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战争状态 (3)

　　在我批准《恐怖分子监视计划》（Terrorist Surveillance Program）之前，我想确保能够防止权力滥用。我根本不希望把国家安全局变成肆无忌惮的监听机构。我知道肯尼迪兄弟和埃德加·胡佛非法窃听了很多无辜者的对话，其中还包括马丁·路德·金。林登·约翰逊延续了这种做法。我想这是我们历史上让人感到悲哀的一段，我不想重演这段历史。

　　2001年10月4日的早上，迈克·海登和法律团队来到白宫椭圆形办公室。他们向我保证《恐怖分子监视计划》是经过仔细设计的，以保护无辜者的公民自由。此项计划的目的是要监控所谓的问题号码，因为情报人员有理由相信这些号码属于基地组织成员。这些号码很多来自在战场上被捕的恐怖分子的手机或是电脑。如果我们无意中拦截了任何单纯的民间通话，这种侵权行为将报告给司法部进行调查。为了保证这一计划只在必要时进行，我们必须定期对计划进行重新评估和重新批准。

　　我下令推进这一计划。我们考虑拿到国会进行立法，但是对于此项目，接触过高机密简报的两党重要议员均认为监视是必要的，如果我们对此项目进行立法辩论，我们的方法就会暴露给敌人。

　　我知道《恐怖分子监视计划》迟早有一天会引发争议，但是我仍然觉得有必要进行这个计划。世贸中心残留的瓦砾仍有暗火在闷烧。每天早晨，我都会接到情报信息，报告可能发生的又一起袭击。要保护美国人民的安全，监控恐怖分子与美国境内的通话至关重要。

　　12月22日，一个名叫理查德·雷德的英国乘客试图通过引爆藏在鞋子里的炸药，炸毁一架载有197人、从巴黎飞往迈阿密的美国航空公司客机。幸运的是，一位警觉的空乘人员注意到了他的可疑行径，乘客们在他引爆炸药之前将其制服。飞机转飞往波士顿，雷德被戴上手铐并带走。后来，他告诉审讯人员说他打算在节日期间通过一次袭击破坏美国的经济。他对总共8项恐怖袭击罪名供认不讳，他被判处终身监禁，关押在位于科罗拉多州弗洛伦斯的联邦超级戒备监狱。

　　这起未遂的袭击事件对我影响很大。在“9·11”事件发生三个月之后，这次事件给了我一个重要的提示，威胁非常令人恐惧且真实存在。机场的安检人员开始要求乘客在安检点脱掉鞋子。我意识到我们制造了一些不便，但是我觉得这么做值得，这样是为了避免他人效仿此类袭击。当我得知劳拉82岁的老母亲在圣诞节前从米德兰飞往华盛顿时也在安检时脱鞋时，我知道我的政策被很好地执行了。我当然希望他们在让我的母亲做同样的事情时我不在旁边。

　　这起在大西洋上空差点儿就发生的恐怖袭击凸显出我们在反恐战争方法上的差距。理查德·雷德被捕的时候，他很快就被移送至美国刑事司法体系接受审讯。和普通罪犯一样，他也受宪法的保护。但是“鞋子炸弹”不是窃贼或是银行劫匪，他是基地组织对抗美国的战争中的一名步兵。他在试图发动袭击的两天前还给他妈妈发了邮件。在邮件中，他写道：“伊斯兰信徒和非信徒之间已经开战，这也就是我现在正在做的工作。”我们给予了这名恐怖分子保持沉默的权利，这也就使得我们没有机会搜集到重要信息，知晓他的计划和他的操纵者。

　　雷德的案子让我们明确了一点，就是我们需要一项新的政策来应对被捕的恐怖分子。在这种新型战争中，有关潜在袭击的最有价值的情报来源就是恐怖分子本身。面对“9·11”事件之后接二连三的威胁，我挣扎于反恐战争中最重要的三个决定：将被捕的敌方成员关押在何处；如何确定他们的法律地位并确保他们最终面对审判；以及如何获取他们未来袭击的信息，从而保护美国人民。

　　最初，大部分的基地组织成员被关押在阿富汗战场上的监狱接受审问。11月份，中情局的官员想要到一个原始的19世纪的阿富汗堡垒，审问关押在此的塔利班和基地组织囚犯。随后发生了一起暴乱。敌方成员利用偷偷运进城堡中的武器，杀死了我们的一名官员--约翰尼·“迈克”·施潘（Johnny“Mike”Spann），这也使得他成为第一个在这场战争中丧生的美国战士。

　　这一悲剧凸显出我们需要一个牢固的设施来关押被捕的恐怖分子。我们的选择不多，而且没有特别合适的。有一段时间，我们把拘留的基地组织成员关押在阿拉伯海上的海军军舰中。但这不是一个切实可行的长期解决方案。另一个可能的方案是把恐怖分子送到一个位于遥远岛屿上的牢固的基地，或是送到美国的领土上，比如说关岛。但是把被捕的恐怖分子关押在美国的土地上，会启动宪法保护，而在其他地方，这些恐怖分子得不到这种保护。这种保护包括保持沉默的权利，这会使得获取紧迫的情报信息困难重重。

　　我们决定把这些人关押在位于古巴南端的关塔那摩湾的一个偏远的海军基地。此基地设在古巴的领土上，但是处于美国的控制之下。这是因为在美西战争之后，美国对其进行租用。司法部建议我说，被关押在此基地的囚犯无权接受美国刑事司法体系的审判。关塔那摩监狱周围的区域是难以接近的，而且人烟稀少。将恐怖分子关押在由菲德尔·卡斯特罗领导的古巴，其前景并不是那么有吸引力。但是正如唐·拉姆斯菲尔德所言，关塔那摩监狱是可行的“差中最优”方案。

　　关塔那摩监狱为被关押者提供了清洁而安全的住所，一日三餐，人手一本《古兰经》影印本，每天五次祷告的机会，以及和守卫相同的医疗保健待遇。他们有锻炼的场所，还有一个提供书籍和DVD的图书馆。最受欢迎的书籍之一就是阿拉伯语译版的《哈利·波特》。

　　多年来，我们邀请国会成员、记者和国际观察员来到关塔那摩监狱，亲自察看这里的情况。很多人都为他们的所见感到惊讶。一位比利时的官员曾五次视察关塔那摩监狱，并把它称为“模范监狱”，因为与比利时的监狱相比，这里为被关押人员提供更好的待遇。“在关塔那摩监狱，我从没看到过暴力行为，或是让我震惊的事情发生，”他说，“人们不应该把这座监狱和阿布格莱布监狱混为一谈。”

　　尽管我们对关塔那摩监狱囚犯的人道待遇是符合《日内瓦公约》（Geneva Conventions）的，但是从法律的角度，基地组织成员并不符合受《日内瓦公约》保护的条件。《日内瓦公约》的目标是为了提供激励，让所有民族国家在共同遵循条例、保护人们的尊严和无辜生命的条件下参与战争，并惩罚那些不遵循条例的士兵。但是恐怖分子不代表任何民族国家。他们没有签署《日内瓦公约》。他们整体的运作模式--故意杀害无辜者--完全违背公约的原则。而且如果基地组织成员抓到了一名美国人，他们基本不会用人道的方式对待这名美国人。

　　2002年1月底发生的一起可怕的事件证明了这一点。巴基斯坦的恐怖分子劫持了《华尔街日报》的记者丹尼尔·珀尔。恐怖分子声称丹尼尔是一名中情局的间谍，并试图以释放丹尼尔为条件向美国进行勒索。长久以来，美国的政策都是不与恐怖分子进行谈判，我延续了这一政策。我知道如果我接受了一名恐怖分子的要求，结果只会促使更多起绑架的发生。我们的军事和情报人员对珀尔展开紧急搜寻，但他们还是没能及时找到他。在临死前，丹尼尔·珀尔说：“我的父亲是犹太人，我的母亲是犹太人，我是犹太人。”然后，挟持他的基地组织成员割断了他的喉咙。

　　我在遵循《日内瓦公约》的同时，也决定建立一个法律体系来决定被关押人员是无辜的还是有罪的。乔治·华盛顿、亚伯拉罕·林肯、威廉·麦金莱和富兰克林·罗斯福都曾面临同样的困境，也就是如何在战时将被捕的敌方士兵绳之以法。他们所有人都得出同样的结论：建立一个由军队来进行审判的法庭。

　　2001年11月13日，我签署了一项行政命令，要求成立军事法庭来审讯被捕的恐怖分子。这一系统是严格基于1942年富兰克林·德兰诺·罗斯福总统建立的系统，此系统曾用于审讯8名渗透到美国的纳粹间谍，并宣判其有罪。最高法院全体一致通过，支持军事法庭的合法性。

　　我相信军事法庭能做出公平的审判。被捕者最初被假定是无罪的，并有合格的辩护律师，有权提供对一个理性人有价值的证据。出于一些实际的国家安全的原因，他们不被允许接触机密信息，因为这会暴露情报来源和获取情报的方法。给一名被告定罪要求军事法庭的三分之二多数同意。被捕人员可以对军事法庭的决定和判决上诉至国防部长和总统。

　　在这场新型战争中，我做出建立军事法庭的决定和其他一些决定，其中都面临着保护美国民众和维护公民自由之间的矛盾。维护我们的价值观对于我们在全球的地位至关重要。如果我们无法实践所宣扬的价值观，我们就无法领导这个自由的世界，也无法吸引新的盟友加入到这项事业中来。我相信军事法庭达到了很好的平衡，既维护了法治又保卫了国家。

　　2002年3月28日，我从乔治·特内特的声音中听到了兴奋之情。他报告称，在联邦调查局和中情局的帮助下，巴基斯坦警方启动了一项行动，打击在巴基斯坦城市费萨拉巴德的几个基地组织藏身处。他们抓捕了20多个基地组织成员，其中就包括阿布·祖巴耶达赫。

　　几个月以来，我一直听说有关祖巴耶达赫的报告。情报机构认为他是奥萨马·本·拉登信任的一名副手，一位高级幕僚，负责运作在阿富汗的一座训练营，“9·11”事件中的几名劫机者就曾在这个训练营接受培训。情报人员怀疑他参与了之前的几起阴谋，比如摧毁在约旦的目标以及炸毁洛杉矶国际机场。中情局认为他在计划再次袭击美国。

　　祖巴耶达赫在被捕前曾在一次枪战中受了重伤。中情局用飞机送来了一位最好的医生，医生救了祖巴耶达赫的命。随后巴基斯坦方面将他移送给我们来看押。联邦调查局开始审讯祖巴耶达赫。他很明显接受过训练，知道如何应付审讯。他透露出一些信息片段，都是他认为我们已经知道的信息。令人恐惧的是，我们知道得并不多。比如说，我们确切得知了哈立德·谢赫·穆罕默德的新化名，祖巴耶达赫也证实此人是“9·11”袭击的策划者之一。

　　祖巴耶达赫不再回答问题。乔治·特内特告诉我说，审讯人员相信祖巴耶达赫还有未透露的信息。如果他有所隐瞒，那能是什么信息呢？要避免又一起毁灭性的袭击，祖巴耶达赫是我们的最佳线索。“我们必须查出他知道的信息，”我向调查小组发出指令，“我们该怎样做呢？”

　　一个方法就是由中情局的人员接管祖巴耶达赫的审讯工作，并把他转移到在另外一个国家的安全地点，在此中情局的人员可以完全控制他所处的环境。中情局专家列出了一套审讯技巧，都是不同于祖巴耶达赫曾经成功应付审讯使用过的技巧。乔治向我保证，所有审讯都是由经验丰富的情报专业人员来进行的，这些人都接受过大量训练。医疗人员也会在现场，确保受审者在身体和精神上不受到伤害。

　　依照我的指令，司法部和中情局的律师也进行了详细的法律评估。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加强的审讯计划符合宪法及其所有适用法律的规定，包括那些禁止虐囚的法律。

　　我看了一下那些审讯技巧。尽管其中有两项技巧也是合法的，我还是觉得它们太过分了。我下令要求中情局不要使用这些技巧。另一项技巧是水刑，这是个模拟溺水的行刑过程。毫无疑问，这是个让人很痛苦的过程。但是医疗人员向中情局保证，这不会造成持久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