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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美人谋》 作者:闻情解佩

第17章 :画像

  蕴画回到房间后,荔枝没过小片刻也跟着回来了,手里捏着那张画像,进了屋便往内间去。

  樱桃知道蕴画是去老太太那边画像的,到了夜间便吵着追着荔枝要画像,被荔枝斥责了几句,差点落了泪。

  蕴画有些看不过去,嗔怒道:“她要看,你便给她看就是,何苦为这事骂她?樱桃,站到我这边来,咱们就让她举着那画像给咱们看,可好?”

  樱桃破涕为笑,三步两步到蕴画跟前,一起看向荔枝。只见荔枝却微微蹙着眉,不知在思索什么,蕴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什么来,便再次将目光投向荔枝。

  荔枝手里捏着那画像,缓步走过来,脚步迟疑,走到灯烛处时,捏出画像的手一松,那画像便落在了火苗上,霎时间只燃起一片青烟,剩余一滩灰烬。

  蕴画眉头微蹙,见荔枝眼神略微有些闪烁,更加有些生疑,未等追问,便听荔枝急切喊道:“四小姐,都是荔枝不好,将那画像毁了,趁着画师还未曾走远,就让荔枝将画师追回来,无论如何也要求画师再给您画一幅。”

  蕴画看荔枝那副急切模样,又觉得她刚才不过就是一时粗心,拦着荔枝思虑之下未曾追问只得作罢。

  倒是樱桃觉得好生遗憾,口里喃喃有词,说道:“既然这幅画像毁了,不如再让虞先生画一幅就是。我见过他珍藏的一幅画像,美极美极。”

  次日,蕴画去吟歌苑读书,因今日袁青枫留在府里要考应辰、应景和应年的功课,曼书又说身子不适未曾来,所以吟歌苑便只有蕴画一个学生。

  虞忌言也没有按平日里教习的方式来教蕴画,而是随意拿起一本书,递给蕴画手中,说道:“这本书,我还未曾讲过,可是我知道你平日里翻看过。你便给我讲一讲,你从这本书里领悟到了什么,随意便好,不用拘泥于字面意思,你知道我一向最反感不知其意死读书。”

  蕴画低头扫了一眼书封,确实是从虞忌言这边翻看过的书籍,当日也曾觉得颇有些意思,可是因其中牵扯到男女情爱,于是便不曾从吟歌苑借出回去细读。

  如今虞忌言问起其中何意,蕴画却有些顿住,如若谈起的是爱情,那么蕴画自然深有感悟,这与人无关,不过就是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心境罢了。可是,她却不能吐露心声,毕竟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教授自己学识的先生,非知己,非良人。

  正在这时,蜜柚端了一盘点心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搁置在桌几上,朝蕴画笑了笑,飞快地看了虞忌言一眼,便离开了。

  虞忌言的视线一直不曾看向蜜柚,这让蕴画有些说不出的失望。见虞忌言一直盯着自己看,知道他这是在等自己说话,于是不再回避,淡淡说道:“这书上所讲,无非便是这一句话,得遇倾心之人,宁肯将自己逼至悬崖峭壁,也不言退。”

  虞忌言深深地看了蕴画一眼,眼神中的讶然无法藏匿,良久,他收回注视的目光,不发一言走出了书堂。

  蕴画轻舒一口气,合上书,出门去找蜜柚,见蜜柚正在房间内缝制衣服,打眼看去便知定是虞忌言的无疑。

  蜜柚见蕴画进来,忙放下手里的衣袍迎上前来,蕴画却止步,走近床榻拿起那衣服来,轻叹说道:“这针脚可真细密,蜜柚,你的女红这两年可是越发长进了。”

  蜜柚将蕴画手中的衣服取过来,有些羞涩地藏在身后,说道:“不过就是瞎做几件衣裳练手罢了,让四小姐见笑了。”

  蕴画见蜜柚形容越发消瘦,眼眶微陷,知道她为情所困,于心不忍,拉过蜜柚来一同坐下,认真问道:“蜜柚,你年岁大,又不比荔枝那般没心没肺,所以我也不好开口追问你这两年来的事。可是,我不能看着你一天天枯熬下去,虞先生与你那般生疏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你自己更不会不知。”

  蜜柚听到这里,眼底朦胧却未曾流下泪来,只是苦笑说道:“你看,我竟是不会哭了。以前每夜里都哭到睡过去了,已经早没有泪水可流了,可是心里却跟淌血一般。四小姐,难为你不记恨我离开你来服侍虞先生,我心里羞愧,却不曾说出来过,因为我觉得但凡做了便应该有担当,正如我来到虞先生这吟歌苑,既然来了,又何必牵肠挂肚扭扭捏捏地不肯面对?我是喜欢他,可是他却不喜欢我。”

  蕴画自是看得出虞忌言对蜜柚并无意,可是仍旧有些疑惑,问道:“蜜柚,照你这般说,虞先生不喜欢你,又怎么肯将你留在这边,而且一直以礼相守?”

  蜜柚苦笑,说道:“四小姐是想说虞先生对我冷漠疏淡吧?四小姐可知,虞忌言为什么肯将我留在吟歌苑吗?”

  蕴画摇头,这一点她倒是真猜不出一二来。

  “因为我在虞先生面前立过誓,此生不再向他谈及情爱。否则他便会将我逐出吟歌苑,不再相见。”

  蕴画长叹,又恨铁不成钢地叱道:“蜜柚,你好傻……”

  “得遇倾心之人,宁肯将自己逼至悬崖峭壁,也不言退。”蜜柚静静复述着蕴画的话,说道,“对不起,四小姐,你说这句话时,我恰巧听见了,深以为意。”

  蕴画微怔,旋即无言,看到蜜柚渐渐苍白的娇颜,有些说不出的心痛与无奈,爱,并不是一个人说了算,也不是一个人可以感知的。

  爱,说穿了,一定会是两个人的事。而蜜柚深陷到爱的漩涡中,蕴画却救她不得,能不能获救,就是要看她自己能不能从深渊中再解脱出来,解脱出来便是生,解脱不出来便是死路。

  蜜柚求生,便要忘记虞忌言,可是蕴画知道这必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从蜜柚的眼中,她便可以看出,她对虞忌言的爱,已如同炉火般难以熄灭,哪怕现在泼上去的是一盆冷水,也会冒出青烟,萦绕不息。

  蕴画思索再三,还是去找了虞忌言,他正在书房中静坐。蕴画进去后,只是侧立在他身前,见他睁开眼睛看向自己,于是说道:“先生,你不该那么对待蜜柚。”

  “哦,你说说看,我如何待她了?又怎么不该这么待她了?”虞忌言起身,走至书架前,不曾回头,却将问题抛向了蕴画。

  “你要她起誓不谈情爱,却又做不到让她死心,否则大可将她驱逐开你的身边。既然不想叫她对你毫无眷恋,又为何对她这般生疏冰冷,爱了便是爱了,不爱便是不爱,爱与不爱之间从未不曾有中间选择,可是你却偏偏做了中间选择,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很矛盾吗?要么让蜜柚离开,要么便与蜜柚相恋,别不给予她你的心,又要她每日每夜心里都是你。”蕴画语速很快,有些不忿地朝着虞忌言嚷道。

  虞忌言待要开口说话,看见蕴画的神情,无奈地摇了摇头,缓步走过来,说道:“待以后,你便会明白,给一个人希望总比不给希望要强。如果我现在要蜜柚离开吟歌苑,那便是彻底毁灭掉她。”

  蕴画微怔,当即了悟。

  以蜜柚目前情形来看,让她离开吟歌苑,便是要她去死。依蜜柚的性子,如若没有爱上,还可讲坚强执着的道理,如若爱上了,那么心中便只有爱这座大厦存在,一旦这座大厦倒塌,那么她也会不复存在。

  虞忌言却因为看到蕴画怔愣的神色,伸手揉了揉蕴画的头发,说道:“我给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还小,自是不会懂得爱有时会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它蕴藏着的力量是你今生都无法想象的,可以让人获得重生,也可以让人走向痴傻癫狂,甚至毁灭。”

  蕴画只听着虞忌言的话有些发呆,却忘了躲避虞忌言揉向自己头发的手,待到反应过来时,才倏地后退半步,面色有些绯红,扫了虞忌言一眼,见虞忌言也有些不自然。

  蕴画匆匆辞别,从吟歌苑走出,身后,虞忌言低唤了几声“画儿”也未曾应。倒不是觉得与虞忌言亲近几分有多大的不妥,在蕴画心中,这几年相伴,早已将虞忌言当做家人般看待,虞忌言那绝世风华也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她从来都是高看他一眼。

  只是虞忌言从未向蕴画做出这般亲热地举动,所以一时令蕴画有些不安。如果一定要问蕴画,将虞忌言看做什么,蕴画会有好几种回答,是亲人,是朋友,是受了委屈想要去倾诉可是又不敢倾诉的那种家人,想倾诉是想从他身上得到慰藉,不敢倾诉是怕他的言语不能抚慰自己的心,甚至还会伤害到自己。

  或者,这里面还有一层蕴画自己都未曾想象的感情,不疏远,不亲密,只是觉得踏实,心安。

  蕴画回去路上,想起近日未曾见到乔姨娘,便又折道去了乔姨娘那边。

  谁知,蕴画从走近院门,便见绣屏正提着食盒站在院门后,蕴画有些疑惑,问道:“绣屏,你提着食盒站在这里做什么?姨娘屋里的小丫头们呢,怎么也不出来帮把手?”

  绣屏见是蕴画,起初有些紧张的神情顿时放松下来,见蕴画要往里走,马上伸臂拦着,面色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四小姐,您先别进去了。”

  “为什么?”

  绣屏迟疑着不肯说,见蕴画再度往前走,只得拦着低声说道:“老爷在里面,有些不太方便……”

  霎时间,蕴画便明白过来,只差没红了脸,当下扭头朝回走,绣屏不敢大声唤她,便随着她去了。

  蕴画有些失神地往自己院子里走,见林姨娘正往齐氏院子里去,便绕了路避开了她。自从当日,蕴画在袁青枫面前指出林姨娘或许便是谋害齐氏的真凶,袁青枫便对她疏远很多,林姨娘对蕴画不是不恨的,只是一直未曾找到合适的时机,再加上蕴画后来又在老太太房里养着,更是无从下手。

  蕴画知道袁青枫越是疏远她,她越是恨自己,所以极少与其碰面,见面也极少言语。选了这条偏僻近道,才不过走了片刻,便听见两个丫鬟婆子躲在假山后偷闲嚼舌根。

  “乔姨娘也真是的,明知老爷回来便往沈姨娘房里去,她还装病让绣屏那丫头将老爷拦过去了,还将小丫头们都打发出来,这大白日得就没皮没脸勾搭着老爷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也不怕传言出去让人笑话。”

  有个婆子干笑了几声,说道:“什么见不得人?乔姨娘好歹是跟老爷在自个房里,在自个榻上,他们两个关起门来愿意怎么闹腾便怎么闹腾,闹腾舒坦了,畅快了,还能多给些好脸色给咱们看。”

  “这话也是,记得去年,老爷有半月未曾到乔姨娘房里来。乔姨娘每日只气得揪住咱们的错不放,我这尾指就是那日被打折了断掉的,到这遇到雨天还痛呢。”

  “说起来也是你活该,你明知乔姨娘最恨别人提起她无子,你却偏偏提起你那不争气的儿子,还说什么儿子再不争气那也是有传宗接代命根子的,女儿再娇贵那也就是躺下被人骑在身上泻火的,一旦玩弄腻了,连骑的兴致都没了。这也就是在乔姨娘房里,她怕惹出是非来不敢将你如何,如果是在大太太房里,只怕要去了你这半条命。”

  “我说的是难听了些,可是哪一句话不是实话?乔姨娘也别装出一副清高模样来,她如果守得住,还用得着在老爷的饭食里加了些补男人身子的东西进去?绣屏那丫头只当我没瞧见,却不知我当时就在灶房窗户外面看着呢。”

  “这话你可别再乱说,此事非同小可,老太太如果知晓乔姨娘这么做,岂会饶得了她?那时家里再闹出些风波来,小心没人保得了你条命。天色也不早了,老爷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这个把时辰折腾,快些回去,也该是时候了。”

  蕴画一直站在暗处,未曾动身,那两个婆子从假山后猫出身来,四下张望了眼,没看见人,便互相使个眼色迅速朝乔姨娘的院子走去。

  蕴画暗惊,如果这两个婆子所言不假,乔姨娘果真在袁青枫的吃食中加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老太太得知后岂止会勃然大怒?那些虎狼之药,不过看似生猛,久而久之便会掏空人的身子,袁老太太又岂会容得了乔姨娘这般待袁青枫?

  打死或者将其打发出去都是有可能的,蕴画暗叹,觉得一向谨慎细微的乔姨娘犯下这样的错,真的是有些不应该。

  蕴画看她们走远,正待移步之时,却突然见几丈外的远处,一个人影闪烁了下,迅速淹没在竹林之中。很明显,那人同样躲在暗处偷听到了两个婆子的话语,待那两个婆子走远才疾步离开,只是,那人没有发现到蕴画也站在了暗处罢了。

  而那个方向,正朝着庄氏、林姨娘、沈姨娘的院子。那个身影到底是哪房的人,蕴画不敢确定,不过蕴画隐隐约约却有种不祥的感觉,此事定会在侯府掀起轩然大波。

  乔姨娘也定会被推至风口浪尖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一言一语道出今日房中亲密之事。到那时,尴尬,羞耻……将会陷入如何的不堪境地?

  蕴画不敢继续想象下去,她本想折身去提醒乔姨娘,可是却有些犹疑,如果从她口中道出,势必会令乔姨娘与自己本就淡薄不甚亲近的关系推至更远。

  所以,她决意将此事透露给某个人,让那个人去提醒乔姨娘。

  曼书听见蕴画这般讲话,自是不肯依她,逼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四妹,你要记得,我现在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媳,而你,现在还不过是庶女身份,即便你是养在老太太身边,也不见得尊贵到那里去。”

  蕴画冷笑,说道:“那么我也告诉你,即便你能安安稳稳地嫁进镇国公府,你也改变不了你只是靖远侯府庶女的事实。而这个事实,正是因为你在意所以才不可能摆脱掉。三姐,作为姐妹我奉劝你,做人做事还是低调稳妥些好。即便大姐进宫为妃,也不见得多么嚣张跋扈。何况你只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媳。”

  “大姐肯伏小做低,那是因为她没有资格可以代替皇后姑姑。”

  蕴画无语,虽说赫连皇后是出自镇国公府的嫡女,是赫连誉的姑姑,可是曼书并未过门,这时便称呼赫连皇后为姑姑,实在让人有种难以言明的发指。

  蕴画忍耐再三,还是将来意说明,隐晦说道:“我从园子里走,听见有人说起姨娘和父亲的事,待闲时,你过去问问,只说是从旁人口中听说的,别提我便好。”

  “呵,我提了你又如何?”曼书撅着嘴说道。

  蕴画回转过身,认真而严肃地给曼书说道:“那么我告诉你,我不会承认。还有一句话,我奉劝你,以后,如果你决意要跟我过不去,便要看看自己的本事,到底是比我聪慧还是比我有才智,否则……”

  蕴画说到这里,便止住话,看也不看曼书一眼,疾步离开。

  走出曼书院子后,才长舒一口气,这场不愉快的谈话真是憋闷得紧。年岁越大,与曼书的相貌越发不同,性情不同,也越发疏远,没了骨子里的亲近之感。

  到底不是亲姐妹,而应辰和曼书之间的心有灵犀便是自己不可以比拟的,这点瞒得住旁人,就是不知能否瞒住乔姨娘。

  回到房间,荔枝已经奉来茶盏,说道:“四小姐,听人说,镇国公府上的嫡长孙看了画像后,便让人裱了放在自己书房里了,镇国公府上的大太太不允,说男儿应志在四方,不能为男女私情所累,一定要嫡少爷功课得意后才肯还给他,嫡少爷不肯,伸手去夺,好端端一张画像,便撕成了两半截。嫡少爷手里拿着的是上半身,大太太手里拿着的是下半身,娘俩犟起来,谁也不肯让谁。”

  蕴画蹙眉,这赫连誉实在无礼,即便他是对自己有意,自己也不能容忍他这般孟浪。

  待过了傍晚,樱桃从吟歌苑回来说道:“刚才我从前边回来,听几个丫头说,三小姐在乔姨娘那边吵了起来,还大哭了一场,乔姨娘也有些生气,叫人将她送回房间,谁知那三小姐竟发了疯一般,吵着说自己是小姐,乔姨娘不过是姨娘,真出了什么事,也不能连累到自个身上。乔姨娘当时便气得晕了过去,是绣屏将张大夫请过来才救醒的。”

  蕴画蹙眉,竟不知曼书荒唐自私如此。

  催着荔枝帮自己换过衣,便要去乔姨娘那边瞧瞧,谁知荔枝竟是拦着,低声说道:“已经如此,四小姐何必过去蹚浑水?两头都不落好,还不如看着老太太那边的动静,老太太如要过问,四小姐再过去也不迟。”

  蕴画略一沉吟,见外面有小丫头叽叽喳喳说话声,樱桃喜欢凑热闹,出去问了一嘴,回来说道:“四小姐,老太太将乔姨娘、三小姐一众都叫进了前厅,四小姐要不要过去瞧瞧?”

  荔枝见状,本欲催着蕴画过去的,谁知蕴画却突然停住脚步,朝荔枝低声说道:“荔枝,你现在赶紧去乔姨娘房里守着,如若见什么人出入,都要记在心里,回来告诉我。”

  荔枝微怔,见蕴画坚持,只得去了。

  蕴画又朝樱桃说道:“樱桃,你赶紧让人去找全忠,再让全忠去找父亲回来,记得此事一定要尽快办妥,争取让父亲早一刻进府。”

  樱桃应下,折身朝外跑,口里嚷嚷着要蕴画放心。

  蕴画走出房门,却没有往邻近老太太院子走去,而是去了齐氏房中。

  应年刚睡下,齐氏正与严妈说着话,见蕴画进来都有些诧异,齐氏拉过蕴画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侧,温和地问道:“老太太那边闹腾得那么厉害,你不过去看看,怎么偏巧跑到我这里来了?可是有事?”

  蕴画摇了摇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向齐氏说起,齐氏朝严妈使了个颜色,严妈在房门处唤了个丫头低声嘱咐了几句,那丫头点头应下便往院外跑去了。

  蕴画自是知道,齐氏是想让严妈找人去老太太那边打探消息,于是不急不缓得说了句:“乔姨娘房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太太何不亲自过去瞧一瞧?”

  齐氏却突然问向蕴画,说道:“这么说,你知道乔姨娘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蕴画顿住,旋即说了几句推脱之词,齐氏有些明白过来,却还是不知其意,与严妈相视一眼,严妈说道:“四小姐这节骨眼来此,定是要太太出面去老太太那里为乔姨娘求情吧?”

  一针见血。

  蕴画看了齐氏和严妈一眼,顿时也明白过来,这两人早已得知乔姨娘犯了何事,而曼书又是为何与其争吵起来,所以才坐在这里不慌不忙得闲散聊天,不急着过去凑场。

  “虽说四小姐年纪还小,不懂这其中之事,可是乔姨娘犯下的毕竟是淫秽之罪。这搁在谁家,不都是乱棍打死了事的?照我说,四小姐还是不要再管为好,连三小姐也哭闹着不肯认乔姨娘,扬言说如果出了丑事,与己无关。”严妈劝道。

  蕴画蹙眉,乔姨娘虽说犯下大错,可是罪不至死,再者说,如果乔姨娘的事传言出去,德妃颜面无光,又怎肯饶过靖远侯府?

  当下,只得说道:“严妈说的是,画儿也是有所顾虑,可是严妈却忘了其中一层厉害关系。如今父亲共有三位姨娘,两个人联起手来对付其中一个,太太还落得清静,如若少了乔姨娘,那么林姨娘和沈姨娘如果抛开隔阂,与太太为敌,那么太太以后岂不是没有安生之日?”

  蕴画此话,正点明主题。不错,先前齐氏也曾顾虑过这一点,但是长年积怨,一旦听见乔姨娘受罚之事,当即被理智冲昏了头脑,只盼得老太太打死乔姨娘了事。

  现下,被蕴画细细分析,又觉出不妥来,即便乔姨娘死了,林姨娘和沈姨娘都还在,真如蕴画所说,两人联手对付自己,可如何是好,当下便有些犹疑起来。

  严妈见状,知道自己定是劝不住她,只得轻叹说道:“既如此,我服侍太太换衣再过去吧。”

  蕴画在外间相侯,见严妈派出去的丫鬟正走回来,于是问了几句老太太那边的情况,谁知那丫鬟却说看见沈姨娘让君梅出了府。

  蕴画微怔,旋即便明白过来沈姨娘此举何为,当下拉住那小丫鬟说道:“你侯在这里,待太太出来,你告诉她让她先去老太太房里,万万拦着老太太不能下死手。我去去便回,叫她不必担心我。”

  蕴画疾步出了院子,又走出二道门,见仆从小厮均不在,于是便又朝府门而去,见门人喝得醉醺醺的,问不出全忠的下落,便只得独身出了府。

  蕴画极少出门,一时辨不清府外大街的方向,也不知袁青枫的下落,可是她总是要在君梅之前找到袁青枫,否则一旦君梅受到沈姨娘指使,在府里拦着袁青枫耽误些时刻,没准乔姨娘真的被老太太打死了事了。

  可是,蕴画盲目在大街上走总不是回事,见自己华衣锦服,与府外走卒商贩格格不入,又有些惊恐,正待往回走时,便被人从身后拍了肩膀一下。

  蕴画惊骇,倏地转身,递拳便朝那人面门上捣去,谁知被那人迅疾闪身避开去,握住了手,笑吟吟得看着自己,蕴画看去,赫然便是赫连誉。

  “你怎么自个出了府?你们府上没人跟着吗?你如果出了任何闪失,靖远侯府拿什么赔给我?”赫连誉不改浪荡本性,穿了一身玄袍,紧盯着蕴画,满心的欢喜。

  蕴画蹙眉,叹流年不利,出府竟遇上这等混世魔王,只说自己赶着回府,折身往回走。谁知赫连誉却在身后拉住蕴画的手,说道:“先别急着走,既然出来了,难得见一面,总要在一起多说几句话亲近亲近才是。”

  蕴画被赫连誉握住手,当即将手举得高高的,说道:“好,你既然想握着,便叫他们这些人都看着,看靖远侯府的女儿是多么低贱,被男人当街调戏羞辱。待回府后,羞愧自杀便是。”

  赫连誉怎知蕴画竟如此激进,乍然放开她的手,低声劝道:“你小声些,真叫别人听见毁了你的名声,那可如何是好?你虽是镇国公府上我未过门的妻,可是我也不愿你被那些不相干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扰得心烦。不过你也放心,但凡你跟了我,我总是要护着你的,不管你做了如何的错事,我也一定会护着你,不让任何人伤得了你。我这颗心,天地可鉴,即便剖出来,也是亮堂堂的。”

  蕴画见赫连誉神情真挚,一时又有些莫名的感动,当下不再与他针锋相对,低垂下头默不应声。

  “你出府要去哪里?”赫连誉问道。

  “我来寻我父亲。”蕴画如实答道。

  赫连誉微怔,旋即有些了悟,说道:“是不是侯府出了什么事?牵扯到你身上了?别怕,我去给姑姑说,要她给你做主,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蕴画本是温婉的,这时听见赫连誉的“官二代”论,当下又有些崩溃,正色说道:“赫连誉,我知道你姑姑是皇后,可是你也不能拿着她做幌子到处压制别人。你这样做,根本就是狐假虎威,只会被别人看不起。”

  蕴画往回走,赫连誉跟在其身后,说道:“我就是为了你不受欺侮,我狐假虎威又如何。”

  蕴画站住身形,认真说道:“赫连誉,你给我听好,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与你定过亲的侯府三小姐袁曼书,我名为袁蕴画,乃是靖远侯府的四小姐。你如果非要那么张扬,只请你认准了人再去表示什么。”

  赫连誉有些怔楞,说道:“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

  蕴画实在不想再跟他纠缠,疾步朝回走,赫连誉却紧追不放,急切说道:“不,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何意?我每次让人给你送东西,那下人总说是亲手交给你的,还说你十分亲和,总是问起我,间或还会捎几句温情脉脉的话。可是,为什么每次见到你,你总是对我这般抵触?”

  “我说过了,我不是与你定过亲的三小姐曼书,你怎么还不明白呢?”

  蕴画说着,已走近靖远侯府,远远看见袁青枫正下了马车,君梅凑上去在说着什么,袁青枫蹙着眉正在迟疑要进府还是再出去。

  蕴画当即朝袁青枫疾奔而去,赫连誉终究是不好露面,在后面吆喝道:“我什么时候再来找你?”

  蕴画头也不回,说道:“等你长大了再说吧。”

  蕴画走近袁青枫身前,袁青枫有些诧异,问道:“画儿,你不好生在府里呆着,怎么跑了出去?如果生了事可如何是好?你一向沉稳,今日怎么做出这般莽撞之事?”

  蕴画不答,看向君梅,君梅眼神闪烁不敢看向自己,蕴画于是问道:“君梅,你不在府里服侍沈姨娘,你出来拦着父亲做什么?”

  君梅低垂着头,不答。

  袁青枫说道:“君梅说,云裳这几日身子懒,又嘴馋,想吃街口的玲珑酥,还非要我亲自买给她吃,画儿,你先回府,待我买来后让你给你送一份过去。”

  蕴画冷冷看着君梅,说道:“眼前乔姨娘都要被老太太乱棍打死了,沈姨娘竟还有心情要吃玲珑酥,还非要你在这节骨眼拦着父亲亲自去买?”

  君梅骇住,支支吾吾答不出,正待说话圆场,便被袁青枫推了个踉跄。

  袁青枫将手里的账本往蕴画手里一塞,问过乔姨娘的去处,便往老太太那边去了。蕴画看了君梅一眼,见她满脸恐慌神情,自知她是在发愁如何跟沈姨娘交差。

  “君梅,你是老太太指给沈姨娘房里伺候的。老太太当初可没吩咐你帮着沈姨娘做这些下作勾当,如果今日之事被老太太知晓,你觉得沈姨娘能护得了你?”

  蕴画说完,不待君梅回应,便抱着账本疾步离去。君梅站在原地,心中又是惊恐又是悔恨,说不出的滋味。

  才走近老太太院子,便见荔枝匆匆找来,在蕴画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蕴画蹙眉,将账本交给荔枝先抱回房,独自进了前厅。

  蕴画见乔姨娘还跪在地上,已哭得声音嘶哑,只断断续续地说自己冤枉,绣屏跪在一旁扶着乔姨娘,也泪眼汪汪。两人手上都是红肿血迹,蕴画知道老太太必是对其用过刑了。

  庄氏、齐氏俱在,林沈两位姨娘也侍在旁边,神情各异。因是闺房中事,所以府里的哥儿们都没让进来,曼书只坐在远处,眼眶红肿,含泪看着乔姨娘。

  袁青枫正站在老太太跟前,低声说着什么,“老太太,快些饶了玉贞吧,她身子弱,怎么经得起重刑?”

  老太太却听也不听,扬声喝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为她求情,看来她当真是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迷得你丢了魂。今天我不处死她,我便对不起袁家的列祖列宗。来人,将这个贱人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蕴画心惊,见乔姨娘身子一软,惊骇之下竟晕倒在绣屏怀里。绣屏只大声哭喊着要袁青枫救命,袁青枫急切之下,又待出声,便一旁见齐氏站起身来,说道:“老太太,媳妇觉得这样处治乔姨娘不妥。”

  即便老太太如何惊怒,也对齐氏肯出声为乔姨娘求情有些诧异,更别论袁青枫与庄氏一众。

  “哦?你倒是说说看,如何不妥?”

  “姑且先不说德妃在宫中听闻此事后会如何,即便是在咱们府上,也要查清事实真相再说。仅凭几个婆子背地里嚼舌根的话,便断定是乔姨娘所为,也难服众。媳妇觉得,不如彻查此事,如若乔姨娘真的做出那等丑事,老太太再行惩戒也不迟。如今,还是先将乔姨娘救醒问个清楚才是。”

  齐氏这几句话说的不急不缓,又句句在理,倒令老太太一时不好辩驳,只得压制住心中怒火,依她之言,朝苏妈使了个眼色,苏妈上前,掐住乔姨娘的人中,不过片刻,便见乔姨娘悠悠转转地醒过来,又连声喊着冤枉。

  老太太又怒又恨,喝道:“你做出这般不要脸的丑事,我如何容得了你,本想乱棍将你打死了事。省得传言出去,坏了靖远侯府的门风。谁知你是个嘴硬的,宁死不肯承认。青枫为你求情也就罢了,太太竟然也肯为你求情,既如此,我便要你死个明白,省得合了你口中的冤枉之意。”

  乔姨娘听见老太太说齐氏为自己求情,当即看了齐氏一眼,眼神复杂,旋即低垂下头,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苏妈,你带着几个人去乔姨娘的屋子,给我仔细的搜。但凡她用了那些东西,便少不了留下痕迹。你们看到有何不妥,尽管拿到我面前来,如若有人向你们求情或者央求你们不要将东西带进来,你们也一并将他带到我跟前来。我就是要让这个家里的人都看看,谁如果胆敢拿着青枫的身子作践,我便要了她的贱命,绝不姑息。”

  苏妈当即领着几个婆子往乔姨娘的院子里去了,沈姨娘与林姨娘相视一眼,又飞快地移开视线,唯有庄氏怡然自得,坐在椅子上,颇有兴致地抿着茶。

  林姨娘说道:“老太太,是不是只要从乔姨娘的房里搜不出什么虎狼之药,便会饶了乔姨娘?”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说道:“无风不起浪。否则怎么会有人费尽心思将话递到我面前来?”

  没多一会,苏妈便带着几个婆子回来,手里捧着一盒子东西,递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只看了一眼,便伸手将那盒子摔在地上,盒子里的东西尽数滚落出来,都是些闺房里淫巧物什,齐氏见曼书、蕴画两位姐儿在,紧忙让人收了起来。

  “老太太,这里还有一些药……”苏妈将几个药包递给老太太,老太太见那些药丸颜色鲜艳,红如丹寇,便知非寻常温补之药,当即又摔到了乔姨娘的面前,喝道:“你现在还有何话要说?”

  乔姨娘骇白了脸,紧忙说道:“不,不,这不是我房里的东西,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放进我房里的。”

  苏妈有些不悦,说道:“乔姨娘这话可真新鲜,难不成是在说是我放进去的不成?我随着老太太进府,已有三十多年,不说有功,但无大过,老太太自是体恤着,犯不着要陷害你乔姨娘来表现什么。”

  乔姨娘急得落泪,说道:“苏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说你做的,有可能是旁人做的也指不定。”

  庄氏起身,言语讥讽,笑着说道:“乔姨娘此话差矣。难不成每个人做错事情后,都说是别人栽赃陷害的,就连个计较都没有了?但凡是些许小事,老太太慈悲心肠,只当看不见就过去了。可是眼下你做的可是有辱门风的丑事,轻则说争宠夺爱不择手段,不怜惜二弟的身子,往重里说便是祸乱侯府门风,淫贱下作连带着府里的姐儿们也被人瞧不起。你说,就凭着你吆喝几句冤枉,老太太为什么就要饶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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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锦侯门美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