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王子归来

　　圣历元年（698），春天再次降临洛阳，牡丹花又盛放了。每年牡丹盛放时节，皇帝都要下制在洛阳举行赏花节，但今年花都开放了却还不见皇帝下制。原来这大周女皇帝年逾七十，每每精力不济，去岁牙齿也开始掉了一颗，头发亦开始花白了。皇帝对举办赏花节似乎没有了兴趣。

　　这天武瞾由上官婉儿陪着在御花园里独自看花、晒太阳，养了一会神女皇帝忽然问上官婉儿：“吾儿何在？”

　　“皇嗣在东宫别院，成天就在那里写字画画。”婉儿答道。

　　“朕说的是庐陵王。”武瞾闭着眼睛轻声说道，女皇帝忽然念叨其庐陵王李显来。原来昨日夜里，张昌宗与张易之兄弟忽然对女皇帝说起，那庐陵王夫妇远在房州，身体多病，二张竟然请求皇帝将庐陵王召回洛阳。武瞾一听二张的话就知道一定是有人在后面唆使，便将面容一沉，厉声喝问：“你二人小小年纪，哪里去得知庐陵王的事来？”

　　二张从未见过女皇帝如此严厉地与他们说话，吓得急忙跪下如实招认，说这是吉顼教的。

　　吉顼乃洛阳人氏，身长七尺，高大魁梧，进士及第。吉顼与张易之、昌宗皆为控鹤监供奉，与易之兄弟亲狎之。有一次吉顼在与张昌宗、张易之兄弟酒后劝谏二人说：“公兄弟贵宠如此，非以德业取之也，天下侧目切齿多矣。不有大功于天下，何以自全？窃为公忧之！”二张一听，这吉顼的话正中了他们的命门。因为二张不过二十来岁，而皇帝已经年逾七十，不要看到今日荣华富贵，满朝人等都对他哥俩尊敬有加，可皇帝近来已经明显身体状况不如以前，若是哪日大周皇帝去了，未来该如何选择啊？张昌宗、张易之也是聪明之人，一听吉顼的话就面露恐惧之色，二张竟哭泣问计于吉顼：“公言正中我兄弟要害，依照公言，我兄弟该若何为之？”吉顼其实也是在为自己的前程作出选择，他不过是想借二张之力罢了。

　　吉顼真诚地对张昌宗、张易之说：“天下士庶未忘唐德，咸复思庐陵王。营州之乱不是就有人喊出‘还我庐陵王’吗？皇上春秋已高，大周的王业总还得有人来继承吧。皇帝虽然姓氏为武，但前期武氏夺嫡，皇上并为因此废了皇嗣。二位知道这是为何？”

　　“为什么？”二张异口同声地问。

　　吉顼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就是皇帝对武氏诸王非所属意，即不改立皇嗣，却又将皇嗣幽闭深宫，同时也说明皇上对如今的皇嗣也不满意。依我所见，武氏诸王和当今皇嗣都不是皇上心目中继承我大周皇权的优选之人。二位何不趁现在皇上对你们的恩眷正浓，找个机会从容劝说皇上改立庐陵王为继承人，这既是天下苍生之望，又是二位免祸避灾，长保富贵的唯一方法。”二张相视一笑，认为吉顼说得很有道理。假如改立了庐陵王，那么庐陵王继承皇位，张昌宗、张易之就成了拥立新君的第一功臣人，自然富贵可保。

　　可二张没想刚对皇上提出了去将庐陵王召回洛阳的建议就被皇上看穿，只好将吉顼招供出来。

　　皇上见二张说出实情，也没有责怪，就将吉顼召进宫来问之，吉顼也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就当面提请皇上将庐陵王召回。武瞾听了吉顼言辞后沉默不语，轻轻挥手让吉顼退了下去。

　　今日在御园赏花，在这明媚的春光里，见那妖娆盛放的牡丹，皇帝忽然想起了她那贬黜在房州的儿子庐陵王来。女皇帝便要上官婉儿暗中派人去房州看看，看看庐陵王夫妇生活近况怎样。

　　庐陵王李显在贬黜期间被更名为李哲，他夫妇二人先后被软禁于均州（今湖北丹江口市）、房州（今湖北省房县）14年，只有妃子韦氏陪伴。李显，也就是如今的李哲曾贵为太子、皇帝，就算被贬黜也是拥有庐陵王的头衔，然而大周皇帝有旨，任何人不得探视，李哲夫妇几乎就是被监视居住，生活用度也没有按照亲王待遇，在加上那些看押的军士大多是势利小人，对李哲夫妇很是苛求。李哲夫妇在房州相依为命，尝尽了人世的艰辛。

　　每当听大周皇帝派有使臣前来房州，李哲就吓得浑身发抖，生怕来人是来取他夫妇性命的。那天，守卫的军士无意间说起有一个官员从洛阳来，李哲惊恐万状，将绳索悬在梁上就想自杀。幸好他的王妃韦氏性格坚强，去将犹若惊弓之鸟的李哲抱在怀里，百般安慰他说：“祸福无常，你我夫妇远在房州，谨慎度日，没有什么过失，皇帝也不一定就要将我们赐死。何必如此惊恐呀？”在韦氏的鼓励、帮助和劝慰下，李哲才勉强地在逆境中坚持着活了下来。每到半夜，李哲被噩梦惊醒，韦氏都会像哄婴儿一样去慰藉李哲那颗脆弱的心。李哲与韦氏可谓是患难夫妻，感情十分深厚。李哲每每看到原本天姿国色的韦氏由于作了他的王妃，如今却身着布衣麻裙，蓬头垢面地在烧火做饭，犹如村妇，其实此时的韦氏简直连村妇都还不如，庐陵王李哲的心中就很是愧疚。李哲白天几乎不敢出门，晚上几乎就是卷曲在韦氏的怀里睡觉，李哲只有在与韦氏的爱抚中才能短暂地忘记痛苦。经常在夜半，李哲都会去拥抱着韦氏丰满健硕的身体，请不自主地在韦氏的耳边发着誓言，说：“假如有朝一日，我能重登皇位，一定满足你的任何愿望。”每当这时，韦氏与庐陵王就会相拥地哭泣。

　　那从洛阳来的官员原来就是上官婉儿派来暗中观察庐陵王夫妇的密使，密使送给了守卫军士许多银两后独自去见了李哲与韦氏夫妇，密使悄悄告诉这对苦命的夫妻道：“小臣奉内侍上官婉儿的密令前来探视庐陵王夫妇，内侍大人叫小臣转告你夫妻两个字‘坚持’。”这还是庐陵王夫妇自从被贬黜以来第一个敢以公开身份前来探视的人，李哲与韦氏感动得泪流满面。

　　密使在给庐陵王夫妇留下了大量财物后就回洛阳了，密使去将庐陵王夫妇的现状报告了上官婉儿。上官婉儿将此立即禀报了女皇，武瞾知道了庐陵王在房州竟每天早上都要朝着洛阳问安，心里很是欣慰，便让上官婉儿去将狄仁杰召进了宫内。

　　大周女皇帝垂问狄仁杰道：“国老，近来有臣上疏，建议朕立魏王或梁王为太子，理由就是‘自古天子未有以异姓为嗣者’，国老对此时有何看法。”

　　狄仁杰从容地对皇帝说道：“文皇帝栉风沐雨，亲冒锋镝，以定天下，传之子孙。先帝以二子托陛下，陛下今乃欲移之他族，无乃非天意乎！且姑侄之与母子孰亲？陛下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承继无穷。立侄，则未闻侄儿当了天子后而祔姑母于宗庙者也。”狄仁杰的此番言论其实就是当年李昭德规劝大周皇帝不能立武承嗣为太子的翻版。

　　武瞾望着狄仁杰轻言细语地说：“此朕家事，卿不要去随意推测，不用你管。”

　　狄仁杰正色道：“王者以四海为家，四海之内，哪一样不是陛下的家事？君为元首，臣为股肱，义同一体，况臣是大周的宰相，岂有不过问之理！”狄仁杰诚恳地提请大周皇帝去将庐陵王召回洛阳，武瞾沉默不语。

　　一夜大周女皇帝作了一个奇怪的梦，她立即要上官婉儿去将狄仁杰召进宫来释梦。武瞾对狄仁杰说道：“朕夜梦大鹦鹉两翅皆折，何也？”

　　狄仁杰果断地回答说：“鹦鹉与陛下之姓同音，两翼，二子也。此梦不言自明。陛下若起用二子，则两翼振矣。大周腾飞也！”

　　大周女皇帝面临着艰难的选择，她望着镜子里花白的头发，她知道，她必须作出选择了。

　　圣历元年（698）三月，一天夜里，宰相狄仁杰接到女皇帝的圣旨，皇帝要他立即进宫。狄仁杰进到宫中，见上官婉儿在帮皇帝梳理着头发。狄仁杰侍立一旁，皇帝在问近期朝廷的财政情况，狄仁杰从容应对。后来不知不觉地皇帝又说到了庐陵王，狄仁杰便再度提请皇上去将庐陵王从房州召回，狄仁杰慷慨陈词，说到激动处，这位老臣竟泪流满面，不能自持。

　　大周皇帝示意婉儿停下梳理，她望着面前这位她最为倚重的朝廷要员，皇帝轻言道：“国老，你也如朕一样，头上的青丝也渐成霜雪了。”

　　狄仁杰止住哭泣，一抹眼泪，说：“人生苦短，臣还未能为国家做出过什么贡献来，转眼间，青丝就变白发。臣老了，回到家还有儿孙绕膝，也甚感欣慰。可是陛下的儿子庐陵王却远在天涯，他却不能像臣的犬子那样每天尽孝。陛下——”狄仁杰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的情感再度失控，泣不成声。一旁的上官婉儿也未狄仁杰的真情所感动，泪流满面，不能自持。

　　武瞾两眼也潮湿了起来，她唏嘘叹道：“也许国老言之有理，卿老了，朕也老了，看来是该将庐陵王召回洛阳啦。”

　　狄仁杰一听这话，立即止住了哭泣，他惊喜地望着面前这个威严的女人，立即跪在尘埃，高声说道：“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女皇帝上前去将狄仁杰搀扶起来，还递给这位老臣一张锦帕，笑着说：“国老也是七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去哭鼻子呀，快擦擦，让宫里的这些小孩子看见了会笑话的。”女皇帝拉着狄仁杰的手，轻轻说道：“既然国老这么思念庐陵王，那朕就把庐陵王还给卿。”

　　还没等狄仁杰反应过来，上官婉儿已经将帷帐拉开，一个清癯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女皇帝去拉了那个男子白皙的手将之交到了狄仁杰的手中，说道：“朕把庐陵王还给卿！”

　　狄仁杰定睛一看，十四年了，庐陵王离开洛阳已经十四年了，那时的庐陵王不过二十几岁，如今他该四十了吧。狄仁杰依稀从面前这个有点拘谨的中年男子的眼神里认出了这原来就是自己朝思慕想的庐陵王啊。狄仁杰泪如泉涌，他说不出一句话，只好倒身就拜。

　　原来皇帝派人将李哲夫妇秘密接回了洛阳，庐陵王一路心惊胆颤，不知回到洛阳是祸是福，几度都想自杀，还是妻子韦氏不停地给他鼓励，他才勉强回到了洛阳。当李哲看到是上官婉儿亲自来将他夫妇接进宫中安顿，悬起的心才稍微放了下来。

　　当狄仁杰知道了李哲返回洛阳的原委后，他立即又严肃地对女皇帝奏道：“庐陵王秘密回京却是无人知晓，如此这般很是不妥，容易引起天下的非议，若是被奸邪之人利用，怕是会生出什么变故来的。老臣斗胆进言，陛下应该用一种正式的仪式将庐陵王迎接。”

　　武瞾笑着对狄仁杰说：“好好好，就依照国老之言，朕已经把庐陵王还给了卿，那国老就去安排一个合适的仪式对待庐陵王吧。”

　　第二天，大周女皇帝下制，命庐陵王出居龙门，令百官列队迎接，以此昭告天下。洛阳花开，王子归来，一时天下欢庆。

　　在去岁的营州之乱中，突厥默啜可汗因起兵攻击契丹有功，被大周皇帝封为了迁善可汗，还应其请求认作了干儿，可那默啜当时与陈子昂还有一事要求，那就要大周皇帝为其女儿找一人家嫁了。这默啜的用意当然很是清楚，自己的女儿绝不是一般人家可能娶的，默啜后来一再请求他的女儿当嫁王子。可大周的王子皇嗣武旦和被贬在房州的庐陵王李显都是有妻室之人，于是皇帝武瞾便指令武承嗣的儿子武延秀去突厥迎娶默啜的女儿为妃。武延秀乃淮阳王，皇帝便派遣豹韬卫大将军阎知微摄春官尚书，右武卫郎将杨齐庄摄司宾卿，带了大量的金银珠玉相送武延秀去突厥娶亲。

　　凤阁侍郎张柬之谏阻道：“自古未有中国亲王娶夷狄女者。”结果张柬之被以忤旨罪论，贬黜洛阳，出为合州刺史。

　　说那武延秀去到突厥迎娶默啜女儿，那默啜见大周皇帝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的是武氏子侄，心中大为不满，道：“我欲以女嫁李氏，安用武氏儿。武延秀又不是天子的儿子，这怎么行。我突厥世代受李氏恩眷，今闻李氏尽灭，惟有两个儿子还在。我欲起兵辅立之。”那默啜翻脸就不认人了，他将武延秀羁押起来，任命阎知微为南面可汗，发出檄文就对大周宣战。

　　默啜檄文曰：“与我蒸谷种，种之不生，一也。金银器皆行滥，非真物，二也。我与使者绯紫皆夺之，三也。缯帛皆疏恶，四也。我可汗女当嫁天子儿，武氏小姓，门户不敌，罔冒为昏，五也。我为此起兵，欲取河北耳。”

　　庐陵王归来，天下同庆，却有一个人却是很不开心，那就是太子太保魏宣王武承嗣。随着庐陵王的归来，武承嗣夺嫡之心就渐渐熄灭了。后来武承嗣意气消沉，郁郁成疾，卧病家中。今日儿子武延秀被默啜扣留，还出言侮辱，武承嗣气得口吐鲜血，就呜呼哀哉了。武承嗣病逝，皇帝便以春官尚书武三思为检校内史，以狄仁杰兼纳言。

　　因那叛乱的默啜又打出的是拥立李氏皇子的旗帜来作乱，幽闭禁宫中的皇嗣李旦便上疏母亲恳请将皇嗣之位逊给哥哥庐陵王，女皇帝没有同意，但李旦连续三次上疏，晓以大义，言辞诚恳。圣历元年（698）九月，女皇帝便决定恢复庐陵王为大周的太子，并将庐陵王的名字“李哲”再次改回依然叫着“李显”。

　　李显归位，那叛乱的默啜一下没有的口实，这个突厥没有搞懂大周皇帝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默啜带领他的突厥大军不知该怎么办了。大周皇帝下制，命太子显为河北道元帅，狄仁杰为河北道行军副元帅，吉顼为监军使，并以太子的名义招募军士讨伐突厥。太子的招募令一下，天下积极响应，不出几天，各地壮士勇将就积聚了五万多人，而且各路人马还在蜂拥而至。

　　最后在太子招募令的号召下，共积聚了45万大军，太子李显虽为元帅，但不过是挂个虚职，他得老老实实地留在皇帝身边。武瞾将这45万大军的军权交到了狄仁杰的手中，皇帝任命狄仁杰知元帅事，大周皇帝与太子率领朝臣亲自将狄仁杰送出洛阳。当狄仁杰的大军挥师北进时，那默啜已经带领他的突厥骑兵望风撤退回漠北了。狄仁杰带领了10万精兵一路狂追，也没有追上。默啜远遁大漠深处，他手里还有40万骑兵，狄仁杰也不敢冒然挺进，那王孝杰就是前车之鉴。狄仁杰将失地收复，然后就引领大军回到了洛阳。这默啜叛乱虽已平复，但武延秀仍被扣留在突厥，突厥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成为了中土的心腹大患。大周皇帝老了，当年那收复安西四镇的万丈雄心已渐熄灭。

　　监察御史裴怀古当时跟从阎知微入突厥，阎知微投降后，默啜欲任命裴怀古官职，裴怀古坚持不受。突厥人将之囚禁欲杀之，后裴知古逃归。裴知古回到洛阳后被迁祠部员外郎。

　　默啜大军在围困赵州时，长史唐般若翻城而出前去接应。赵州城破之时，刺史高睿与妻秦氏服毒欲自尽，然药效不够没有死掉，可中毒也深不能站立。夫妇被虏，突厥军士将高睿与秦氏用肩舆抬到默啜可汗面前，默啜以金师子带、紫袍示之曰：“降则拜官，不降则死！”高睿中毒较深说不出话来，就看着妻子，妻秦氏吃力地说：“酬报国恩，正在今日！”夫妻二人遂俱闭目不言。过了一夜，夫妻二人任未断气，默啜知道这夫妻不可屈服，便命令军士将之杀死。后来默啜退还大漠，皇帝下制将唐般若满族尽诛，而赠高睿为冬宫尚书，谥曰节。秦氏为节义夫人。

　　突厥默啜离开赵州时，将他任命的南面可汗阎知微放还。大周皇帝命磔阎知微于天津桥南，使百官共射之。如此皇帝还不解恨，命剐其肉、剉其骨，夷其三族。

　　褒公段瓚，起先被扣留没于突厥。突厥在赵州时，段瓚邀杨齐庄一起逃跑，杨齐庄畏惧胆怯，怕被突厥发现丢了性命，不敢跑。段瓚逃跑回到了洛阳，皇帝赞赏其勇。后那杨齐庄也偷偷跑归，被河内王武懿宗抓住。武懿宗认为杨齐庄起初不与段瓚同归，是意怀犹豫，有心向贼之故，遂将杨齐庄诛杀。亦令军士射之如猬，杨齐庄还未死，又解剖其腹，割心投于地，只见那心都还在微微地跳动。

　　这就是国家在面临危机的时刻，人与人的不同表现和不同的结局。叹之！叹之！

　　圣历二年（699），正月，皇帝下制，告朔于通天宫。以皇嗣武旦（李旦）为相王，领太子右卫率。置控鹤临丞、主簿等官，率皆嬖宠之人，颇用才能文学之士以参之。以司卫卿张易之为控鹤监，银青光禄大夫张昌宗、左台中丞吉顼、殿中监田归道、夏官侍郎李迥秀、凤阁舍人薛稷、正谏大夫临汾员半千皆为控鹤监内供奉。

　　皇帝虽然将庐陵王复立为了太子，原皇嗣降为了相王，但却也分别授予了武家子弟军政大权，并把洛阳、长安、太原交由武氏子弟掌控。圣历二年（699）腊月，皇帝赐太子武姓，于是“李显”有被叫着了“武显”。同年六月，皇帝武瞾将太子显、相王旦、太平公主和梁王武三思、定王武攸宁等召集到明堂之中，要这些武、李的后人立下誓言，和睦相处，永不背叛，并在明堂昭告天地、祖宗。皇帝还让上官婉儿在场作见证，并让婉儿将那誓词手书在一块铁券上，让工匠铭刻后去藏之于史馆。

　　这年冬天，在上官婉儿的建议下，女皇帝准许相王武旦到相王府自由居住，同时还在洛阳积善坊赐宅院五座名“五王坊“，分别让武旦的五个王子去居住。此时，武旦的长子李成器21岁，三郎李隆基也15岁了，他们一家被严厉的大周女皇帝，同时也是他们的祖母监禁了整整六年，他们的青春和童年已在那艰难困苦的囚禁岁月里烟消云散。同时获得自由的还有故太子李贤的遗孤李守礼，他被囚禁的时间就更长远，守礼几乎记不起时日来，获得自由时守礼已经快30岁了。后来守礼被封亲王后亦不过问任何事情，成天就沉湎酒色，以遣情怀。

　　圣历三年（700）四月，大周天册金轮皇帝在狄仁杰的陪同下巡幸三阳宫避暑。有胡僧拦住皇帝的车驾，邀请大周皇帝去异域参观安葬舍利，武瞾自幼随母礼佛，对佛教很是推崇，今听说异域要安葬佛舍利，便欣然同意前去参观。狄仁杰却跪于马前曰：“佛者戎狄之神，不足以屈天下之主。彼胡僧诡谲，直欲邀致万乘，以惑远近之人耳。山路险狭，不容侍卫，非万乘所宜临也。”皇帝看着老臣狄仁杰那一脸浩然正气的样子，便中道而还，皇帝对身旁的上官婉儿说道：“以成吾直臣之气！”

　　五月，天空出现了日食。洪州僧胡超合长生药，三年而成，所费国资巨万。胡超将药献给大周皇帝，恰逢那一段时间武瞾身体不适，精力不济，老眼昏花的，在服用了长生药后，顿感精神饱满，疾病痊愈，就连眼睛也明亮了许多。武瞾大喜，于是大赦天下，改元“久视”，并去“天册金轮大圣”之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