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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火车娶老婆没有》 作者:须一瓜

第5章 淡绿色的月亮(4)

  我不知道……女人总希望男人是勇敢的,他有勇气、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保护自己心爱的一切。桥南都说了,那天晚上她在,她会一棍子劈死他们的。

  谢高笑起来。桥南是个二百五,是个大三八,难道你不知道吗?谢高说完又笑,态度很轻蔑。芥子不再说话。谢高说,你有没有想过,那天晚上,如果桥北动手了,可能惹来杀身之祸,结果仍然是,他保护不了包括你在内的任何东西。这样的结果你愿意看到吗?

  芥子摇头。不愿意,我爱他。芥子说,可是,我真的很想看到他不是那样……芥子想说窝囊,但不肯说出口,她说,我心目中的人和那天晚上的突然不一样了,就是不一样了,再也不一样了,我回不去了,我也不愿意这样,可是我回不去了……

  泪水忽然就溢出了芥子眼眶。谢高把头转向窗外行人。

  十二

  怀孕太让芥子意外了。医生说去做孕检,芥子脱口而出:不可能!我没有……填化验单的医生很不友好地瞪了她一眼,想想,抬起头,又瞪了她一眼。小便化验是明白无误了。拿着报告单,芥子懵里懵懂地站在妇科门口,她在想肯定就是那次不愉快的做爱了,也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的做爱。每次做爱都有安全保障的,但有时会出点儿技术偏差。

  她本来就和桥北说好,过两年再要孩子,而现在纷乱心绪中,她更是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胎儿来得太匆忙,不请自到,好像是赶来弥合什么缝隙的,也许就像赶来补那个受伤豁口的沙发。这么想着,芥子更加难以适应。她给桥北打电话,桥北在上海,马上要飞去日本,可是,拨到最后一个号,她又放下了电话。

  芥子突然想起来,一个月左右她因为感冒咳嗽,吃了一些药,还拍过X光胸透片。她打电话给桥南。桥南一听,就说,打掉!万一生个有毛病的,你们这辈子就完蛋啦。马上打掉!我给你联系好医生。

  芥子说,你哥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不可能!拍过X光的胎儿,要长恶性肿瘤的!他怎么会那么傻。我哥聪明人哪!再说,你要等他半个月从日本回来决定,就太大了。不行不行!我决定了。听我的,我这就联系一个非常好的医生,是我同学的妈妈。

  桥南办事快刀斩乱麻,第二天就把芥子弄到妇产专科医院。等桥北回来,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桥北又带了礼物,每个人都有份,包括小鱼头的。桥北一直对小鱼头非常疼爱。看到桥北像没长大的男孩一样在反复端详小鱼头的礼物,芥子怎么也开不了口,她不敢说。第一天过去了,第二天晚饭后,他们一起到桥南家去送礼物。在路上,芥子开始担心桥南那个快嘴,肯定要告诉桥北,她想可能还是她自己先说比较好,可是,桥北在车上,一边开车,一边一直在接一个什么电话,听上去事情有点棘手,他在训什么人,有时声音很大。

  芥子想在车上给桥南打电话,但马上觉得不可能了,桥北就在旁边。她一心指望一到桥南家,就能悄悄拉过桥南请她干脆不要提那事。没想到,一进去,桥南就奔过来咋咋呼呼地喊,哈,老哥你要感谢我,你看芥子这小月子坐得多好,这气色多水灵。我们小鱼头还亲自去给舅妈送过一只土鸡呢,儿子哎,快来看!舅舅给你带日本礼物来啦!

  桥北瞪着眼睛看芥子,又看桥南。芥子说,那个,不行……

  桥北根本没听明白,连芥子自己也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但是,桥北点了点头,就脱鞋进去了。他和小鱼头一起拆礼物包装纸,然后,对着礼物,和小鱼头一起振臂发出“耶—耶!”的欢呼声,什么异常也看不出来。桥南说,我哥越来越不行啦,老啦,慈祥啦,想要小孩啦。桥北还是笑眯眯地和鱼头一起组装玩具。

  桥南过去踢了桥北屁股一脚,哥!要是这次不流掉,你想要男的还是女的?

  芥子紧张得不敢呼吸。可是,桥北笑嘻嘻地说,当然是儿子,不过女儿也不错。我会有一个漂亮的女儿的,芥子会把她打扮得像小天使,对吗?桥北回头看芥子。芥子连连点头。

  回去的路上,桥北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一直专注地开车,好像车上只有他一个人。芥子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可是,她不知道压力从哪里来,桥北的反应,让她完全不适应。她甚至有点侥幸地推想,也许桥北也根本没有要孩子的思想准备,这事可能就这样过去了。

  到家后,芥子洗了就到床上去了,桥北在客厅看大电视,好像在频繁换台。芥子在卧室看小电视,本来想选个DVD好片子看,又觉得心里毛躁,就没看。桥北一直没进来,也不洗澡,他接了两个电话,大约在12点的时候,把电视关了,芥子以为他接下来会进卧室,或者去冲澡。可是,电视声音一停,客厅非常安静。

  芥子起床,轻轻走到门口,走到通道口。桥北头枕着两臂,仰面躺在沙发上,眼睛在看天花板。芥子走到他身边,桥北没动,芥子蹲在他身边,开始用手摸桥北的脸、头发。桥北闭上眼睛说,你把孩子流产了?

  因为不知道怀孕,上次感冒吃了药,还拍了胸透……

  芥子看着桥北,有点结结巴巴:他们说这样的孩子不好……会畸形……长肿瘤,我就……

  为什么不告诉我?

  怕你……生气……

  孩子多大?

  40多天吧。

  桥北坐了起来。可你的胸透是两个月前做的。我陪你去的,我记得时间,因为正好接了一个出口大单。

  芥子也觉得好像真是两个月前做的。她困惑慌张地看着桥北。

  你是故意的,你不想要我的孩子。桥北站起来,走到窗前。芥子跟了过去,她站在桥北的后面。芥子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这不好,但我不知道这么严重,我只是……

  桥北猛然转过身,眼睛喷火:你!你杀我的儿子!

  不是这样,我真的不是……

  芥子第一次看桥北眼眶里闪出泪光,她自己霎时也止不住泪水直淌。

  桥北一下就恢复了正常。桥北把手搭在芥子的肩头,他不是我的孩子,对吗?

  十三

  桥北连续八天都没有回来睡觉。他说公司事情太多,因为准备到大连参加一个投洽会。桥北岛外公司是有宿舍,但都是单身公寓,要是午睡,桥北都是睡在自己办公室沙发上。芥子到衣服柜里看了看,也看不出桥北有没有拿走衣服,平时这些都是保姆打理的。

  桥北几乎每天都会打个电话来,简单说一两句。芥子觉得很奇怪,原来桥北也会在电话里简单说一两句什么,听起来特别体贴,现在好像话也差不多,可是,再也没有原来那种感觉。究竟是谁的问题呢?

  这期间,芥子碰到谢高两次。一次是谢高到店里视察,芥子跟他笑笑。谢高说,老板,你可真憔悴啦。谢高就走了。芥子天天在镜子里看自己,因为店里到处都是镜子,所以,她倒不觉得自己脸色异常。谢高走后,她悄悄叫过阿标。阿标,芥子坐在一张空椅子上,看着镜子:我最近很瘦吗?

  芥子声音很小,阿标声音却很大,阿标说,不是瘦,是气色很不佳。你熬夜太多啦。两个正在焗头发、耳朵又尖的熟客就哧哧笑起来。阿标说,我请你去吃药膳吧,我请客,你埋单。我保证挑一份最合适你的。

  第二次碰到谢高是在街头大药房门口,人家不卖那么多的安定给芥子。一次只能给四片。芥子讲了一大堆谎言,无人睬信。谢高正好就从马路对面过来。他看到了芥子。芥子如见救星。谢高一说,大药房主任就给了芥子一瓶。

  桥北离家第九天的早上,芥子手机的短信息响了。她没看,磨磨蹭蹭起来洗漱吃饭,后来就忘了。她也没在店里待多久,照例打的到几个大商场闲逛。桥北这八天不在家,她至少买了四千元左右的衣服和皮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要买,买。已经有两件还没到家就送给店里的小妹了。

  大约是傍晚的时候,她提着三袋购衣袋坐在巴黎春天的咖啡座上。这种设置在商场里夹层的咖啡房,大约专为购物狂休息小憩而设的。电话又响了。是谢高。谢高说,生日快乐。

  芥子大吃一惊。谢高怎么知道?而桥北怎么忘了打电话?这两个问题交织在一起,使她脑子混乱,一下子什么也说不出来。最近是有点恍惚,她也忘了自己的生日。

  芥子说,我想见你。你来找我好不好?我不给你添麻烦。

  谢高说,你在哪呢,我来接你。我开着朋友的车呢。

  谢高在巴黎春天的咖啡座上找到芥子时,一边走近一边就看见正看着他的芥子,脸上的泪水成串地跌落下来。谢高快到她面前时,芥子用双手掩住了脸。她非常安静,肩头也不抽动,谢高只看到泪水不断地顺着芥子的手往下流,流到咖啡桌上。

  谢高说,到我车里去吧。谢高提起她脚边的购物袋。芥子就掩着脸,低头跟着走了。

  早上就给你发了短信,祝你生日快乐。

  芥子掏出手机,这才打开短信。芥子说,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不是让你们填过平安共建表吗?去哪里?

  我不想回家。还去茉莉苑吧,不,去茉莉湖划船,我不想吃东西。

  不,我要先吃饭,我饿了。在茉莉苑吃了饭,再去划船,万一碰到歹徒,我有点力气总好。芥子通过后视镜,看谢高不像是刺激她,可是,心里还是有点难受,想多了,又有点想哭。谢高非常敏感,他冲着后视镜说,你哭起来真难看。别再哭了。

  谢高,你停一下好吗?

  谢高瞪着后视镜,又干脆转过头来,看到芥子神色确实异常,就把车靠路边停下。他转身看着后排座上的芥子。芥子说,抱我一下,好不好?我想有人抱抱我。谢高似乎想从车子中间跨过去,考虑个子太大,他跳下汽车,拉开了后车门。

  谢高踏上车,芥子往旁边让了点儿,谢高抱住了芥子。芥子嘴一撇,终于爆发了。她把脸藏在谢高的怀里,非常失态地号啕大哭。谢高说,小声点儿好吗?让你哭够了再走。芥子哭得很痛快,把眼泪、清鼻涕擦在谢高胸口一大片。爆发了一分钟,哭声渐渐小了下来,变成一串串轻轻的、呼吸不畅的抽噎。她呜咽着说,桥北……呜……可是……我还是……爱他的啊……

  谢高眼神里是“我知道”的表情,可是他沉默着。

  你知道选调生吗?谢高看着车窗外的行人,就是政府组织部门到大学考核后挑选出来的、认为品学兼优、具有绝对培养价值的大学生,可以说是凤毛鳞爪、前程锦绣。我有一个同学,大学毕业时就是作为选调生分配在省公安厅,后来安排他先在一个基层单位锻炼。很多同学非常羡慕,他自己也很珍惜机遇,非常努力。没有多久,责任区群众对他好评很多。在一起追捕网上通缉犯的案子中,他受伤了。手术的时候,辖区很多老百姓自发去看望他,送水果,送土鸡,熬营养粥,因为秩序不良,老百姓和护士还差点吵架。当年度,这个选调生就被评为区人民满意好警察,并记三等功一次。给一个新警察这样的荣誉是很少见的。他真是太走运了。

  可是现在,你想知道这个人怎样了?他早就放弃了锦绣仕途,甚至不愿再做警察。

  十四

  芥子停止了抽泣。谢高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芥子。芥子喝了一小口,将水倒在纸巾上,开始洗脸。谢高默默抽着烟,散漫地看着打开的窗外。

  芥子说,后来呢?他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好的开始呢?

  谢高喝了几口水,似乎有些倦怠。芥子说,你把故事说完,好吗?芥子不想马上出现在餐厅,她不希望有人发现她哭泣过。谢高说,第二年的春末,那个选调生利用一个出差的机会,回老家去看望父母。当时,回程上火车的时候,他穿的是警服。本来非工作场所,大家都不会穿的,可是,那次没带换洗衣服,又嫌家里过去的衣服不好看,就又穿上出差用的警服。后来,他非常后悔。他说,如果那天我不是穿警服,情况肯定就不是那样了。就是说,如果他不是穿着警服,那么他现在还在省厅,肯定早就提拔了。因为起点本来就确实和普通警察不一样。

  这个同学穿着警服上了火车。他是中铺,下铺是个好像生病的女人,由上铺的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在一路照顾她。他对面下铺和中铺,是一对退休的老夫妇,再上铺可能是个生意人。列车的终点站就是省城,晚上12时到站。大约是晚上11点左右,我同学坐在靠过道的窗前的翻夹椅上。忽然车厢就骚乱起来,那个同学站了起来,马上就有两个男人挥着刀,直冲他而来,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同学看见车厢的前后门都站着拿马刀的男人,还有三个人挥舞着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枪。有个女人尖叫了一声,但声音马上就被什么掐掉似的,虎头蛇尾,突然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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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火车娶老婆没有毛毛雨飘在没有记忆的地方太阳黑子(烈日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