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号召力 (2)

　　我飞快地开始做，一口气做完，扭头看了一眼毛小六，没想到他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想跑到我的前面吗？我不顾一切地跳起来，抓起卷子就往讲台上冲。毛小六跟了过来，他扯了一下我的小辫子，慢腾腾地把卷子扔到我卷子上说：“男在上呀，女在下。”我一把将卷子抽出来放到他的卷子上，用两只手紧紧地压住说：“做梦！我今天偏偏要在你上面！”全班同学大笑起来。老师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地说：“谁再嘻嘻哈哈的我就把他拖出去！”回到桌前，我开始收拾书包，看了一眼卿汉禾的卷子，他只做了两小题，应该说只抄到我的两小题，其他的基本是乱做一气。我放慢了收东西的速度，凑近他的耳朵小声地说：“笨蛋！头两题计算对了但答案错了。”卿汉禾瞪圆小眼睛，说：“你的不就这样？”我哼了一声说：“开头是这样，后来我改了。”我边说边在课本上胡乱地写出两个数字，然后装模作样地东摸摸西摸摸，等卿汉禾把它写到卷子上我才背起书包，得意扬扬地离去。两天后，考试结果出来了，卿汉禾的算术只得了6分。

　　拿到卷子，他气呼呼地问我：“明明我做对了，你为何要叫我改过来？”我反问他：“我叫你改了吗？自己会做何必听别人说什么？”卿汉禾脸都气红了，骂道：“娘卖×咯！”我毫不客气地回骂了他一句：“小杂种！”毛新国不怀好意地看着我笑，他捅了捅前排的毛小六的后背，流里流气地说：“小六，猫儿说要在你上面咧！”毛小六摇头晃脑地说：“她爱在上面就让她在上面了。”他说话的神情是那么不对劲，我有些奇怪地问卿汉禾：“女在上男在下是什么意思？”卿汉禾没好气地说：“问我做么子？要问你问毛小六去！”我一把扭住他大腿上的肉，低声说：“今天我就要问你！你说还是不说？”卿汉禾打开我的手，说：“回去问你娘去，她会告诉你咧！”看着卿汉禾，我觉得这句话可能是句流氓话，为什么是流氓话我说不出来，只知道这种话以后不能说了，不能说男在上女在下，也不能说女在上男在下。第二节课是语文，一进门老师就表扬我作文写得好，叫我上去念给大家听听。老师这么一说，同学们就转过头来看着我，弄得我头都不好意思抬起来了。说来真是怪事，我背不了书但喜欢写作文，一篇作文写出来总是比别人长许多。

　　老师说我的作文很有想象力，什么叫想象力我不知道，但每次看到作文题目我就有写不完的话。比如说写一只小鸟，我立马就能听到它的唧唧喳喳的叫声，看到它在地上一跳一跳的样子，就连它眨巴眨巴的小眼睛都会活灵活现地展现在我眼前。我经常想，如果语文老师只要求我们写写作文该有多好啊！我毫不费劲就可以成为全班成绩最好的人，可惜老师要求背书，而且要求背大量的书，这样一来我当场就暗淡下去。走上讲台，我接过老师手里的考卷，毛小六弹了下舌头对身后的毛新国说：“听着，猫儿要讲她捉老鼠的故事了。”毛新国嬉皮笑脸地说：“没准猫儿想放屁咧！”全班同学都大笑起来，就像我放了个大屁让大家耻笑那样，羞得我的脸一下就红了。我开始念卷子，结结巴巴地念，老师不断地叫我大声点大声点，可我发不出声来，那嗓子就像被人捏住似的。老师笑了起来，说我太紧张，她拿过卷子叫我下去，说她来念。教室里静悄悄的，老师开始念，没想到我的作文从老师嘴里念出来好听极了，是因为有想象力吗？作文念完了，老师放下卷子开始点评。

　　毛小六突然问：“就念完了？”老师说：“完了呀！”毛小六哦了一声，说：“我还以为最后她要‘咪’地叫一声咧！”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老师用粉笔擦敲着桌子说：“毛小六，这是上课，希望你这个班长起好带头作用！”我低着头，心里十分难过。我脸上已经不会再涂墨了，毛小六为什么还要叫我猫儿呢？在昆明，妈妈带我去到哪里别人都叫我大眼睛高级姑娘，个个都抢着抱我说我好看。可毛小六却给我取个难听的绰号“猫儿”，我怎么会像一只猫呢？想着小猫会长胡子我就觉得丢人。第二天，结业典礼，上课铃响过半天都没见老师进来，大家先是安静地等待，但只一会儿便开始唧唧喳喳地说话了。毛新国咋咋呼呼地约人到县城去玩，说他家有个亲戚住在县城里，毛家湾和黄泥堡的女同学们则相约做假期作业的事。我低着头，觉得自己孤零零的，栗山岭就我和卿汉禾，我可能约他去干什么吗？忽然，教室里安静下来，我抬头一看是堂哥抱着一沓东西走了进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堂哥对大家说：“你们陈老师生病了，今天由我来帮她带课。我们先发成绩通知书，然后打扫卫生，女同学扫地抹桌子，男同学把窗户擦出来，卫生搞好后大家到操场上集合开结业典礼大会。

　　”班上的同学全扭过头来看我，我浑身都热了，但没有低下头去，心里反倒有种说不出的得意，因为站在讲台上的是我堂哥！想起昨天早上的事，我瞟了一眼毛小六和毛新国，他们看我的眼神不再像平时那样嬉皮笑脸了，肯定怕我告诉堂哥他们乱给我取绰号的事。这么想着我更加得意了，还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今天谁再喊我一声猫儿试试看，我一定叫堂哥让他站起来！堂哥开始发成绩通知书，并挨个叫人上去拿，一看那阵式我的脸就发烧了。说心里话，我并不怕堂哥看我的成绩，见不得人的是那个小组鉴定，让堂哥看到可是一件丢人的事。正这么想着，堂哥叫我的名字了，他歪头看着成绩通知书念道：“骄傲自满，不广泛团结同学，不虚心接受同学的意见，上课讲小话。”把通知书递给我，堂哥说：“卿卿，这些缺点可不好。

　　”我涨红着脸争辩道：“他们在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是那种人！”堂哥很严肃地说：“毛主席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不管大家给你提什么意见，你都不应该是这种态度。”拿着成绩通知书往回走，我恨恨地盯着那些给我提意见的女生，她们孤立我反倒说我不团结同学，这些山里人怎么就那么不讲道理呢？堂哥叫到了卿汉禾，也认真看他的通知书，看了一阵堂哥的眉头便皱了起来。最后，他对卿汉禾说：“你就考这么点分？往后这书还读得下去啦？”卿汉禾的脸刷一下红了，他接过卷子，耷拉着脑袋回到座位上。作业布置完后，我们开始打扫卫生，教室里就三把扫把，我冲过去时已经被抢完了，只剩下一只木桶，我只得拎起它去井边打水。堂哥站在门口，见我拎着桶出去，他笑吟吟地问：“你这么瘦，拎得起一桶水啦？”这是回老家来堂哥第一次很客气地跟我说话，我红着脸说：“我能拎小半桶。

　　”堂哥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我手里说：“给你，这是一个朋友昨天给的，我装在口袋里忘吃了。”我瞟了一眼手里的东西，是颗糖，突然一下浑身都热了。很激动，不是为这颗糖，我激动的是堂哥终于不把我当做他的敌人了，还给我吃糖，一个人只有喜欢另一个人才会给他糖吃，就像爸爸爷爷喜欢我给我糖吃那样。突然，我想对堂哥说我很喜欢他，谁知嘴巴张开几次都说不出口，只一会儿我就不自在起来，感觉站都站不住了。堂哥的手伸了过来，他轻轻地拍着我的头说：“你很聪明，也很霸道，以后别人给你提意见可不能说那样的话，知道吗？”我小声地争辩说：“她们就是在乱说嘛，明明是她们不团结我反倒说我不团结她们，这种意见就是写一百条我都不承认。”堂哥说：“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啦？快忙去吧！”跑下楼去，确信堂哥看不到了，我张开手，很仔细地去看手中的糖。是颗香蕉水果糖，很像昆明的糖，我猜堂哥说的朋友肯定是个城里人，山里是买不到这种糖的。

　　把糖纸小心地剥下来装进口袋，把糖放进嘴里，我一溜烟地冲到井边打了小半桶水，又飞快往教室跑去。这颗糖吃了很长时间，直到打扫完卫生我还含在嘴里，真舍不得很快吃了它。我很想告诉班上的同学堂哥给我吃糖的事，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下楼的时候，碰到卿汉禾我拉住了他，把糖顶出来给他看了一眼，我得意地摇晃着头说：“堂哥给我的糖，是一个城里人给他的，这颗糖的味道跟我们昆明的糖一模一样。”卿汉禾咬住嘴唇看着我，脸红红的，他知道自己成绩不好，堂哥不会给他糖吃，所以什么话也没有说。放学回去，书包一扔我就到伯娘家玩去了，堂哥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栗山岭上就听到我一个人在堂哥堂哥地叫了。吃饭的时候，哥哥突然说：“怪了！今天从哪里钻出只哈巴狗来，汪汪地叫个不停，把人的头都叫晕了。”妹妹看着我咯咯地笑，估计哥哥早就对她说我是哈巴狗了。本想骂哥哥句什么，但不知骂什么好，思来想去我索性端着碗到伯娘家去，没等进门我就大大地叫了声堂哥。我故意叫给哥哥听，我想告诉他我就是喜欢堂哥，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堂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