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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爱》 作者:徐兆寿

第13章

  霍雷教授和吴玉珍都来看望过程琦,他们都为她和灵灵高兴。灵灵会唱几首英文歌曲,程琦叫他唱给爷爷和阿姨听。当灵灵唱完的时候,霍教授把灵灵抱在怀里亲着,仿佛自己的亲孙子一样。他们还一起去广场上散步。人们看见程琦就说,啊呀,程琦,到美国去了一趟,人是越来越漂亮了。人们看见灵灵的时候也说,到底是人家的医学发达。

  这天下午,程琦睡了一会儿就起来上网。她想看看陈敬最近的动态。她回来后一直没有跟他联系过。她觉得有必要给人家发一个电子邮件,但她最终没发。她又想起心理医生给她说的话。她相信杨树肯定也有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但她不想知道。那只能徒增烦恼。但她又禁不住想知道。杨树的一个电子信箱她知道。里面除了一些公用文件外,就是一些朋友们的通信,没什么异样。她放心了。

  晚上,她问杨树,平常你们办公室里人上什么网站。杨树随口就说,新浪网。她又问杨树,在哪些网站上可以申请到免费的电子信箱,杨树开口就说,网易啊,263啊,都可以啊,很多网站上都可以啊,干什么?程琦说,我的那个邮箱不好使,我想再申请一个。

  第二天一早,杨树上班的时候想起程琦昨晚上的问话,就把他和美丽的所有通信都拷贝了出来,把那个邮箱清空了。她还给美丽发了个邮件,告诉她,他可能要改邮箱地址了,让她暂时不要发信过来。他把那些东西都保存在一个软盘里了,因为害怕软盘坏,又多拷了一份,锁在柜子里。他新申请了一个新邮箱,给美丽发了过去。

  两周过去了,美丽一点音信都没有。杨树越发地着急了。这一天,单位同事在外面吃饭,杨树喝大了。一回家就吐了。程琦把杨树扶到床上躺下,然后去看儿子。儿子也睡着了。一看才九点。她也想睡,收拾床上时,看见杨树的钥匙从裤兜里掉了出来。她把钥匙放到桌上,然后给杨树脱衣服,杨树在梦中说:

  “千万不要让程琦知道,我把它放在柜子里了。”

  程琦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她不知道杨树说的是什么,心里的好奇使她走出了家门。

  她拿着杨树的钥匙进了科技厅的办公大楼。看楼的老汉认识程琦,问干什么。程琦说,杨树喝醉了,说是把一份文件忘在了办公室里,可是他一定要在酒醒后把明天要用的文件写出来,我来取那份文件。她进了杨树的办公室,直接打开了杨树的柜子。她想,肯定是杨树私自存钱了,不敢告诉她。她果真找到了一个信封,里面放着两千元钱。她想了想,放下了。谁知道是公家的钱,还是他的钱呢?也许这就是杨树说的秘密。

  她又找着,发现在最底下的文件盒里有一张软盘,好像是新的,没用过。她正好缺软盘,想把这一张拿回去用,但又想可能里面有东西。她把它扔到了里面,把柜子的门关上,要上锁的时候,她又想,先拿回去,等明天问问杨树有没有用,如果没用,不正好,如果有用,就给他算了。她拿了出来,又想,不行,不能让他知道我打开了他的柜子啊。她一眼看见杨树桌上的电脑,心想,看看不就行了,若是没有用过的,她拿上不就行了。杨树肯定不会在意一个空软盘的。不知怎么,她就是对这个软盘产生了兴趣。

  她打开了电脑,把软盘插进去。一看里面有文件。她好奇地打开来,却发现全是杨树和一个叫美丽的女人的一些通信。

  看上去他们早已相爱了,但他们没见过面。使她难以置信的是,他们还常常提到她,杨树有和她离婚的意思,但那个女人不让杨树离婚。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杨树和美丽在手机做爱的短信因为随时都删除了,所以程琦也不知道他们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在那些她能看到的情书中,大部分也讨论的是性、爱情和家庭以及宗教等问题。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只觉得头里面“嗡”的一声,就锁了柜子,出了门。

  她没有拿那张软盘。它让她伤心。可怜的女人梦游般地回到家里时,发现杨树睡得正香。她真想一把将他揪起来,狠狠地打他两个嘴巴,但是,她又听见杨树说:

  “千万别让程琦知道,我不想失去她。”

  她无言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难道这就是对她的惩罚?她想起了陈敬。她真后悔当初为什么不答应陈敬留在美国。她为什么要回来呢?自从看了心理医生后,她就一直在为他们的爱情和家庭努力,她为他美丽,她为他正在做很多很多,可是,他在国内做些什么呢?那个叫美丽的女人就是佟明丽。凭着女人的直觉,她知道是她,一定是她。她在玩杨树。她不愿意和杨树结婚,不让杨树离婚,她还称她是杨树的另一个妻子,是她程琦的补充,还称灵灵也是她的儿子,把那么一笔钱给灵灵看病。这一定是她在玩杨树。

  杨树竟然上当了,不,不是上当,杨树在爱她程琦之前就爱上了人家。可是,如果是在玩杨树,为什么还要和杨树探讨那些深层次的问题,看上去也情真意切,特别是给灵灵那么大一笔钱来看病!难道这世上果真有如此高尚的女人?除非这女人的钱多得没地方用了。她不明白,也不相信。

  她想,那个叫美丽的女人肯定是有问题的……

  她躺在黑暗中真想伤心地流一次泪,把内心的痛苦倒一倒,可是,她没有一滴泪水。

  她又一次想起了陈敬。她在想,还能和陈敬好吗?不知道。她忽然又想起那个心理医生,想起她的警告:如果发现他有什么不轨行为的话,我希望你能原谅他,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也可能会有外遇。

  是啊,从他们的信来看,杨树和那个女人还一直没有见面,可是她呢,她和陈敬有两次肌肤相亲。他如果知道她有这样的经历,会怎么样呢?她曾经问过那个心理医生,她必须坦诚地告诉丈夫自己和别的男人有性的接触吗?医生说,不能,你可以说你们曾经有过几次来往,但一定要否认有性的接触,性是一个临界线,绝对不能超越它,不超越它一切都有可说,一旦超越了它,就难以挽救了。她的确是这样做了。她永远都不会告诉杨树这次经历。这是她的秘密。

  一想起这些,她的心就痛起来,人生是多么不易啊,每个人都在困境中突围,生存的突围是人人都能看得见的,而内心的突围谁能看得见?是她把杨树推给别的女人的,并非杨树真心背离她。在她来的这几天,杨树对她的爱又回到了过去。这她能感觉到。

  这也许正是杨树在梦中的惊呼。他不想让他与美丽的事来破坏他们的爱情与家庭。半夜里,她听见杨树终于醒来去上厕所的声音。她在内心中叹了口气,她想,等明天醒来,她要和他好好地谈一次,然后他们就分手,各过各的,只是这又伤害了儿子。

  她一想到儿子,泪水终于出来了。她流了一夜的泪。

  第二天早上,杨树早早地醒来,洗了脸,吃了早点,像往常那样给程琦把牙膏挤好,然后他推开大卧室的门甜蜜地对着程琦说,我走了。现在,他还要对儿子说,乖,爸爸上班去了。

  灵灵早已醒来,自己念着画报。程琦则疲惫地躺着,她也像往常那样嗯了一声,并未转过去看杨树。杨树喜滋滋地上班去了。

  程琦的眼睛肿肿的。她今天不想出去了。她给远在美国的心理医生打了个电话,告诉医生她这边发生的一切。程琦放下电话,就做出一个决定。她要出去转三天,但她不知道到哪里去。她拿起了杨树带来的报纸看。是三天前的报纸,上面有很多旅行社的广告。她心里一动,便拿起电话来。正好有一个到附近去旅游三天的新线路,她给自己订了一张票。

  她匆匆地收拾了一下,给杨树写了一张纸条就走了。

  杨树上班后打开电脑,先看了看邮箱,美丽依然没给他来信。然后他打开word文档,在文件菜单上,发现上面显示的全是他与美丽的通信,仔细想想,昨天他并未打开过它们。他的心有些慌,一点击,就知道是软盘上的,此时软盘不在,打不开。他赶紧把柜子打开,发现软盘还在。他松了一口气。他又坐回到椅子上,拼命地想昨天他用了没有。

  他确信他昨天没有拿出过软盘。他的心又慌起来。是谁看过这些信件呢?他后悔当初就应该把它们及时删除。办公室里除了他有这个柜子上的钥匙外,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有。

  他隔壁去问老于,这个柜子以前除了科长外,谁还有它的钥匙。老于说,没有啊,柜子的钥匙怎么能随便让别人拿呢?杨树说,你说怪不怪,我里面的东西被人动过。老于赶紧问,丢了什么?杨树苦笑着说,什么也没丢,但就是被人动过。老于说,你再想想,你给过别人钥匙没有?杨树说,没有啊。老于说,这就奇怪了。杨树也说,我就是觉得太奇怪了。

  杨树重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通。他又看了看软盘里的东西,所有的文件都在。他想,这个软盘肯定是被人看过了。

  下班的时候,他心事重重地往楼下走,看见门房正冲着他笑。他也便冲人家笑着。

  门房说,杨科长,儿子的病好了?杨树笑着说,好了。门房笑着说,好就好啊。杨树也笑着。

  他走了很远后突然想,昨天下午下班后,他就再也没来过办公室,那么,那个看他文件的人肯定是在晚上。他赶紧跑来找门房问,你昨天晚上看见谁进了我的办公室吗?

  门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你爱人不是说你把什么重要的文件落在办公室,她来取的吗?

  杨树一听,魂飞天外。一切都完了。他不敢回家了。

  他在路上徘徊了很久,拿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他想,先探探程琦的口气。但家里没人接电话。他更着急,更为慌张。他匆匆忙忙回到家里,发现程琦和灵灵都不在。后来,他在餐桌上看见了程琦留给他的纸条,上面写着:我和孩子出去散散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颓唐地跌坐在椅子上。他确信是程琦看过了。程琦一定是伤心至极才出走的。他赶紧给程琦打手机,手机关着。他绝望了。他也不想吃饭,呆呆地躺在沙发上。现在两个女人都不理他了,他连选择都没有了。

  下午上班之前,他匆匆在路边的一个小饭馆里吃了碗臊子面,去了办公室。他继续给程琦打,程琦的手机还是没开。他把程琦来往的所有人的电话都打过了,都不知道程琦的踪迹。他又给美丽打,美丽也是关着手机。他突然间对美丽充满了厌恶。为什么她不愿意和他结婚呢?她如果愿意,他就不会这样痛苦?她不愿意和他结婚,但又为什么要和他那样?如果纯粹那样也不要紧,不就是一次放纵吗,可是她为什么偏偏要他的心,当他的心给了她时,她又只要一半,还要把剩下的一半给程琦,这可能吗?

  想到这儿,他就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记耳光。他觉得都是自己的问题。为什么不把那些东西删除呢?为什么要留着呢?

  晚上,他早早地回去,做好了饭,等着程琦回来,可一直等到十点钟也不见程琦和灵灵的踪影。他又打手机,还是关着机。他想,是不是没拿手机啊。他一找,程琦的手机果然就放在枕头旁。他绝望地站了起来。他打开了电脑,想看看程琦给他还留下过什么,但他什么也没看到。他忍不住又把程琦和儿子的影集打开。他的泪水忍不住出来了。

  他发现,在他内心深处,他还是那么爱程琦。只有程琦是他的生活和宿命。他不能没有程琦。

  他再看看儿子,儿子已经好了,已经能给他讲故事了。他想起程琦说过的一句话:

  儿子从一出生就遭受了最大的痛苦,那是肉体上的,现在好了,但我再也不想让儿子遭受心灵上的打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坚决地拒绝了陈敬,回到了他身旁。

  想到这儿时,他觉得自己太对不起程琦了,也对不起自己和美丽。他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他总是在程琦和美丽间徘徊。这是痛苦的根源。他现在再也不能犹豫了,再也不能徘徊了。他必须要做出选择。他决定彻底地放弃美丽。

  但要放弃美丽又是何其艰难。那是心灵的港湾,理想的码头啊!难道要放弃这些吗?

  第二天下午,还是没有程琦的电话。他就有些恨程琦了。他觉得她不该这样对待他,哪怕跟他大吵大闹一番,也比这样惩罚他要好。他心一横,给美丽打电话。他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和程琦离婚,和美丽结婚得了。这样最好。儿子是管不着了。可是美丽的手机仍然关着。

  晚上,他累得实在不行了。他和衣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早上早早地醒来。他第一个想起了程琦,然后才是美丽。他有些绝望地对自己说,还是得选择程琦。

  这一天他清醒了很多,也理智了很多。他觉得应该等待,现在已不是选择的时候,而应该留给程琦,应该留给命运。

  程琦抱着灵灵出了家门后,就觉得轻松多了。她来到了与旅游公司约定的地点。这条线路是刚刚开发的,是把原来的佛教旅游线延伸了,因为新发现了一处森林,于是便将其开发了。车跑了半个小时后,灵灵睡着了,程琦也睡了。他们在车上足足睡了三个小时。灵灵先醒来了,他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唱起了歌。程琦醒了。灵灵一看程琦醒来,唱得更欢了。程琦看着儿子,又流泪了。旁边的游客直夸灵灵聪明,程琦听了后便擦干了眼泪。灵灵一高兴,唱起了外国歌曲。车上正好有个老外,专门跑过来和灵灵说了一阵话。老外直夸他的发音非常标准。程琦便用英语对他说,他们在国外生活了半年,刚刚回国。那是个澳大利亚籍留学生,一听程琦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便从此缠上程琦了。

  程琦刚开始不想和他说话,因为她有心事,可后来留学生对灵灵特别感兴趣,便只好应付着。六个小时后,来到一处佛教圣地。程琦以前来过这里。她给留学生讲解着,留学生则抱着灵灵。后来,他们又上车,一直坐到了森林公园的边上。他们在那儿住了下来。

  程琦怕带着灵灵不方便,便单独要了一个标准间。

  刚住下,那个留学生来了。他笑着说,我们是有缘分的。程琦说,是啊。他又笑着说,你们中国人的佛教不是说,人与人的缘分是修来的吗?什么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们的缘分也可能需要几十年呢。程琦笑了。她看着留学生和灵灵玩,心里却在想,世上真有佛吗?人与人的缘分真的是修来的吗?既然她与杨树的缘分需要百年,为什么他们以前没有珍惜呢?难道是没有觉悟?如果真的是缘分的话,那么,她和陈敬也是有缘的,他们的缘分又修了多少年呢?现在他们的缘分已尽了吗?

  灵灵自从交上了留学生朋友,高兴得不让程琦睡觉。程琦说了好几次让叔叔回去休息的话,他一听就哭。程琦只好也和留学生聊了起来。他叫爱尔伦,今年已经二十八了。

  他来中国留学是因为他失恋了。他想出来散散心。他是学汉语的,他准备回国后在大学里教中国文学。他一听程琦又是中文系毕业,越说越投机。

  程琦问他现在心情好了没有。爱尔伦说,好了,早就好了,我也知道她已经结婚了。

  按你们中国人信的佛教的说法,就是我们修得还不够,是有缘没分。不过,这也够了。

  我肯定还会有一个妻子,那个就是我修了百年的人。

  程琦笑了。爱尔伦走后,她赶紧把灵灵哄着睡了,然后她也睡了。她忽然间仿佛顿悟了。她想,她和杨树也许都经历了一次情感上的磨难,但这磨难是前世的因缘所致,是命运中无法回避的事件,既然这样,那就随遇而安吧!

  爱尔伦在后来的两天一直抱着灵灵,有时还把灵灵架在他的脖子上。爱尔伦问程琦到美国去干什么,程琦便把给灵灵看病的经历说了一遍。爱尔伦听后对程琦说,你真的太了不起了,这是爱的胜利,是母亲的胜利。当程琦再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不会再激动了。现在,她想让一个女人胜利。

  回来的路线是另一条,又去了另外一处佛教游览地。他们费了很大的劲才上得山去,却发现是一处很小的庙宇,只有三间房子,只是房子后面有一颗很大的松树。大家都有些怨气。这时,导游小姐说,大家不要埋怨,其实庙无所谓大小,只要有灵就行,主要是要让大家体会这种朝圣的感觉。佛教爱讲空字,大家爬上山来,有些失望是吧,实际上也是体现了一个字,空。这里没有住持,通常都是善男信女们来打扫这里。当地人说,只有真正信佛的人才会上这儿来,所以这里很灵的。

  爱尔伦问程琦,你们中国人都信吗?

  程琦摇摇头说,很少,大部分人都是将信将疑。

  后来,程琦问他信什么教。爱尔伦说,基督。程琦问,你真的信吗?爱尔伦说,从前不信,现在慢慢有些信了。程琦说,那你还来拜佛干什么?爱尔伦说,我就是好奇,当人们拜的时候,我也有种敬畏感,不敢不拜。

  快到达州的时候,爱尔伦笑着对程琦说,我们有三天的缘分,按照你们的说法,是我们前世修来的,至少我们修了三十年,不知道以后我们还能不能见面?

  程琦笑道,若真有缘的话,我们肯定还会再见面的。他们分别的时候,灵灵非要把爱尔伦叫到家里去。爱尔伦答应哪天买了好东西再去看他,他才让爱尔伦走。程琦走到楼底下时,她犹豫了。此时才下午六点半,杨树应该下班了。她不知道杨树在不在。灵灵要喝冷饮,程琦给灵灵买了。然后两人在楼下面又转了一会儿。程琦决定上去。

  杨树早就回来做好了饭等着。几天来,他每天下午早早地下班,一直要等到十点钟时才吃饭。此时,他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已经没有第一天那么害怕和慌张了。他听到开门的声音,“啪”地一下关了电视站了起来,赶紧走到门口开门。程琦实际上已经把门开了。程琦诧异地看了一眼杨树,什么话也没说,把灵灵从背上放下。灵灵看着杨树,有些陌生。杨树赶紧说,来,灵灵,让爸爸亲亲。灵灵这才走过去,让杨树抱了抱。杨树抱着灵灵,看程琦把鞋换了,然后又看着她把脸洗了,再看着她去换衣服,而程琦始终低着头。不知怎么,她想好了回来不生气,还像以前那样平静地对待一切,可她一进门就有一股火升起。

  杨树说,你们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们都找不见。

  程琦说,旅游去了。

  杨树一听程琦的声音,就不敢再问了,赶紧说,来吧,我们先吃饭,吃过后再说。

  他想,只要程琦吃饭,就说明一切都能好转。程琦走到了餐桌前,看了看面前的饭菜,坐了下来。杨树赶紧把筷子递给程琦,又抱着灵灵说,来,爸爸喂你。程琦终于吃了起来。杨树松了口气。他一个劲地和灵灵说话,眼睛却时不时地要看程琦。他在讨好老婆。

  杨树看程琦快吃完了,才说,这几天,我天天晚上给你们把饭做好,一直要等到十点钟才吃。程琦的声音很低,她说,那你不会不等吗?杨树说,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说一声?程琦不说话了。她很累。她说,你给灵灵洗洗脸。杨树一听,说,好。程琦回屋睡觉去了。

  杨树给灵灵把脸洗过后一起去看程琦,想让程琦表扬一下,可一开门,发现程琦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根本不理他们。灵灵这时喊,妈妈。程琦睁开眼睛说,来,咱们睡一会儿。灵灵不困,他说,不,我要妈妈跟我一起玩。程琦说,去,跟你爸爸玩去,妈妈实在困得很,眯一会儿。灵灵不干,眼看程琦要生气了,杨树赶紧把灵灵抱起来说,走,灵灵,快走,你听,动画片开始了。灵灵还是不行,程琦生气地说,你把我非要累死不行吗?灵灵觉得委屈,就哭了起来。杨树赶紧把灵灵抱走。

  使我们的爱情重生灵灵看完了动画片,杨树就给他讲故事,讲着讲着,灵灵就不专心了。杨树去倒开水的时候,灵灵已经在程琦的门口了。灵灵犹豫着,回头看着杨树,想让杨树鼓励一下,谁知杨树说,走,让妈妈睡一会儿,我给你个好东西。灵灵却不行,杨树越是这样说,他越是要推门进去。灵灵把门摇晃着,忽然门开了。程琦站在门口,对灵灵说,来吧。

  灵灵高兴地说,妈妈,我要和你一起睡。程琦说,好吧,来,我们睡觉吧。可灵灵哪里是要睡觉,不一会儿,他就嚷着要到客厅里玩。程琦只好把他又抱到客厅里去。她看见杨树这才热了饭吃起来。已经九点多了。她突然可怜起自己的男人来。她觉得对他的惩罚够了。她坐在了沙发上,开始看电视。灵灵坐在她身旁。

  杨树一边吃,一边看程琦和灵灵在一起的情景,越发地觉得自己不能破坏这个家。

  灵灵是绝对不能没有程琦的。吃过了饭,他赶紧把碗洗了,然后坐在程琦旁边对程琦说,你猜,刚才灵灵给我讲了个啥故事?

  程琦想听,但她没说话。不过,她也没有先前那么绝情,而是用眼神瞟了一眼杨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杨树用了平生所学来形容刚才灵灵的聪明。灵灵一听在说他,非常得意,他一边听一边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程琦和杨树都不说话了,呆呆地看着灵灵。他们想笑,可笑不出来。

  杨树还要讲,但哪里还有故事的味道。程琦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杨树,说,你干吗这样讨好我?

  杨树一听,起身笑道,没有啊!

  程琦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说,你这几天想得怎么样?

  杨树笑着说,什么怎么样啊?

  程琦说,别装了,我们都已经是成人了。

  杨树一下子低下了头,他叹了口气说,我对不起你,你看着办吧!

  程琦一听,就来火了,她说,你不是要跟我离婚吗?好啊,我们明天就去离。

  杨树说,我没说过。

  程琦说,你给人家的信里面不是明明写着吗?干吗要否定呢?

  杨树说,那是过去。过去你想过没有,你把我当个男人了吗?我这几天也想过,是我一时糊涂。我不想失去你,你知道的。

  程琦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跟我离婚,要和另一个女人结婚。

  杨树说,没有的事,她不希望我离开你。

  程琦这才火了,她算什么东西?她不希望你离开我,你就不离,她要让你离,你就离?

  杨树说,不是这个意思。她是不想伤害你,真的。

  程琦说,不想伤害我?她偷了我的丈夫,还说不想伤害我?

  杨树说,但我们到现在都没见过面,也只是打打电话而已,跟你和陈敬没什么两样。

  程琦说,我跟陈敬怎么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可你们呢?是你要跟我离婚,和她结婚。性质不一样。

  杨树一下子觉得抓住了她的把柄,便把心中的委屈一股脑全讲了。他们大吵了一架,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然后他们又和好了。最后,三个人哭成了一团。杨树先请求程琦原谅他。

  程琦说,我们还有什么意思吗?我们的心已经不在一起了。

  杨树说,不,我们的心在一起,我们不过是让自己的灵魂出走了一次而已。现在,它们都回来了。

  24

  生活重又回到正常。他们彼此原谅了对方,也彼此隐瞒了对方。他们从内心深处都怀着一种忏悔,尤其对于杨树来说更是如此。他既觉得对不起程琦,又觉得对不起美丽。

  他给美丽郑重地写了一封信:

  我们的事让程琦发现了,她出走后又回来了。我爱着你,但同样也爱着她。我不能骗自己。她也经历了一次感情的考验,但她最终选择了我,她说,我是她的宿命。我也给她说了你对她的感受。虽然我不理解你,但我想,可能有你的理由。我现在不再强求你嫁给我了。我要按照你的要求去做,要好好地爱程琦和灵灵。我以后可能不会再跟你联络了。我爱你,如同爱着我自己一样。我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我极不愿意的,说真的,谁都不能放弃。但我必须做出决定。我牺牲了你。你的恩情就让我下辈子和下下辈子还吧!再见,我永远的美丽!

  他再也没有收到美丽的回信。美丽好像从这世上突然间消失了。

  程琦也给心理医生写了信,讲了她的一切,她问医生,我们还能和好如初吗?

  医生说,只要你愿意。

  程琦又问,如何消除已经产生的隔膜?

  医生说,用爱,用心。

  他们后来又长谈过好几次。使他们难以置信的是,他们在这段动荡的日子里,竟然了解了同样的知识,达到了同样的认识。真是命运的安排。程琦对杨树说,美国之行,使我知道我从此要做好一个女人。杨树紧紧地抓着爱人的手,再也不能放开。程琦说,你愿意追求你的梦想你就追求吧,我支持你。当程琦说完这句话时,杨树泪流满面。他说,没想到是灾难使我们的心靠近,使我们的爱情重生。

  几个月过去了,美丽再也没有跟杨树联系过。杨树的内心隐隐不安,他觉得欠着她。

  他得设法把那三十万元还给她,这也是程琦的决定。不还了这三十万,他们的生活始终有一层阴影。杨树早已将那个软盘毁了。他本不想毁,但害怕再出什么事。他把那个新申请的邮箱也废除了。他有时候还害怕美丽会突然出现,打破他新的生活。他不想再做那种口是心非的两面人了。

  在这种悲欢之中,奇迹又发生了。程琦发现灵灵的记忆力好得惊人。当程琦给灵灵读以前读过的唐诗时,灵灵竟然能脱口而出背出整首诗或半首诗。

  这是生活的胜利,也是爱的胜利。因为这个原因,这个家有了更多的笑声。

  程琦决定考一个本地的法律硕士,毕业后到大学工作,然后还可以从事律师工作。

  她一边照顾灵灵,一边开始复习。

  时间很快过去了。程琦考完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后,他们全家去了杨树的老家。杨树的父母高兴极了。灵灵在农村玩得非常开心,整个一个土蛋儿。程琦经历了那么多以后,对婆婆也没那么多成见了。她似乎对很多事情都能看开了。每天看着儿子和邻居家的孩子拼命地奔跑,或是打架,程琦的心就提在嗓子眼上,但她看到儿子安然无恙时又笑了。儿子越来越倔强,不过她很高兴。她觉得男人就应该倔强一些。她和婆婆的关系处理得也不错。

  杨树去过一趟县城,但他很快就回来了。他不愿意让程琦担心。实际上,他一踏上五羊县时,他的心里就全是美丽。这么长时间了,美丽一直不跟他联系,要么是美丽生气了,要么就是美丽真的不愿意再打扰他的生活了。如果真的是这样,他的心更不安。

  他偷偷地打过美丽的手机,那手机早就停了。他到县城后也想打听美丽的住处,但谁都不知道。在五羊县呆了一周后,杨树和程琦又带着灵灵去湖北。杨树向单位上请了假。程琦的母亲非常高兴,更让她高兴的是,她觉得女儿真的长大了,再不用她操心了。

  一切都过得很快,很顺利。

  三月份时,程琦得知自己的一门专业课成绩很低,肯定考不上硕士研究生。她的外语很好,可她的专业还是不过关。大家都说她可以到大学里找一下相关的人和部门,希望能将她破格录取。在霍雷教授的帮助下,她分别找了导师和大学研究生院。使她没想到的是,所有的人都对她很有兴趣。她有希望了。在等待中,她又开始教儿子学这学那。

  她发现灵灵除了记忆力好之外,音乐的天赋也很高。杨树给灵灵找了位音乐教师,每周周末,程琦便带着灵灵去学习音乐,有时杨树也跟着去。他们再也没有提起过去的事,生活终于是阳光明媚了。学完音乐,他们常常带着儿子去公园漫步。在漫步的当儿,杨树偶然会想起美丽来。他想,也许她已经将他忘记,又有了新的男友了。

  夏天到了,程琦还有很长的假期。现在,她再也不用去中学了,她彻底地摆脱了让她厌恶的三点一线式生活。杨树给老家装了部电话,灵灵几乎天天要给爷爷奶奶打电话。

  学生放暑假时,达州的天气热得人晚上总是睡不着。灵灵的奶奶说乡下可凉快了,叫孙子到乡下去。程琦不太愿意,因为杨树要上班,她一个人不想去。灵灵睡不好觉,白天总是闹着回乡下去。杨树只好借出差的机会,和程琦带着灵灵去乡下避暑。

  程琦不愿意杨树和过去的老同学来往,杨树也自觉地不和那些人联系,每天都关着手机。可是,他们回家的消息还是被一个同学知道了。那个同学到科技厅去办事,才知道杨树回了老家,回来就直奔杨树家来了,一进门打了杨树一拳:

  “回到这儿也不说一声,给我们一个机会把领导招待招待。”

  “哪儿啊,老同学可不敢这么说。”

  “正是老同学才这样开玩笑嘛!”

  老同学也没什么事,走的时候,杨树对老同学说,你千万不要跟其他人讲我回来的事,我这次时间紧,马上就会走的。因为他家离公路还有一段距离,杨树要送老同学。

  杨树在路上不经意地谈起了美丽,就见那位老同学仔细地看了杨树半天后说:

  “你是真的不知道她的情况吗?”

  “她怎么了?我真的不知道啊。这快一年来,我们没联系过。”

  “唉,真是红颜薄命啊!”

  杨树一听,心里一惊,忙问:

  “她怎么了?”

  “两年前,她得了癌症。她丈夫——你知道她丈夫吗?”

  杨树惊诧。那位老同学继续说:

  “那些人,他妈的,一有钱就找情人了。这也怪佟明丽,她不应该嫁给那种人。他们早就在闹离婚了。等到查出她有癌症时,她丈夫倒是坚决不离了。还算有点人性。他给她做了手术。她本来不想做,想死。我们就劝她说,你还这么年轻,还有个女儿,干吗要死呢?她就去动了手术。医生说,她最多也就能活一年吧。听说他丈夫给了她一些钱,她想干什么都可以。他先是给她在城郊,就是咱们老去的那儿,你知道吗?那儿已经被开发了,什么都不是了。”

  杨树点点头,不敢看老同学的眼睛。只听老同学说:“买了套房子。说是那儿清静,便于休养。她女儿跟着她丈夫去了。有一个乡下的姑娘一直在照顾她。她搬到那儿后,我们同学们都和她不来往了。实际上,她得病的事我们都不知道。她本来也不知道,后来才知道的。她就拼命地花钱,只想着快死。听那位乡下的姑娘说,她常常上网,一上网就是很长时间。”

  “她不是还在上班吗?”杨树痛苦地问。

  “她哪里会去上班?那是她丈夫为了骗她,调了工作,又和师范里的领导商量好了,尽量地让她别上班。也不知怎么地,她上网后心情却反而变好了。她也能自己干活了。

  她常常坐在阳光下写东西。她常常写得忘了休息和吃饭。不过,她的病奇迹般地好转了。

  不知怎么回事,后来她突然卖掉了自己的房子,在城里买了套小房子住着。后来,她辞了那个乡下的姑娘,可能是费用的问题吧!”

  “她丈夫难道不管她了?”杨树悔恨而又不解地问。

  “她丈夫听保姆说她和别的男人在网上干什么,说过她什么。她一怒之下,就不再要他的钱了,要和他离婚,可是,他丈夫因为她的病还没好,始终没有答应。”

  “再后来呢?”

  “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

  “你知道她住的地方吗?”

  “不知道。”

  “她是不是去了上海?”

  “她到上海干什么去?”

  “她的家人不是在那边吗?”

  “什么啊,她奶奶到上海不久就死了,她就和那边彻底地断了关系。”

  杨树睁大了眼睛。他又问:

  “那,那个乡下姑娘你知道她是哪里人吗?能找到她吗?”

  “到哪儿去找啊?谁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除非哪天在街上碰着,否则这辈子都不会找到她的。”

  “那可以去问问她原来的丈夫啊!”他急切地说。

  “我们是什么啊?非亲非故的,问人家丈夫干什么?再说,那些人是我们平常想见也见不着的。听说市长要见他,都要事先跟他预约的。”

  “你知不知道他住的地方?”

  “佟明丽的丈夫?当然知道。”

  “好,我们现在就进城。我去找他。”

  “你又不是人家的什么人,你去找人家干什么?”

  “我要见美丽。”

  他们来到了县城,按响了那个豪宅的门铃。

  美丽的丈夫张德全是一个大高个子,杨树认识他。杨树只说他们是美丽的同学,想看看美丽,张德全说,她不在,她也不想见同学,不过,我倒是希望你们能劝劝她。张德全问了他们的名字,盯着杨树看了半天说:

  “你叫什么?你就是杨树?”

  杨树说:“是,我是杨树。”张德全转过了头,朝门口吐了口烟,才转过头来说:

  “我隐约知道你和佟明丽的关系,她好像有些喜欢你,你也想和她结婚,她不愿意,是吗?”

  杨树的那个同学惊奇地盯着杨树看了半天,杨树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张德全说:

  “不过,不要紧,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虽然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办离婚手续,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的真正关系。据我所知,在你的帮助下,她的病有了大的好转,可惜,后来,她要进行最后一次手术时突然不治了。那次手术很重要。”

  “那是什么时候?”杨树问。

  “一年前。听保姆后来说,是你的儿子从美国治病回来的那段时间。手术在上海。”

  杨树这才知道美丽一直都在骗他,她多次欺骗了他。第一次她根本就在这座小城里,而且当时就在那所洋房里。而最后一次她的确在上海,但因为她和她丈夫在一起,所以就没有开手机。他的泪水快要出来了。他觉得她是多么可怜啊!

  张德全继续说道:

  “可是,就在我们要住进医院的那天晚上,她突然决定不去医院了。她当时非要上网,便在酒店里的一个办公室里上。不知道她在网上看了些什么后就决定不做了。我至今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我们怎么问她,她都不说。她说,她已经活够了。她说什么都不做那个手术了。当然医生也说过,手术后最多也只能活两年。我们谁也说服不了她,只好回来了。”

  杨树的泪水快出来了,他想起自己最后那封诀别信,他说:

  “我现在想见她。”

  张德全极不情愿地派人带杨树去,杨树的同学现在知道了杨树和美丽的关系后不去了。一路上,那个人对杨树说:

  “我听说嫂子卖掉了我们老总给她的那幢房子,就是为了帮你。”

  杨树一听,心里一震。那人继续说:

  “从那以后,她也慢慢地不要我们老板帮助她了。当然,我们老板还是千方百计地在帮她。我们老板可是个很讲义气的人。但嫂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所以,她现在住在一套小房子里。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只想在那里度过她的余生。”

  “她还能活多久?”杨树说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也快死了。

  “听医生说,最多一年,现在都快一年了。”那人说。

  他把杨树带到了一个门洞里,指着三楼说:

  “就在三楼左首。你自己上去吧,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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