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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岛芳子传》 作者:李一鸣

第30章 附录(5)

  川岛芳子书信摘录

  (一)川岛芳子致小方八郎信(1947年7月)

  小方八郎先生:

  来信收到了,我非常高兴。你受苦了。你为我而受苦,使我寝食不安,不过也好,你可以此为难得的经验,有助于未来的生活。只有如此才是有意义的。欣悉如今你已平安地回到祖国,甚慰。

  我于五月十四日回到北京,在南京时即想寄信给你,因当局不准未成。你定必惦记我有无衣服穿用?案件如何?实际至今尚毫无头绪,究竟是什么罪,自己也不清楚,奈何!

  总之,我是为了满洲国皇帝,为了满洲国与日本的合作,而被说成是汉奸的。

  据悉,从我家搜出自卫军总司令印章,并以此为罪证。但我从未见过那东西,不知在哪间房间里有过那种东西,你见过否,是木刻的四寸见方大印。我想或许是从白太太房间搜出来的,是她的东西。把白太太家的东西,硬栽赃说是我家的,简直是胡闹,他们真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任凭他们胡说吧!愿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听说你见过李先生,他是我的恩人,请你代为致谢,我将非常高兴。

  我强烈的预感到,在某种意义上如我这样的知名人士,单凭个人已无能为力。某种不可抗拒的命运正向我袭来。除走此被人任意设置的道路外,已无其他道路可以选择。不知你是否也是如此设想?

  你的伟大祖国已战败,你未曾为祖国效劳,因此。今后应为建设和平的日本而努力奋斗!个人与国家不同,遭受失败后,才真正了解善与恶。

  我爱发脾气,过多地责怪你,出于恨铁不成钢……希望你能成为一位伟大的人物。请勿挂念我的事……

  如今满洲国的皇帝也在俄国受苦受难,我等小辈总还算勉强可以。你最了解我性格,请勿沮丧。应给父母写信问安。今后亦请多赐佳音、指教,千万不必为我担心……其实,只要心平气和,每日均可度过平静、愉快的生活。

  此地与你住过的拘留所即同炮局监狱大不一样,每日均很快活,吃高粱米饭也已习惯了。

  请注意照顾好母亲。如我获释出狱,一切均可解决,请耐心等待那一天的来临!人应当凭良心活着,贵在光明磊落。

  我仍如既往,爱说爱笑,任何不顾,无忧无虑地玩。在这里不分贫富贵贱,大家一样在工厂里劳动。

  只有女人喜欢罗嗦、絮叨、爱吵闹、脾气粗暴,甚至有很多杀死丈夫的案件,令人吃惊,看来各国均是如此。除我而外,整个社会处处是金钱万能,以金钱分等论级,富贵不淫者难能可贵,了不起,无金钱者生活悲惨,你也如此,真可怜。不过可怜的生活也存在乐趣的一面。故请多爱护身体,耐心地等待。请转告你母亲,一定要健康地等待我出狱,望多加保重。

  我最了解你的优缺点,你有高尚的孝敬父母的心,望更加孝敬母亲。我以后仍将住在此地,望常来信。判决后仍可写信,给父亲写信。

  请切记保重身体,孝敬父母。

  此致

  小方君再见

  芳子书

  摘自《川岛芳子狱中记》

  信封上所着的地址是“中国北平宣外第一监狱”,为航空信,所贴的邮票是中华民国的邮票,在“贰圆”的邮票上又盖上了“国币壹千圆”的印记。随信还附有一张方形厚纸幅,上书“无我川岛芳子”几个大字,笔法十分秀美,落款为“东珍”和“金璧辉”的印鉴。

  (二)川岛芳子致小方八郎信(1947年10月)

  小方八郎先生:

  信和书均已收到,谢谢。你仍能如此能干,甚好。信中所提建议我应爱万物、爱法官。但不出我所预料,已判我死刑。世界如今哪有如我无忧无虑的人,大家对我的举止颇为感动、惊讶。判决死刑当天,我还吃了两大碗面条。

  狱中难友纷纷流泪表示同情,深感大家应共享欢乐,不愿大家分受悲哀。因此,强作笑脸,装作若无其事,无动于衷,实际上内心痛苦无法形容。即使如此,我仍如过去无忧无虑,诙谐异常,可谓秉性难移!此次写信都是真实地倾述肺腑之言。信笔疾书不由自主地离开正题,请多见谅。

  此种天赋脾气,恐迄至枪毙之日,也难以改变。他人如此说,我也如此说。

  更有人说我被捕后有些精神异常。一切都无所谓……我已有经验,不想再进一步谈这些事,但究为何故自己也完全不晓得。

  报纸刊载公审消息当天,有位罗先生探监,但我未与其会面。人如潮水般涌来,秩序哗然,实在令人应接不暇。

  写信时我正流泪,有些话说来可笑,故一直未讲。公审时法官问我:为何回北平?答以猴子患痢疾,引起哄堂大笑。

  报纸报道,你是我的情夫,我想你应以此为荣。

  假如我已真死亡,请你与父亲将骨灰捡回与“福福”尸骨同我合葬一起。我不愿同人合葬,而可与猴子埋一起安眠,猴子是正直的,狗也是正直的动物。

  现在是正月,监狱里的圣诞节冷冷清清。

  我在唱“日本海之歌”,我在流泪。

  请转告崛内先生,我将把每日所记片断回忆,毫无保留的赠送给他。

  每日晨六时起床,在房间偷偷地来往跑步,直至日落为止。辩护律师多得令人为难,肯于免费相助者,不止一位,两三位,但无论多少律师为我辩护,均已无济于事,难免一死!

  自己亦不知究竟犯有何罪?真滑天下之大稽。据说,也许是这个三民主义吧!被国民党定位汉奸,真成了三民主义!

  三爷因鸦片烟案,现关押于男牢房,由他资助五十万元。哈哈哈,寄给你信要花三万元,可怕!因用日文写无人懂,可任意书写,但来信与寄东西均要检查,请不要写神之类的内容,否则会被误以为疯子。

  我身体甚好,无论如何悲伤、气愤,只要开心地哼哼,立刻就好,精神可发挥作用,深感自负,每当可笑时,立即大笑,哼哼可以止笑,也算了不起呀!凡人临死前,似乎非常了不起,可能是神的安排。我以为将死的人便是世上的伟人、圣人,因已置生死于度外,可以左右人生。

  凡身陷囹圄,即面临人生的转折点。不同的人,会选择不同道路。这的确是难得的学习机会。监牢犹如人生的罗筛,筛选出伟大的人物。你也应成为伟人。

  物质无所谓价值,精神才是永远美好的乐园。我死后,中国将会好起来。与其在监牢中无聊度日,不如早死为好。我仍如你所知,在为中国担心。毕竟独身生活,也构成判处死刑一条罪状。

  还唱“花开献给你……”歌曲吗?……命运使我变成诗人,写很多诗,汇集后寄给你,至于是否准许,尚不得而知……

  遗憾的是,人死了不能复活,一切都看不见了啊!

  狂热地崇拜我的人,照样寄来充满友情的信,我却不能写回信,因邮费昂贵。请了解一下,除从日本可寄信和书外,准许寄其他物品否?请代为父亲寄信,转告承蒙教导,在任何情况下,均不会惊慌失措。

  如我如此不幸得人,实在太少,但我并不悲观失望,只不过五分钟,很快觉得人世有趣,又同大家一起欢笑。

  据说,这里报纸将我供作参观的对象大肆宣传,号召前来参观,门票收入救济贫民。好啊!

  监狱长外号大鼻子,叫我二鼻子,难友称我为傻兄弟。

  只好写这些,手冻得无法再写下去。

  现在是正月,向往吃点心、年糕、小豆汤和菜肉浆汤。哈……嘿……

  出狱后,可能不会开汽车也不会骑自行车,甚至不懂如何搭乘电车!回到日本时,请你介绍谁是父亲,请你脸上贴名片来迎接我,免得认错人。但法官的面孔却终生难忘。

  再见,祝新年好。

  ……

  芳子书

  摘自渡边龙策:《川岛芳子秘录》

  (三)川岛芳子致川岛浪速信(1947年)

  父亲大人:

  今日辩护律师给我看过父亲来信及村民代表请愿书,我几乎感动得流泪,但我克制未流泪。

  我因战败而被捕,晦气倒霉,尝尽各种苦难,一言难尽。父亲仍健在,深感高兴,此外无任何挂念。虽已被宣判死刑,但毫不介意,判决理由令人可笑,第一条罪状为妄图复辟大清帝国,为此充当日本间谍。报纸宣称,我装糊涂,不讲真情。

  公审当天,我的年龄发生问题。父亲致李宜琛先生信中,将我年龄写错,请你再回想一下,满洲事变那年我正好13岁,今年应为33岁,想必您记错,如1913年是6岁,则现在应是四十五六岁。1913年是宪德赴日那年。

  若年龄出错,案件将麻烦,我变成为某种意图而说谎,同天津要来的户籍抄本不符。若我生于宣统年间,不会无中国户籍,若生于外国则当然不会有户籍。父亲想法不确,是否因我弟兄过多,未将年龄问题作为主要问题……

  我已寄信小方,请仔细审阅。父亲信中所写我在校情况,颇使我为难,不值得说起,如尽说此事,等于使大家知晓我在校如何淘气。故请你今后不要谈我小时在校情况,此类事与法律毫无关系。只能使我无脸见人。即使您不写,我也会注意,改变天生的爱开玩笑和淘气性格。因此,请提芳子在校读书,从未留级,是非常孝敬父母的好孩子。

  新闻记者采访时,也不宜讲得过细,切勿如往常所说:“那孩子真叫人没办法,在校读书时,不被勒令退学,即考试不及格留级,不听教育,真不可救药。”请你说芳子是你可爱的孩子,则会成为大新闻,引起社会产生巨大反响。请您放心,此次如若获释,一定要真正做个好孩子,孝敬父母,信奉观世音菩萨。回日本后,每天诵经,做一个好人。

  我身体很好,望父亲也保重身体。物质方面无问题。因缺邮资,托李先生代邮。前些天有位不相识的人送我二十万元,已全部用完。请常给李先生写信,表示致谢。下次再谈。

  不孝的死刑囚芳子拜

  摘自同上

  (四)川岛芳子致川岛浪速信(1947年)

  令人怀念的父亲大人:

  寄来证明书刚收到。

  证明申请书

  长野县上水内郡信浓尸九村大字野尸九

  一九六四号川岛浪速

  庆应元年十二月七日生

  为川岛芳子事,华裔金碧辉为故肃亲王善耆之第十四女,只因鄙人无子,一九一三年十月二十五日,从亲王室过继我家为鄙人之义女,当时芳子六岁,自幼认定芳子系日本国民。

  特此证明

  芳子父亲川岛浪速

  长野县水内郡信浓尸九村,村长常田丰治。以上所述,完全属实,特此证明。

  信浓村长常田丰治(印)

  但上述证明在法律上无效,户口问题好办,即使不说第几个子女也可以。只说父亲子女,何年何月生,几岁成为养女即可。但父亲的证明写错,与我所说的不一致,也同在校时代完全不符。想必您记错,请再仔细想想。

  即使处死,尚要些时日,我还要给你寄信。

  芳子拜

  摘自同上

  (五)川岛芳子致张平三绝笔信

  张平三君:

  很担心你的身体,请多珍重身体。

  我的案件可听任天命,请勿担忧,坦然处之。每日都唱“君之代”歌。

  你我结识七年之久,肝胆相照。你身为男子汉,应力求上进,切勿气馁。此种政府不可能长存,亡命时应多当心,身体最可宝贵也。人往往不遇逆境难以成名,大智若愚,不为人所知最好。不愿再麻烦他人,了结此生。

  请代向诸亲友致好。

  芳子敬具

  (六)小方八郎致川岛浪速信

  川岛老先生:

  几次握笔写信,几次又搁笔。因心悲意乱,无法书写,以至拖延至今。现亦不知如何禀告,又不拟重复世俗之自歉俗套。

  因晚辈无能,无颜会见老先生。作为芳子部下,壮志未酬,深感懊悔,良心谴责,谨翦下报纸芳子照片,供奉佛坛,朝夕焚香礼拜,祈求其宽恕。

  芳子离开人世之前,我们相依为命,每念及司令致我书信情景,不禁悲从心生。

  实在是对不起老先生,我没有任何理由请求原谅,你愿怎样骂我就骂吧,你愿怎样斥责我就斥责我吧!只有这样我的心才能得到一点安慰。

  我不能用“命运”来解释这一切,这是对自己进行不负责的辩解。

  我在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接到了老先生寄来的信,同时也收到了林先生的信。

  您几次向中国提出请愿书,恳请宽恕司令,同时尽力从旁唤起救命的舆论,但结果均未奏效,救命的希望终于变成了泡影。

  律师李宜深先生那种充满深情厚意的辛劳,也付诸东流。我即使给人做奴当仆,也要报答李先生的一片赤诚之心。我曾从报纸上看到美联社记者斯贝沙姆沙发表的访问司令的消息。它使我产生过一丝希望,认为当局这回一定会答应我们的请求。可是二十六日的报纸却传来噩耗,真是令人大为失望,魂飞意乱。樱花已经开始凋谢,但我无心欣赏它的千姿百态。它会使我联想到北京庭院内芬芳吐艳的海棠花。进而浮现出旧日芳子的面影,引出我悲伤的眼泪。

  我为芳子的部下。实在感到羞愧。无论如何,我要拜见林先生,把我知道的有关司令的真实情况告诉他,要他在报上发表司令的真实情况。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也要去名古屋作四十九天的佛事。现特向老先生谢罪,请代向林先生致歉,并向赤羽夫人致敬。

  现在我手里连一张司令的照片也没有,在北京时全被抄走了。如果您有司令的照片,请寄来一张好吗?千万不要忘了寄一张照片来。

  一切均同做梦一般。我怎么也没想到司令会死。每当司令给我来信时,我在前一天的梦里,一定会梦见司令。可是这次却没有任何预感。

  很多人都说。司令的一生是为日本奋斗的一生。这种错误的看法。可以说是造成司令会有今天这样结果的原因之一。

  在司令的眼里,既没有中共,也没有国民党,更没有日本同中国的区别。只有亚洲的复兴和世界的和平。

  像瞎子摸象一样,有不少人并不了解司令,却妄加谈论司令,不能不说这也是产生这个悲剧的原因之一。

  司令的肉体倒在枪口下。但我深信人是有灵魂的。灵魂离开肉体这个躯壳,便恢复了生命本来的面目。让她在老先生身边,也让她在我的茅屋里自由自在的居住吧。

  人的身体如果只是肉体,那么幼年的我就已经不存在了。我这个37岁的肉体也时时刻刻在消亡。因此可以说,人是无处不在死亡,无处不在新生。

  从无穷的亿万年前,到无穷的亿万年后,如果说一直生存的只有人的灵魂,那么司令早早离开“色即是空”这个世俗社会的灵魂,才是纯洁美丽的灵魂,如果说司令的逝世是事实的话,那乃是“脱离红尘,升入天堂”。司令在天堂看着悲伤的我们,会笑我们说:“你们太痴太痴,难道你们不知道我现在就在天堂吗?”

  话虽这么说,但我仍然认为司令已不在这个人世,因而感到无限的悲哀与寂寞。

  真的是“寂寞无为”吗?真的是“诸行无情”吗?我们都还没有领会佛教的真髓,因此不得而知。而佛教所讲的“生者必死”、“合者必离”的教义,只能使凡夫俗子悲伤。

  钉着罪人的十字架,不是对一切人都有吸引力,它只能对那些信奉耶稣的虔诚信徒才有吸引力。

  信仰耶稣的人讲阿门,信仰释迦牟尼的人念南无阿弥陀佛。这是世界上最高的信仰。

  司令的头部被子弹打穿,使她含笑九泉。而我可以说是信奉司令,而且能从虔诚中放射出吸引力!

  昨天我向总司令部提交了请愿书,请求把芳子的遗体葬在肃清王府墓地,或者送到老先生身边,所需费用由我设法还清。我这么做,实在有越俎代庖之嫌,但我望老先生多加原谅。

  作为司令的部下,我学疏才浅,实在惭愧。但今后,请您多加指教,并先表谢意。

  四月二十日小方八郎敬具

  相关人员简介

  爱新觉罗·善耆

  善耆(1866~1922)全名爱新觉罗·善耆,字艾堂,号偶遂亭主人。清朝第十代肃亲王。善耆生于同治五年(1866),21岁封二等镇国将军,33岁时袭肃亲王爵。他是晚清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任民政尚书(相当于部长),还是中国警察制度的创建人,曾担任过崇文门监督、理藩部尚书、镶红旗汉军都统等要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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