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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手套》 作者:陈楫宝

第46章 釜底抽薪

  武庸仙被调走了一个多月,陈晓成才知道。

  助理罗萍与武庸仙在东方钢铁的秘书小陆微博互粉,彼此加了QQ。罗萍这段时间频繁往来于江源市与北京之间,协助黄远处理颐养天年养老产业园的问题,时间紧张,上QQ的时间就少多了,偶尔上一下,看到小陆的头像是灰色的,就没有打招呼。

  那天在机场等候飞机,罗萍百无聊赖地用苹果电脑借机场Wi-Fi上了QQ,小陆头像亮着,她去打招呼,然后就收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小陆说:“武总调走了,一个多月了吧,去了一家行业协会,明升暗降。”

  罗萍颇为吃惊。老板不是一直在寻求武庸仙的帮助吗?

  她立即报告给了陈晓成。陈晓成正在参加绍兴一家脱硫除尘环保企业的调研会,他接到这个信息后,心神不定。

  他和武庸仙已经有些日子没联系了。每次想起要联系他,就突然被别的事情打断。指望老梁给出点力吧,最初老梁说肯定没有问题,放心好了,但前些日子,他在电话中顺便提及此事,老梁却有些言词闪烁,说话底气不足,说等手头忙完了,就专程飞到北京落实这件事情。

  或者说他自己逐渐没有最初那么急迫了,或者说他打算放下了。用南齐的话说,时间是最好的东西,任何难题都会被它消解,不知不觉,温柔一刀,让你的初心丢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收到武庸仙调职的消息,他本能地心一紧,又想起永宁医药,这一年多身陷于金紫稀土,不就肇始于此吗?

  他心中有事,给在座的人打个招呼,闷声走出会议室,然后直接拨通了老梁的电话:“梁总,东方钢铁武总调离一个多月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老梁故作惊讶:“调走了?我不知道啊,这个小武,这么大的动静竟然也不跟我说。”

  “你不知道?”陈晓成感觉不可思议,有些恼怒。

  “真的不知道。”老梁在电话那头言辞恳切。

  陈晓成冷笑:“好,你不知道!”

  陈晓成突然暴跳如雷:“每次我问你,你都是怎么回答我的?你说应该快了,放心。现在调走一个多月了,你竟然跟我说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你玩我?!”

  陈晓成猛地挂掉电话,扬起手,就要摔手机,手落了一半,突然停在半空。他脸色铁青,猛吸一口气,再竭力徐徐吐出来,调整气息。

  都一年了,就他人这么一个细微的调动,就全盘推翻了自己最初的精心谋划?更重要的是,这一年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自己协助老梁竞购金紫稀土,倾力付出,并且陷入一场前景未知的大困局。

  他到办公楼外面。绍兴遭遇百年不遇的雾霾,空气里飘浮着煤味,涌进鼻子,嗓子发痒。路上行人稀少,公交车基本在空驰,对面楼盘影影绰绰。陈晓成点燃一支雪茄,猛地吸一大口,一股烧焦的气味涌进嗓子,他急骤地咳嗽起来。点燃的雪茄在雾霾中不见缭绕的烟,只见火星闪烁。

  抽一支雪茄,咳嗽了11次,他坚持抽完。退回到办公大楼,他走进洗手间,在镜子前,眯着眼端详自己,眼神逐渐变得凶狠。他指着镜子中的自己说,你终于也有今天,阴沟里翻船了吧!

  绝不能!他用口型表达了这三个字。然后,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衣服,深呼吸,调整情绪,努力挤出微笑。

  他迈进会议室。在座的项目成员们在热烈地讨论着先前的话题,他一进来就戛然而止,他们齐刷刷地看着他。他努力笑着说:“怎么了?刚才出去抽了一支。谁知道我们的江南水乡也会吸引雾霾光临?咳嗽得我不行。”

  然后,他轻松地说:“大家继续讨论。晚上我请客,桑拿、足疗、自助餐,找当地最好的,给你们一次宰我的机会,绝对不要手下留情。”

  刚才陈晓成在外面通电话,他那暴跳如雷的声音很响亮地传了进来,室内的人都以为发生了大事。现在见他这么一说,大家就热烈地鼓掌欢庆。

  回到北京,陈晓成就给武庸仙打电话。武庸仙第一句话就是:“陈老弟,你知道了吧?”

  武庸仙语气疲倦,情绪平和,他似乎一直在等待陈晓成的电话。他知道,陈晓成迟早会联系他的。

  陈晓成语气平静,唯一细微的变化,就是没有先前的谦逊。他只是说,想约个地方见面聊聊。

  武庸仙说:“你定地方,我过来。”然后他叹口气说:“就今晚吧,我谁的安排都不接受,就赴你的约了。”

  武庸仙推开伊甸公馆包间房门的时候,陈晓成几乎快认不出他来了。

  眼袋高耸,头发更加稀少,呈现出“地中海”格局,少有的白发点缀在四周,精神萎靡,上身前倾,脊微驼。与第一次见到的武庸仙,那挺拔的身躯,爽朗的神情,简直判若两人。陈晓成心里大为吃惊。

  武庸仙在服务小姐引领下坐在陈晓成对面,他要了壶菊花茶。陈晓成刚要张口,立即被武庸仙制止:“不要普洱,不要乌龙,也不要武夷山红茶、英山白茶,就喝菊花吧,唉。”

  紧接着,他也不待陈晓成问,张口就直奔主题:“你和老梁的关系到底发展得怎么样?”

  陈晓成不避讳:“之前我们关系不错,大家合力帮助他竞购下金紫稀土。最近我们确实发生了一些矛盾,但总体来说,还可以。”

  陈晓成补充强调:“还没有发生什么严重的矛盾,更谈不上不可调和。你这次调动他知道吧?”

  “哼,他不知道?他是我老首长、老领导,这次调动他功不可没啊!”武庸仙情绪激动。

  服务员端过来一壶菊花茶,武庸仙自顾自地喝了一杯。他说:“我混到今天,可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陈晓成不动声色,看来武庸仙有难言之隐。陈晓成最初憋着的一股怨气逐渐消散。

  这是个封闭性比较好的包间,门口有专职服务员守候。关上门,即使里面出现低分贝的争吵,外面也是听不到的。当然,茶杯、酒瓶摔地碎裂的声音,不在隔音之列,服务员会通过上菜窗口的小孔看得一清二楚。服务员培训时有规定,只有两种情况,他们是可以窥视或推门进来的,一是顾客在里间按了呼叫键,呼叫键又分成点菜、加水、结账等不同的功能,会在服务员身上和同层的前台同时响起;二是里面出现茶杯、碗碟、玻璃杯摔地碎裂的声音。

  武庸仙习惯性地环顾四周,然后他跟陈晓成和盘托出被突然调离东方钢铁的前因后果。

  因为女人。这个女人不是妻子,但胜似妻子。如果媒体发八卦新闻,肯定会这样写:部队转业,在地方平静生活了多年的东方钢铁董事长武庸仙的世界里突然闯进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那是他在部队的艳遇以及后果。起初,没几个人知道他的这段往事。

  老梁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当年的荒唐事,老梁代表组织找武庸仙谈过话,诫勉有家室的要检点、谨慎,“男人管住鸡巴那点事就能干大事”,然后轻轻放过。然而,不久前,这个女人突然出现了。因为车祸,他们的非婚生孩子变成残疾,女人大受刺激,不顾当年的承诺,疯了般跑到公司逮住武庸仙,让他措手不及。

  组织的处理严厉而坚决。这么一个位置,多少人虎视眈眈?武庸仙神情黯然,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对陈晓成说:“爱情能是完全理性的吗?婚外恋就一定不是爱情吗?爱情必须以婚姻为目的吗?如果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那么没有婚姻的爱情也不道德吗?爱情该接受道德的审判吗?一个人能先后爱上两个人,但能同时爱上两个人吗?只有一夫一妻制的社会里才有爱情吗?”

  陈晓成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原大型国企董事长,怀疑他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武庸仙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见陈晓成盯着自己,尴尬地说:“已经过去了,再纠结没啥意思。”然后他透露,他怀疑老梁在这件事情上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有证据吗?他是你的老上司、老大哥,应该不会这样。”

  “哼!”武庸仙鼻子里哼了下,面露不屑。

  陈晓成安慰说:“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再想了。如果有错,错的是自己,事实本身是关键,而不是谁落井下石。”

  红菜苔炒腊肉、麻婆豆腐、红烧牛肉、清炒丝瓜,都是武庸仙点的家常菜。武庸仙说,还是吃着这些菜心里踏实。

  他起来敬了一杯酒:“陈老弟,你为人实在,这个时候,还替老梁说好话。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永宁医药的事情,我们在内部有过讨论,几套方案都通过了。一是对你提出的方案进行调整,我们会和你做一致行动,不用签署授权给你,也无须发布公告。在具体议事上,只要维护我们股东的共同利益,我们肯定支持你。二是合理溢价卖给你,你旗下有那么多企业,这也不成问题。当然了,我也知道这件事情是你的个人行为,你不想你们公司和私募基金所投企业参与进来。我看过部属提交的关于你们投资公司的情况调研,甚至不排除换股的可能性。总之,解决办法不少。”

  陈晓成问:“为何迟迟未见动静?”

  武庸仙摇摇头,感慨一番:“为什么不答复你,说一直在研究,还找各种理由搪塞你?都是老梁再三叮嘱的,他要求我们不要这么快就决定,说这个时候需要你帮忙,在一起干一票大买卖,大概指的就是竞购金紫稀土吧。如果早早决定,你就不会全力以赴地帮助他,会影响项目进展。唉,现在我也不忌讳什么了,天算不如人算啊。”

  “然后你就照办了?”陈晓成也陪喝了几杯,瞪着他,“你知道当初找你帮的忙,对我有多重要吗?”

  “对不住啊,陈老弟。”武庸仙表示歉意,“我过于尊重老梁的意见,耽误老弟的大事了。”说着,他一仰脖子,一杯酒直接倒进了喉咙。

  “也谈不上大事,”陈晓成也跟着一杯酒入喉,呛得咳嗽了几下,“说实话,永宁医药一事,现在对我不重要了。如果我还想做,还是有其他办法的。只是最初的一个妄念,竟让我把一帮朋友都陷入了老梁设计的一个大局里,这让我心有不安。”

  武庸仙借着酒劲说:“还有一件事,老弟那次让人送到寒舍的‘红得发紫’南非佛石和千年沉香,太贵重了,一直想找机会给送回去。这次事情发展急,离婚时前妻强行扣留,想折算成现金,分期还给老弟……”

  陈晓成立即制止:“武总,那事就算了,我说过,即使办不成,也是我的一番心意,山不转水转,也许有一天还会有劳武总的。你今天一席话,也彻底解了我的心头之惑,永宁医药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不再提了。”

  结束饭局回到住处,陈晓成和管彪通了两个多小时的电话。管彪大为惊诧:“就因为搞了一个女人就下台了?!”

  不过,他们也明白,无论国企还是政府部门,大凡掌握一点儿权力的人,都容易毁在温柔乡里,网络如此发达,时下因艳照门落马的人还少吗?

  不过,他们逐渐意识到,号称资本运营高手的他们,不知不觉陷入了一场局。主导此局的,不是管彪也不是陈晓成,而是一个貌不惊人、尚在假释期的身无分文的老头子。

  管彪的情绪更糟糕。第一大股东国企贝钢集团联手外资股东黎华世保险向上级部门举报,举报管彪挪用大笔资金、关联交易,提请主管部门介入调查。

  自然,管彪所谓成立纽夏控股集团的计划也要泡汤。

  管彪焦头烂额,在电话中再三拜托陈晓成,希望他多花点精力处理金紫稀土的事情:“只要要回借款,把窟窿补上,其他爱咋办咋办,先稳住位置最要紧。”

  陈晓成之前获悉举报之事,这次经当事人管彪证实,他颇为警惕:“你协助竞购金紫稀土的钱,是不是挪用的纽夏保险的资金?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也承诺过不动用纽夏保险一分钱。我还是股东,你怎么向股东交代?我怎么向我公司、向王为民他们交代?”

  管彪宽慰他说:“这些资金量不大,是可以向其他方拆借的。”

  挂电话时,他慨叹了一句:“有些事,我也是迫不得已。不过,放心,我会给股东们一个合理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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