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买手机

　　村里要进行农网改造，拆旧线换新线，家家户户还要装触电保护器。这是乡里的电工说的，支书文玉听后不由眼睛一亮，问乡里的电工：“触电保护器去哪儿买？”“愿去哪儿买去哪儿买，不过必须有合格证。”文玉眼睛又是一亮，晚上悄悄把村主任小星召到家里，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小星听了一拍大腿，说：“早该弄个威风威风了。每回去乡里开会，人家那些有手机和传呼的支书村主任，一进会场就扣耳朵上喂喂个不停，多神气。咱村穷死了，屁也没有，老被人看不起。”说到这，文玉想起一件事：“那次乡里开会，散了会人家腰粗的都悄悄拉了副乡长们下馆子了，剩咱几个穷村的干部在乡食堂吃大锅饭，你说脸红不脸红！”小星叹一口气：“咱腰里要是别着手机，他敢门缝里瞧人——把咱看扁了？”

　　几天后，小星就在广播里宣布了一项规定：触电保护器一律用红星牌，由村里统一购买，买别的牌子或去别处买，电工不给接线。这条规定一宣布，就有人来村委会问：“为啥非要买红星牌，听说上海产的人武牌便宜10来块钱！”小星说你们问乡里的电工去吧。乡里的电工正忙着拆线，不耐烦地告诉他们：“别的牌子质量不敢保证，要是小孩老人不小心碰了电，只有红星牌能保证一秒钟断电，安全得很。”大家信了电工的话，都买了红星牌。文玉和小星偷偷地乐，电工的话是他俩头天串通好的。

　　小星跑县里联系了一批触电保护器，最后人家给了一千多块钱回扣。小星和文玉喜滋滋地跑电信局买了一只手机，还余点钱，又给小星买了一只传呼机。两人约定：在村里千万不能露。

　　文玉天天充足了电，把手机藏在内衣兜里，只有回到家，才敢掏出来欣赏一番。他也不敢把号码说出去，所以手机从没响过。这天正在街上和人说话，手机忽然响了，文玉吓了一跳，赶紧往厕所跑，还假装捂着肚子。到厕所打开手机，竟是小星的声音。原来这家伙的传呼机也是天天闷着，心里痒得慌，又不敢在村里打电话，就跑县里给文玉打了一个手机，还叫文玉给他打个传呼试试。文玉说你吓死我了，就给小星打了一个传呼。刚从厕所出来，手机又响了，吓得他又钻进厕所。还是小星，问他什么事？小星答：“我在县城一个电话亭，传呼响了，人家看我，要不回，人家还以为我带个假的哄人呢。”文玉训他：“你烧包个啥？弄得我心里怪慌的。”

　　从厕所出来，文玉心里七上八下，对刚才跟他说话的村民说：“我闹肚子了，得去弄点药吃吃。”说罢转身就往家走，那个村民喊他：“支书！医院在这边，你走反了。”文玉一愣，赶紧编了个谎：“我家有药，回家吃。”说罢文玉脸就红了，一路做了亏心事一样也不敢跟人说话。匆匆回到家，一进门就把手机锁进了箱底。

　　农网改造结束了，却有两户因交不起电线和触电保护器钱没接上电。一户是特困户老姬，一户是张寡妇。小星来找文玉，有些蔫蔫的，说：“张寡妇的小孩夜里做作业都得去别人家——”说到这停了，拿眼瞅文玉，瞅得文玉低下头。半天，文玉才抬起头，说：“我当支书，是大伙相信我，你这个村主任也是大伙投票选出来的……”

　　小星接上话：“咱以前可没做过一件对不起大伙的事，这次……咱把那东西退了吧？要不，心里面踏实不下来。”

　　文玉点点头，说：“我也是。”

　　两人去电信局，人家说没有这理，但是可以帮助他们贱卖，结果只卖了一半价钱。还差那一半钱，回去文玉把一头猪卖了，小星把存的玉米粜了。凑够那个数，两人挨家挨户去退触电保护器多出的差价，村民问是啥钱？两人支支吾吾，脸热得像被人打了两巴掌。办完这件事，文玉说：“咱这是犯了大错误，没脸再干了。”两人就写了辞职报告，一起去乡里。

　　谁知村里一拨人先他俩到了乡政府，拦住他俩，说：“犯了错误可以改，我们原谅你俩了。”文玉和小星更是羞愧难当，执意要去辞职。村民们不让，见劝不住他俩，一个村民就威胁说：“你俩要真不干，大年初一往你俩院门上泼茅粪！”又一个跟着威胁：“往你俩家送花圈！”

　　两人互相瞅瞅，叹一口气，只得脸红脖子粗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