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沙漠里的一朵红玫瑰 (4)

　　这个家，没有抽屉，没有衣柜，我们的衣服就放在箱子里，鞋子和零碎东西装大纸盒，写字要找一块板来放在膝盖上写。夜间灰黑色的冷墙更使人觉得阴寒。

　　——《白手成家》

　　度日如年，我很寂寞。你知道吗？我很寂寞。

　　那时候，未来遥远而没有形状，梦想尚不知该叫什么名字。那时候，他出现在她的梦里，化成船，泅渡迷津。那时候，你，rain，还是少年人的模样，写这世间最美的诗，用桃色的信封寄给我，娓娓诉说深埋多年的心事。

　　我的世界里藏着很多的秘密，关于你，无论是生是死，所有的你，独一无二的你，却只属于我。

　　曾以为生活是一场无边无涯的飞翔，

　　我们在风中寻找对方，

　　却在不经意间，

　　窥见时间背后仓惶的脸庞。

　　原来，生命只是恋恋风尘的一场烟花，

　　时而璀璨时而荒凉，

　　我们终究逃不开，

　　爱情城堡里的粉墨登场。

　　当一切趋于平静，再回首，

　　当初的疼痛与折磨已不再刻骨铭心，

　　究竟是时间过滤了悲伤，

　　还是我们在痛中成长？

　　电影《蓝色大门》里有一句台词：“虽然我闭着眼看不到自己，我却可以看到你。”虽然我闭着眼看不到那些臆想的画面，我却知道，他爱她。

　　“爱情，从来就不是一场正义的战争，不是谁付出得更多就能修成正果。相反有的人，轻而易举就成了传说中的阿修罗。如果这是一次美丽的错误，我希望永远不会有正确的一天。我不会后悔，那么你呢，你会吗？”

　　“rain，如果这真是一次美丽的错误，我不会去想它是错误，因为爱情没有错与对。我爱的与爱我的，都是我人生的恩赐，怎样都不会令我后悔。可如果，我伤了我爱的人，而你，在默默地爱一个人中自伤，请相信，这是爱情对你我的告诫，不是惩罚。”

　　他们自己动手布置新家，用不花钱的棺材木板做桌子、书架、衣柜与沙发；花一千元在坟场向一个老人买了他雕刻的石头做装饰；将垃圾场废弃的旧轮胎捡回家，中间填上坐垫，就是最有艺术感的座椅；两个人深夜到总督家的花园偷花草，被巡逻的士兵看见，假装亲热蒙混过去，到家才发现，小心翼翼保护的花草早被压扁了……

　　我用空心砖铺在房间的右排，上面用棺材外板放上，再买了两个厚海绵垫，一个竖放靠墙，一个贴着平放在板上，上面盖上跟窗帘一样的彩色条纹布，后面用线密密缝起来。

　　它，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长沙发，重重的色彩配上雪白的墙，分外的明朗美丽。

　　桌子，我用白布铺上，上面放了母亲寄来给我的细竹帘卷。爱我的母亲，甚至寄了我要的中国棉纸糊的灯罩来。

　　陶土的茶具，我也收到了一份。爱友林复南寄来了大卷现代版画，平先生航空送了我大箱的皇冠丛书，父亲下班看到怪里怪气的海报，他也会买下来给我。姐姐向我进贡衣服，弟弟们最有意思，他们搞了一件和服似的浴衣来给荷西，穿上了像三船敏郎——我最欣赏的几个男演员之一。

　　等母亲的棉纸灯罩低低地挂着，林怀民那张黑底白字的“云门舞集”四个龙飞凤舞的中国书法贴在墙上时，我们这个家，开始有了说不出的气氛和情调。

　　这样的家，才有了精益求精的心情。

　　——《白手成家》

　　他们的家经过一年的精心布置，成了撒哈拉沙漠最有风情与味道的家。当地人、政府官员、来沙漠拍摄纪录片的记者……许许多多的人听说了这个美丽的撒哈拉沙漠之家，都要来看一看，感受一番。

　　“我常常分析自己，人，生下来被分到的阶级是很难再摆脱的。我的家，对沙哈拉威人来说，没有一样东西是必要的，而我，却脱不开这个枷锁，要使四周的环境复杂得跟从前一样。慢慢地，我又步回过去的我了，也就是说，我又在风花雪月起来。”

　　风花雪月的三毛，慢慢地适应了撒哈拉沙漠的荒凉，也慢慢地适应了她的温柔。梦想需要自己动手去实现，如她所言，来到沙漠，不经过生活物质上的困难，是对每一个人在经验上多多少少地损失。

　　在沙漠流浪，是一件浪漫而辛苦的事，险象环生，危险总是与快乐相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悄然降临。

　　有一次，荷西载着三毛去沙漠寻找化石。在驶入沙漠时，三毛无端生出悲观的感受：“我在想，总有一天我们会死在这片荒原里。”那一晚，她称为“荒山之夜”，以生命来为好奇心付出代价，不死心不罢休。很多时候，你不得不佩服三毛的蛮劲，远别于一般的台湾女子，这是一朵适合长于沙漠里的玫瑰，呵护她的花匠也是一个难能可贵的痴心人。

　　车子驶入沙漠，很快遇到了“迷宫山”，即黄沙堆积起来的小山，一旦进入里面，就非常容易迷路。荷西下车在前面引路，三毛开车跟在后面，没过多久，他们遇到了沼泽。荷西掉入泥淖里，浑身动弹不得。那时已经接近黄昏，太阳逐渐落山，气温迅速下降，等到天黑，沙漠里就会冷如冰窖。三毛眼睁睁地看着荷西被泥淖淹没，如果不在当夜把他救上来，不被淹死也会冻死。可是，倘若开着车去检查站求助，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到明天，这样一来难保荷西不会有生命危险。三毛别无选择，只得期待老天帮忙，遇见半路经过的车辆，救下荷西。

　　老天帮了她一回，果然遇见一辆吉普车，正向他们驶来。三毛激动地狂按喇叭，打开车灯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谁也想不到，她苦心等来的不是天神派来的救兵，而是沙漠的狼。

　　吉普车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下来，走下来三个撒哈拉威人。这些人丝毫没有一点要帮他们的意思，反而对美丽孤身的三毛动起了歹念。其中一个男人劫持住三毛，想对她动手，三毛又叫又踢，总算没有让那男人得逞，然而荷西，淹没在泥沼里动弹不得的荷西，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被几个色狼侮辱。

　　“我杀了你们。”他哭也似的叫着，急着要冲过来。

　　“荷西，不要，不要，求求你……”三毛边哭边挣扎。

　　那三个撒哈拉威人给我一哭全去注意荷西了，我面对着抱着我的疯子，用尽全身的气力，举起脚来往他下腹踢去，他不防我这致命的一踢，痛叫着蹲下去，当然放开了我。我转身便逃，另外一个跨了大步来追我，我蹲下去抓两把沙子往他眼睛里撒去，他两手蒙住了脸，我乘这几秒钟的空档，踢掉脚上的拖鞋，光脚往车子的方向没命地狂奔。

　　他们三个没有跑步来追，他们上了吉普车慢慢地往我这儿开来。我想当时他们一定错估了一件事情，以为只有荷西会开车，而我这样乱跑是逃不掉的，所以用车慢慢来追我。

　　我跳进车内，开了引擎，看了一眼又留在石块边的荷西，心里像给人鞭打了一下似的抽痛。

　　“跑，跑，三毛，跑。”荷西紧张地对我大叫。

　　我没有时间对他说任何话，用力一踏油门。车子跳了起来，吉普车还没到，我已冲上山坡飞也似地往前开去。吉普车试着挡我，我用车好似“自杀飞机”一样去撞它。他们反而赶快闪开了。

　　——《荒山之夜》

　　三毛成功地甩掉了那三个撒哈拉威人，凭着在沙漠里行走过的经验，顺利地回到了荷西的身边。而这时候，荷西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三毛又累又痛，她没有开车去寻求检查站的帮助，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找人救荷西了，她只能靠自己。

　　聪明的她想到了用坐垫和轮胎来救荷西，将它们平放在泥沼上，不会沉下去，自己则脱掉外衣，用刀子裁成一条条，做成拉带，又用老虎钳绑住一头，丢给荷西，让他抓住，自己在岸上往回拉。就这样，两个失去力气、冻得麻木的人，一点一点从危险的深渊重回岸上，荷西得救了。

　　当荷西终于被三毛救醒之后，他怔怔地看着浑身近乎赤裸的妻子，联想起之前看到的情形，悲痛地抱住三毛，流下泪来：“你……你吃苦了。”

　　他以为，三毛被那三个混蛋抓到了，不敢再去想下面的情形。

　　“你被那三个人抓到了？”

　　“没有啊！我逃掉了，早逃掉了。”

　　“那你为什么光身子，你的衣服呢？”

　　她的衣服，为了救他而全部变成碎裂的布片。两个人，满身泥水，冻得止不住地哆嗦。死里逃生，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当时的感觉。

　　“三毛，你还要化石吗？”荷西不死心地问。

　　“要。”三毛坚定地答道，“你呢？我更要了。”

　　“什么时候再来？”

　　“明天下午。”

　　倘若你没有经历过这种险境，你一定认为这两个人疯了，这么危险的地方，还要不死心地再来。正是因为危险，正是因为曾经在这里差点丢掉性命，才更加坚定了要征服它的意志。这就像一句俗语说的，“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不达成最终的目的，就枉费牺牲过这一回，而下一次，再重来，就一定能够成功。

　　“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撒哈拉了，也只有对爱它的人，它才向你呈现它的美丽和温柔，将你的爱情，用它亘古不变的大地和天空，默默地回报着你，静静地承诺着对你的保证，但愿你的子子孙孙，都诞生在它的怀抱里。”

　　流浪的人生，有痛苦也有快乐，有惊险也有收获。

　　有一次，三毛在街上看到一家澡堂，非常好奇，因为撒哈拉威人是不洗澡的，她想不出洗澡的撒哈拉威女人是什么样的，她们是如何洗澡的。于是，她花了四十元进了公共澡堂，不为洗澡，只为了看撒哈拉威女人如何洗澡。

　　撒哈拉威女人，平时绝不会将自己的身体暴露给外人看，除了一双眼睛，从头到脚都被包裹在厚厚的布里。有些人三四年都不洗澡，浑身散发着难闻的体臭，一旦靠近，就会令人恶心得想吐。

　　撒哈拉的澡堂，用三毛的话说，好像一条长长的枕头面包。里面分着不同的房间，最外面的房间是用来挂衣服的，空间非常狭小，里面只有几条铁丝横拉着，上面挂着女人脱下来的衣服。再往里走，又是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是用来洗澡的，里面有地下冒出来的泉水。女人们坐成一排，用石片挂身上的污泥，她们不用任何香皂，只用石片在皮肤上反复刮，直到把身上的污垢刮尽，才用水冲洗。

　　这批女人身旁都放了一两个水桶，里面有冷的井水。房间内温度那么高，地被蒸得发烫，我的脚被烫得不停地动来动去，不知那些坐在地上的女人怎么受得了。

　　我看见每一个女人都用一片小石头沾着水，在刮自己身体，每刮一下，身上就出现一条黑黑的浆汁似的污垢，她们不用肥皂，也不太用水，要刮得全身的脏都松了，才用水冲。

　　——《沙漠观浴记》

　　三毛瞠目结舌地看着一群几年甚或更久没有洗澡的女人，粗鲁地刮着身体，她们的身躯非常肥胖，这是源于当地的审美观，女人以胖为美。三毛风趣地说：“比较之下，我好似一根长在大胖乳牛身边的细狗尾巴草，黯然失色。”

　　到澡堂看不够，还跑去海边看。听当地人说，撒哈拉威人洗澡不仅要洗外面，还要洗里面。所谓洗里面就是灌肠，把肚子里的脏东西流出来。三毛和荷西两个人跑到一个叫勃哈多的海湾，偷看女人“洗里面”。

　　先提一桶海水，再将海水倒入沙滩的一个罐子里，罐子的下面有一条可以通水的皮管。女人半躺在沙滩上，将皮管塞进体内，如同灌肠一样，将罐子提在手上，水经过罐子流到肠子里去。如此反复灌几次，直到疼得受不了，然后将皮带从体内拉出来，再给灌好肠的女人灌水。不多久，灌了水的女人就开始在沙地上排泄，一边排泄一边抓起沙子将排泄物盖起来。

　　最有趣的是下面。三毛与荷西偷看女人“洗澡”被当事人捉到了，她们尖叫着追赶两个人。等到两个人好不容易逃脱她们的追赶，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撒哈拉不大的小镇。

　　“听说最近有个东方女人，到处看人洗澡，人家说你……”一个撒哈拉威朋友试探地问荷西。

　　三毛在屋里听到荷西说：“我从来没听说过，我太太也从来没有去过勃哈多海湾。”

　　这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呆子，三毛听到他这么说简直要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