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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在东莞十八年》 作者:汪雪英

第19章 走过我生命中的几朵玫瑰诗友(2)

  这时,风言风语却传遍了学校,师母接着与语文老师闹了一通,可老师为了开脱自己不顾芳的面子,公然说是芳每天缠着她问功课,自己是老师,被学生喜欢也是正常的,是因为老师讲课吸引学生,并声称自己觉得芳只是个求学的孩子,自己对她根本没有那种意思。

  芳在学校遭人非议,自己也觉得再读下去没啥意思,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却无情,就跟着村里的女孩一起,被一内地求职中介公司从内地招工到东莞常平打工了。第一站就是我们这个玩具厂,刚来的时候,她们不喜欢吃饭,叫囔着要吃面条、馒头、面包什么的。我火了:把他们一百多号人集中叫起来训了一顿。这件事情总算不费力就平息了,芳也对我多了一份崇敬。她觉得我行,可以镇住人。

  芳爱虚荣,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明明她是农村人,家庭住址写着某某村二组,我是做人事的,一看就知道只有农村才有这样的地址,可芳却非要说自己是城里人,好像农村人就天生低人一等似的,真不懂她,她说自己是城里人,我就估且听之,后来她姐夫的弟弟,把她的把戏折穿了。那天我不在办公室,蒋兰芬问芳带进来上班的男孩,与芳是什么关系,芳是城里人,你是农村的,是不是她家亲戚,那个男孩一听懵了,说,那她是城里人,我是哪里人呀?芳的二姐,就嫁给了我在家种男的哥哥,她姐是我嫂子,农村的,芳哪里人我还不清楚,她什么时候成了城里人了。这下,把蒋兰芬搞懵了,兰芬说,芳不是一直说自己是城里人么,怎么是这样的,芳姐夫的弟弟说,我这个嫂子的妹妹呀,就喜欢挑好听的说。这哪跟哪呀?

  还有一事,也是芳爱虚荣的体现,她知道华喜欢我,疯狂地追求我,心里不平衡,她认为她什么都比我强,无论身材相貌、无论学历,还有她所谓的“城里人”的优越感,她都认为自己不逊于我,而且她是少女,有恋爱的权利,我结婚了,在她眼里,比草不如的,她自恋地认为,她比任何女人都要美,就不要说跟我比相貌了。她私底下约会华,主动出击,一定要得到男人的心,亏我还介绍华给她做男友呢?看不惯她这种作为的雪亚事后告诉我:“汪洋,你真笨,她对你好,帮你画画,她喜欢你,同时她也羡慕你,妨忌你,什么都要跟你比个高下的,你超过她了,她心理不平衡,总想办法接近你,处处在你表现她自己的长项,她装着不知道哪个是你,特意来问你谁是汪洋,假装偶遇你,都是她精心策划的,她想利用你的善良,推荐她往上爬,而后,得到你已拥有的,包括爱情,你看,华喜欢你,她就故意去勾引人家,就为了满足她的虚荣心,太气人了,凡事你拥有的,她都想得到。芳很会惹男人注意的,你看,你介绍华给她,华现在对她好了,她就私底下跟我说,汪洋拥有的爱情,那个人现在也开始慢慢喜欢我了,好像很了不起似的,其实,我知道,那是你介绍给她的。

  我问:“雪亚,你干嘛要告诉我这些,你们关系一直很好的,芳是你老乡呢,你告诉我这些干嘛?我不想别人挑拨我们姐妹之间的友谊和感情。”雪亚说:“芳私底下什么都跟我说,我感觉你太善良,太容易相信人了,要知道,我最讨厌人家说一套做一套的了,表面跟你是姐妹,实际上她就是想利用你的善良往上爬。她爱虚荣,认为你有的,她一定要有,认为喜欢你的人,就一定得喜欢她,她可不管自己是否真的喜欢对方的,她就是这种虚荣心强的女孩,说实话,我看不惯才告诉你这些的。汪姐,不要被人利用你的善良,人家还当你傻。”

  我说:“雪亚,你别说了,我知道了,没事,不就是想利用我嘛,那就让她利用好了,能让人利用,那是我的光荣嘛,因为我有被人利用的价值,我应该高兴才是。不是吗?”

  嘴上虽说无所谓呢,但我心里还是有些隔阂,有那么一丝不快,对芳开始也有了些许的不满。这该死的虚荣心,也太可怕了吧。

  尽管芳这样,我还是推荐芳做了车间统计员,但工资不高,她还嫌记数累,我有个在珠海一家报社工作的哥们,芳也很熟,他介绍她去珠海一家酒楼,她一天都没做到就跑了出来,在我那哥们的报社待了十多天,看尽了珠海的美景和繁华,那家报社全是清一色的小伙子,那些小伙子个个为她争风吃醋,她则对人家都好,对谁都不即不离,左右周旋,我真的弄不明白,芳虽高大丰满,但实在谈不上有多漂亮,更别说美丽迷人了。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男孩追着她跑,后来我终于弄明白了,芳有一副让人怜爱的样子和一双忧郁的小眼睛,男孩子天生就有这种保护弱者的欲望,有做英雄的男儿本色。

  芳自己对我说她很会讨男孩的欢心,很会捕捉男人的心理,她说她看上的男孩,没有被逃掉的,她能让一个爱她的男人送她去另一个她喜欢的男人居住的城市,芳就是这种女子。大概在珠海呆了半个月,芳没找到工作,还搞得那家报社鸡犬不宁,芳在珠海看尽了红尘中的繁华,但很伤感珠海那个海滨城市并没有她的一席之地,芳发誓要赚很多钱,过有钱人的日子。还说一定要深入生活,以至于写出更好的文章,她也要像我一样,出一本书来让自己成为作家,芳还没忘记这个文学梦想。

  芳很失意地从珠海回到了常平,进了一家卡拉OK夜总会,当起了三陪女,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把我的肺都气炸了,我那么努力帮她,她居然不思进取也就算了,还坠落风尘以出卖色相为生,真的,我只有摇头,感叹钱的魔力。

  她给我的解释是刚从珠海到常平,下车就碰到那家夜总会的妈咪娟子,娟子是她的高中同学,读书时什么都不如她,来了南方从三陪小姐做到了妈咪,却比所有的同学都过得好,活得潇洒。于是在同学娟子的劝导下,芳就下水了。因为有同学作榜样,芳很快进入角色,让那些有钱男人为她掏出大把大把的钞票。

  年关将近,芳打来电话,说她买了机票准备回家,让我去见她一次。晚上下了班,我买了几斤水果,一些饮料,直奔常平她住的地方,见她已经收拾回家的行礼,我把东西放下,要她带在路上吃,叮嘱她见好就收,别在红尘中混。如以后想出来打工,就跟我联系。

  过了年,芳真的返回了南方,那时的我,恰好怀孕七个月并在江西老家待产,做总统计的同事黄桂花就安排她顶了我的位。于是芳就开始了她的白领生涯,这时的芳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诗意浪漫的芳了,也不向往坐写字楼的工作了,她做了一段时间,桂花就向我告状,说芳不仅挪用公司员工的入司押金,还冒领那些离厂工人的工资,而且很小气很傲慢,她结识了一个本地的房地产商,做起了人家的“二奶”,还瞒着家里说是她嫁给一个本地的有钱的离婚男人,并大张旗鼓地带着那个男人去老家河南大摆婚宴酒席,把他老爸气得吐血,扬言要跟她断绝父女关系。其实,那个男人根本就没跟自己的老婆离婚,只是好面子又爱虚荣的芳骗她的家人,还有我的这群同事和朋友而已。

  而后,芳就在邻近的黄江镇租了一个摊位,做起了时装生意,整天进货出货,生意时好时坏,挣不了钱又很辛苦,没到一年,最后还是关门大吉。有了钱的芳很瞧不起我们这班穷秀才,她写不出东西来了,还酸葡萄似地经常这样说:“以前真的很幼稚,为写作浪费了许多宝贵时光,并叫我也改行算了,说你汪洋出过诗集有了点名气又怎样呢?还不是穷光蛋一个。”

  走过我生命中的几朵玫瑰诗友(四)

  对于芳的这番言论,我一笑置之。不可否认,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方式,我们没有理由要求她如我们这般过活,但也不屑于过她那种安于现状,甘于被囚的金丝鸟生活。

  2002年,我见过芳一次,芳生了个女儿,之前也生了个儿子,儿子带到三岁因病夭折了,芳没有变老,因为富有,显得更有女人味了,她亦已是三十岁的女人了。芳的男人在外面又有了“三奶”、“四奶”,芳也就死心了,孩子缠身的芳,也有了些许悔意,并流露出自己好几年没迈出家门,有与这个时代和社会脱节的恐慌,这种恐慌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日渐滋长,从芳开始羡慕我有份不错的工作,那种失意,那种对我充满自信和快乐的工作的向往中,从芳的眼神中也能捕捉到这点。芳因为物质生活的丰盈,每天坚持做健身操,真的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有少妇的韵味了。

  我与芳咫尺天涯,却不曾再有那种当初的友谊与原先的浪漫情怀。随着时光的变迁和芳的蜕变,在我们中间却像隔着些什么,恍如陌路?

  那天,我在央视看到一组关于河南省艾滋病村的报道,离芳的家乡汝南县不远,便想到那里去做些采访,我就想找芳了解些交通情况,也想让芳与我同行,于是我拨打芳的家里的电话,既然是空号,再打手机竟是一个陌生男人接的,我说我要找芳,问她是否认识芳,他说这手机本身就是他买的,他也不认识什么芳呀草的。这让我好一阵迷茫,那边挂电话了,我还愣在那里发呆、沉思。

  芳:你现在哪里,搬家了?还是别的?

  芳:这些年来,你有钱的愿望实现了,够你出好多本书了,你的文学梦早被你抛到了九霄云外,你已经不记得你的文学了,出书的钱倒是有,而你却写不出来东西了。

  “好久不见,芳,你快乐吗?

  ”我时常在心里在梦里这样想着芳的,尤其是看到后来的打工姐妹在文学方面很努力,就令我想起和我一起写作一起吃宵夜的芳,说实话,我不要一个做富姐的芳做我的朋友,我只要和我一起写诗的芳,陪我一同走过漂泊的人生岁月。但是,人各有志,路是自己走的,你选择走什么样的路,生活将回报你什么样的生活。

  我一直在想,总有一天,芳会找到我,我相信,芳也一定在东莞的某个角落或者某个高档住宅里,想着我们这群爱诗的姐妹。她虽然忘记了与她擦肩而过的文学梦,但她没有忘记自己与这个时代与社会脱节的那份恐慌,这对我来说,是好事。有梦就有美丽的人生,希望芳也能像从前一样,过得开心快乐。

  第三朵玫瑰——捧打鸳鸯鸟,媛选择愚孝,所以也选择了不幸。

  媛是我一生挚爱的文友,我珍惜这份友谊如同珍惜自己的眼睛一样,我永远走不出媛的灵魂深处,走不出媛的音容笑貌和视线。媛是智慧的,她给了我太多的生活启示与写作激情。我把她称之为蓝色妖姬,蓝色妖姬被称作是玫瑰花丛中的精英,我把它赠送给满媛,再恰当不过了。

  媛是和我同年同月出生的老友,也是我的同县老乡加文友。1989年我因探假回家,后重返常平建达厂,原来的新宿舍分给新来的人了,我到木抡村的第一饭堂宿舍居住,分在803房,房间里有一则宿舍规则吸引了我想认识她,是一则要求大家遵守作息时间的宿舍规则,可这个规则不像以往的通知式规则,这是一则写的文采飞扬,幽默风趣,妙趣横生的文章,令我捧腹大笑。没想到这间小屋,居然有这么一位文采飞扬的女孩,规则就规则嘛,写得像幽默散文一样。我佩服执笔者的用心,这即提醒大家下班别吵醒上夜班的她,又巧妙地安排每天的值日及作息时间而又不会得罪人,真妙,再看底下的署名是“隐真”。我对这个隐真,到是极想见识一下。

  说曹操,曹操即到。

  我刚放下行李,打扫床铺,准备铺床单上去,这时她刚好冲完凉回来了,看见我便问,你是新来的永新老乡吧。欢迎你分到我们宿舍,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她一脸的热忱,可亲可敬,我想她应该是这个宿舍的大姐大吧。

  我指着墙壁问她:“老乡,这是谁写的,文笔那么幽默,谁是隐真?”她笑笑:“我呀。”“是你呀,蛙,才气逼人呀!”“过奖了。”她说着放下自己的衣服帮我铺床,见我的桶里放了很多笔记本和书本,就拿起来看。“原来,你也写作呀!”她惊讶地望着我,像是遇到知音。我说:“没事的时候,信笔涂鸦,但从没投过稿,更没发表过。”她说:“我也是啊!唉,以后我们互相学习,取长补短吧。”

  媛告诉我,这个宿舍有12个人,全是我们永新县的老乡,她们没什么业余爱好,就是喜欢吵吵闹闹,不知道怎样安排作息时间,有时闹到下半夜两点还不睡,又不怎么注意卫生,扫地每天除了我还是我。我倒是乐意做清洁工,跟她们相处得挺好,她们都管我叫大姐,现在我们七车间改上夜班了,也就每天帮不上她们,就制定了这则宿舍规则,每天轮流扫地,又不吵我睡觉。看起来我跟她们相处得挺融洽,但我是孤独的,没有一个人与我有共通语言,她们不理解大家每天玩的时候不玩,该乐的时候不乐,在书堆里埋头苦读,现在好了,你来了,我算是找到了知音,你叫什么名字?我说叫我英子吧。我很喜欢你的这则宿舍规则,写得挺有味道的。

  以后的日子,我们都上白班,她一个人上夜班,彼此很少照面,但每天都在交流,我在上班前填好一首词或写好一首诗给她看,她在上夜班前也如法炮制,因为有了她,我觉得生命里多了一份阳光或雨露,很开心很欣慰,我的打工生活不寂寞。

  与媛相处的时间多了,我知道了媛是个聪明、好学、性格孤独内涵很深的女孩。这些都与她的苦难家境有关。媛是石桥乡梅田村人,后山有座梅田洞,山上都是石头,靠山吃山,山里人除了种田,家家户户的富余时间和劳力,都以上山采石为生,这些石头,都被送到永城去建设新城区,采石成了她们家主要的收入,山上轰隆隆的开炮声,对媛来说,像听山歌,因为她是她家的主要经济来源,也是媛的学习费用来源所在。只要不是农忙季节,村里的男人都上山采石去了,媛的父亲,哥哥,全都上了山,他们靠出卖苦力赚取一些微薄的收入,来供家里的孩子读书,娶媳妇,给自家添置一些盐油酱醋钱过活。

  把村子后的一座座绿色的山蛮变成了黄碣色的石头山,那个时候,谁也没想过环保,想的就是活命,这就是山里的农村。有的开采石头,有的开采铁矿,有的砍柴烧碳。

  媛的父母生了他们七个孩子,生到媛的时候父母再也不想要了,就把她我的名字叫做满媛,媛即是圆,圆满的圆,希望以后不再生了。六十年代的中国农村妇女大多不会计划生育,也不知怎么节育,没办法,这是中国农村的悲哀。媛的母亲后来又生了她弟弟,媛的父亲重男轻女,从小就觉得女孩不该读太多的书,不想让媛读书,希望她在家里帮做家务活。他父亲认为女孩读再多的书也是帮别人家养女儿,还不如帮家里做点农活实在,是媛的班主任老师不断地做他父亲的工作,同时也是媛的刻苦努力最终感动了父亲。媛考试拿了全县第一名,考入了县一中,这是多少人家的父母想都想不到的好事啊!县一中的高考升学率很高,在我们永新县人的心目中,只要谁家的孩子,凭着自己的实力,幸运地考上了县第一中学,就等于看见了自己迈进了大学的门槛。

  可就在媛初中毕业等着上高中那年的暑假,却“轰”的一声,晴天里炸响了一声霹雳。把媛和她的家人炸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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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在东莞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