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当李燕环在国内过完暑假飞回美国的时候，师兄已经按照当初的约定，先她一步回到了美国，并按照当初的约定，准时来机场接她。

　　和她同机的还有一个中国女孩，是附近另一所大学的新生，长相平平，连接机的人也没捞上一个，一路都在对她嘀咕：“愁死了，愁死了，人生地不熟的，又带着两个大箱子，怎么办啊？”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泛泛安慰一番：“应该有去你们学校的长途巴士吧？”

　　“有是有啊，但长途巴士站离机场还有好远呢。”

　　“机场应该有去长途巴士站的公车吧？”

　　“有是有啊，但我拖着两个大箱子，上哪儿去找机场的巴士站啊？”

　　她想说“我帮你”，但她自己也带了一大一小两个箱子，没多余的手替那女生拿行李，又怕到处乱跑错过了师兄，只好作罢。

　　那女生感叹说：“你有师兄来接，真是羡慕死你了！”

　　一股幸运感在她心中油然而生，是啊，她从一开始就没遭受过这种煎熬，知道有人接机，心里就稳笃笃的，一点不慌张，坐飞机就是一种享受。如果像这个女生一样，等待自己的是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路途，飞行就变成一路犯愁了。

　　那女生又感叹说：“我要是去你们学校就好了！”

　　她以为那女生是想坐师兄的顺风车，急忙声明说：“不是我不让我师兄帮你，实在是不顺路，而且他的车小，也装不下我们两人的行李……”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不顺路，我的意思是——你们学校多好啊！连你都有人接。你看看我们学校的男生……”

　　她顿时不内疚了。

　　美女歧视她，她还可以理解，人家有那个条件，是不？

　　现在连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女生也歧视她，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活该没人接你！

　　她生了一阵闷气，又觉得不应该。我这不也是在歧视丑人吗？我们丑人这么互相歧视，那不更让男生看不起我们丑人？

　　于是她又开始同情起那女生来。

　　从机场出来，她看见了师兄，那张山寨版梁朝伟脸庞在熙熙攘攘的陌生面孔中，显得格外亲切，格外温暖。她又找回了从前对师兄的暧昧，鼻子都有点发酸了：“师兄，你来了——”

　　但师兄的言行在她眼里已经有了已婚男人的凛然，礼貌地接过她手中的推车，寒暄说：“挺准时的。一路还好吧？”

　　“挺好的。”

　　她想让师兄帮那个同机的女生一把，但已经走散了，转来转去都没找到，终于没帮成。

　　一路上，她都在心中暗自忏悔，先是忏悔没帮上那女孩，然后忏悔不该做那个国际王婆，在师嫂的心里种下一颗不安分的种子，万一师嫂来了美国，真的跟个老外跑了，那不是害了师兄吗？

　　她偷偷看了看身边专注开车的师兄，切，师兄哪里武大郎了？人家各方面都比武大郎强了不知多少倍，不谈身高的话，真的够得上“一表人才”四个字。

　　而且师兄多厚道啊！不嫌丑地接送了她那么多次，武大郎做得到吗？武大郎一把年纪了才娶潘金莲，肯定是先前不肯娶丑女，一直等一直等，终于让他等到了一个美女——然后等到了一顶绿帽子——再然后等到了一个掺了砒霜的饼子。

　　她已经想不出为什么在国内的时候那么恨师兄，恨到要怂恿师嫂去找西门庆——应该是西洋庆——来报复师兄的地步了。也许她那时想的是报复“卡哇伊”？但是怂恿师嫂找外国人怎么可能报复“卡哇伊”呢？倒霉的不明摆着是师兄吗？

　　她越想越内疚，恨不得把自己说过的话全都从“卡哇伊”的耳朵里掏出来，扔进密西西比河去喂鳄鱼。

　　但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听进去的话从人家耳朵里掏出来，也不知道密西西比河到底有没有鳄鱼。

　　她连师嫂现在何方都不知道。

　　于是她怯怯地问道：“师嫂她——签到证了吗？”

　　“签到了。”

　　“那她怎么没来美国？”

　　“她在国内还有些事要处理。”

　　啊？是不是已经变卦了？

　　她急切地问：“那她——还来不来呢？”

　　“怎么不来呢，当然来，票都买了。”

　　“什么时候的票？”

　　“10月份的，过了国庆来。”

　　她又紧张起来，完了，过两个月师嫂就来美国了，然后就找老外了，再然后就甩了师兄跟老外跑了。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向师兄坦白自己的阴招，让师兄尽早把师嫂的机票退了，杜绝后患？

　　但是如果师嫂不来美国，受害的不还是师兄吗？好不容易回国结了个婚，却仍然分居在两个洲，那不是白结了吗？

　　再说师嫂留在国内，不会找当地的西门庆？现在西门家可发达呢，世界各地都是他们家的传人，中国最多。

　　她纠结了一路，最后也没向师兄坦白，只虔诚地祈祷上帝保佑师兄，这么厚道的人，可不能让人家戴绿帽子，也不能让人家失婚。

　　回到自己的住处，才发现原来的室友王丽霞已经不声不响地回国了，还自作主张替她找了个新室友，是个中国女生，叫封蕾，学会计的，大美女一个。

　　跟封蕾相比，“卡哇伊”就不算什么了。

　　这么说吧，就相当于孙燕姿跟李嘉欣的区别。

　　如果按照她的意思，她绝对不会找个李嘉欣做室友，连孙燕姿都不会找，找个美女做室友，那不是找堵吗？自己有压力且不说，连观众都会有压力，这么大反差的两个人住在一起，有几个人的神经能禁得起这样的强烈的冲击？

　　但“李嘉欣”已经搬进来了，又没住她的房，住的是王丽霞以前住的房间，而且王丽霞才是出面租房的人，现在已经把租约直接转到封蕾手里了，她成了封蕾的房客，还有什么权利叫人家搬出去？

　　人家不叫她搬出去就算客气的了。

　　只好硬着头皮演个“美女与野兽”。

　　面对李嘉欣一样的室友，她连羡慕嫉妒恨都没有了，只有仰望的份。

　　羡慕嫉妒恨，那也得是在一定距离内才能产生的呀！

　　你会羡慕奥巴马当了总统？

　　你会嫉妒希拉里当了国务卿？

　　你会羡慕梅姨拿了奥斯卡？

　　你会嫉妒林青霞嫁了富豪？

　　绝对不会的嘛。

　　相差太远了，没有可比性。

　　没有可比性，就没有羡慕嫉妒恨。

　　姿色平平可以羡慕秀气。

　　小家碧玉可以嫉妒美丽。

　　但她，连姿色平平都算不上，有什么资格对封大美人羡慕嫉妒恨呢？

　　只有仰望。

　　除了仰望，还是仰望。

　　有了封大美女做室友，她才真正见识了什么叫作“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了那么多未婚未恋的国男来，家里的来访者那是一拨一拨的啊，都是来求帮忙，求效劳，求卖命的；至于请客的，送礼的，更是不计其数。

　　她也跟着沾了光，小零食那是吃也吃不完，客厅里的鲜花更是常换常新。

　　连她的手机都繁忙起来了，以前除了师兄，基本没有男生call她，现在call她的全都是男生，搞得她上课开会还得关机才行，不然电话铃声再三再四地响起，肯定会把老师气疯。

　　当然，这些电话都不是冲她来的，而是冲她室友来的。封大美人是个冷艳美人，对男生爱答不理的，男生不得不采用迂回战术，曲线救国，先来笼络封大美人的室友，获取一些信息，寻找一个借口，铺设一段通道，以求接近他们心中的女神。

　　但那些男生也太迂回太曲线了点，总是搞得像是对她有意思似的，如果不是有师兄那碗酒垫底，她肯定误醉三四回了。

　　最后连她师兄也不能免俗，表现出对封大美人不一般的兴趣来。

　　她已经买了车，但师兄坚持要接送她。

　　车到她家门前，师兄不再是坐在车里按喇叭了，而是进屋来接她，嘴里说着“外面好晒”之类的托词，眼睛总在往她室友的房门上睃。有时赶上封大美人开门出来，跟师兄打个招呼，师兄的脸上就绽开一朵色眯眯的花儿来，总要钻天觅缝找个话题出来和封大美人聊聊。

　　她忍不住向室友抱怨人性的丑陋：“真没想到我师兄是这样的人！明明已经结了婚，自己的老婆也长得有几分姿色，而且马上就要来了，怎么还会见了美人就流哈喇子？”

　　封美人见怪不怪：“没什么啦，男人就这德性，等他老婆来了盯住他就好了。”

　　“但是——那不成了被迫的忠贞了吗？”

　　“被迫着能忠贞就不错了，你还指望男人自觉地对你忠贞？”

　　“我倒不指望男人对我忠贞，我长这么丑，男人对我不忠贞也是常态。但是——如果自己的老婆长得还不错呢？”

　　“这跟自己的老婆长什么样没多大关系。”

　　“是吗？比如你，长这么美，我就想不出哪个男生要是娶了你，怎么会对别的女生感兴趣。”

　　“怎么不会？我的ex（前男友）就对别的女生感兴趣了。”

　　她大惊：“真的？你的——ex他还会——他什么人啊？”

　　“同学。”

　　“他对谁感兴趣啊？”

　　“我的闺蜜。”

　　“你闺蜜——比你长得还好看？”

　　室友笑笑说：“我要是说不如我长得好看，那就显得王婆卖瓜了。我给你几张照片看看，你自己评价。”

　　室友拿出手机，找出几张照片给她看，都是两人合照的，闺蜜的长相显然不如室友。

　　室友又找出几张照片：“看，这就是我ex。”

　　她仔细看了看，没看出室友的ex高超在哪里：从面相来看，连师兄都不如。“他长得也——”

　　“不咋地吧？”

　　“嘿嘿——”

　　“别不好意思说，就是长得不咋地，但他还出轨了，而且是和我的闺蜜，你说男人还有没有救？”

　　“绝对没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