅仅是院子里站满了,连凤翔庄的走廊,门口,门口的街道,都是密密集集的人。

琳琅满目,宝气珠光,晃得人头晕眼花。

“你不相信我的诚意,我总得尽力表现出来。”柳丹青跟在她身后,淡淡地,理所当然地解释道。

李写意微微一哂:知道你财大气粗,也不用这样卖弄吧?

“请柬也发出去了,下午就会有人来。”柳丹青又淡淡地加了一句。

李写意的脚步顿时呆住,“请柬?”

“这么多人见证我向你求亲,诚意总是足的。”柳丹青笑着说。

李写意自认控制力良好,此时也有种想将他扔出去的冲动。

“也就是说,你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她冷声问。

“是。”柳丹青含笑颌首。

“你娶了凤翔庄的少庄主,以后全武林的人,对汇通也都会客气一点,若我还想故技重施,他们会以为是恋人间的矛盾,一笑置之,是不是?”李写意又问。

柳丹青还是点点头,“是。”

李写意沉默了半天,才感慨道:“你果然是商人,连求婚也要赚个一本万利。”

柳丹青清清雅雅地转到她面前,唇角含笑,“可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李写意冷哼:“借着这个名头,让那么多人进入凤翔庄,恐怕凤翔庄的一草一木,都被你们翻了个底朝天吧,是不是他想弄清楚当年魔宗在凤翔庄栽跟头的秘密,所以让你来这里演了这出戏?”

“调查凤翔庄是我的任务”柳丹青坦然道:“只是这并不是一场戏。”

“丹青!”李写意瞪着他,没好气地说:“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固执?”

柳丹青愣了愣,随即云淡风清地说道:“我喜欢你。”

世界上很多事情是不能混为一谈的,我们各自为主,可以互相算计,可以针锋相对,可以绵里藏针,斗得死去活来,但是并不妨碍从心底发出的倾慕。

那倾慕,无关身份,无关立场,明明白白,清清爽爽。

“你真的喜欢我吗?你知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有什么背景,什么来历?你知不知道我杀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根本是半个废人,随时都可能进地狱,你想娶我,凭什么!”李写意有点恼怒地别开脸,柳丹青的眼神,平静真诚得让她想揍人。

“写意,你在怕什么?”柳丹青静静地打断她。

李写意回头又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我已经明明白白的给你答案了,如果想继续做朋友,就不要这样任意妄为,把你的人和东西全部拿出去!”

“写意……”柳丹青轻轻地喊了一声,

“让卓云来见我。”她丢下一句话,转身往回走,“凤翔庄众人听命,清场!一粒灰尘也不能留下来!”

话音一落,也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家丁,将这遍地金银,满场珍宝,一股脑地撵了出去,柳丹青也不阻止,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处,望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消失在树影婆娑处。

“怎么都接近不了吗?”他垂下眼眸,浅浅一笑,“到底怎样的人才能把握你?”

卓云果然来了。

李写意派那么多暗探到魔宗总部查她,她当然要反击。

虽然彼此的身份都已经呼之欲出,但是继续查下去,却还是弄不清对方的深浅到底若何。

李写意让卓云凛然,卓云让李写意侧目。

到了这一步,谁也没有必要继续隐藏自己了,不如坦诚布公地谈一次。

她当然不是随便屈尊来凤翔庄,只是得知李写意病重,所以勉为其难一次。

到了门口,仍然带着面具的信伸手拦住她,卓云自上次京城一别后,便因为魔宗被凤翔庄调查的事情搅得焦头烂额,倒有段时日没有见过信了。

乍一见到,卓云却是一笑,抬手又要将他的面具揭下来,这个动作竟是如此自然,自然到卓云自己都未曾察觉。

哪知信转头避开了,卓云微微一愕,不知怎么有点不快。

“我想看你。”不悦的情绪从眸底快速滑过,卓云又堆上狐狸般的笑容,说不出得妩媚无害,甚至带着一点点微嗔。

信的目光闪了闪,随即柔和如初,“进去吧,少主在等你,”停了停,他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不要伤她,只要你不伤她,我……也永不会与你为敌。”

卓云的笑容微微一黯,旋即更加明亮起来:“我们岂非本来就是敌人,我可从来没把你当朋友”。

信不去管她的薄唇利齿,让身放卓云进去了,自己则缓步跟在他身后。

看着前面单薄羸弱宛如落魄书生的背影,信的深眸愈来愈沉。

得知卓云要来,他丢下了京城的一切事宜来凤翔庄恭候他,并不是因为思念,而是因为……担忧。

卓云太危险了,他实在不放心让她单独与少主见面。

凤翔庄里,柳丹青早已守在了园门口,见到卓云,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如上下级般行礼,但是眉眼间的恭敬与全然的信任,却比任何一个大礼,都让人觉得震慑。

李写意淡若柳丝地笑笑。

柳丹青已经是一个精彩至极的人,他会对另一个人如此倨恭,那对方,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一个不会武功的少女?太子弄臣?皇后的私生女?魔宗的……宗主?

发现卓云的破绽,是多年前潜伏在魔宗的一个暗探报回来的消息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暗探道:魔宗宗主自六年前闭关后,一直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即使有令旨,也多倚赖亲信口传……一个人,若还活在世上,又怎么可能六年都不露一次面?

六年前,正是卓云离开魔宗,只身赴京的日子。

自然而言,诸多零零碎碎的细节联系起来,李写意不得不有了这样一个猜想:早在六年前,魔宗的宗主就因故逝世了,而卓云,早已继任了宗主之位,却又为了掩饰身份,做出了宗主仍在,自己脱离魔宗的假象。

如此,连柳丹青的身份也不难猜了。

暗探查出,魔宗有三大护法,一个武功盖世,堪称无敌,那自然是随时隐身在暗处,保护卓云的魔影了。一个通天奇才,管理魔宗内部的一切人事钱粮事务,如此之人必是经商高手,定然是柳丹青无疑。至于剩下的一个,听说精通用毒易容,奇门八卦,不知又是何等人物?

只是卓云全然不会武功,却是事实。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却让三大高手对她如此恭敬崇拜,到底是为什么?

连卫津,也有意无意地回护着她,不肯透露她的半句消息。

李写意发现自己对这个卓云越来越有兴趣了。

“李姑娘。”见到那漫天骄阳下,遍地红花绿草间,依然清淡得没有一丝多余色彩的女子,卓云忍不住心生感慨:她似乎更见清瘦了。

然而就是这个病怏怏的仿佛随时会断气的女子,只手在楚京翻起了一夜的腥风血雨,让朝中人个个措手不及,让皇后气急败坏、咬牙切齿。

她微微一笑,迎着李写意走过去。

李写意起身让了让座位,然后回头吩咐身后的小梅奉茶。

“从哪里开始谈呢?”卓云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我以为见到你会有很多话要说,哪知见面后,才发现其实无话可说。”

大家已知根知底,查不到的,对方断然不会告诉你,查到的,也似乎没有讨论的必要。

李写意愣了愣,随即认同一笑,“那就随便聊聊,毕竟花好云淡,天高秋爽,总不能辜负了大好韶光。”

“好,谈谈风花雪月吧。”卓云说着,不经意地往信一瞥,似笑非笑地接着道:“听说丹青向李姑娘求亲了,不是我护短,当今世上,能与丹青媲美的人不出十人,也称的上人中之杰,李姑娘为何不允呢?”

李写意一怔,不曾想她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件事。

柳丹青也颇为诧异,却只是淡淡一笑,任卓云在那里胡扯。

“若是他给的聘礼不够,我做朋友的,也还有一件不俗之物,也许能入李姑娘法眼”卓云继续笑道。

李写意苦笑不已,她找这只小狐狸来一次开诚布公,似乎太天方夜谭了。

“不知主上所说的不俗之物是什么?”柳丹青反而来了兴致,开口问道。

“不是聘礼的问题……”李写意不得不打起精神,准备将拒绝的话再说一遍,卓云接下来的四个字,却让她生生地停住了话题。

“天香豆蔻”。

天香豆蔻?!

吃惊的不仅仅是李写意,连柳丹青也不由得动容。

“天香豆蔻不是在燕宫吗?”迟疑了片刻,李写意提出质疑。

“世上本有两粒,一粒流落在燕国,一粒,则藏在了魔宗。”卓云淡淡地说。

“天香豆蔻乃天下至宝,少宗主怎么如此大方?”李写意显然还是不信。

“丹青是我的至交,他若真的娶你,我当然希望你长命百岁,以免他孤独终老,比起他的幸福,天香豆蔻又算得了什么。”卓云漫不经心地解释道,似乎在说一件极其寻常的事情。

她仿佛忘记了,千百年来,有多少豪杰侠士,为了天香豆蔻洒血抛颅。

她仿佛忘记了,武林之中,多少名门大派,为了天香豆蔻而惨遭灭门。

而她,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说了出来,送了出去,只因为,不想自己的部下受到孤独之苦。

明明那个部下,要娶的是敌人,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与为难,反而致力为他撮合。

李写意突然明白了那些心高气傲的人为何都心甘情愿地听命于她。

他们之间,不是上下级的指使,而是朋友般的尊重和倚仗,是信任也是责任。

果然,柳丹青的神色又是一动,静静地望着卓云,目光中的感激之意愈重。

“当然,如果你不是丹青的妻子,天香豆蔻我也断不会给你的。”卓云又笑着加了一句,说完,她突然转过头看着信道:“我知道你正在打主意怎么从魔宗里将天香豆蔻偷出来,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世上能完好无损拿到它的人,只有我而已。”

信簇簇眉,他的念头才刚刚转到一半,难道就被卓云发现了么?

李写意却是一愕:敢情卓云从方才开始就在注意信吗?

“不知李姑娘考虑得如何?”卓云收回望向信的目光,又笑吟吟地望向李写意。

李写意哭笑不得,“这算不算威逼利诱?”

卓云郑重地点点头,“算。”

李写意气结,她与柳丹青果然是同类型的人,即使是坏事,也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我的答案不变。”她几乎开始佩服自己的好脾气了,竟然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回答:“大家以礼相交,即使为敌,也坦然相待,求亲的话,说出来固然是诚心,但也要顾忌对方的态度,不能一味地相逼吧。”

卓云微笑不语,半天才极真诚地说:“其实我更愿意与你联姻,而不是成为敌人,不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毕竟,你需要天香豆蔻,不是吗?”

李写意不语,也无从反驳。

她确实需要天香豆蔻,她是时间不多,事情却还有那么多。

朝中局势莫测,即使王子情安全退守江北,若想崛起,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她,需要时间。

可是,条件未免太不可妥协了,她不讨厌柳丹青,心里也极愿意成为他的朋友,却不愿意这样被逼迫着嫁给他,这样做,不仅是辱自己,也是辱他。

柳丹青也似觉得不好,往前踏了一步:“主上……”

“我知道分寸。”卓云淡淡地打断他:“写意,希望你不要怀疑我的诚意。”

李写意微笑,“我明白。”

“话已至此,也无需多说了。”卓云起身,拂了拂衣摆,极洒脱地说:“如果写意改变心意,我许诺的聘礼,随时有效。”

李写意又有点头大的感觉。

信将卓云送出门去时,刚忍不住开口,卓云一眼瞟来,提前打断他的话道:“你不用向我要天香豆蔻,我说话一向算数,与其向我要,不如去劝劝你的少主,仇家变亲家,岂不是很好?”

信沉默着凝望了她片刻,突然伸手拂开卓云搭在额前的散发,未发一言,然后转身走了回去。

卓云脸色一红,别扭而恼怒地望了一眼他的背影,也愤愤转身。

走了没几步,卓云突然顿住脚步,淡淡地吩咐一声,“丹青,你不用陪我了,先去做自己的事吧。”

柳丹青迟疑了一下,领命而去。

“出来吧,风谷主。”等柳丹青走远,卓云抬头,望着旁边的葱郁大树,轻声喊道。

白影微动,风随溪翩然落下,仍然那般不羁傲然,只是憔悴了许多,曾经灿若星辰的双眼,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纱。

然而英俊夺目依旧,风华自成,让人错不开眼神。

“你怎么知道我在旁边?”风随溪淡淡地问,神情却未见吃惊。

“如果听见天香豆蔻的消息还不现身,你就不是风随溪了。”卓云疏疏一笑:“我们这样三番五次地请风谷主,却总是见不到人影,果然来一趟凤翔庄,就能见到谷主大驾啊。”

“天香豆蔻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风随溪不去管他的话,只是异常严肃地问道。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卓云似笑非笑。

风随溪倏然敛眸,宽袍广袖,竟无风自扬。

“要知道它的真假很容易,只要你和我们合作,自然也会知道。”卓云迎着风随溪足以杀人的气机,无畏地望着他。

明明是没有丝毫武功的人,却能在风随溪这样的绝世高手前谈笑自若,这一点,连风随溪都不得不佩服他了。

“天香豆蔻我会弄到手,根本没必要与你们合作。”风随溪收了气势,语气却依然自负傲然。

“可惜现在即使不是因为天香豆蔻,你依然会来求我。”卓云笑得眉眼弯弯。

“为何?”风随溪挑眉。

“你们都在猜测魔宗第三护法是谁,怎么就没想到,他不过是我的分身之一呢?”卓云轻然一笑:“我若是出手下毒,即使唐门中人,也是防不设防的。”

风随溪面色微变,不复方才的云淡风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你本无欲无求,无懈可击,奈何遇到了李写意,”卓云摇摇头,含笑道,“这一点,我得谢谢她才是。”

“你到底做了什么?”风随溪脸一沉,冷厉地望着他。

“你何不自己回去看看。”卓云漫不经心地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走。

风随溪站了一会,然后反身跃出,身姿飘逸而迅疾,担忧之色漫上眉眼。

卓云望着他些许惊慌的身影,嘲笑地摇摇头。

一世英雄又如何,世外高人又如何,遇到情字,还不是处处受人所制,徒留无奈痛楚而已。

她才不会,那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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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