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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 > 现代小说 > 《颤栗》在线阅读 > 正文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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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颤栗》 作者:海佛

第21章

  矿长也忧虑说,当地老侉吃亏绝不会善罢干休的,我们要武装好工人,随时保卫矿山,他们不是说蛮子见血不敢打侉子见血打得欢吗?我们就给他来个真格的要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也不是脓包!

  党委书记说,对,得预防老侉打砸矿山,必须请武警来护矿。

  矿上行动了。矿上成立了一个地下工作队,专门负责测量监视小煤窑的举动,并绘出侵害矿山的示意图。把各个小煤窑的进攻方向,如行军作战的地图,测绘在图纸上。矿领导们看了地图,更害怕了,啊这么多巷道进攻我们,都到了我们的床头底下,太可怕了,不发狠,我们就要完了,一定要对金星矿、丰收矿、红旗矿、大发矿、胜利矿等矿进行严厉打击。

  打击的方式很简单,凡是与大矿的巷道接近的贯通的,矿上把抽上来的水管子接到了报废大巷的里头,报废大巷就成了夏季暴涨的河流,一旦小煤窑的巷道放炮贯通了大矿的报废巷道,小煤窑就遭殃了。

  夜里,果然就有几个小煤窑接近大矿的报废巷道,一茬炮之后,跟大矿的巷道贯通了,同时也遭殃了。那些在深夜还在迷糊的农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反映过来往哪里跑,就被洪水吞噬了,成了水中的鱼鳖,有的没有睡,警醒了,朝水跑的方向跑,跑到了井口,沿着井口的人行梯往上爬,才免遭危害。

  水没有尽头,像有源头的河流源源不断地往里面奔涌。伊家矿的抽水管子比一个人的怀抱还要粗,从井下抽出的水就是源头,大水漫了过去,向着小煤窑的巷道冲去,满了一个巷道又流向另一个巷道,直至到了井口,无路可走的时候,……巷道里都是黑水。

  小煤窑淹了。

  对待没打通而在暗处采煤的巷道,是迎头痛击,测定了迎头点,就打好炮眼装好炸药,等巷道进了就炸,然后用水淹。

  小煤窑刚放过炮,工人上迎头生产时,大矿的炮响了,就把小煤窑的工人给炸死了,接着滚滚洪水就漫了过来。惨案发生了……

  小煤窑遭殃啦!

  小煤窑淹啦!

  井下死人啦!

  被水淹的死了人的也就是金星矿、丰收矿和红旗矿。其中,孙启来的金星矿损失最为严重,死了五个,丰收矿死了三个,红旗矿死了两个。

  是夜,孙启来还睡在家里的床上,接到了矿上透水的事故报告,他错误地以为是自己的巷道打通了大矿的老塘,老塘就是采空区,里面积存了大量的水。

  他吓瘫了,坐在床上,捂着脸哭了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夺来了金星矿,刚摆平了各种关系,就发生了这种事,这是要我的命啊。

  他深知人命的厉害,这是犯法,就是私了,也得赔上不少钱的。更何况,夜班的农民工不是外地的,而是当地的,他们会跟自己不拉倒的,他们会哭会闹,来纠缠自己的。

  王春惠见男人害怕了,自己却冷静了,她安慰男人说,你是福相,不会有事的,启来我陪你快到矿上看看,究竟死了多少人?都是谁家的,咱好应对啊。

  孙启来不哭,看着女人,慌忙爬起,穿了衣服,让女人陪着,趁着夜黑,抄小路去了金星矿。

  慌乱中的金星矿正在救护,刘国成、刘猛、夏凤玲等人都在现场。他们还不知道这水是怎么来的。被救护上来的工人穿着浑身是水的衣服,在大办公室里,叙说着怎么发生的水灾,放炮后,大水就扑过来了,要是跑的慢,我们就上不来了。

  孙启来和王春惠到了,听了他们的汇报,问有几个从井下没上来?

  五个人:有羊庄的羊路程,是羊二奶奶的儿子,家里穷,从四川买来的媳妇,家里有三个孩子,小的是儿子;有常庄的常文水,是买青菜常秃子的儿子;有尹庄尹大褂子的儿子,大褂子贩卖煤球,还有附近另外两个村的两个人,一个姓王,一个姓唐。

  夏凤玲把几个遇害人的家庭情况和住址简要说了,要孙启来拿主意,该怎么办?

  他不是神仙,不能让死者复活。他也知道,要想隐瞒这些情况是隐瞒不住的,即使这些人不说,那些该上井回家的人不回家,他们的家人就会找上门来的。

  孙启来清醒了些,带着人来到了井口。井口亮着明亮的灯光,他看着金子般似的炭堆,又看着阴森森的井筒,想像着里面的工人是怎么在水里挣扎着最后变成鱼鳖的。

  孙启来当即命令让刘猛带三个工人乘坐罐笼下去,看看水还往上冒吧,用线绳拴石头,丈量井筒的水位。

  刘猛他们背着镀灯,下去了,绞车的缆绳慢慢地往下松。井口上的人,看着黑暗世界传来的叫声和摇晃的镀灯光。接近水面的时候,刘猛大叫一声,摇晃着灯光,井上的人按了一声电铃,绞车就停了。

  没过多大会,井下的刘猛吆喝了两声,要提升罐笼。井口的人按了两声电铃,绞车开始提升,把刘猛他们提了上来。

  刘猛把看到的结果和丈量的结果对孙启来说,水不在往上涨了,也就是刚淹没了巷道。

  赶快抽水。

  井下的水泵淹了。

  孙启来听了,不再发言,阴沉着脸往办公室走去,几个骨干跟着走,工人留在井口了。

  到了办公室里,他对刘国成、刘猛、夏凤玲吩咐道,我这就去镇里订购水泵,还得跑外面的关系,家里由二哥全权负责。

  说完,拉着王春惠离开了金星矿。走到了半路,天快亮了,他就跟王春惠分了手,小声对女人说,我不回家了,你回家照顾好孩子上学,记住,要是有人到我们家闹事,千万不要还言,让他们骂,让他们打,把责任都往我身上推,你要是怕,就带着孩子到外面躲几天。

  丈夫事业遭遇了困难,妻子跟着分担,她担心地说,我哪儿也不去,我会照顾好孩子的,他们还能打死我不成?

  有事你不要打我手机,就传呼我,方便的话,我会跟你联系的。

  孙启来就此关了手机不再开机,只有传呼机能接收外面的信息,从此他消失了几天。他抄小路,走了几里,上了大路,拦截住一辆出租的机动三轮车,上了益家镇时,东方的地平线才变得红亮起来。

  他在卖早点的铺子里吃了包子,喝了辣汤,到了熟人的五金器材商店,订购了两台水泵,让出租三轮车给送到金星矿。他呢,就找个熟人开的旅店躲了起来。他看事态的发展,如果真的闹得不可收拾,他也打算跟干闺女厉小萍私奔。那是最坏的打算了,这种念头如闪电一闪而过,不在重现。至少目前,他不会回去的。

  他住下来之后,想起有事,开了手机先给厉小萍打电话,问他知道矿的事吧,她干闺女好像是个千里眼、顺风耳,早就知道了矿的不幸,也在急着找他呢,埋怨他不开机,问他在哪里?

  孙启来说了自己的内情,让她天天去金星矿暗中监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钱帐,同时,让她打电话通知厉小成,让他不要去金星矿,怕引起冲突。

  厉小萍很聪明地告诉他说,我知道,我早上就通知他了,让他好好地在街上呆着,千万不要回金星矿,让他回来的时候自然通知他。

  通完话,马上关了手机,自己的传呼‘嘀嘀’响个不停,孙启来躲在暗处,接收到外面的消息,包括金星矿的情况,给他发布消息最多的当然是名分上是干闺女的厉小萍。

  厉小萍俨然成了金星矿的女主人,她骑着自行车到了矿上,看到工人正在安装水泵,开始抽水。还是来回过问一遍,才进了会计室。夏凤玲就过来问她要钱,说要办的事情。

  几个小煤窑井下发大水淹死人的事,到了上午传遍了鹅头村下午传遍了整个益家镇,以讹传讹,越传越神乎,说,地下有地河,人家大矿精明没敢挖,躲过去了,留着让小煤窑挖,小煤窑就挖通了地河,那水就突然上来了,水里有恶龙,抓住了几个没有跑掉的农民,去龙宫里问罪。

  总之,小煤窑淹死人啦,多少,一个班,听说金星矿一个班都死在井下,这下子开小煤窑的倒霉啦。

  半拉晌午,死者的家属、亲戚簇拥着死者的老小,哭闹着到了矿上,跪倒在井口,发疯地哭叫,死者的家属和父亲、母亲声声哭喊不活了,要跳大井。被刘国成和众人拦住,劝到了办公室前的院子里坐下。

  死者的家属先要死去的亲人一个完整的尸体,要尽快抽水,打捞上来,再跟孙启来算账。哎,当家的孙启来呢,他上哪儿去了,他跑了吗?

  刘国成、夏凤玲跟着劝解,说,孙启来不会躲的,他在外面买井下用的东西呢,他一会就回来。

  井下的水往上抽。到了晚上孙启来还没有回来,死者的家属和孩子、老人就不走了,呆在办公室里,夏凤玲让专人做饭,管他们吃喝,然后就打地铺睡在办公室里。他们的亲人因为小煤窑而死,小煤窑就得养活他们。

  小煤窑处在哀痛之中,哭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地哭叫着:死者家的老人们哭泣着,我可怜的没有享福的儿啊;死者家的女人则哭喊着,我的人啊你走了我怎么过了;小孩子则跟着大人学着哭,我的可怜的爸爸啊你在哪里。

  他们围着井口,烧起了火纸,泪痕在深夜的火光里飞扬,悲痛缠绕在这块黑土地上。

  金星矿不得安宁,出了事故的丰收矿和红旗矿也同样不得安宁。特别是丰收矿,皮东依仗有后台尹大炮撑腰,让打手张三看护大门,不让死者的家属进来闹事,怕耽误救护,结果就跟死者的亲戚发生了冲突,打伤了带头问事的男人。这些人,知道他们的后台,就跑到了尹大炮家闹事。出了这种事,尹大炮也得收敛,在电话里骂了皮东一顿,让他学人家孙启来和马红旗,该软的软,该充孙子的就得充孙子,如果这些人到上面闹去了,我也不好收场。尹大炮软了,哄这些人,拿出来钱给他们看病。帮助问事的,也就无话可说,书记都赔不是了,杀人也不过头点地,书记的腰都弯了,我们还要什么呢?咱这点伤算不得什么,还有人呆在井下的水里,灵魂不得安宁呢,算啦,不计较啦,先救人要紧。

  21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死了人的事件再重要的了。整个益家镇都在谈论小煤窑死人的事,不论是在集市还是官场,它都是离不开的话题。

  益家镇的党委书记去了市委党校学习三个月,家里就由镇长兼副书记的周毕昌同志主持全面工作。在出事的第二天下午,周镇长开完了政工例会也就下班了,他让李秘书把矿管所的张所长和派出所的小赵叫来,打麻将。张黑牙和小赵以为叫他们去谈话或者是一起吃饭呢,到了周镇长的办公室里看到了牌局已经摆在了大办公桌上,周镇长当仁不让坐上首,李秘书坐下首,左右自然就是他们二位了。打起了麻将,只是出牌摸牌,周镇长不说话,显得很沉闷,倒是李秘书看着牌局,催促左右活跃气氛,周镇长连出牌都不说话,两人的话也就少了,用心地用眼睛看着领导打出的牌。周镇长爱打麻将,可他不是个赌徒。机关大院里的人都知道他何时打麻将,不是有时间没事干才打麻将而是碰到了大事,要和人商量的时候才打麻将。跟他打麻将的人自然也就是商量事情的人。

  沉默地打了三圈,周镇长没赢一把,不是他不想赢而是他嫌太小了,他要通吃,赢三家。到了第四圈时,他打出了一张白板,手里就是清一色的万字牌了。到了他摸牌了,摸到了右手里,没有急着看,而是用手指搓,是饼是条还是万字呢。是自己梦想的万字,又是能够唬的数字。左首右首下首都看他搓牌,然后看他的表情。周镇长还是按耐不住翻看了手里的麻将,脸上荡漾起来了开心的笑纹。

  他把牌安静地按倒,看着伙计,右手的中指敲点着牌桌说,真是神水啊同时淹了几个小煤窑,死了这么多人,要是捅了出去,我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周镇长不出牌,说起了话,那就意味着牌局结束,开始摊牌了。

  张所长接着说,是伊家矿使坏,小煤窑的巷道在上面,伊家矿的巷道在下面,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水呢?

  小赵说,我派人调查了,连伊家矿的工人都说教训了老侉,可以断定是伊家矿所为。

  李秘书说,不是伊家矿所为也得是,死了这么多人,周镇长怎么向上面交代?

  张所长说,刚出事我就怀疑伊家矿了,他们先把报废的巷道灌满水,小煤窑打通了他们的巷道就遭殃啦。

  周镇长不住地点头,说,这就对了……尹大炮和孙启来他们知道内情吗?

  三人摇头。张所长说,他们害怕死了,我打电话找孙启来,他的手机关机了,问了多人,都不知道他在哪儿?

  周镇长听了,苦笑了一声,说,是啊,死了这么多人,人命关天啊。然后又敲了麻将桌子说,想躲就能够躲得了吗,把他给我找来,小赵去找,今夜不能睡觉,他就是躲在老鼠窟里也得把他给我找出来,我今夜就睡在办公室的值班床上,你们随时来找我。

  然后指着张黑牙说,老张跟李秘书现在坐我的车去尹大炮家吃晚饭吧,给他送两瓶壮阳酒去壮壮胆子,就说我送的,把事故的隐情告诉他,他就明白该怎么办了。

  三个人站了起来,赶忙去办事,他们刚走到门口,又被周镇长叫住了,他拍着小赵的肩头说,不要回来见我了,赶快把事情告诉孙启来,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就行了,小煤窑包括镇政府都背不起这个黑锅,要尽快把这个黑锅送给伊家矿,让他们自主行事,不要先把镇政府扯进去。

  三个干将点头,说,领导放心,我们尽快把黑锅还给小蛮子的。

  三个人兵分两路去办事,李秘书和张所长带着周镇长的壮阳酒送到了尹大炮的家里,吃过饭的尹大炮又叫了一桌丰盛的酒菜,陪着朋友喝了酒,定下了马上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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颤栗民国二十七年的战争官孽血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