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夏雨浓说，千乔县今年真正要实行招聘了，谁说的话也不起作用。过去我们搞的那些选拔干部的办法大多数是好的，但人为的因素太多了，为有些不正派的干部打开了方便之门，这次招聘，我们要杜绝此类事情的发生。凡是要从事正职的招聘者，必须要有真才实学，要考试，考试不及格是不行的。如果高明觉得自己有真才实学，可以参加考试么。那是谁也阻拦不了的。你可以给他说说，让他参加考试，怎么样？

　　叶冬贵说，不考不行？

　　夏雨浓说，你想行不行？一个县应聘的人都参加考试，他一个人不考，别人会怎么说？他不考了也就没有了条件了。

　　叶冬贵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给他说去。

　　夏雨浓说，基金会的钱还了？

　　叶冬贵头扭了扭，说，急什么？高局长还没有催呢。

　　夏雨浓说，那你食品厂的生意如何？有赢利没有？

　　叶冬贵脸上浮现出了难堪的神色，目光有点惶惑。说，姐夫，我准备转产呢。转产生产酒类。食品利润太小，包不住。

　　夏雨浓说，冬贵，你这样乱搞很危险，没有市场意识，没有做过调查研究，没有全局观念，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你好好想想，千万不要把自己陷在泥坑里。

　　叶冬贵说，你说的危险的，不会出什么事的。你们放心。我叶冬贵不会傻得拿头走路。你们等着我发财的好消息吧。

　　女秘书接上说，叶总很有经济头脑的。车间工人都说叶总是个干大事的人。就连算卦的都这么说。

　　夏雨浓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把头扭在一边，脸孔也红了。

　　叶冬贵却不管不顾。

　　叶冬贵说完了就要走，叶冰洁把他送到门边，看那姑娘先下去了，就悄声对弟弟说，你再把人家女的带上胡逛，我就给你媳妇说，让收拾你。叶冬贵说，没有事儿。我们又不上床。但是走到下边楼梯转弯处却听得那姑娘说，你说得倒好听的很，不上床？还没有把床上死。

　　叶冰洁在楼道里听了气得肚子发胀。

　　过了一天，田村乡的副乡长高明来了，他中等个子，方头大脸，额上那两道眉毛象两把漆刷子，十分醒目。他一进到夏雨浓的办公室就说，夏书记，我爸让我来找你，但我来找你与他所说的找你不一样。我曾经劝过我爸，说我的事不要他管，但是老人家总是不听，听说还打发什么人来找你，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夏雨浓盯住高明看着，高明脸上的棱角让他觉得这个年青人是个很有个性的人。夏雨浓赶忙让他坐下，说，我本当要到你们乡上看看的，但总是抽不出时间。其实你爸托人说的事我一直记着呢，没有忘，怎么，你在基层工作时间长了？

　　高明笑着说，有五六年时间了，也不长。

　　夏雨浓说，你妻子在哪个单位工作？

　　高明说，县东中，教师。

　　夏雨浓说，有孩子了？

　　高明说，有了，三岁了。

　　夏雨浓说，这次县上招聘正科级局长，你能参加么？

　　高明说，我想参加。如果能招聘上，说明我是一个有本事的人，要不上去了别人还会说这人也不知是靠了谁的关系呢。

　　夏雨浓高兴地说，好啊，高明，好好考，争取考出一个好成绩。但你想到哪一个部门去呢？

　　高明说，我听说有好多人争着去教育局。去教育局当然好些，因为那个局大，事儿多，事儿多干工作也就有干头，但却有那么多人在争夺，所以我不想去了，我想到财政局去，县财政那么困难，我想如果能把县上的财政抓上去，那也就是成绩呀。

　　夏雨浓说，你原来学的什么专业呀？

　　高明说，我大学学的是财会专业。分到乡下好几年了没有把学到的用上，如果这次能招上，说不定会发挥作用的。

　　夏雨浓说，高明，你对咱们县的财政税收有什么看法？如果让你当财政局长，你准备从哪些方面去抓工作？

　　高明想了想，说，夏书记，我的想法有的不成熟，说出来如果不对了你不要见怪。我想，县上财政只所以出现了困难局面，客观的因素除外，在主观上，首要的一点是，我们错失了许多有利时机。当整个地方小型工业处于亏损或者倒闭时，我们没有下决心对那些企业实行资产重组或者进行拍卖，而是前怕狼后怕虎，把沉重的包袱背在自己肩上。如果当时能把那些厂子拍卖了，那么我们就会组织到5000多万元的资金。后来当我们意识到这点时，为时已晚，大多数企业都已经跌到了崩溃的边缘，不少企业的财产被掌权者利用职权侵吞完了，企业成了一个空壳子，后来就宣布破产了。虽然把银行的几千万元破了，但是对于我们县来说，这些破了的银行资金并没有带来什么。因为这些款子早已经被成品半成品和企业之间的三角债占光了。也有的被债务人钻了空子抽逃了。就象在这次腐败案中贾火星的例子。你上任后，在你的坚持下，县药厂拍卖了，给县上解决了近2000万元的资金，缓解了我们县财政困难紧张的局面。现在药厂我们只负责收税，每年的税收是过去的几倍十几倍。你想想这是多么有利可图的事。要是再能多拍卖一些厂子，或者多搞一些租赁承包，那么我们县的基础设施就会再上一个台阶。说不定会建一个果汁厂，那我们县四十多万农民栽种的苹果树就不会挖了。现在据我估计，全县大约有百分之八十的乡镇企业亏损或者倒闭，有些有效益的又由于资金不足运转不灵。而现在在民间又有大量的资金闲置着。如果搞些租赁承包，那么就会把民间的资金挖掘出来，就会把企业引入良性循环的轨道。其二，我们没有培植出新财源。原来我们把目光对准了十万亩果园和县级企业或者私营企业，而没有在农业高新技术产业上下功夫，就是农村的产业结构调整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而且有些乡镇纯粹是欺哄上级，本来没有搞什么农业产业结构调整，却说搞了。我在基层，对下面有些干部欺哄上级体会太深了。比如在一个地方干了一件事，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几年前在工作总结中举例子是这个，过上几年开展什么活动或者搞什么中心工作，所举的例子还是这个。比如殿村乡，几年前曹村和岗村等几个村子途经的城北抽三支渠两条桥由于窄小、沉陷，造成车辆不能通行，严重影响三个组群众的生产生活。乡党委召集乡水管站、村干部现场办公，制订集资集劳方案，经各方共同努力，修复两座桥。这是干了一件实事，可是这件实事竟成了经典，去年工作总结时用，今年工作总结时还用。明年工作总结时也可能仍然用。你说这种欺哄上级的作风不刹刹能行？第三，千乔县是文化名县，人文景观与传统文化积淀深厚，可是我们对这部分文化资源利用不够，或者说我们几乎没有利用文化方面的资源，让它白白地躺在那儿，这是非常可惜的。所以我的意见你应当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千乔县的文化资源推出去，利用它来招商引资，其实外商只要发现一个地方有可以利用的丰富的文化，就是地理环境不行他们也许会向这儿投资的。就象时下人们所说的文化搭台经济唱戏。这盘棋子走活了，千乔县的经济也许就活了。第四，大力发展地方交通运输与能源工业。我们县公路建设相对滞后，道路设施差，我们可以吸引外地资金到千乔县来建公路，或者把我们现有收费的的道路出租给外商，由他们经营，再从他们那里换到资金。以存量换增量，这样我们就可以把其他的道路很快地修起来。使全县的道路基础发生根本性的变化。还有金星村是全国闻名的经济明星，可这个村子却因为电力不足生产受到严重影响。听说原来用银行的款子建电厂，如果银行能贷当然更好，可是如果银行不贷款子的话，也可以到外地吸引资金，走用产权换资金的路子，把电厂建成后的经营权出租给外地商人多少年，从而换回我们所需要的资金。那样的话，我们县的经济就会走活。

　　高明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脸孔有些发红。说，夏书记就这些了，你多提批评意见。

　　夏雨浓在本子上记着什么。现在他抬起了头。笑说，谢谢你。你给我提供了十分宝贵的东西。我会好好考虑的。你呢，也要好好准备，争取能把局长考上。我在这里首先祝贺你。只是我不明白，你有这么好的建议为什么不向我谈或者不向于县长谈呢？

　　高明用手搔了搔头，说，其实我原来想找你谈的，但我父亲打电话给我说了他请人帮我，所以我就不好意思找你了，怕你说我跑官呢。

　　夏雨浓说，如果你家里有珍宝但是你却只是保管在家里，不让人们知道，那你的这宝还有什么价值。所以你以后要学会自己推销自己。如果不是你今天来，我还不知道咱们县上有一个满腹经论的干部呢。有时间了，你可以找一下文书记，向她谈谈你的想法，也可以向于县长谈谈。

　　高明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夏书记你对我估价太高了。

　　夏雨浓说，不高啊。你本身就高明吗。

　　高明越发不好意思了。他没有想到夏雨浓还这么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