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这天上班后，县长于化奇正准备与马玉星一同去市上找乔英杰市长谈金星村电厂贷款问题，忽然县上几个部门的副职气势汹汹地来了。他们是教育局副局长巩德泉，计经局副局长梁乔山，地税局副局长郭子美，财政局副局长索银才，城建局副局长张子云。他们一走进于县长的办公室就黑着脸孔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于化奇转着眼睛看了看他们，又看看马玉星，说，马书记，你先到大办公室去坐坐，我这里还有事，等一会儿咱们去市上，市长乔英杰正在等我们呢。马玉星看形势不好，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于县长大声对通讯员说，小李，快来倒水。小李闻讯来了，看了屋内一眼，悄悄地提起暖瓶子倒了水。又悄没声地走了出去，可是刚走到门外，于县长又把他喊住了，小李，到里边拿几包好烟来。小李又转身走进了套间，一会儿手里就拿了一盒好猫烟出现了，给每人散烟，却没有人接烟。看看于县长，不知如何是好，一脸的尴尬。于县长说，你先出去，别走远。小李走了出去。于县长说，你们有什么事吗？

　　巩德泉剜了一眼于化奇：无事不登三宝殿。我问你，县上搞的招聘是什么意思？

　　于化奇笑说，噢为了这事。夏雨浓在会上说得非常清楚。是为了把真正的好干部选拔出来，也是为了杜绝干部的腐败行为。当然更为重要的是要为千乔县挑选一批跨世纪的干部。同时也是为了打破干部选拔上的重资历，走后门等不正之风。怎么你们对招聘有意见？

　　梁乔山把头一歪，瘦瘦的脸颊涨成青紫色：我们能没有意见？你想想，于县长我们可是跟上你鞍前马后地干了不少年了。我们图的什么？还不是图个有前途有出息，能把党的事业干得轰轰烈烈的。为千乔县人民做出更大的成绩。过去咱们县的干部什么时候是招聘的？没有的事么。可为什么轮到我们跟前了要进行招聘？还要进行考试。这不是寒碜我们呢吗。我们年龄都大了，再干也是一两届的时间了，可是却要我们也去考试，我们能考过年轻人吗？

　　郭子美说，过去，我们与腐败分子斗，没有落下好，腐败分子把我们压着，我们有本事上不去，现在腐败分子得到了应得的下场，该我们这些正直的人上去为人民服务了，可是却要考试。我且要请问，他夏雨浓这样搞究竟是何居心？是不是把我们也当作腐败分子看待了？

　　索银才说，前些年，财政上的工作为什么能干得好，还不是因为我们这些默默无闻的副职在下面顶着大梁。可我们把工作干了，却没有得到什么。现在该是我们大展鸿图的时间了，可是却没有机会了，于县长你说这公平吗？

　　张子云说，我们本不想到你这里来，可我们不来不行啊。不来我们害怕有人把我们当成鳖三了。

　　于化奇觉得自己的脑袋在一瞬间被什么人吹得像斗一样大了。他有点焦急，说，你们的意思是要县上不要进行考试招聘了？可你们想想，这事儿你们能挡得住吗？你们挡不住。现在全国到处都是这样搞的，把有经验的有本事的干部年青的干部选上来。杨凌示范区的招聘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人家能搞我们为什么不能搞？当然我知道这样一来对你们就有些不利。你们也都在副职上干了好多年了，也该到正职的位置上干了，可是现在形势变了，可以说是大势所趋，这是谁也阻挡不了的。你们如果再这样的话，将来是会被人民所耻笑的。我劝你们还是放聪明一点，顺应历史潮流。当然从我的本意来说，我还是想把你们都提拔起来的。毕竟我对你们都熟了。于化奇尽管对夏雨浓一肚子意见，但在事关大政方针政策上他还是拎得清轻重。

　　不行。那几个副职一下子跳了起来，他们站在于化奇办公室的脚地，脸孔涨红着，几乎是齐声说，我们要到市委去静坐。我们要到省委去上访。我们咽不下这口气。

　　于化奇说，我说同志们，我算是求你们了行不行？你们别再跟上添乱了，你们说说，现在千乔县的事儿还少吗？你们知道夏书记一天要处理多少工作吗？你看看他来的时间不长，头上都长出白发了。你们知道他一天要操多少心吗？你们说哪一件事他不操心能行？财政紧张，全县七八千职工干部要发工资，工厂倒闭，工人下岗，十万亩果园遗留问题，农民的增收与减负问题，金星村电厂贷款问题，清查腐败分子问题，社会治安问题，法轮功分子的帮教问题，火石村群众闹事问题，道路交通建设问题，边远山区群众吃水问题，农业产业结构调整问题，干部的考核与任用问题，你们说说，现在你们再跟上搞，咱们千乔县还不乱套了吗？

　　可是他们却说，于县长，我们什么都不要，我们只要一个公道。你如果不想给我们解决问题，那我们要见夏雨浓。于化奇于是打了一个电话过去给夏雨浓，说了几个副职干部的要求，夏雨浓想都没有想就说，你等等，我现在过来与他们见见面。

　　于化奇于是坐下等夏雨浓，怕马玉星等的时间太长焦急，他又出去给马玉星说了一下，等他回来，夏雨浓已经坐在他的办公室里了。

　　那几个副职于是把刚才给于化奇说的话又向夏雨浓说了一下。夏雨浓说，你们提的问题很正常，如果我是副职我也会提的。但我们县的招聘考试却是要坚决干的，不管碰到什么阻力都不能挡住。对于你们是不是能担任正职，我的意见是你们现在每人先搞出一篇材料，材料里反映一下你们如何把本单位的工作搞上去。比如说教育局，你就写上你如果当了正职后怎么样抓工作，都有什么打算，有什么开拓性的工作计划。你的目标与奋斗指标是什么。要具体些。再比如你是财政局的，你就把你如何搞财政工作写上。现在全县每年财政短缺资金2000多万元，你如果当了正职如何把这2000万元搞到手弥补财政亏损？再比如计经局，你如果当了局长后对全县下一个五年计划如何规划与实施，经济指标是什么。再比如地税局，你准备每年的税收比例增长多少百分点。好啦，你们搞了后，可以参加考试，但考试分数中你们的工作计划将要占百分之四十。你们想想，这对于你们是不是很优厚呢？不错吧。所以你们要是还有什么想不通的话，也可以在工作计划中提出来，咱们再作协商也不迟呀。我现在给你们通融了，还要到市上给组织部说说。

　　夏雨浓说完，那几个副职都沉默了，过了大约有二分钟时间，夏雨浓说，好啦，你们现在回去吧，抓紧时间搞工作计划。还不要耽搁工作。如果搞好了就交到县委办凤小莺那里去，她是硕士生，会对你们的工作计划打一个比较正确的分数的。好啦，于县长，你不是要上市吗那就快去吧。

　　那几个副职走了。于化奇也坐车到市上去了。在车上于化奇向马玉星说了夏雨浓书记刚才的做法，问，你说他们能不能写出什么工作计划？马玉星说，他们能写个狗屁！夏雨浓球踢给了他们，他们那水平能踢出什么来。看看他们一伙人，成天只知道吃吃喝喝，吹吹拍拍，要不就是日日戳戳，当正职不是为了多干实事，而是想的怎么多玩小姐，多吃多占，贪污受贿。他们如果能把工作计划写出来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

　　在市政府办公室里，乔英杰市长告诉他们，金星村电厂贷款一事他已与市工商银行盛鄂才行长谈过了。虽然盛鄂才口里说现在资金紧，但乔英杰市长搬出了省长安志义在一次会议上的讲话，把报纸放到盛鄂才的面前。指着上面的内容对他说，安省长说了，属于能源基础设施方面的贷款要各专业银行大力支持。金岭市工商银行如果不能解决资金问题，我们就要把电厂的问题反映到安省长跟前去，别到时候了说我姓乔的没有给你说。乔英杰是从南方一个地级市调过来的一个年轻的市长，年龄只有三十五岁，这么年轻当市长在全省还是少有。从他身上散逸出来的朝气海涛一样冲击着盛鄂才，他最后说，好吧，我们再研究一下，如果资金宽余，争取能在本市解决了。乔英杰把情况向于化奇说了，要他再到市行去一下，乔英杰说，于县长，你们与盛鄂才的关系要缓和一下，再要是出现什么绊绊磕磕的事，我可不当和事佬了。于化奇与乔英杰熟悉了，随便地说，我唱花脸，你唱红脸，把市行的款子弄到手算是。乔英杰市长又说，你们也不能总把目光盯在银行身上，你们可以下到下边跑跑，看看谁还有什么关系，最好能从海外引进点资金。

　　从乔市长那里出来，于化奇与马玉星先没有到市工行，而是到了市委白廉那里，于化奇发现白廉几天没有见好象比过去又苍老了一截子，额头上的皱纹比原先更密了，嘴角也耷拉了下来。白廉看样子并不高兴，漫不经心地说，于县长听说你们已经把千乔县的“遵义会议决议”起草出来了，什么候送我让我先睹为快呀。

　　于化奇咧开嘴苦笑了笑，要说什么时，白廉却马上转过了话题，说起了晁黑达，问于化奇晁的副乡长县上任命了没有。于化奇说还没有任命。白廉问为什么，于化奇说夏书记好像听到了晁的什么事，不同意任命。白廉噢了一声，说怪不得那天“黑达”示范小学竣工典礼上他没有参加呢。又问于今天来市上可有什么事。于化奇说了市行贷款一事以及乔市长的建议。白廉说，乔市长说得没有错，你们要在引资上下功夫呢，再不要光想着银行了。说到这里，我倒想起了晁黑达来了，听说他有海外关系，你们何不发动他呢。如果把他的作用发挥了，说不定你们就能抱一个金娃娃。于化奇高兴地说，如果晁黑达确实能从海外把资金弄进来，那我们可真是怀里抱着金碗讨饭吃。白廉笑说，你们太小看晁黑达了。他这人啦……白廉把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于化奇说，白书记你对千乔县人民可真是情真意切了。

　　于化奇与马玉星跑了市工商银行，与盛鄂才谈了有关贷款的事，盛鄂才答应可以贷一少部分款子，他们市行已经研究了。于化奇高兴地说，盛行长你给千乔县人民干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千乔县人民会世代记住你的好处的。盛鄂才说，不敢不敢，只要你们千乔县不找我的麻烦就烧高香了。听说你们县的郑宇清一定要从丁大光身上打开缺口，让他交待我贪污受贿的事。

　　于化奇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他说，盛行长，这事儿你不要在我面前谈起，你有意见可以向秦淼同志反映。再说我是政府的县长，纪检方面的事我从来不过问。

　　马玉星赶忙说，盛行长，中午我与于县长请你吃点便饭，请你可一定要赏光。

　　盛鄂才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敢不敢。我也没有时间。

　　于化奇与马玉星告辞出来，站在市工行外面的大街上，马玉星担心地说，盛鄂才该不会把我们骗了吧？

　　于化奇说，他敢！就说夏雨浓对盛鄂才不感冒，怕见他，今天一见，果然如此，让人生理上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