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婆婆不是妈(2)

　　当时，林志远也还在学校里，每天买好饭菜送到宿舍里给我吃；每隔一天背着我去医务室换药，我们宿舍在五楼，没有电梯，每次趴在他背上，看着志远哥哥汗流浃背地爬着楼梯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当时我就在心里发誓，这一辈子，都会和林志远在一起的。

　　只是没有想到，誓言不可靠诺言不诚心，没过几年我们就成了陌路人了。

　　“那你觉得粉碎性骨折会不会比你崴了脚更痛？”

　　终于，我明白贝太太的意思了，握着手机，半天没吭气。道理上我明白，只是心里还是很不服气，小气的公公，重男轻女的公公，爱唠叨，嫌我挑剔的婆婆，愚孝不体贴的老公。摊上这么些人，我坐月子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啊。

　　“妈，也不要等到过年了，你和爸现在就过来，一起照顾我坐月子好不好？”

　　“贝小米。”连名带姓的，贝太太叫了起来，难得地她用一种严肃正经的口吻训斥我道，“做事要深思熟虑，讲话要经过大脑，你的公公婆婆不远千里，离乡背井地跑到那里去照顾你，帮你带孩子，他们还在那里，且已经住了半个多月，你现在却叫我和你爸也过去帮着一起伺候你们，这算个什么事？这是打你夫家的耳光，明里面里嫌弃他们，你知道吗？”

　　我也知道这样不妥，可是我还是说：“妈，我真觉得日子很难熬，觉得我一个人孤立无援好难受，特别想要得到你和老爸的关爱照顾啊。”

　　“离过年也没差几天了，过年之后我们再去。小米，你不要光顾着抱怨自己现在的不如意，你也替你的公婆好好想想。其实对于老人来说，不一定要锦衣玉食日子才好过，他们主要是日子过得舒心。也许在老家生活条件没有你们那里好，可是他们每天生活得很自在。田里地里忙一些，不愿意干活了，就到村里逛逛，和乡亲们闲磕牙。为了你们，他们放弃那熟悉的，生活了一辈子的环境，到你那个所谓的大城市享福。能享什么福？

　　什么都要学着重头做，年纪一大把了，还要被儿子媳妇挑剔。也没有一张熟面孔，出门坐公交车都不适应，恐怕他们去了那么长时间，还只是在你家附近那个圈子打转吧？”

　　这，我承认，老妈这话说得很对。我只想到自己一个人闷在屋里难受，却没有想过，他们比我怕也好不了多少吧？公公且不说，很多时候，婆婆没事做，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发呆。

　　发呆，无目的地发呆，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想什么吧？

　　刚来的时候，婆婆总是小心翼翼地做着事，因为我这个做媳妇的，不会当面直接说什么，他儿子却会帮我表达：宋宇经常吼她，说她碗没有洗干净，菜炒得不好吃，做事太慢，孩子没照顾好等等。

　　我记得在M城时，婆婆看着我，讨好的笑容里有着三分客气，也有着三分飞扬的神采。毕竟那是她的地盘，她要把自己家里美好的一切都展示给媳妇看。而来了S市之后，婆婆的笑容却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了，她总是担心自己又会做错事，又要被儿子吼了。

　　脚踝受伤也不是她愿意的啊，毕竟受痛楚的那个人是她啊。医生检验结果，婆婆的脚是粉碎性骨折，正所谓的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只是崴了脚都哼哼唧唧地痛了一个礼拜，更何况是骨折这么重的伤？上了那么厚的石膏，本应该卧床休息的，可是儿子要上班，老公不管事，媳妇躺在床上，家里许多事都只能自己去做了。

　　才刚从医院回来，婆婆已经开始一瘸一拐地在屋里四处走动了，我经常看到，她坐在沙发上，小心地揉着自己的脚踝，一脸痛苦的样子。其实他们都是善良的好人，只是不同的价值观成长环境造成了现在的差异。

　　老妈还在电话里继续唠叨着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又重新想起了自己的心事。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实在是闲得无聊，于是就开始不断地想心事了。天马行空不着边际地乱想着，还经常会回忆往昔，甚至会想起，如果我嫁的不是宋宇，如果当初林志远没有越走越远，或许现在就会不一样了吧？

　　林太太也是H县的人，至少在语言和生活习惯上不会和我有太大的差异，她和老妈斗嘴归斗嘴，却确实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嫁到他们家，应该不会嫌弃欺负我这个儿媳妇的。

　　如果嫁的也是H县的老公，我会干脆回老家生孩子。不论是在婆家还是娘家，坐月子都很方便的。

　　想了许多如果，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缺少的，就是如果了。也许是因为自己老了吧，人只有老了才会那么喜欢回忆，才会那么喜欢胡思乱想啊。

　　“婆婆不是妈，你不能用那么高的要求去对待人家。”老妈的这一句话拉回了我的思绪，我定定神，继续听她说着：“面对自己的妈时，你可以任性，可以撒娇，有什么话都可以当面直说。哪怕当时还会吵架，可是母女之间不会有隔夜仇，第二天两个人还是可以笑眯眯地说话。婆媳却不一样了，总想着和对方处好一点，小心翼翼地对待讨好，结果却适得其反。就是这份小心翼翼的客套，让两个人的关系显得虚伪了许多。小米，你要设身处地为他们想一下，他们老了，本该享儿女的福，是你们要照顾他们。凭什么，你还要嫌弃他们做得不好，还要他们给你带孩子？用一颗宽容的心去看待问题，事情就会简单许多了。也不要生宋宇的气，父母才到外面，许多地方不适应，所以才会只顾着陪父母啊。他肯定觉得你都在那边生活了好几年，年纪轻轻的，哪需要人经常陪啊？当然了，他不是女人，没有经历生孩子坐月子这种事情，许多事他不明白，回头让你爸爸打电话给他，也好好跟他说一下。”

　　“小米，你换个角度想想，事情就不一样了。公婆小气省钱是为了什么，他们只有宋宇一个儿子，他们省钱还不是为了让你们日子更好过一点，难不成还能把钱带到棺材里去？有什么不卫生的，宋宇不也被养到这么大了？而且，环境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以前在农村，大家都邋遢，现在进城了看见你们那里人怎么做的，慢慢地，你婆婆自然也会改变了。你不能光是要求他们改变，你也要学会去接受，慢慢地，你们一家五口人的生活才会越来越好啊。其实，有什么话你直接跟你婆婆或者宋宇说开了比较好，一个人闷在心里，自然容易出问题了。”

　　没想到平日里我嫌唠叨的贝太太，讲大道理也是很行的，跟老妈发泄一下之后，心情好了许多。其实，说来说去，我是一个人闷着了，觉得宋宇没有花更多的时间陪我吧？到最后，手机提示电量不足，无奈之下我只好挂了电话。

　　回头一看，床上居然坐着一个男人，吓了我一跳。

　　“你是怎么进来的？好大的胆子，我还在生气，谁让你回房睡觉了？”白了他一眼，我作势把宋宇往外推。

　　“好老婆，沙发又窄又矮，睡得很不舒服。你就让我回房睡吧，不抱着老婆孩子我睡不着啊。”宋宇一边拱手求饶，又伸手搂着我的脸，嬉皮笑脸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来气。

　　我还是板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却往里挪了挪，空出一大半床位，“哼，哪里需要老婆孩子，有你爹娘不就够了吗？”

　　“哪里啊，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们这个家吗？”

　　“为了我？”切，我就看不出来，他把我丢在一边不管不问，只关心爹娘，哪里是为了我啊。

　　宋宇在我身边躺下，一边帮我按摩着腰部一边说道：“以我们的条件，目前还请不起保姆，而且保姆带孩子也不放心啊。势必，就要让我的父母帮你带孩子了，他们上次来住过一次之后，就觉得很不好了。这里的物价太高，他们怕我们负担重了，加之又不适应这里的生活，一直都嚷嚷着不愿意过来呢。要是一个人带孩子，你肯定会很辛苦，而且你不是以后还准备做自己的事情吗？那更需要他们的帮助啊，我努力让他们适应这里的生活，这样子我们以后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我也不用老是惦记家里的情况，不也挺好的？小米，我知道，你生嘉嘉辛苦了，你为了这个家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呢。”

　　我还真不知道，原来宋宇是这么想的，真是一个闷葫芦啊。可是这些他都不说，不告诉我，任由我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我当然难过了。

　　“以后我会跟爸妈讲，让他们炒菜的时候多放一点肉，妈的脚还没好，需要休息，我会叫爸多做点事情。刚才真是对不起，妈的脚又肿了许多，今天带她去复查时，医生就说她是没休息好，康复情况不算好，我才急了起来的。”

　　听了宋宇的话，我也有点着急：“怎么，妈的脚伤越来越重了？”

　　宋宇上午特地请假带婆婆去医院复查的，因为时间来不及了，只是把婆婆送到楼下就急匆匆赶回公司了。婆婆回来之后，我和公公问她情况如何，她只是笑着说，一切都好，再换几次药就可以拆石膏了。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去洗碗，那是早上我们吃完早餐之后，公公收了放进水槽的碗筷。洗碗，洗菜，做饭，给孩子洗尿片，婆婆今天还做了许多事情。其实我也不是没有看见，空闲的时候她的一只手总是按在受伤的那只脚上，还不住地皱眉头。

　　其实老妈说错了一句话，是的，婆婆不是妈，没有之前二三十年共同生活的基础，婆媳之间的感情自然赶不上母女。

　　可就如同最早我去M城见公婆的时候婆婆说的一样，小米，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会把你当作自家女儿一样的。

　　宋宇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小米，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我知道，辛苦你了，委屈你了，可是我上班的确很忙，周末的时候我会帮着你一起照顾嘉嘉的。我的父母，他们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请你多体谅，好吗？”

　　我笑了，其实，女人不就是那样，再辛苦再累，也是为了这个家在付出。只要这个男人看得到，一句辛苦了，已经可以让你的心灵得到最大的补偿，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