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妈妈，你不要哭

　　“这一个月，你最好就在床上躺着休息，有什么需要都跟妈说，妈会好好照顾你的。”婆婆拉着我的手，笑眯眯地说着。

　　我很感激婆婆，真的，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之后，回到家，正好公婆大人也到了。有他们照顾我和嘉嘉，宋宇也就松了一口气，放心了许多，也可以好好休息了。

　　宋宇将可爱的小嘉嘉抱到公婆面前献宝，这一个星期他都是最开心的父亲，逢人便说他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爱嘉嘉的。

　　公公只是随便地望了一眼，就将头撇向一边；倒是婆婆，很高兴地搂在怀里，仔细端详打量着。

　　虽然嘉嘉的一张小脸还是红皱皱的，那个模样根本就看不分明，婆婆却也很是开心，不住地叫道：“哎呀，这跟宋宇小时候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哎呀，小丫头长得真好。”“哎呀，她的眼睛很大，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

　　“老头子，你看，这丫头长得像不像她姑？跟宋婷小时候也很像呢。”将嘉嘉抱到公公面前，婆婆献宝似的说着。

　　公公勉为其难地多看了几眼，嘴里念叨着：“好看有什么用，长大了……”

　　婆婆踩了他一脚，公公这才咽回下面的话没有说。看到婆婆小心翼翼地睨了我一眼，我在心里笑，真是一个善良的母亲。

　　然后，婆婆又告诉我许多有关坐月子的注意事项。

　　听着听着，我开始头皮发麻，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

　　产妇由于分娩时出血多，加上出汗、腰酸、腹痛等，非常耗损体力，气血、筋骨都很虚弱，这时候很容易受到风寒的侵袭，需要一段时间的调补，因此产后必须坐月子才能恢复健康。

　　也就是从生产之后的30天内，都要卧床休息，这就是俗称的坐月子。

　　坐月子的目的是在这段期间内作适度的运动与休养、恰当的食补与食疗，能使子宫恢复生产前的大小，气血经过调理也都能恢复，甚至比以前更好，也就将不好的体质在这段时间慢慢改变过来。在坐月子的过程当中，实际上是妈妈整个的生殖系统恢复的一个过程。恢复得不好，会影响产妇的身体健康。

　　以社会学的论点，坐月子是协助产妇顺利度过人生转折。因为婴儿产出让身体、生活有所改变，从人妻到人母、从外人到家人，坐月子的仪式促使产妇进入神圣地位，周边的人甘愿为她付出，产妇趁此机会发泄累积的不平情绪，消除长期积劳。

　　无论是产褥期或坐月子，都意味着产妇要卧床休息，调养好身体，促使生殖器官和肌体尽快恢复。

　　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坐月子是很神圣很重要的，无论是我的父母还是公婆大人，都拼命地跟我强调坐月子的重要性。告诉我生完孩子以后，一定要好好休息，于是在怀孕期间，闲暇时候我也曾经上网查过坐月子的相关注意事项。鉴于坐月子有如此重大的作用和神奇的功能，我自然要万分注意了。

　　只是婆婆说的许多，和我在网上看到的大部分都不一样呢。婆婆说，坐月子时不能刷牙，免得以后牙齿疼；不能洗头洗澡，不然以后会偏头痛，会浑身酸痛。

　　一个月不刷牙，不洗头洗澡？我想，我会疯的，而且网上不是说要勤加洗漱，保持个人清洁卫生吗？

　　婆婆说，不能吃蔬菜水果，这也是不正确的，难道天天猪油拌饭就有营养了？

　　特别是生下嘉嘉之后，我的奶水一直都不算多，每天要喂两三次奶粉才能让小家伙心满意足地继续睡觉。为了让我身体恢复好，在医院的那几天，宋宇和看护阿姨每天给我买的饭菜都是肉汤之类的。

　　公公很是心疼，一罐奶粉要两三百呢，婆婆说其实这都怪宋宇，刚生完孩子怎么能马上吃肉呢？他们老家的说法是，生完孩子三天之内不能吃肉，要不然奶水会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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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婆婆的说法，他们M城还真奇怪呢，坐月子有许许多多的说法。

　　我妈说，坐月子时要吃许多好东西，都是发奶水的。可是婆婆说不用，光吃鸡蛋就好了，一天吃十来个，而且要多放一点猪油，吃了保证奶水多。

　　Mygod！一天十来个鸡蛋，可是一碗鸡蛋加上好几勺子的猪油，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记得医书上看到过，人一天只能接受一个鸡蛋的营养，吃多了，反而是过犹不及。要我一天吃十多个，而且都是漂着猪油星子的，我还真吃不下去了。吃到最后，我闻到那股子味道就想吐了。

　　而且，婆婆就真的只是煮鸡蛋给我吃，我偷偷地让宋宇买骨头，特别是买猪脚炖汤。买回来之后，婆婆的脸色很不好看：“吃这些东西有用吗？还不如多吃几个鸡蛋呢。”

　　我很委婉地告诉她：“妈，我真的吃不下那么多鸡蛋，觉得身子难受得慌呢。不知道为什么，老是觉得口里干得很，就是想喝点汤。”

　　然后，我听到婆婆悄悄地对宋宇说：“你媳妇怎么这么难伺候啊？吃个东西还挑来拣去的，嫌我做的不好吃、不卫生是吧？”

　　我只能当做没听见一样，继续没事人一般坐我的月子，而且还要捏着鼻子每天吃很多很多的鸡蛋。

　　公公美其名曰是来给我带孩子的，可是嘉嘉不是他所一心期盼的男孙，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了许多。刚来的那几天，由于不熟悉环境，每天坐在屋里看电视。慢慢地，就会经常出去逛逛，在小区里逛，到附近的公园去玩。说着他的M城普通话，居然也和附近的老头老太太打得火热。

　　婆婆就没有这么好的福气了（这是她自己的原话），每天要给我做吃的，因为坐月子时不能让肚子有饥饿感，一天要吃很多顿；要洗尿片，自从他们来了之后，就没有让嘉嘉用尿不湿了；要给孩子泡奶粉……要做许多许多的事情，忙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闲工夫到公园去玩啊？

　　在医院里的时候，护士小姐就提醒过我们，每次给孩子喂奶或者喂奶粉的时候，最好把孩子抱在怀里喂。这样子，喂奶的过程也是一种与孩子之间心与心的交流，对孩子的成长是很有益处的。

　　公婆大人来之前，宋宇就是这么做的，可是现在，婆婆觉得没必要。

　　反正是用奶瓶喂，把孩子放在床上，奶瓶塞进她嘴里就可以了，省时又省力，犯得着那么费劲吗？

　　省时省力，我真的是很无语了，难道就因为不是她的孩子或者说不是男孩，就可以不放在心坎里疼爱吗？

　　嘉嘉，我的宝贝嘉嘉，每次看到你奶奶给你泡奶粉我都很难过呢。

　　跟婆婆说过许多次了，小孩子不比大人，受不起细菌的侵袭。奶瓶要经常洗，而且每次用之前都要用开水泡一下，可是婆婆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

　　看她用自来水洗了奶瓶，直接倒开水放奶粉进去，我就提醒她，婆婆就会说她忘了。说多了还怪我，说她带了那么多个孩子，自然是有经验的，不用我多说。

　　我知道她很有经验，可是那个时候的经验能跟现在的一样吗？婆婆也跟我念叨过他们以前的贫困生活，那个时候生完宋婷一年，她就接着生宋宇了，宋宇小时候奶水不够他吃的，都是直接喝米汤，也能长到现在这么高这么壮。

　　宋宇的爷爷奶奶去世得早，我的婆婆生完孩子是没有公婆伺候的，什么都得自己来。生完孩子之后就要去干活了，不干活没得吃啊，就把两个孩子锁在家里让他们自己玩，不也活到现在？

　　哪像现在的孩子，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四个人伺候着，还经常哭闹。

　　听着听着，我的耳朵都长茧了，我不知道婆婆老在我面前念叨这些话语是什么意思。可现在的条件普遍比以前强太多了，只能说是你生不逢时，难道三十年前整个中国的贫困，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是我造成的吗？

　　最离谱的是，按照说明书，我让婆婆每30毫升的水加一勺子奶粉，一点一滴地教她，30毫升的水是多少，加多少奶粉合适。婆婆竟然说，干吗要加那么多粉，泡稀一点儿，一罐奶粉不就可以多泡几次，也可以省一点钱吗？

　　钱，是这样省下来的吗？

　　我跟宋宇讲，他就会说，老人家的想法很多地方跟我们不一样，又是穷怕了的人，自然会比较俭省。你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很多事情，他们做得不好，你就自己动手做啊。

　　自己动手，自己泡奶粉，自己换尿片？那干吗特地要他们过来给我带孩子，我还坐的什么月子啊？

　　说到换尿片，我又是一阵郁闷了。我妈总是打电话叮嘱我，让我坐月子时尽量躺在床上休息，不要老是坐起来，更不要四处走动，不然以后会腰酸胳膊疼的。

　　“贝小米，你给我听着，别仗着自己年轻就胡搞乱搞的。等以后年纪大了，有你后悔的。”

　　老妈说，她就是坐月子时没注意休息，到现在一到变天的时候，胳膊和腿都很酸痛。尤其是右手，简直就跟断了一样，提都提不起来了。她还说我现在身子虚，不能抱重东西，尤其是不能抱孩子。反正嘉嘉现在还小，主要时间都是在睡觉，换尿片喂奶粉之类的事情都让我婆婆帮着做，抱孩子也让婆婆或者宋宇。

　　一开始，婆婆每天换尿片，新生儿每天屎尿多，一天要换十几二十次尿片呢。而且经常拉屎，每次拉了都要用温水擦洗她的小屁屁。

　　可能婆婆年纪大了，手脚迟缓动作慢，每次等她慢悠悠地给嘉嘉脱下裤子，再慢悠悠地解开尿片换上一个干净的，都要过好几分钟。孩子手脚都冻得冰冷，虽然说S市没有冬天，可每年也会有一个月稍冷的时候。气温差不多在六七度，大人都要穿毛衣厚外套，何况是那么丁点大的毛孩子？

　　而且每次婆婆给嘉嘉换尿片穿衣服的时候，都把她的衣服穿得乱糟糟的，几层衣服皱巴巴地塞进裤腰里，尿片也是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我看了都觉得不舒服，没办法，只好亲自动手给嘉嘉换尿片了。

　　坐个月子还清闲不得，什么事都要自己亲自动手，有时候也会跟宋宇抱怨。一开始他还会安慰我，说多了，他也烦了，就说：“我每天工作那么辛苦，你都闲在家里，这么点小事也不能体谅一下吗？”

　　我的心，拔凉拔凉的。

　　最可恶的是，我从网上查了一些发奶水的方法，说给婆婆听，先让她照样炖那些东西给我吃的时候，婆婆说，你们现在的小年轻真是娇气，生活条件这么好了，还会说什么没有营养，奶水不足。哪比得上我们从前，喝米汤也能发奶水。

　　“小米啊，别怪妈说实话，你啊，就是没吃过苦的人。”婆婆有模有样地说着，宋宇也跟在一旁大声附和着。

　　我怒，当即吼道：“好啊，那你天天煮米汤给我喝啊。”

　　NND，以为我急着发奶水是为了什么啊？我奶水多一点，嘉嘉吃得饱一些，也会乖一点，就可以少吃一些奶粉。现在的奶粉这么贵，还会经常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我奶水多还不是想让嘉嘉吃得饱一些，少喝点奶粉，也是为了给这个家省钱啊。难道我想方设法地发奶水，只是因为自己贪吃啊？

　　我这么一说，婆婆觉得我说话不客气，是对她的不尊重。一怒之下，甩门而去，雪上加霜的是，她出门的时候不知道咋搞的，扭伤了脚。到了晚上居然脚踝那里肿得很厉害，无奈之下，宋宇带她去医院检查，医生一拍片，说是粉碎性骨折。上了石膏，让在家里好好休养，最好是卧床休息。

　　好好地走个路，在平地上没摔跤也能弄出一个粉碎性骨折，我的婆婆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啊。

　　没办法，只能让她在家卧床休养了，我这个媳妇没在床头端茶倒水地伺候病中的婆婆大人已经是很不应该了，又怎么能继续让她伺候我坐月子？

　　于是，白天宋宇去上班之后，家里的许多事情都只能让公公帮着我做了。一来他本就不是很高兴，不是特别喜欢嘉嘉，尤其是他听宋宇说，要符合国家政策，遵循优生优育的原则，绝对只生一个孩子之后，那个脸色，冷得更好像是我们欠了他百八十万一样。

　　就这样子，能保证我每天有饭吃就算不错了，还想他伺候我坐月子？

　　衣服都是我自己丢进洗衣机里去洗的呢。

　　更何况，公公这样一个封建思想的大老爷们，更加觉得，他是一个男子汉，许多事情他不能做的，比方说：做卫生，晾衣服，洗尿片。

　　家里已经是乌烟瘴气一团乱了，我姑且当做没看见，就像一个朋友说的，忍一个月再说吧，千万要顾好自己的身体啊。地板上的脏污，你老公看不见不去理会，你也就当做没看见。反正脏一点，日子也是一样可以过的啊。

　　好吧，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自己做，其他的，姑且忍耐吧。

　　最起码的一点，坐月子时不能受寒，不能出门吹冷风，这个大家是一致认同的。于是，婆婆就强忍着脚伤去阳台上晾衣服。宋宇看见了，十分生气，当即回房就对我说：“贝小米，你还有没有良心啊，我妈脚受伤了，你还让她做事？”

　　“那我怎么办？坐月子是不能吹冷风的。”谁让你爹不肯去，觉得洗衣服是女人家的事，没办法，你娘只好自己出动了。

　　“哪有那么多讲究，我妈以前也没人伺候坐月子，我也是冬天生的，她不也好好的。再说了，这里又不冷，你出去还可以顺便晒太阳，对自己身体也有好处啊。”宋宇如是说。

　　我当即就怒了，自己给孩子换尿片，为了让婆婆少洗一点尿片，我冒着被公公用冷眼冻，被老公大人骂不节约的危险，每天给嘉嘉穿纸尿裤，自己给孩子泡奶粉，孩子哭了自己抱着哄。这就是我坐的月子，这些我都忍了，如今宋宇还叫我自己去洗衣服晾衣服，还让我自己倒水给孩子擦澡。

　　是不是体谅你老娘的脚伤了，干脆要我这个坐月子的人起来做饭伺候你们几个大人才好啊？

　　果然是应了那句话，男人要先是儿子，然后才是丈夫。所以才会说，男人不可靠啊。

　　当天晚上，我将宋宇赶出房间让他去客厅里睡，美其名曰是怕我晚上要给孩子换尿片、泡奶粉，吵着孩子睡觉了。自己一个人抱着嘉嘉，躺在床上，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一切，突然就觉得很委屈了。

　　明明是我给宋宇生了一个宝贝千金，辛辛苦苦、吃苦受罪才生下了嘉嘉。想想那怀胎十月的辛苦，想想生孩子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我都觉得委屈难受。为什么我生完了孩子，没有得到应有的照顾，还要让我觉得委屈万分？我为什么要替他生孩子，替这么一个心里只有他老娘，没有老婆的男人生孩子，值得吗？

　　就这么想着，真是越想越难过，眼泪就这样不争气地开始往下掉了。

　　贝小米，你争气一点，为了这样的一家子生气，你犯得着吗？这样安慰着自己，却依旧是忍不住，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继续往下掉。

　　这个时候，原本一直躺在床上熟睡的嘉嘉突然醒了。睁着圆溜溜的乌黑大眼睛望着我，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全神贯注地望着我。

　　过了一会儿，嘉嘉望着我，突然就笑了一下。那模样好似在说，妈妈，你不要哭，嘉嘉乖，嘉嘉疼妈妈。妈妈，你不要哭哦。

　　望着嘉嘉的小脸，奇迹般的，我的委屈全部消失不见了。抱着她，好像，全世界都被我抱在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