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宋宇在福建的一个老同学借给他一万块钱，以前人家买房的时候，宋宇也借钱给他过，人家这是还人情。

　　礼尚往来就是如此，真正的雷锋，现在的社会太少了。

　　我也拿出了那一万块钱的存折，宋宇脸色很不自然，望着我好半天，才叹气道：“小米，等我们条件好一些之后，一定要先将这钱给爸妈寄回去。然后，再每个月给他们寄生活费。”

　　这个是自然的，我还不想做天打雷劈的不孝女。

　　那两万块钱是付了，我又找同学借了一点，总算把剩下的问题都解决了。就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两个月之后，我们终于拿到了房子的钥匙。

　　望着这亮晶晶的一大串钥匙，我和宋宇面面相觑，脸上涌现的，居然都不只是欣喜。

　　因为，以后我们每个月要还给银行4000多块钱，要寄钱给父母养老，要吃喝拉撒，要养孩子，光是这些生活必需的，每个月至少要一万块钱。

　　就是说，宋宇不能再任性地跳槽，再不好也得忍受资本家的白眼。我要努力辛苦，除了带孩子，还要想办法赚钱了。

　　以前是拼了命地想要买房子，等真正买了之后，我们却开始怀疑起来了：掏光所有的积蓄去买房，还背了一屁股债，以后每个月要做房奴。甚至，不但不能给父母好的生活，还让他们掏钱出来。

　　公公婆婆回去之后，果然寄了5000块钱过来。对于他们这些一辈子种田的人来说，这可是好大的天文数字啊。那一晚，宋宇一直都没有睡着，我也是翻来覆去的，却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脑中乱哄哄的。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这么辛苦地做这一切，值得吗？

　　无论如何，我们如今也算是有房一族了，拿到钥匙之后，找了一辆车搬家，将所有的东西都搬到新家去。没办法，我们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一共有400块钱，而宋宇还要下个月才能发薪水，都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哪里还敢去添置家什啊。

　　搬到新家的第一晚，我们又都失眠了，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惆怅。宋宇干脆爬起来搞卫生，以后这就是我们自己的家了，当然得好好清扫一下。

　　他让我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已经七个月，还有两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

　　今天搬家的时候，我不过是帮忙抬了一下东西，却动了胎气，腹部隐隐作痛，把宋宇吓了个半死，差点就准备送我去医院呢。

　　可我不想睡，把笔记本搬到床上，突然就有了写日记的想法了。想把怀孕以后，对宝宝的爱，以及成为房奴以来，这些日子发生的点点滴滴都记录下来。

　　宋宇提议的写书的主意只是从现实主义角度出发，近两年网络文学畅行，很多人写书赚了钱。可我也知道，这是一个很艰难曲折的过程，我倒没有成为畅销书作家那么伟大的想法。不过既然自己热爱文学，倒很有记录的冲动。

　　等我们老了以后，这是一份很好的回忆录，也可以算是送给孩子的礼物啊。

　　总算是安定下来了，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不用每个月交房租看房东太太数钱时兴冲冲的样子，我们心里怄得要死，不用时刻担心涨房租怕要搬家。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正好，宋宇打算在年前把父母接过来，到时候宝贝也出生了，再接贝先生贝太太一起来玩，我们一家七口过一个真正的团圆年。

　　“老婆，我们现在真的要精打细算数着钞票过日子了，只有三百块了，在我发工资之前就花完了的话，那可就要流落街头了哦。”将手中的三张红票子在我面前晃了晃，宋宇是一脸的苦笑。

　　我也很无奈，同学朋友们还都很羡慕我们，终于成了有房一族。哪里知道我们现在的窘迫啊，自结婚以来，我们就没过过这样的日子，每一分钱都要算计着花。

　　比方说，社区里面是有一个小超市，可是东西太贵，我每天总是步行二十分钟到菜市场去买菜。权且当做是锻炼身体吧，医生说我现在多散步有助于以后的生产。

　　宋宇下班之后路过新一佳的时候，进去看了一下，回来之后就很兴奋地告诉我：“老婆，我发现新一佳每天晚上都要把白天卖不出去的菜特价甩卖，会便宜很多，我们去看看吧。”

　　是便宜很多，可是那些菜——用婆婆的话说，老家那边拿来喂猪都不要的烂菜，我和宋宇却买得很高兴，只因为晚上八点以后再去买菜的话，我们仅仅花了8块钱就买了一大堆，烂菜。

　　“老公，你看，这是你最喜欢的红菜薹。上次我在人人乐买，要4.98元一斤，这里晚上特价才1.5元耶。”

　　“是啊，而且这菜也还算鲜嫩，我们可以把外面的茎都抽掉，只吃里面的叶子啊。反正，这菜便宜。”

　　于是，每天晚上，我们两个人就会推着购物车在新一佳里面瞎转悠，专门找那些便宜的特价菜。这要是让公婆瞧见，这就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名牌大学毕业的，拿着万元高薪的儿子，还不知道会有啥感想呢。

　　没想到，这就是身为房奴的悲哀，日子，只能这么过。

　　就是这么节俭地过日子，每天买菜不超过十块钱，中午宋宇是带饭到公司去热着吃的，一个礼拜才买一次肉。由于他坐车都是刷卡，所以每天身上只装一块钱。

　　用来吃早餐。

　　一个星期之后，我们的三百块钱居然还剩下两百多块，在S市，两个大人，甚至还包括我这个孕妇，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不超过一百块。这真不知是该夸我们节约会过日子，还是我们的悲哀。

　　这一天，我去超市买菜的时候，看见有特价的鱼在卖，就买了一条。宋宇很喜欢喝鱼汤的，而且鱼的营养价值对孕妇是很高的，真好，物美价廉。

　　做好饭菜等了一会儿，宋宇回来了，一回来，就冷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他钱一样。宋宇不吭声，我也没有说话，两个人默默地吃着饭，我辛苦做出来的一大碗鱼汤，一口都没动。

　　“说吧，出了啥事。”洗了澡出来，看见宋宇依旧是坐在沙发上沉默着不说话，实在受不了这样的低气压，我问道。

　　揉了揉太阳穴，宋宇是一脸的疲倦：“我在想，还能到哪里再去借6000块钱。”

　　“还要借6000块钱？干什么？”不能怪我这么大惊小怪的，实在是很惊讶，为了省钱为了不再借债，甚至这个月的产检，我都推到了下个月。

　　搬到新家以后，睡的还是以前的旧床，在二手市场淘回来的。肯定是床垫里面的弹簧坏了，凹凸不平的，床架子也摇摇晃晃。我真担心哪一天睡到半夜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了。

　　衣服全部叠好放在箱子里，每天早上上班之前，都要翻箱倒柜地找衣服穿；每次在厨房做饭，我都盼着能有一个抽油烟机；每次……这一切，在出租屋里不方便实现的愿望我都想着，以后有了自己的房子了，我一定要添置许多家具，让自己的生活更加方便一些。

　　只是可惜，这个小小的心愿到目前为止也实现不了，我们每天还要紧巴巴地过日子。每个月都要抠出一大笔钱来去还银行贷款，还要去还借债呢，一想到这儿，买什么东西的心情都没了。

　　宋宇右手紧握成拳，脸上的肌肉紧绷：“NND，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除了骗钱心里就没有其他的了。当初看房之前，中介跟我说的是业主是红本在手，真正跟业主见面了才知道，他也买了不到五年，还差银行几十万的贷款呢。这我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当时都协商好了，我只是出赎楼的费用。申请银行贷款的时候，他们没帮上一点忙，银行给我批的利息是8折的，这一下子，比人家付7折的利息要多出好多钱了。我们都已经搬进来了，水电煤气也都过户完了，我还以为都交接完了，可以真正安心地过日子。好吧，目前紧巴紧巴点儿，至少，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以后的生活肯定会更好的。靠着这样的信念，我才没垮下去的。靠，今天那个沈小姐又给我打电话，说前业主等着我去交钱，给他交银行罚息呢。”

　　“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银行还有这么一个规定，如果不是按照约定的时间还贷款，而是提前还贷，要交罚息的。也就是说，像我们这样，本来是申请的十年按揭，如果中途我们有了足够的钱（比方说，卖房子）可以把利息提前还了。你是可以还，可是你打破了银行原有的计划，要交一点钱给银行作为补偿。

　　钱不算多，一千多块，可是对于这个时候的我们来说就是天文数字了，我们为了省钱已经吃了好多天的特价菜。现在每天只要让我一看到那些菜，都有恶心想吐的感觉，可是没有办法，没钱啊。

　　“为什么要我们去交？那个人五十五万买的房子，不到三年就以七十万转卖给我们，他已经赚了许多了，还不知足，这点钱都要我们付？”想到这里，我非常的愤愤不平。

　　宋宇也是，可是却没有办法，只能说：“沈小姐说这是业内约定俗成的事情，而且我们的合同上也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了。都怪我们自己傻，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没有看清楚。”

　　没有看清楚的又岂止是这一条，还有一些细节问题我们也没有考虑到，被中介公司的人一忽悠，就签了。当时沈小姐说得好，你放心，我们也都是从买主的角度出发，一定会让你们尽量省钱的。

　　省钱，省钱，省个P，等到真正交易的时候宋宇就发现了。按照我们签订的合同，实际上比我们预计的要多交好几千块钱。现在人家找上门了，要我们尽快支付。

　　到哪里去找钱支付啊，抢银行吗？

　　“要不，你打电话回家，让爸妈给我们想点办法吧。”当初要付首付的时候，我已经将贝太太给我的那一万块钱全部拿出来了，后来要交其他的费用，都是我去找同学借的，老爸又帮我去借了5000块，不可能再找他们开口要了。

　　宋宇摇头：“上次他们不是寄了5000过来吗，爸妈哪里还有钱啊。”

　　“可以让他们去借啊，找亲朋好友凑一点儿，跟他们说，等你下个月一发钱，马上就还。”一发钱就要马上还债，看来，我们节衣缩食的日子又要过好几个月了。

　　谁知道，宋宇还是摇头：“我们家的亲戚都是乡下人，穷亲戚，谁有几千块钱可以借给我们啊？而且，亲戚跟朋友也都一样，平日里看起来好得没话说，一提到钱，都跑得比兔子还快了。”

　　“找你姐姐、姐夫借啊，你姐夫不是在家里开车，据说，一年也可以挣好几万块吗？他们买车也有好几年了，债已经早就还清了，让他们借几千块钱给我们，也不是不可能的。再说了，是你的姐姐，亲姐姐，都是自己人。让他们帮帮忙，把眼前这个难关过了再说。”我不死心，继续劝说着。

　　实在是没辙啊，上次我的爸妈已经是使出浑身解数，甚至厚着脸皮到他们最不喜欢的表叔家帮我借钱了。那么这一次，也该宋宇的父母出面了，在我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也觉得这么做没有错。

　　“姐姐他们也没多少钱，姐夫开车是赚了一些，可是进得多出得也多。本来他们平日里开销也大，姐夫还喜欢打牌。再说了，爸妈在老家也都靠着他们照应，我不好意思再找他们借钱。”

　　谁知道，宋宇始终不肯，在他心里，姐姐是很重要的，不想为了借钱的事让姐姐、姐夫为难。

　　“让他们帮着借几千块钱都不肯，就是为难，那我呢，我找父母借钱的时候就不为难了？宋宇，你的心里只有你父母你姐姐，根本就没有我，没有我们这个家。”我委屈地哭喊着，跑进房里，砰的一声，将房门关得很紧很紧。

　　那一天晚上，宋宇没有回房，在外面睡的沙发。也是二手市场淘回来的旧沙发，坐在上面，稍微使点劲就咯吱咯吱地响。晚上我躺在床上一直都没有睡着，耳朵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宋宇想是也没有睡好，一直翻来覆去的，搞得沙发响个不停。

　　于是，我想了许多事，想起了结婚到现在我们仅有的几次吵架。说实话，要按照现在的标准，宋宇是一个顾家的好男人。且不论爱情，都不是十七八的小年轻了，谁离了谁不照样活着，大家都没太把爱情当回事，想着，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虽然有点小气，往好里想，那是节俭过日子。又不是只对我小气，他自己平日里花钱也很省的。每天按时出门上下班，从不出去玩，也不会跟狐朋狗友出去鬼混。每个月什么时候发钱，工资卡都在我手上，节假日要么在家休息，要么和我一起出去爬山逛公园。没办法，这是最不需要花钱的娱乐项目了。

　　结婚两年，除了出差，从来没在外面过夜，也没有什么女性朋友。这样的老公，我实在是不能要求更多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顾家的老公，有时候却也会让我很郁闷，因为他顾家，因为他是一个孝子。老妈也曾劝过我，他是孝子是好心啊，如果他对父母都没有心，以后又怎么会对你有良心？

　　问题是，有时候却是太有心了，我总觉得，他心里，父母才是第一位的，然后是他的那个姐姐，现在多了一个孩子，最后一位的那个人才是我。

　　去年过年回家的时候，我们发现，宋宇的姐夫喜欢打麻将，除夕之夜甚至整夜不归，把老婆孩子都丢在家里。自己在外面玩通宵麻将，甚至输了好多钱。

　　那一夜，宋宇就是陪着宋婷的，劝说她安慰她，帮她把不争气的老公找回家。完全忘记了自己家里还有一个老婆，在等着他过团圆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