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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债难逃·县委书记》 作者:杨耀峰

第29章

  夏雨浓看完稿件,心情沉重起来,看样子,在千乔县,大多数的农民还是没有脱贫,他们仍然还在贫困线上挣扎。他不知道现在孟春秋在仁义乡工作的得怎么样了,有没有进展,群众闹事的势头有没有扼住?想到这里,他向孟春秋打了一个电话,孟春秋吗,你那里怎么样了?有没有进展?碰到什么困难没有?孟春秋说,夏书记,有进展,但阻力挺大的,只不过我已经豁出去了,不把火石村的问题解决了誓不当官。你放心夏书记,再有一段时间你会听到捷报的。现在有点困难还想请你帮帮。夏雨浓说,你说吧。孟春秋说,是这样的,县上分配的仁义乡的全年公购粮入仓数与统筹提留和农林特产税数额与实际不符,群众在这个问题上意见最大,所以我想你能否在会议上把仁义乡的问题作为一个特殊的问题研究一下,适当地减少一些,让群众再不要在这件事上喋喋不休了。我在上任时已经给你们都谈了,可主管部门头儿说没有县上领导的话他们谁也不能随便把数额降下来。夏雨浓说这事儿你不要再说了,于县长召开会议时你在会上提出来,放在大会上定。当然如果减少了能把问题解决了可以考虑。但是你现在先不要把这事告诉群众,等会议研究了再说,也可能在会上通不过。孟春秋又说,夏书记,有关全县十万亩果园的责任问题究竟作没有作过结论什么的,反正下面群众都对这事儿意见挺大的,有人还要写信反映到中央去,提出要政府赔他们损失。你说这事儿咱们如果不尽早从理论上解决了,把群众的认识统一到一起来,总是办事不灵。而且看起来这是理论上的事,但实际上却是重大的路线问题。现在路线没有解决,群众的认识也就难以解决,而群众的认识如果迟迟得不到统一,事情就会有麻烦。夏雨浓说,这事儿我们很快会做出正确的结论的。孟春秋的声音似乎是忧心怔怔的:只是这事儿太难了,千乔县的十万亩果园,当初是上了报纸上了电视的,被当作经验在全省推广。白廉走后,李天亚当政,于化奇抓全县的十万亩果园,他为此倾尽了全身的力气,可是最后却是这样。现在要把十万亩园否定了,于化奇肯定不高兴。这就给工作带来了困难。你说呢?夏雨浓说,你只管放心大胆干工作就对了,其他的事县委会考虑的。

  于化奇主持召开县政府扩大会议,主要研究全县的财政收入状况。会上孟春秋提出了把仁义乡的税收减一下,把秋季收的农林特产税也减到群众可以接受的程度,但是参加会议的其他乡镇的头儿却不答应了,他们一哇声地说,要减都减,为什么只给仁义乡减而不给其他乡减呢?于化奇把目光对准了财政局副局长索银才,说索局长你说说怎么办好?

  索银才把眼镜往鼻梁上推推,翻着眼珠子,说道,如果在夏收前把农民反映的问题尤其是仁义乡反映的问题解决不了,那夏季的农业税和各种上调款就很难收交。今年全县的各项税收总的盘子是2000万元,但实际支出是2500万元,这还不算去年欠市上的500万元借款和邻县的500万元借款。在全县总收入中,农村这一块儿共是1500万元,其中农林特产税占52%。如果这一块儿落不实或者落实得少了,那么全县的财税收入就成了大问题。不要说搞什么大的基本建设,就是光干部与教师的工资也无法保障。各乡镇的财政收入也成问题,孟春秋反映的他们乡上的税收情况,就很典型。当然如果县药厂拍卖了可以解决一下燃眉之急。

  于化奇打断了索银才的话:你不要给药厂的钱打主意。再说现在还没有定下呢。算了,让孟春秋说一下仁义乡的事,孟书记你说说。

  孟春秋打开了一个本子,说,我算了一笔帐:县上下达了仁义乡全年税收96.8万元的任务,比上年增加了10%,但今年最大限度只能征收65万元,尚有32万元差额(而农林特产税96年实收59万元)。工商税全年32万元,第一季度实际入库4.15万元,按平均进度短4万元,要完成预算任务尚差40万元。而全年教师、干部工资、医疗费包干、新增资、行政事业费、乡中教学楼改建等支出就需178.8万元,减去乡统筹部分(当然这部分必须如数收齐)全乡今年尚缺40万元。也就是说,他们努力上一年,教师和干部尚有半年的工资无法保障。农业税估计问题不大,最要命的是林特产税,它成了这些年农村问题的导火索。而农林特产税完不成任务,乡上可以使用的52.8万元也就成了泡影。仁义乡与千乔县的形势刚好一样,只不过一个是局部而另一个是全局。

  索银才接上说,也就是说我们全县人民努力上一年,尚有800万的缺口无法弥补。

  财政局长这么一说,于化奇觉得自己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当然他明白现在离征收林特产税尚有四五个月时间,可以从长计议。于化奇在会上大声问孟春秋,孟春秋你说说你们乡的税收任务还减不减?孟春秋说,不减了也可以,我组织一支游击队上山打游击,专门打家劫舍,杀富济贫。有人大声起哄:你想占山为王啊!想当陈胜吴广啊!

  夏雨浓说,关于这个问题同志们下去后好好考虑一下,把各个乡镇的实际情况搞一份详尽的报告,尽快报上来,供县政府参考。但是切记不能搞假报告,如果发现了谁搞假的查出了我撤他的职。我到千乔县来的时间不长,但我到下面了解了一下,也接触了一些人,知道在现在农村确实存在着许多具体问题,尤其是我们干部的浮夸作风问题最为严重。比如一个乡上明明群众的收入呈下降趋势,可是报表却反映是上升,而且上升比例是百分之十左右,不高也不低,符合国家国民经济发展计划提出的要求。这样一来无形中就加大了群众的负担。这是一。二是,我们都知道,现在农村最困难的是收提留统筹款子,群众躲之唯恐不及。这是现象,根子在什么地方?根子在于农民的实际收入下降了,自从1997年以来,农产品总量基本稳定,而市场价格却下降了百分之三十以上。农民的实际收入也下降了百分之三十以上。可我们从农民那里收的款子不但没有下降还呈上升趋势,你说农民能买我们的帐吗?这样一来我们与群众的关系脱节了,群众已经不把我们当成自家人了。为什么呢?过去我们下乡时,吃的是派饭,现在吃的是什么?派不出去。当然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是经济结构发生了变化。现在与过去的农村不一样了,但是我们每一个人想想,我们与群众的感情有什么变化没有呢?我们为群众办了多少值得他们称道的事呢?是十万亩果园吗?是帮助他们增加了收入吗?是帮助他们调整了产业结构吗?我们仅仅是就提留抓提留,但我们把一项最为重要的任务忘记了,那就是服务。服务。同志们。这些年我们把为人民服务给忘记了。我在这里打一个比方,如果我们给一个村子给一个乡镇的农民每家每户每人每年增加一到几千元的收入,你说群众能拖欠那点提留与统筹款子吗?说到这里,我建议仁义乡的孟书记,你们现在要在帮助群众脱贫致富上下功夫,至于你们所说的减少林特产税的问题,常委会会议再议一下,以后再作决定。

  于化奇也说,困难是有的,但前途也是光明的。我们可千万不要把树木当成了森林。所以今天的会后,各乡镇回去还是按过去布置的任务抓紧完成夏季的各项税收任务征收,不能拖欠,也不能滞后。至于有的乡镇存在的具体问题,咱们具体对待,出现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

  会后,于化奇对夏雨浓说,看样子我们还得想办法,要不,今年的日子可够呛。

  夏雨浓说,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于化奇说,现在除了我们自己想办法外,只有到市政府寻找援助了。要是市上能在财政转移支付上多支付给我们一点,问题就会得到解决的。

  夏雨浓说,可以把情况向市财政反映一下,也要向市长反映一下,要让他们了解千乔县的实际情况。但关键的还是要加强和培养我们自己的税源,经济上不去,说什么都是空的。前不久我们讨论的县药厂的拍卖问题,看样子得下决心了,不能再拖了。药厂职工的思想工作作得基本差不多了,与省城那边的谈判要抓紧进行。如果能达成协议,我们可以一下子争取到2000到4000万元的资源置换资金,这笔资金对我们来说是不可多得的。也可以说是雪中送炭。以后我们每年就可以稳收2000万的税收,比起我们自己经营来那简直是强多了。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仁义乡的协议签了后资金到位没有?

  于化奇说,月内可以到位。

  夏雨浓说,孟春秋办了一件实实在在的大事。

  于化奇说,这个狗日的看不来还干了一件实事。

  经过反复思考,夏雨浓决定把全县的十万亩果园问题提到议事日程上来考虑,给这一历史事件做出一个恰如其分的正确的评价,从而把全县人民的认识统一起来,再不要在这事上枉费精力。他带领县级机关干部到被果园问题折磨得百孔千疮的仁义乡火石村参观,不少人面对着群众挖放到麦场上大磊大磊的树枝,面对着群众家里空空如也的房子和他们麻木的神情,流下了泪水。以前他们只是听说群众受到了多少损失,但是那时候他们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只是觉得问题怕没有那么严重吧。现在他们看到了,心里受到雷霆样的冲击与震动。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几乎是在参观中就要求县委赶快对十万亩果园从理论上做出否定的决定。他们说我们共产党人再也不能搞什么教条主义和形式主义了。

  在此基础上,夏雨浓又把那篇《乡下一日》让办公室打印出来发下去,让所有干部看看我们的群众生活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水平上。做完这些工作后,夏雨浓与副书记文书苹交换十万亩果园的处理意见。

  但文书苹思想上却十分矛盾,从情理上说,她也知道应当对这起牵扯全县政治经济发展的大事做出一个恰如其分的结论,因为群众所受的损失在那里摆着。但是从理性上来说,她又不想否定十万亩果园,因为她所要寻找的政治靠山就是白廉,她不想得罪他。但是她仔细分析了一下形势后又知道单凭自己一个人是扭转不了县常委会的意志的。作为反对派主要力量的于化奇现在也可能要站在夏雨浓一边,其他常委们在仁义乡的表现也说明了他们要倒戈。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反对的声音也就非常弱小,如果自己再固执己见,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所以她想静观事态的发展变化,如果常委们都反对十万亩果园了,那她也就反对吧。

  想到这里,她说,夏书记,这事儿我还没有考虑成熟,等我考虑成熟了再说吧。

  夏雨浓却很固执:我现在就想知道你的意见。

  文书苹有点生气了,心想你是逼我上梁山啊。也就索性一古脑儿地说,如何对十万亩果园做出评价并非一件容易的事,这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关系,还牵扯到如何对待历史问题。我记得在我们县一级好像从未做过这么重大的对历史事件的什么决定。只记得好像在中央做过什么决定,比如说十一届三中全会关于什么什么的决定。再比如关于什么遵义会议的决定。虽然我们现在认为十万亩果园建设是错误的,但在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却是正确的,这又牵扯到一个更为重大的问题,对真理的认识问题,我们共产党人不是算命先生,这是毛泽东同志说的话,我们不知道在我们的前头会出现什么不可或遇的特殊情况,如果我们今天否定昨天,明天又否定今天,那我们还敢干什么事?再说,当初我们是为群众办实事的啊?群众也是同意的,并不存在强制行为。而且更为严重的是这牵扯到一大批干部,有的还是领导干部。如果我们做出的决定说昨天的某位领导干错了某件事,他会是什么想法?

  夏雨浓说,我们必须把焦点对准群众的利益,不要再在其他皮毛的事上做文章了。是的,这中间牵扯到有关真理标准的问题,牵扯到对各级干部的评价问题,可这些比起群众受的损失来又何其微不足道。现在我们有些干部养成了遇事光从自身和领导考虑的习惯,没有从群众的角度考虑问题。群众的利益的法码在他们的天平上是微不足道的。如果我们光想的是自己,群众就会脱离我们。现在虽然群众没有向法院提出诉讼,但是我们如果处理得不好,群众终有一天是会向法院起诉的。与其在那个时候被人们告上法庭,还不如现在我们自己来纠正自己的行为,自己来对自己进行自我批评。

  文书苹用意志掩饰着自己的不满,说,夏书记,我保留我的意见。

  夏雨浓说,我想,咱们之间最好要保持一致,不能各吹各的号各唱各的调。

  文书苹说,可我觉得一时统一不了。

  夏雨浓说,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文书苹说,夏雨浓同志,我不是说你多么愚,但是你得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我们生活的环境是有机联系的,不是割裂的。十万亩果园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它绝不是小事。

  夏雨浓说,我建议你把《乡下一日》好好看一下。

  文书苹说,我已经看过了,可那能说明什么问题?能说明我们必须要否定以前的作法?

  夏雨浓说,能说明好多问题,一是我们共产党人与群众的关系到底如何。二是群众现在的生活到底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就像电视上报纸上说的已经过上了小康?三是我们党所信奉的实事求是的作风到底坚持得如何?

  文书苹说,言过其实了吧。

  夏雨浓说,不,一点儿也不言过其实。书苹同志,我一到农村去就想哭,看见群众家里的寒酸样子心里就像针扎一样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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