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工人运动(8)

　　毛泽东这时直接领导长沙新河站的工人工作，他得到郭亮的报告后，同意这个估计；便立即与武汉的党组织联系，动员徐家棚工人起而响应；并迅速统一粤汉铁路工人的组织，以便行动。当时直接领导徐家棚工人工作的是林育南。在毛泽东的指示下，岳州工人俱乐部联合全粤汉路工人于9月8日拍电报给交通部，请求3天以内答复撤办张、苗二工贼的问题。最后通告路局，声明如果得不到圆满解决，即采取最后手段——全路罢工。

　　9月6日，粤汉路徐家棚、岳州、长沙、株萍四处的工人俱乐部成立了全路工人俱乐部联合会，下设调查、留守、通信、检查、总务各部，准备罢工。各处工人俱乐部紧接召开各种会议。动员每个工人，做好罢工准备。3天过去了，王某没有任何反应。工人们为了防止破坏，将机车上的重要机器零件都拆存起来，然后不慌不忙地停止工作。9月9日那天，徐家棚和岳州、长沙之间都不通车了，机修厂也停工了，粤汉铁路大罢工正式开始。

　　毛泽东坐镇长沙，领导全路工人俱乐部，与郭亮保持密切的联系。

　　粤汉铁路工人俱乐部联合会提出8项要求，让铁路局答复。8项要求的主要内容是：张恩荣、苗凤鸣撤职；全路工人的工资，依照京汉铁路例，做工满两年的改日资为月资计算（即京汉铁路的改短牌为长牌），按月发给，不得拖欠；病假期间照发工资；增加生火夫、小工等的工资，发给出差费；工人升职应由老工人中依次升补；工人不得无故受处罚，不得任意被开除；还包括有其他工人福利事项。

　　罢工宣言迅速在全路和省内外、全国各地传开了。宣言除控诉张、苗罪恶，说明生活困苦情况，请全国工人阶级和各界起而援助外，明确提出罢工的如下目的：“我们为‘解除压迫’、‘维持团体’、‘改良生活’、‘提高人格’，不能不罢工呀！我们完全为我们切身利益而奋斗。我们为生存而奋斗，为人格而奋斗，不达到目的，誓死不止！工人们！勇敢、坚决、死中求活，全在我们团结、奋斗的力量呀！我们大家联合起来，一致向压迫我们的敌人奋斗！”

　　长沙新河工人俱乐部于罢工开始之后，为分化统治阶级，特别呈文给赵恒惕，说明湖南境内军车仍照常开驶，请不要干涉。

　　1921年，赵恒惕为争夺湖北地盘而进行的“援鄂”战争失败后，直系军队始终驻扎在岳州，赵与萧耀南之间存在着矛盾。这时，在毛泽东的指示下，新河的罢工组织很好地利用了这个矛盾，争取赵恒惕在这次罢工运动中保持了中立。罢工几天之后，粤汉路湘段的局长曾到新河讲话，表示“本局及湘政府均无暴力压迫之意，罢工期间工资照发”。后来赵恒惕又派了一个参谋到新河，想劝解工人早日复工，工人俱乐部写了封复信说：“朝允八条，夕即开车，决不违命。”

　　粤汉路工人正义的呼声，立即获得了全国各地工人的同情。武汉各工团和京汉路南段工人俱乐部即刻派了专人来徐家棚协助工作；并且劝导参加职工会的工人，不要再受工贼的欺骗，回到工人自己的队伍里来。

　　罢工开始以后，各处工人俱乐部为了防止破坏机车，轮流看守机器，许多工人都驻守在机修厂里，通夜不睡觉，往来巡查，使得企图破坏工厂和陷害工人的坏分子无隙可乘。个别工头也为工人们这种伟大的精神所感动，暗地里帮助工人护送机器机件。无形之中，工人的队伍更扩大了，更坚固了。

　　一列列火车像死蛇一样，躺在轨道上一动不动。

　　王某一面请来一连军队到徐家棚弹压；一面由张恩荣、苗凤鸣唆使参加职工会的落后工人接手开车，并派武装押运。9月10日晚，徐家棚几百个罢工工人和他们的家属妇女小孩卧在轨道上，阻止火车开行。王某指挥军队打杀，结果，受伤工人100多人，受重伤的30多人，投水失踪的10多人，被捕9人。

　　徐家棚发生惨案的消息还没有传来，岳州工人只知道有火车开来后，在郭亮的领导下，于9月11日早晨一齐拥到铁路上来阻止火车的通行。他们高举着“张、苗万恶”、“驱逐二贼”、“要求正当权利”的旗帜，一个个横卧在轨道上；郭亮是最先英勇地卧下去也是卧在最前面的一个，列车远远地被迫停驶了。王某驾着摇车亲自赶来，在火车后面指挥，强迫开车，疯狂地叫骂：“赶快开车！压死了这班穷王八蛋，有我负完全责任。”

　　开车的司机王忠，是一个40多岁的老工人，郭亮过去同他交谈过，劝他加入了俱乐部；王后来受了张恩荣的拉拢，又加入了职工会。老司机在王某的强迫下，只得将火车徐徐启动了。雾气大作，眼看快到郭亮的跟前了，郭亮挺起身来，一手顶住机车前的排障器，沉着而坚定地大声喊道：“工友们，从工人的身上是开不过车去的！”他身后的工人们顿时镇静下来，照旧卧在轨道上。一动不动。郭又朝着机车上喊道：“开车的工友，天下的工人都是阶级兄弟，你不能替官僚、军阀杀害自己的亲人呀！”

　　“阶级兄弟”和“穷王八蛋”，这两句话使老司机顿时觉醒过来，他一换刹把，火车向后退下停住了。他从机车上跳下来，扑到郭亮的怀里，激动地说道：“郭秘书，我走错了路呀！”郭紧紧地抱着老司机说：“王大叔，你现在走对了！”

　　王忠回身跃上机车，把插在车头上那面“职工联合会”的旗子拔下，摔在王某脚下，愤怒地吼道：“你自己去开吧，再不上你们的当了！”

　　郭亮立即带头高呼：“工友们团结起来，打倒王某！”工人们跟着都高呼，口号声如巨雷轰鸣，把王某一伙吓跑了。

　　工人的队伍齐集在车站和轨道上，火车再也不能通行了。

　　王某黔驴技穷，于是拿出1.2万元贿赂了北军两个连长，将两连士兵开入车站。士兵们端着上好刺刀的枪，朝工人们逼来。郭亮和俱乐部其他负责人领着工人群众，跟士兵们在一个几十米宽的横面上对峙着。王某命令士兵将工人驱散，郭亮对士兵们高声喊道：“士兵兄弟们呀，工人、农人和士兵都是一家人，你们哪一个不是穷苦人家出身的，请你们不要听这些官老爷们的话，来杀害自己的阶级弟兄呀！我们是为了挣碗饭吃才不得已罢工的呀！”士兵们都犹豫起来，有的将枪放下来，有的想后退了。王某狠狠命令两个连长开枪：“出了事由我负责！”说着，从一个传令兵手里拿过一支驳壳枪，照郭亮的脚下打了两枪，并大声叫道：“先把这个矮子抓起来，他是煽动罢工的头子。”在混乱之中，两个连长便命令士兵开枪射击。据随后两天报载，士兵们迫不得已，向工人群众“闭目乱刺”，胡乱开枪。一时工人的口号声和枪声混成一片。当场有70多名工人受伤（后有6人重伤而死），有的头被劈开，有的手足被砍断，有的四指被砍去，许多工人家属跑去抢救，也被枪杀。“北军”在王某指使下，逮捕了郭亮和俱乐部主任张万云以及王忠、吴有青等30多名工人积极分子，押送武昌陆军监狱。总计徐家棚和岳州两处铁路工人被打死、打伤和捕去的共达200多人。

　　长沙新河工人得到岳州惨案的消息后，愤怒极了，立即发出快邮代电给北京政府的交通部，要求撤除王某；同时电告徐家棚工人俱乐部，要誓死坚持到底。并派3个代表到徐家棚工人俱乐部协助工作。

　　第二天，岳州派一工人代表来到新河，将岳州工人遭残杀的情形作了详细报告；说明岳州工人俱乐部至今虽被“北军”占驻着，但是工人并没有停止活动，他们一面救护受难的工友，一面派人到武汉各地联络。这位工人代表最后说：“我们广大的工人队伍在敌人的刀枪下团结得更坚强了！”就在这个大会上，新河工人致电全国各工会、各报馆、各团体请求声援。

　　这天下午，毛泽东指示长沙各工会团体联合各公法团体和各界代表开紧急会议，援助粤汉路罢工工人。当即决定以湖南各工人团体名义，通电全国宣布萧耀南罪状；派员慰问徐家棚、岳州工人和粤汉路罢工工人，鼓励他们坚持到底；散发传单，将罢工和惨案经过通告长沙和湖南全省工人，发动对粤汉路工人的各种援助。各工人团体快邮代电中说道：“虽日之于韩，英之于印，亦不过如是残酷……我们要打倒穷凶极恶的军阀！全国劳动阶级朋友们！这班军阀的走狗，压迫工人的局长、监工如不扑灭，工人永无见天之日！大家联合起来，扑灭这班敲骨吸髓的工贼！”

　　毛泽东还特派何叔衡到武汉，加强同湖北党组织的联系。

　　粤汉路工人俱乐部联合会立即向全国发出快邮代电，并向铁路局提出四条：一、撤退弹压工人的军队。二、革除并惩处王某。三、抚恤受难工人及工人的家属。四、完全接受工人提出的条件。武汉全体工人在武汉工团联合会的领导下，号召全国工人起来声援粤汉路的罢工工人。在发出的宣言中说：“武汉工团联合会认为这件事，是我们劳动阶级全体的事，不是粤汉工友一部分人的事，是我们劳动阶级全体的耻辱。不是粤汉工友一部分人的耻辱。因此，这个问题要我们劳动阶级全体去解决。武汉工团联合会决定各工团以实力援助这次的罢工。粤汉铁路的工友呀！你们要勇敢决绝坚持到底，百折不回，我们誓尽力为你们的后援！”武汉工团联合会和京汉路南段工人俱乐部又将“3日内如不作圆满解决即全体罢工的决定”，通知萧耀南。

　　萧耀南接到这个通知，万分惊惶，急忙打电话大骂王某，不该闯出这样的大祸，责令王某一手办理。据当时报纸的报道：“王某接到这个电话，登时昏绝椅上，汗如雨下。”

　　王某于是改变方针，以软化手段对待工人；请工人吃饭，送礼，送受伤工人到医院治疗，亲自去“慰问”。同时以发双薪引诱工人开工。他以为工人为生活所迫，必不能长久坚持。但工人们完全不为这种卑鄙手段所动摇，一致决心坚持到底。

　　粤汉路工人俱乐部联合会每天接到全国各地声援函电不下数十起，各地的援助捐款也源源而来。安源工人俱乐部专派代表送来援助费，长沙各业工人发动捐款，武汉工团联合会筹了1000元，京汉路江岸工人俱乐部援助了500元……因此，罢工工人每天能得到一角钱生活费的救济，大家的决心更坚强了。

　　罢工坚持到9月22日，在全国铁路的党组织领导下，召集了陇海、郑州、长辛店、粤汉等铁路工人代表1000多人在汉口开会，议决25日还得不到解决，即同盟罢工响应，并准备组织敢死队200名。罢工风潮将波及全国铁路了。

　　北京政府的交通部这才着慌起来，连忙在9月24日派了一位次长到徐家棚粤汉路工会总部，邀请工人去谈判。王某被迫承认了工人的要求，但马上又翻了脸。

　　9月27日，京汉路和粤汉路全体工人通电给吴佩孚，若48小时内不圆满答复工人要求，就全体罢工。吴佩孚看到工人势力不可抗拒，第二天只好完全答应了工人原来提出的8条要求，外加安葬死者、医治伤者、抚恤死难家属、赔偿工人损失。

　　郭亮和被捕的工人都释放了。压迫工人的张恩荣、苗凤鸣被革除了。工人各项要求都达到了。付出了巨大代价的粤汉路工人的大罢工，至此获得完全胜利。

　　9月28日，新河俱乐部工人代表乘早车回到长沙，工人们都赶到车站去欢迎，一路放着鞭炮，高呼胜利。徐家棚、岳州、新河各处粤汉路工人都大开庆祝会。

　　郭亮回到长沙后，许多铁路工人和他们的家属都来慰问他。

　　在这一胜利的基础上，毛泽东亲自领导粤汉铁路工人成立统一的工人组织。1922年11月1日，徐家棚、株萍、新河、岳州四处工人俱乐部派出代表，在毛泽东主持下，于长沙新河集会，正式成立粤汉铁路总工会。这是全国铁路工会中成立最早的统一组织，会址就设在长沙新河。

　　水口山工人大罢工

　　1922年12月，常宁水口山铅锌矿3000多名工人的大罢工，是在安源罢工的胜利影响下爆发的。当时党把蒋先云等从安源派到水口山，帮助开展工作，对这次罢工的胜利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同安源的胜利一样，水口山罢工的胜利，当时在全国也有巨大的影响。

　　早在1917年至1920年间，水口山的工人就曾为工人福利和索发积欠工资，向矿局作过几次英勇斗争，两度罢工。由于没有正确的领导，工人方面吃过亏。不过工人的反抗精神并未消失，事实终于教育了工人：要生存，只有团结起来，继续坚持斗争。

　　水口山为我国当时最大的铅锌矿，1896年开办，1906年改成新式矿场。矿权名为湖南省有，实为军阀把持，赵恒惕的军费多取自此矿。矿局职员多是官方亲朋戚友，“视工人如牛马，不惜时加盘剥，为所欲为，一拂其意，则大施狠毒，或惩罚，或鞭笞，或开除，或送警。如洗沙台工人吸烟者罚工五日，大笑者罚工五日”。封建把头，剥削重重。工人工资一般每月八九元，少则三四元，甚至每天只有六毛钱的；而且常拖欠不发，被职员挪留生利。年终红奖本来工七职三，职员以权势在手，改为工三职七。此外，油米处等则大斗进，小斗出；盘剥工人，无孔不入。矿内设备陈旧，工人常有受伤，以至压毙的。这些情况，同安源大体相似。

　　据当时直接参加这次罢工斗争的同志回忆，1922年，全国工人运动蓬勃展开，消息传来，水口山的工人们议论纷纷，其中对工人影响最大的就是安源路矿的罢工胜利。大家都有进行斗争、改善待遇、争取权利的要求，但鉴于以往几次斗争的失败，又有些踌躇，觉得非向安源学习不可，非找人来帮忙不可。这时恰有一个安源的工人来到水口山，他跟水口山工人中的积极分子、机械工人刘东轩熟识。他一来就跟工人们谈起安源工人俱乐部的权力如何大，怎样为工人谋福利；又把安源路矿工人斗争的经过，以及斗争胜利的种种情况告诉大家。

　　水口山工人听了都非常兴奋，非常向往，希望也有人来领导他们成立工人俱乐部。以往几次罢工斗争中的积极分子这时便集合商议，决定派一个人到安源去接头，请安源派人来领导水口山工人成立工人俱乐部。大家公推刘东轩去，因为他有亲戚在安源做工。机械厂的一些工人给他凑集了路费。

　　刘东轩到了安源，经过他的亲戚的介绍，见到俱乐部的负责人李立三、刘少奇等。安源党组织向毛泽东请示后，非常重视这件事，答应派人到水口山协助工作。刘东轩马上写信告诉矿上的工人，要他们做好迎接的准备。

　　安源工人俱乐部决定派遣蒋先云和谢怀德、李庆余、方福胜3个安源的工人（他们都是罢工斗争中的积极分子）去水口山帮助工作。

　　谢怀德是湖南衡山白果人，1908年就在安源煤矿做工。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他曾组织安源工人武装进攻萍乡、醴陵。1928年1月在萍乡被捕后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