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班，我就把昨天下载的国际心理医师专业研讨会的邀请函从电脑里调出来，然后打印一份，拿着走进笛卡的办公室。笛卡刚刚为自己冲了一杯浓浓的铁观音，看我进来，微笑着把茶杯放在茶几上，在沙发里坐下，问道：“一大早找我，有什么事？”
我把邀请函放到他的面前，说：“这个研讨会比较专业，与会的也都是心理业界比较知名的专家，我想这对于我们扩大知名度来讲，应该是一次机会。你先看看——”
笛卡把邀请函粗略地看了一遍，他注意到邀请函上有我的名字，问：“你想去参与？”
“是的。当然，提升专业知识是一方面，不过重点是我想在会上宣传我们治疗所。另一方面，我注意到在邀请的专家名单中，有几位是我们义诊刚刚邀请过的专家，趁着他们对我们的治疗所还有着不错的印象的时候，我们再加把柴，一定能够将我们治疗所的品牌炒得更热。”
“想法是不错，不过一个星期，恐怕你要向苏所长请假啊，这件事我可做不了主。毕竟你还是属于她管的。”
“这个我会的，我就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认为我们是否应该去宣传一下我们？或者是你同韦部长打个招呼，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啊？我也可以？我已经那么久没有在心理界露过面了。”
“但你是前辈啊。”我一个马屁及时拍过去。这类的活动虽说标准很高，打着国际的招牌，但除了少数几个业界的大腕不需要自费出席之外，其余的大多数还是要花银子参与的。如果笛卡能够同我前去，那单位出这笔费用就更理所当然了，我也因此而获得一个公费出差的机会，更不需要请假，也不会给人留下话柄，何乐而不为呢？
“好吧，你先同主办方的联络人联系一下，看看能否把我的名字加上去。如果可以的话，我就把这事跟韦部长反映一下，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好的，我这就联系。”我离开笛卡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打开网页，用站内信箱发消息给联络人。很快，我便收到回复，说可以增加一个名额。我用内线电话通知笛卡说一切均已办妥，笛卡说他等一下就去韦煜恒的办公室同他讲这件事。
放下电话，心情舒畅了不少，昨天一整天的郁闷也不扫而光，而许多时候往往如此，一旦心情舒畅的时候，诸多灵感也便相继而来。治疗所如何改制，脑海内逐渐清晰起来。我拿起笔，在纸上写下笛卡所说的三步：第一，加强内部整顿，提高效益，增强治疗所的活力。第二，加强人员专业技能的提升，做大心理治疗这个品牌，确保治疗所能够生存下去。第三，扩大对外宣传，增强治疗所的知名度，积极引进项目，拓宽治疗所的发展之道。又分别在每一条下面作了详细的诠释，如将单一的心理咨询拓展为从儿童、青少年到老年不同年龄阶段的心理卫生辅导、咨询和治疗，以及从普通心理咨询（如人际适应、婚姻、学习问题）到心理障碍和精神疾患的咨询、干预和处理等多种服务；从外界聘请知名的学者和领导组成心理咨询中心专家委员会，定期考核和策划，并对治疗所业务的发展和技术提高提供指导；开展继续教育项目“心理治疗与咨询讲习班”和“心理治疗高级短训班”等，从多角度多方面摸索和探求适合治疗所现实情况的心理治疗与心理咨询临床培训方式。如果每一步都走得比较顺畅，则可保证在未来的几年内，创办治疗分所。
放下笔，我痛快地为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很长时间以来，我都比较喜欢喝咖啡，这东西能够为我提神，使我精神抖擞地投入工作与生活中去。以前在工厂打工的时候，与我关系不错的香港经理每个月回去都会带几听咖啡给我，方小红就会用一个十五块钱在地摊上买的电热水壶，为我煮好，把屋子熏得香香的。在那段比较困难与落魄的岁月中，我那狭小的出租屋里依然洋溢着温馨、温暖，颇有几分小资情调。后来，方小红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人为我煮过咖啡，我自己也曾尝试着煮过几次，但总煮不出方小红的味道。一次，我在商场购物，碰到了速溶咖啡，从此这种速溶咖啡便成了我忠实的伴侣。我喜欢咖啡的味道，更喜欢一边慢慢地啜饮着它，一边静静地思考问题。以前的朋友曾开玩笑地说，我站在窗边端着一杯咖啡慢慢地啜饮着的样子，就是一幅最美丽的风景画。我知道这是朋友的玩笑话，但我十分享受这样的情景。
桌上的电话响起，我轻轻地放下咖啡杯，拿起电话。“昭宇，请来我办公室一下。”是笛卡的声音。我思考了一下，还是拿起刚刚写好的改制草案，再一次走进笛卡的办公室。
笛卡的办公室里有人在说话，我没有鲁莽地闯进去，而是有礼貌地敲了敲门，听到笛卡在里面说道“请进”，我才推门而进。韦煜恒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一份文件，见我进来，说道：“昭宇，坐下，我先听听你的想法。”
他指着手里的那份文件，那是我拿给笛卡的邀请函，我知道他是在问我此事，便把同笛卡讲的话又向韦煜恒重复了一遍。韦煜恒听了沉思了一会儿，说：“你的这个建议非常好，我会认真考虑的。不过，如果到时候只让笛所长一人去参与，你认为有何不妥？”
我没有料到韦煜恒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还是没有任何不满地说：“这倒不会有什么不妥。之所以邀请函上有我的名字，主要是因为对方邀请的是我。当然了，我跟对方也取得了联系，他们也同意我们再加一个名额。不过，既然您决定只让笛所长一人去参与，那我就再与对方联系一下，说我有事不能离开，就不出席本次会议了。”
“好，那你就再与对方联系一下，到时候让笛所长出席。”
“好的。请问韦部长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没有了。”
“对了，我刚刚起草了一个改制的草案，准备拿给笛所长商讨一下。正好您也在这里，那就先请您过目吧。如果您认为可行的话，到时候笛所长去参与研讨会的时候，就可以开展活动了。”说完，我把草案递给韦煜恒。
“果然是东江速度啊！这么快就做出来了。”韦煜恒浅浅地笑着。他很快地便看了一遍，说，“挺好的，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好。”
我小心地说：“在人员安置这一块，我没有写，因为我也不知道人员以后如何安置。我想您一定会有全盘的计划的，所以这一块就没敢再画蛇添足。”
“人员倒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只要我们的业务拓宽了，这些人总还是用得到的。业务能力不行，我们就加大力度培训嘛。”
“嗯，您有这个想法，我就完全放心了。我还担心因为我的一个草案会得罪单位所有的人呢。”
“呵呵，怎么会呢？改制的关键就是要保护广大职员的切身利益，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谢谢领导，我知道了。”说完，韦煜恒也笑了。
西江的雨说来就来，这是一件十分令人头疼的事情，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带雨伞，什么时候不该带。为了应付这突如其来的雨，我准备了两把雨伞，一把放在租房，一把放在办公室里，然而，还是无法避免被雨淋的遭遇。
这不，下班后，我刚刚走出办公室没多远，雨便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我原以为不会下大，最起码在我走到家里的十分钟内不会下大，就没有返回办公室拿伞。谁知道在我刚刚走出几步远时，天空出现一道闪电，霹雳一声，突然砸下了黄豆大小的雨点，一瞬间如瀑布倾下。我急忙地跑到一栋大楼下面避雨，还是未避免成为落汤鸡的遭遇。
待我站定之后，低声骂着这大雨，回头一看，却发现这是红磨房酒吧。欧阳振国曾给我介绍过，这家酒吧生意好得可以吓死人不偿命，而且进去消费的几乎都是一些大款，也有少数的学生，再就是三流混混。我平时虽然也爱酒，但很少一个人出入酒吧，总感觉那是一个比较杂乱的地方，不适合我这样的人。所以，尽管它位于我回去的路上，并且每天我必须从它的门前经过，但却从来没有进去过。
只是，此刻，等待……雨急夜冷。街上不时地有出租车驶过，一些穿着雨衣开着摩托车的人呼啸着驰过，哗啦啦地溅起一大片雨水。我曾经尝试过一次伸手拦截了一辆出租车，结果我刚到车上，司机听我说出地方后，就让我下了车，说距离太近，还不够起步价，不拉。这真是令人郁闷的事情，我只有站在这里，让牙齿打架。过了半个小时，雨更大了，地上全是水流，哗哗声不绝，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上除了闪耀的灯光好像就剩下我一人了。回转头看看背后闪烁耀眼的霓虹灯，咬了咬牙，不等了，进去喝两杯，反正回到出租屋里也是要喝。
一进酒吧，一阵嘈杂的声音就刺得耳朵嗡嗡作响，对于我这个一向喜欢安静的人来说，真有些不大适应。台上几个穿得几乎不能再少的小姐，卖力地摆弄着舞姿，那姿势那动作，就好像是香港电影中红灯区里的舞女，让人看了有股冲动，台下一堆人好似群魔乱舞。
来到灯红酒绿的吧台前坐了下来，跟服务员要了一杯哈尔滨干啤，慢慢地啜饮起来。有人说，来到酒吧就应该好好地放松一下身心，让自己的全部随着那重金属乐狂舞，这样能够使身心得到极大的满足。然而，看着台下那些乱舞的人群，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一饮而尽杯中的啤酒，让服务员又加满一杯。
在我准备饮下第三杯的时候，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帅哥，一个人饮酒多没意思，不如我陪你喝，如何？”
我回过头，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穿着性感的女孩在我身旁坐下。是她！我一下子想起治疗所里曾经出现的那个有些哀怨的、后来几次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她叫方秋淇的女孩，只是，我没有想到我与她会在这样的环境里相遇。想起笛卡、苏米娜及办公室里几个同事的规劝，我决定装作不认识她。
“对不起，我喜欢一个人喝酒。再说了，如果你想喝酒的话，可以自己叫，与我无关。”
我想，任何一个人吃了这样的闭门羹都会识趣地离开，谁知道她的双手却搭在了我的肩上，嘴里嗲声嗲气地说：“哎哟哟，帅哥，怎么这么小气？看你这么高大的身材，可不像是一个小气的人呢！”
“对不起，我不喜欢同女人喝酒，更不喜欢请女人喝酒。”我不想流露出我已认出她的样子，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
“如果我就喜欢让你请我喝酒呢？”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挑逗地在我的肩上抚摸着。
“抱歉，我对女人不感兴趣。因此，请将你的手拿开。”
方秋淇笑道：“帅哥真是爱开玩笑，对女人不感兴趣，怎么会来这里喝酒呢？”
我几乎有些哭笑不得了，这是什么逻辑啊？来酒吧喝酒就要对女人有兴趣？但我还是强忍住不发火，说：“除了对我女朋友之外，我不会对任何女人感兴趣，小姐请放尊重些。”
“有女朋友怎么了，反正又没有结婚。再说了，我就不相信还有不吃腥的猫。”
“对不起，我只吃素，不吃腥。”我接着她的话向下说道，不给她留任何可以反攻的机会。
“好了，好了，不就是一杯酒么，用得着这么小气？我的龙大医师。”
看我防备甚严，攻无不破，她终于开口道出我的名字。“哦，你认识我？请问你是？”我依然装出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茫然地问道。
“我曾经说过，你是八十年代出生的，就可以娶我了。难道你已经忘记了？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她带着调侃的口吻说。
“我们见过面么？”我装作一副沉思的样子。
“是电话。”她提示我。
“哦，你是打我热线电话的女孩！”我“恍然大悟”地说，“对了，当时我记得你还告诉了我你的名字，叫什么来着，让我想想——”
“方秋淇。”她说道。
“对，就是方秋淇。”似乎一切都记起来了，我说道，“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世界还真是太小了。不过，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呢？”
“我既然说了要让你娶我，自然就有一眼把你认出来的能力。”她得意地说，“先不说这个了，现在我们也算认识了，这杯酒你不会不请了吧？”
“真的抱歉，我从来不请女孩子喝酒，这是我的原则。”我讪讪地说道，一副很不好意思的表情。
“你是害怕我喝醉了之后，会强奸你吧？”她呵呵地笑着说。
听着她这么露骨的话语，我几乎晕倒在地。心想：“看来，这女孩还真的是令人刮目相看啊，怪不得治疗所的男人女人都有些怕她，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呢。”嘴上却说道：“你想哪里去了，我怎么可能会怕你喝醉？”话一出口我立即就后悔了，怪自己又给她留下了话柄。
“既然这样，我们也通过几次电话了，又聊了这么久，也算是老相识了，请我喝一杯也不算过分吧？你不请女人喝酒，那把我当成男人就是了。”她果然随着我的话语而上，不给我留下一丝一毫的退路。
“只是——”
我的话语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她打断了：“难道我真的这么令你讨厌吗？”
“说什么呢！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怎么会讨厌你呢？再说了，我从来不会讨厌任何人。”我只好做出让步，让服务员帮她加了一杯啤酒，“仅此一杯啊！”我说道，“喝完这杯，我就要回去了，晚上还有事情要做。”
“随你了。不过，我告诉你，既然你这么不喜欢我，我也就不会喜欢上你。”
我无语地看着她，笑了笑，然后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从裤兜掏出瘪瘪的钱包，只见几张十元的零钞，惊愕道：“这钱哪儿去了？”
方秋淇从手提包里掏出钱包，讥讽道：“不就是让你请喝一杯啤酒吗？用得着这么小气？我的龙大医师。”
我觉得很没面子，从钱包掏出信用卡，递给服务员，说道：“买单。”
把信用卡装进钱包的时候，不禁暗暗地骂了一声：真不要脸，连这点钱也偷，看来这里真的是少来为妙。看了看方秋淇没有要走的意思，我也不愿意再同她纠缠，就走了出去。外面的雨还在哗哗地下个不停，我没有丝毫的犹豫，俯身冲向了那攫不断的雨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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