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说到默契，在华一朵与石小军身上还发生过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记得那个时候他们俩已经好上了，而且还住在一起。那一天石小军从外地出差回来，当时已经是晚上，我心血来潮地与华一朵一道去车站接石小军。上了出租车之后，坐在前排的华一朵回过头来对石小军说：“家里没牙膏了，我已经有五天没刷牙了！”石小军当即说自己一会儿路过超市的时候去买。我们三人后来跑去吃了宵夜，吃完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往回走的时候刚好路过一家小超市，石小军说自己正好去买一支牙膏，说完一晃眼就不见了人影。

　　石小军走出超市的时候两手空空，我很八卦地问他买了什么牌子的牙膏，石小军一脸尴尬地不吭声。走出没几步，我就看到石小军牛仔裤后兜里凸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形状来！这就是华一朵所说的牙膏了，牙膏的包装盒怎么会是方的呢？我突然明白了，华一朵嘴里的“牙膏”是一个暗喻，“五天没刷牙”则是一条暗示！石小军竟然全听懂了！

　　“跟上次红石头洼的报道一样吧，只说炒房操作流程，不点名道姓。”石小军率先说话。这要是搁在以前，从来都是华一朵第一个开腔的。石小军现在亦然是一副当家作主的派头。他的发言把我的思绪拉扯了回来。

　　“也只能这样了吧！”华一朵附和道。

　　“你们不觉得这种方式太过于静态了吗？一点也不生动。我怕刊登出来之后反响平淡。”我有些遗憾，又有点无奈地说。

　　“那有什么办法啊！”华一朵与石小军异口同声地说。

　　“要不咱就先压一压，等到有更好的契机时再说！”华一朵建议说。

　　“我就怕没这样的契机。”我说。

　　“不会的，比如高大宽出事了，百科地产出事了。我看他迟早会出事的！”华一朵倒是很有信心。

　　“要不我们就干脆不要管颜文良了，做媒体哪有不得罪人的。要不怎么说防火、防盗、防……防记者呢！”石小军果敢地说。坠入爱河的石小军现在变得更加勇敢了。

　　我以沉默应对，这显然不是我所要的答案。

　　“要不这样，我们去省城，或者是上北京找一个专家，我们事先把这种炒房方式的来龙去脉告诉他，再引导他来说。从专家嘴里说出来的话，应该就没事了！”华一朵灵光一现，想出了这条还算过得去的对策。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一朵就你来联系专家吧！”我眼前一亮地说。

　　“可是我还没搞清楚这种操作方式的来龙去脉呢！领导你有文字材料吗？我拿回去消化消化。”华一朵冲我吐了吐舌头，说道。

　　我从桌上拿起一份早就打印好的材料甩给了华一朵，说道：“你们俩拿回家慢慢研究吧！”

　　“诶，你们俩当初是谁追的谁啊？”我突然很八婆地问。

　　石小军愣住了，呆呆地望着我。就算他聪敏过人，也绝对想不到我会有此一问。

　　“哈哈，领导你目光如炬，怎么还会问这样的问题呢，这事不是明摆着的嘛！”华一朵仰着脑袋，像位高傲的公主一样地说道。

　　“你追的她？”我用手指了指石小军，又指向了华一朵。

　　石小军脸色微红，他现在倒是像极了“花一朵”。

　　石小军与华一朵离开之后，我给萧平凡打了一个电话，通知他晚上聚餐，为孙白萍的升职庆贺。萧平凡对于“大炮”的超级模仿秀很是吃惊。在挂电话之前，他突然跟想起什么似的问我：“你说这‘大炮’是不是对孙白萍有点意思啊？你看出来没？”

　　“哦？升人家做副总就是有意思啊，那你的嫌疑也不小啊！”我故意挤兑萧平凡道。

　　“去你的！不跟你说了，我去通知一下杨小刀，晚上她也参加吧！”

　　晚上六点，我们五个人再次聚在了一起。上次相聚是为杨小刀的升迁，这一次是为孙白萍。见面之后我开玩笑地说，现在要是天上掉下来一块石头把我们五个人给砸死了，那这块石头一定是一块不平凡的石头，因为它砸死了“五个总”。

　　“绝对是不‘平凡’的石头，是‘成功’的石头！”“大炮”一语双关，把我和萧平凡的名字都给绕进去了。

　　孙白萍今晚抹了口红，穿了一件黑色的低胸长裙，以一身稍显正式的晚礼服来表明她是今晚的主人。其实今晚是我买单！

　　“成功你看我性感吗？”孙白萍在我跟前转了两圈，嬉皮笑脸地问道。

　　“你这也叫性感？我看你是勇敢！说实话，你的口红使你增添了一份吸血鬼的独特气质，我们人类有些不太适应，至于这低胸嘛……还凑合！”我煞有其事地点评道。

　　“成功，你不是人！”孙白萍一拳狠狠打在我的腰上，怒吼道。

　　“你也太使劲了吧！这一拳下去，肾都被你打虚了，我成家还没下一代呢！”我用手护着腰，还真有点疼。

　　“没事，没事，肾虚是男人成功的标准，人家孙白萍一拳就把你打成成功人士了，你得谢谢人家才对。”“大炮”拍着我的肩膀，幸灾乐祸地安慰道。

　　“咦，都说穿黑色的衣服，让人看起来会显得瘦一些，没觉得啊！”萧平凡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孙白萍，感叹道。

　　挤兑孙白萍是我和萧平凡一大共同的爱好。

　　“小刀姐，他们都欺负我，全是坏人！”孙白萍见自己寡不敌众，赶忙奔到了杨小刀跟前寻求帮助。

　　“我可没欺负你啊！”“大炮”举手表明自己的清白，一脸的谄媚。

　　“来，抱抱，我们要结成统一战线，反对语言暴力，与邪恶势力作斗争！”杨小刀很是配合地搂住了孙白萍，同仇敌忾地安慰说。

　　在孙白萍的要求下，晚餐是乌烟瘴气的烧烤，吃得我浑身冒汗。席间我和萧平凡意犹未尽地继续调侃孙白萍。萧平凡说女人是矛盾的综合体，既要减肥，又想隆胸。这样的矛盾在孙白萍身上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假装好奇地问孙白萍，她的长相是不是更像父亲一些。

　　孙白萍傻乎乎地钻进了我的套子，大谈特谈自己与父亲如何如何相像，特别是鼻子和眼睛。

　　“我觉得你跟你父亲的身材最像！成功你说是不是？”萧平凡与我心有灵犀，一眼就看穿了套子里的机关所在。

　　这是一个愉快的夜晚，没想到挤兑一个人竟有如此的快感。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还一起聆听了孙白萍对“蜗牛婚介”的未来构想，孙白萍新官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蜗牛婚介”网络化，要开发一家以婚恋为主题的SNS（Social Networking Services）网站。

　　在孙白萍的激情感染之下，“大炮”的思绪也冲上了九霄云外，嘴里不停地说着融资、VC（风险投资）、上市。

　　我们都觉得“大炮”喝醉了！

　　周末的时候，我回了趟县城老家。我早该回家了！

　　我之所以这么长时间不肯回去，就是怕母亲无休止地问我：“小芸怎么没一起回来？”至于我回到全江工作这件事倒是不难解释，我现在好歹是《白鸟生活周刊》的主编兼小股东。

　　小芸就是孟可芸，我母亲总喜欢这么叫她。在她的眼里，小芸已经是成家未过门的儿媳妇了。

　　母亲果然问了这个问题，而且是不止一次地问。我只好如实相告，母亲伤心地哭了，就像我与小芸根本不是“分手”，而是“离婚”，或者说小芸死了。

　　小芸早就死了，在我的心里死掉了！只是没有料到此次回家还有这样一次对她的缅怀。

　　母亲开始埋怨我当初没有听她的话，把婚事在全江给办了。不过说实话，当年我与孟可芸义无反顾地奔赴北京，我母亲的“逼婚”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那个时候婚姻离我们太远了，我和孟可芸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好在母亲听说我现在“事业有成”，心情稍稍宽慰了不少，不断地叮嘱我早些找一个女朋友，说我一个人生活在外，没人照顾怎么成。

　　母亲就这样面对了现实。

　　父亲拽着我高效率地走访了几家县城里的亲戚朋友，逢人就介绍我是一家周刊的主编，还问我有没有带名片在身上。

　　给亲戚朋友们递名片是一件很傻很傻的事情，我只好撒谎说没有带。父亲略显失望：　我做主编这件事情，现在还缺乏证据。

　　父亲是个有智慧的人，他逐一抄下了亲朋好友的通讯地址，吩咐我到全江后要每期都邮寄些杂志回来。我答应了这一要求。

　　这是我过得最快，也是最为充实的周末，两天的时间一晃眼便过去了。当我坐在县城汽车站开往全江的大巴上时，我竟然开始留恋起这座小县城来。我自问自己是不是老了，心里所能装下的城市越来越小。就在几年前，我的心里装的可全是巴黎、纽约、北京这样的大城市，现在我爱全江，也爱这座小县城。

　　母亲隔着车窗大声地吩咐我找个女朋友，同车的人望着我吃吃地笑，邻座上一位学生模样的女孩硬生生地给了我深深的一瞥。

　　“我是单身！”母亲在汽车驶出车站之前没忘给我贴上这样一个标签。我突然觉得单身是可耻的，这就像货架上起满了灰尘的商品，无人问津。

　　现实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我现在只是不太搞得清楚，我究竟是爱杨小刀，还是爱孙白萍。这是一个我最近刚刚发现的新问题，这两个女人把我彻底给搞糊涂了。

　　离全江还有四十多公里的时候，萧平凡的电话打了进来。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语调对我说：“孟可芸回全江了！”

　　我顿时觉得母亲就是一位法力无边的女巫师，在她昨天在我耳边念叨了十几遍“小芸”之后，小芸便奇迹般地出现在了全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