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曾风起云涌的全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生活一日复一日地继续着，周刊也一期接一期地出版着，没有重大新闻的日子是寂寞的。

　　石小军与华一朵以闪电战的方式筹备着婚礼，忙得是不亦乐乎。在“吸血鬼”的文章发表之后，周刊又把红石头洼的素材重新捡了起来，进行了更为大胆的报道，连续出了好几期跟炒房相关的专题报道。在此之后，周刊编辑部炒房选题三人组就正式解散了。经此一役，石小军成了全江市响当当的“名记”，我自然也成了实至名归的知名主编。

　　在此期间，武明夫还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询问我的情况。我想这是他在履行保我周全的承诺，看看我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在电话里武明夫跟我说，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当然这也包括我发现任何有损全江的阴谋都要及时向他通报。

　　我在全江就这样被穿上了“黄马褂”。这事要是被我父亲知道了，那还得了！

　　在孙白萍的主导下，“蜗牛婚介”实现了向互联网的转型，一家以白领交友、婚恋为主题的“白鸟网”正式上线了。孙白萍为此又多了一个新头衔——白鸟网CEO。

　　孙白萍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竟然获得了萧平凡的一笔投资。数目虽然不大，但却意义非凡，“大炮”说这好歹也是一家拥有“天使投资人”的网站了，就凭这一点，白鸟网离真正的风险投资已经不远了。

　　我没钱投资，却也为白鸟网作出了巨大贡献。“白鸟”本来就是我的创意，算是无形资产了；而且孙白萍还把我的大头像摆放在了网站首页的醒目位置，不容商量地霸占了我的肖像权。

　　孙白萍说我的“小白脸”长相很招蜂引蝶，一定能吸引大量的女性网民。同时被出卖肖像权的还有萧平凡、杨小刀、石小军、华一朵。当然还有“大炮”！我们当中的这群人，只有孙白萍的肖像权得到了完整保留，这是CEO明目张胆地以权谋私。

　　杨小刀在白鸟网上的点击率最高，“好友”也最多，大多是些男性。她原本就是《白鸟生活周刊》封面上的“灭绝师太”，在全江算是有些知名度，这回再次亮相，自然是不同凡响。

　　第十五章萧平凡对此很是不满，几次开玩笑地向孙白萍提议要求把杨小刀从首页推荐上拿下去，说这是自留地里的资源，要重点进行保护，无奈孙白萍就是不听从这位天使投资人的建议。萧平凡也拿她没有办法。孙白萍振振有词地说，现在大家出卖一点色相不要紧，回头白鸟网发展壮大了，人人奖励一份期权。大有打土豪分田地之势。

　　我一直就觉得这“期权”简直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因为它可以明目张胆地忽悠人。

　　白鸟网上线之后，擅长经商的萧平凡对自己的业务板块进行了整合，他把日益迈入正轨的《白鸟生活周刊》、声势日益壮大的“白鸟俱乐部”与白鸟网整合在了一起，构建了一个“一刊、一网、一俱乐部”的宏大布局。这三者在内容上进行互动，在经营上相互配合。

　　“大炮”就这样被萧平凡“收购”了！孙白萍也成了萧平凡的职业经理人。我们就这样都摇身一变，成了萧平凡的员工。杨小刀这时已经被萧平凡扶了正，被委任为广告公司的总经理，全权负责广告公司的管理和经营。

　　对于这样的局面，萧平凡很自豪地说自己其实就是一位“构架师”，他今后的工作就是构架、构架、还是构架！

　　石小军与华一朵的婚礼时间定在入秋后，婚礼筹备和新房装修两项工作的同时进行把石小军折磨得瘦了几斤肉，看来新郎官的前一个身份其实就是“劳改犯”。石小军说就冲这份辛苦，他也一定要与华一朵白头到老，决不离婚，一生当一次“劳改犯”足矣！

　　石小军此言一出，华一朵当即临时改变了装修方案，连刷墙的工作都改由石小军亲自完成。她算是明白了，新郎为了结婚这事越是劳累奔波，白头到老的希望就越大。

　　幸福婚礼并没有给石小军带来好运。就在婚礼的前一天晚上，石小军被人打断了鼻梁骨，鼻孔里流出来的鲜血都快把他的上衣染红了。

　　行凶者是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那天晚上石小军一个人回家时已经是晚上11点了，两个男人把他堵在了巷子口，还没等石小军回过神来，便是一顿子拳脚相加。石小军乃一介书生，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他只是本能地护住了脑袋。

　　等我赶到现场的时候，警察已经来了。是石小军自己报的警，报完警之后他便打通了我的电话。我挂了电话就往出事地点赶，大老远便看见巷子口停着一辆警车，警灯在闪个不停。

　　石小军的鼻梁已经进行了包扎处理，带血的上衣还没来得及换，看上去像是一名战场归来的战士。华一朵站在他的身边，不停地自责。她很懊恼自己没有陪石小军一同回家。当天晚上他们俩都在酒店的婚礼现场指挥布置明天的礼堂，石小军是被华一朵差遣回家取东西的。我安慰华一朵说，就算她陪着回家也于事无补，一个弱女子在暴力犯罪面前又帮得上什么忙呢？

　　警察看完现场之后，还得带石小军回局里作笔录。我与华一朵作陪，我们三人一同上了鸣着警笛的警车。

　　在警局里，我坚持说这是一次报复性行凶，原因就是我们周刊对炒房团的大揭底。值班警员是一名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中年人，他根本不相信我所说的话。

　　为了证明我的推断，我把自己接到恐吓电话的事，以及客厅窗户被砸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其实我在接到恐吓电话之后提醒过石小军，毕竟他才是“吸血鬼”那篇文章的署名作者。可我没想到对方会在“占补平衡风波”冷却了之后才动手。黑脸警察不相信我的推断也正是因为时间上的差距，他说那篇文章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若是报复行凶的话，何必要等到今日呢！

　　我说这正是对方狡猾的地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君子可以等，小人也可以等。

　　由于事发的巷子口没有路灯，再加上石小军当时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彻底给搞懵了，只顾着抱头自卫，根本没看清行凶者的脸，这给案件的侦破增加了很大难度。

　　录完笔录之后，警察叫石小军回家等消息，说他们会尽力并尽快破案。可我根本不相信他们能破此案。这人海茫茫的花花世界，找出这两位行凶者无异于大海捞针，除非警察相信这件事跟那篇文章有关联，定性为报复行凶，这样的话至少可以从高大宽和牛三好那里找线索。而我从黑脸警察的面部表情上看，他根本不相信我所说的。他始终认为这只不过是一宗普通治安案件，而这样的案件在全江每天都有好几起。

　　要离开警局的时候，我快步走到了黑脸警察跟前，狐假虎威地对他说，武市长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还告诉他，就这件事情，武市长曾专门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询问情况。

　　他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我，一言不发，这表情就好像在说：“就凭你？与武市长通过电话？”看来警察对于像我这样声称有后台的人已经是见多不怪了。

　　迈出警局大门的时候，我大声地说：“我明天就给武市长打电话！”这声音足足能传出二里地开外。

　　石小军与华一朵的婚礼如期举行。他们俩都是全江人，亲朋好友大多居住在这里，所以婚礼盛况空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新郎的鼻梁上包着一块白纱布。

　　石小军并不感到遗憾，他说这是一枚荣誉勋章！

　　我说到做到地给武明夫打了电话，他答应我一定会过问此事，叫我耐心等待回音。

　　婚礼之后，华一朵离开了周刊，去了全江晚报。没料到两个人的婚姻竟使我损失了一员大将。华一朵向我提交辞呈的时候，我再三声明自己对办公室恋情并无偏见。

　　华一朵说她现在已经不是“恋情”的范畴了，而是办公室婚姻，两口子呆在一个地方总有些别扭。我不再强求，华一朵就这样走了！

　　石小军与华一朵的婚礼之后，全江还发生了一场轰动全市的求爱事件。

　　爱情是可以传染的。在婚礼上感受了石小军和华一朵的卿卿我我，好些人都按捺不住内心的骚动，这其中就包括我。

　　我决定行动起来，加入幸福者的行列。这天一大早，我早早起了床，把自己收拾得焕然一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觉得很是满意。

　　我早有预谋地购买了鲜花，还在本市最好的西餐厅预订了位置。下楼之后，我像往常一样前往我经常光顾的包子铺吃了一笼灌汤包子，顺便看了看那只吃包子的“明星狗”。手捧着鲜花吃包子的我，与那只不排队的狗一起，构成了一道亮丽的生活风景线。这个早上，我比那只狗还要抢眼球。

　　我步行前往杨小刀的上班之地。这一路上我忐忑不安，同时又充满了期待。从包子铺出来之后，我已经给杨小刀的办公室打过一个电话，确认她在那里。我的求爱行动进入了倒计时，我相信几十分钟之后，我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这是我难得的自信。我是“榴莲男”，而杨小刀是那么特殊的一个女人，她怎么可能喜欢苹果和西瓜呢？她的眼神曾无数次暗示我说：“成功，说吧，说你爱我！”

　　现在，我可真要说了，杨小刀你准备好了吗？

　　很快我便到达了全江市最为繁华的中心街道，萧平凡的广告公司就在这里。

　　我看见街道两侧的行人都在抬头张望，指手划脚地议论着什么。我下意识地抬起了头，除了蔚蓝的天空，我什么也没看见。

　　他们究竟在看什么呢？这不会是一场恶作剧吧。我记得有一个很有趣的心理游戏，比如你站在广场，抬起头来煞有其事地观望，路过你身边的路人十有八九会跟着扬起脖子。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之后，从理论上讲，广场上的人都会仰起头来观望。

　　可天空上什么都没有！全江人不会傻到像孩子般观望天上的飞机吧。

　　我进入了中心街道，混在了人群当中。他们全然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到手捧鲜花、仪表堂堂的我身上。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头发花白的老头把扬起的头颅缩了回来，摇着头感叹道。

　　“你看看人家，多浪漫！再看看你，花都没送过我！”一穿着牛仔裤的女孩终于看到了我的鲜花，对着她身边的男孩埋怨道。

　　“她不就是那个‘灭绝师太’嘛！”一嘴上叼着烟卷的中年男人对着他身边的女人说。他们俩身边还带着一个孩子，蹦蹦跳跳的。

　　我沿着这个男人手指的方向再次抬头，这一次，我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我顿时血脉贲张，胸口瞬间被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只觉得天旋地转。

　　直入我眼帘的是一幅幅的路牌广告。这些路牌广告全都隶属于萧平凡的广告公司。昨天我路过这里的时候，广告牌上还是清一色的数码产品，可现在全都换成了萧平凡和杨小刀的肖像：　萧平凡在广告屏的左下方，他单腿下跪，手上拿着一枝玫瑰；杨小刀在广告屏的右上端，看上去要比萧平凡高大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