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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树园》 作者:韦乃嘉

第25章

  一连几日,朱友四都没有见到明天的影子。这时天下起了雨,连绵的秋雨将友四逼到医院对面的一家药店。这是一家老字号中药店,一位老中医坐堂。在老中医的后面是个药架,上面摆放着各类草药,奇香扑鼻。一个矮小的男人在碾一种草药。友四一走进药店,便闻到一股浓烈的气味。见有客人进店,一个眉清目秀满身散发药香的女孩忙过来打招呼。友四应了声,便走到老中医对面,弯腰打量柜台里一包包草药。后来友四站起身,隔着柜台和老中医说话。老中医看了一眼友四没有说话,好像他是这里的客人。老中医的冷漠在友四的心里泼了盆冷水。友四正要抬脚走开,这时那小姐走过来对友四说:“先生你要什么?”友四说看看。小姐说咱这药店是百年老字号了,这些草药是治老胃病老寒腿的,对风湿类风湿颈椎病也有疗效。友四听了许久,想起夫人胃痛多年,前几天还犯过一次,便说:“给我抓一副。治老胃病的”“是你治还是……”小姐问。“我家属,她胃痛多年了。”小姐甜甜地笑了起来,很像失踪的银凤。友四有些迷惘。这时老中医道:“你把病人带来看看,胃病有胃炎胃寒多种,胃炎又分慢性胃类和急性胃炎浅表性胃炎胃窦炎。须临床检查,才能判断病情,对症下药。”朱友四虽然精明能干阅历深广,但对医学一窍不通。以前他只知道十人九胃,却不知胃病有这么多的讲究。听着老中医的介绍,友四决定将夫人带来瞧瞧。在离开岗位之前,友四用电话唤猫眼到医院接替自己。等猫眼来了之后,友四这才回家带夫人到中药店拿药。

  友四说夫人有老胃病是有根据的。多年来夫人常说胃疼,又怕吃生冷硬食物。因为连日阴雨,天气转凉前日夫人胃部发胀,吃一口吐一口。友四晚上回到家,对夫人说:“今天在医院对门认识一个老中医,专治老胃病的。明天跟我去看看。”友四说话时,朱夫人哇地吐了一口。友四拿毛巾帮夫人揩了。夫人说:“我这老毛病连石瘸子都没治好,还能有人治好。”友四知道夫人说的石瘸子指的是前年来的一个江湖郎中。那家伙年纪不大胡子长,脑袋不大光又方,个子不高腿细长,走路不便一晃荡。那天夫人正在家中坐,忽听门外喊祖传秘方,华佗再世当代神医,专治跌打损伤,外带老胃病老寒腿。夫人听了伸头叫住那个郎中。郎中见是一座豪宅,就停下来与夫人攀谈,吹嘘说夫人的病手到病除。夫人问多少钱?那人说一干数。说着就解开包囊,要为夫人把脉看病,开方用药。朱夫人说:“等一下,当家人回来再说。”朱友四回家后,仔细打量那人,看其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说话妖里妖气,知其不是善辈,非骗即盗。便拿话试探,问其姓氏居里。那人对答如流自言免贵姓石,人称石瘸子,名副其实表里如一。友四还想再问,又怕夫人寒心。家中有的是钱,万一能治好呢。江湖郎中虽说十有九骗,但十与九之间还有个一。石瘸子见友四没往下问便给友四张名片,后来连暂住的旅店也告诉了朱友四。友四深信不疑,遂扔过一沓人民币。石瘸子收了钱,闭目为夫人号脉说夫人是气滞型胃寒,兼浅表性胃炎。然后丢下几包草药,说第二天再来。夫人喝了友四熬的药汤,说有点通气。欣喜之余盼望石瘸子再来,然而石瘸子第二天没有来,友四想第三天总会来的吧,第三天石瘸子还是没来。直到朱夫人喝完了那几包草药,也不见石瘸子露面。朱友四按着地址找到店里,店里人说石瘸子早走了。现在夫人说起石瘸子,朱友四说提那个骗子干什么,这回人家可是经多见广的老中医。夫人说我是被人骗怕了。友四说你就相信一回吧。俗话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再说也不是要你花多少钱。夫人说不过友四,终于同意第二天去拿药。老中医让朱夫人坐对面,先看了舌苔再把脉,把脉之后询问一些症状,比如从什么时候开始疼的,每次疼的时间有多长,经期如何?问的朱夫人难以回答。友四知道这是医生的职责范围,没往心里去,继续浏览那些瓶瓶罐罐。那些草药散发的奇香,使友四神清气爽。昔日只闻其名不知其物的草药,赫然摆在眼前,朱友四便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像银凤的小姐将一杯茶递到友四的手边,友四再次茫然地看了看那女孩,端起了茶杯。那个矮个子碾药师仍在一丝不苟地碾着草药。友四觉的无聊,站起来走向药店门口,但很快又转身回来。

  老中医问了有关情况,表情仍然一丝不苟,好像朱夫人的疼很重似的。友四有些吃不住,问夫人的病情。老中医说:“是胃寒气虚,问题不大。我开些药,拿回去熬喝,一个星期见效,一月痊愈。”友四连声说谢谢。老中医不再说话,拧着眉头开药方子。友四退到一边。夫人有气无力。老中医叫友四过来付钱拿药。友四规矩的像个孩子。老中医说第一次让你点,就给五百吧。友四就付了五百块钱。

  大约半小时后,友四提着十几袋草药和夫人回到家中。

  吃了饭,友四从朱瘪嘴家找来了一个大瓦罐。这瓦罐肚大口小,两边有鼻。与世隔绝的桃树园人在用这种瓦罐熬制中药时,还不知道这种瓦罐已作为一种文化遗产流传了下来;当刘邦留下的峰山楚壶窑倒闭,是否有人会想到手中使用的瓦罐曾是从那个窑子里出来的。

  朱友四将捡好的草药放进瓦罐,而后架在柴火上煮。两小时后,瓦罐内飘出似香似甜似苦的气味。等到朱夫人将这罐药汤喝下,朱友四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猫眼打来的,猫眼在电话里说他看见明天从医院出来了,现在医院对面的一家饭店里。友四就责怪猫眼说你怎么不把他抓住?又说你看见金凤了吗?猫眼说大庭广众,师出无名。猫眼理由很充分。说到金凤猫眼说一直没见金凤出来。友四就想还得自己亲自出马。

  其实明天前两天就回来了。正是大雨滂沱,当时朱友四在店里没看见。明天见父亲头缠纱布躺在床上,眼睛有些湿润。见了儿子,二赖头也没什么反应。缴医疗费时,明天问医生,父亲伤势如何。医生说头部脸部刀伤较重,但已做了清创,大可放心。明天在一旁听得云山雾罩。根据医生提供的情况,明天判定父亲有事隐瞒自己。二赖头却不承认给白手曹大头做媒一事。纸是包不住火的,这句话似乎就是为二赖头这类人创作的。二赖头虽然百般抵赖,明天依然步步紧逼。最后,二赖头还是坦白交待了事实。当时因为情绪激动,二赖头说着说着就流下了眼泪。亲养的儿子有什么用,胳膊肘向外拐。二赖头这一哭,引起了整个病房人的注意。大家目光齐向这里聚集,好像这里发生了特大新闻,而明天就是一位资深记者,二赖头则是刚被曝光的对象。有些人就变惊奇为同情。不知什么时候,人学会了博取同情,并且为自己的行为寻找理由,见有那么多人在关注自己,二赖头声音更大更猛,盖过了楼下的汽笛。如果这时你说二赖头干打雷不下雨,那你完全错了,他的泪水似乎储蓄了几十年,一旦爆发,如决了堤的黄河。如果二赖头那两只手方便的话,他一定可以从鼻孔里挖出大把的鼻涕。如此一来,人们将目光投向了明天。明天满脸通红,猛地抓起二赖头的一条胳膊大声吼道:“你还狡辩,没钱你为什么不找我?”二赖头说:“你刚给了我钱,我不好意思再向你伸手。”“你不是还向我伸手了?”“我是向你伸手,不是逼的吗?再说了,白手陪大头睡觉也是白手自愿的。他熊一刀为什么要对我下这样毒手?为什么?”看着二赖头大脑发育不全的哭诉。有人笑起来,也有人一甩手走了。儿子总归是儿子,老子再有错,这种铁定的关系更改不了。

  二赖头的伤势没好,明天不能立刻离开,他要敬一个儿子的孝道。伺候了父亲,明天带母亲和霍女士到饭店吃饭。

  一日三餐,明天为干娘挑选饭菜。干娘吃素,明天就交代掌勺厨师尽量色香味俱全,但霍女士就是不吃。问哪儿不舒服,女士说胃部作痛,一阵上来受不了。明天决定回城给干娘看病。

  当朱友四带猫眼闯进饭店时,明天吞下了最后一口饭。对于这两个不速之客,明天吃了一惊。一位正在收拾碗筷的店员以为朱友四要吃饭,笑脸相迎道:“先生请坐,请稍候。”猫眼寻个座位坐下。明天说还没吃饭吧,我去要饭。朱友四斜了一眼,说不用。明天脸有些红,从没有这样的红。朱友四在一张凳上坐下来,“你爸我看过了,这也是对他的一个教训。”明天脸上肌肉颤动。友四看在眼里沉默心中。霍女士说:“明天,我们走吧。”“我的话还没问完,去哪?”朱友四咄咄逼人。这时他才发现除了明天母子外,还有一个女人在场,但不是他的女儿金凤。于是就问:“你是明天干娘吧?”明天抢答:“是我干娘。”“请问你认识一个叫金凤的女孩吗?”旁敲侧击是朱友四惯用的伎俩。霍女士也不傻,反问友四:“你问这干什么?”“干娘是城里人,哪知道什么金凤银凤的。”明天忙替干娘回答了问题。金凤有交代,她的情况是任何人都不能说的。明天的态度激怒了友四。友四一拍桌子道:“你小子到这时还不说实话。我告诉你,已有人看见你和金凤一起。你拐卖妇女。猫眼,把他送到公安局去。”猫眼抓住了明天的一条胳膊,明天满头大汗吞吐辩解。为了金凤,为了兑现诺言,明天又把话吞了回去。霍女士对朱友四说:“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友四也知道这样做欠妥,叫猫眼放了明天,换一种温和的语气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个道理我还懂。你只要承认金凤在你那儿,下个礼,就是亲戚。”又对霍女士说:“明天是你干儿子,金凤是你干闺女,咱们是一家人。我本不想这样做,可你们逼我下手。今个我话说到尽了,你们再不说是与我过不去。”霍女士说:“金凤是在我家中。两年前收留的。”

  霍女士以为这样说,这事就过去了。想不到朱友四要见女儿,且说不下礼过贴不是亲戚。钱礼谁出,连桃树园年纪最大的人也说不清。如果二赖头出,可明天已是霍女士的女婿兼干儿子;若要霍女士出,霍女士已出过一笔彩礼钱。最终商量的结果,钱还是霍女士出,由二赖头经手,客也在二赖头家请。霍女士只好再割一次肉。下礼过贴是要放鞭炮请上两桌人的。等高邻好友吃饱喝足后,四只礼抬上车由两个媒人陪着,男的亲自将车开至女方家,再坐下喝。这也是媒人两头走,养只大肥狗的生动写照。

  却说金凤下礼过帖这天,朱友四家里出现了金凤银凤失踪以来最热闹的场面。最快乐的要数金凤了,见到每一个人都会报以羞涩的一笑。她衣着朴素大方,墨绿色的衬衫与桃花般的笑脸相互辉映。后来,金凤坐在母亲身旁,给母亲梳理头发。朱夫人面起红潮,精神很好。自从喝了老中医的方子后,胃部舒适,气血通畅,早上竟吃了两碗面条。本来友四要进城拿方子的,金凤的事情摆在面前,夫人说等金凤过了贴再拿也不迟。这天朱夫人话特多,她对女儿说你和明天从小就要好,这以后两个人更要互相关心、互相照顾。与朱夫人相反的是友四。朱友四坐在厨房入口,默然观察厨房里情况。灶上是一对年轻小媳妇,同一年进的门。一个是友山家的大智媳妇,一个是瘪嘴家的小兵媳妇。大智媳妇在城里饭店打过工,见过世面,各样亨调了如指掌,在娘家曾烧过蚂蚁上树、猪八戒踢皮球、麻辣豆腐等几个时髦菜,博得亲友一致好评。但今天友四只买了千张、小豆饼,所以大智媳妇就一直埋怨,说友四爷小气,这豆饼千张谁没吃过啊,一时又说连个肉都没有。小兵媳妇就说,等一会菜来了忙得你直不起腰。小兵媳妇说的菜是指即将到来的猪肉猪蹄猪耳朵。这是桃树园又一个不成文的风俗,请客的女孩家几乎不用买菜,男方送来的鱼肉以及那些小包大包的糕果点心就能摆满桌。有了这些,谁家再愿破费去买那些昂贵的牛肉狗肉呢。有时桌上一个猪蹄膀,就算不错。大智媳妇听小兵媳妇这么一说,只恨英雄无用武之地。在炒了千张、豆饼后叫小兵媳妇熄火,亲自跑到门口找朱友四。友四说一会菜就到了。大约中午,明天将手扶机开到了朱友四家的门口。一阵鞭炮声后,大智小兵忙上前抬肉,朱友四嫌大智手脚笨拙,就叫明天帮着。明天穿了一身新衣怕脏。小兵看出来叫明天过去,又对大智说你去找个围裙。大智先还不肯,后来小兵说我自己搬,不要你抬。大智就乐得嘴一歪,屁颠颠去厨房找媳妇要围裙。媳妇瞪两只杏眼说:“你看我这干嘛?”大智连说带比划。媳妇边解围裙边骂一个大男人长个猪脑子,力气有不肯出。大智说谁不肯出力,小兵自己要搬么。围裙解去,大智看见媳妇圆浑诱人的屁股就在上面摸了一把,正得意,冷不丁蜂蛰一般疼。该死的,那会不管,现在想让我丢人现眼。大智只得松手,看手腕上一个青紫点子。大智嘟哝一句走了。小兵媳妇打趣道,你说他不肯出力,错了,他可比俺小兵会干活。挑水拾粪锄田来草,你说哪样?大智媳妇说小兵白天养精神留着晚上用呢。小兵媳妇红了脸,正要还嘴,却见小兵抱片猪肉进来了,忙叫道肉来了肉来了。小兵将肉放在桌上,大智媳妇拿刀来割瘦肉。她要炒肉丝,炒肉丝是她的拿手菜。大兵媳妇切的肉丝细如粉丝,上锅爆炒后,细嫩爽口。媳妇在弯腰割肉,大智又盯着媳妇的屁股。小兵见大智看,也不时地瞟了一眼,又怕自己的媳妇看见。大智媳妇切完肉,抬头见大智没走,就说,你怎么还不走?大智说看你还没看够。大智媳妇拿刀对大智样了一下。大智吓得哇哇大叫。在门外,和进来的友四撞了满怀。友四本来是找大智的,见大智在胡嚷乱叫,立刻板起脸来道:“客人都来了,在这里闹什么?”训了之后,叫大智去找凳子。小兵心里慌主动向友四请缨。友四说你去喊人,菜好办客难请。等大智小兵走了,友四进了厨房对大智媳妇说动作要加快。大智媳妇便弯腰蹶腚忙起来。友四感到无趣出了厨房。

  直到中午,接到友四通知的亲朋好友才陆续到来。其实这些人整个上午也就是打打麻将摸摸牌。寒暄之后,便到堂屋享受主人提供的烟茶,闲谈乡间野趣和时政要闻。一时忘了上午谁输多少谁赢多少,谁出了二饼给谁胡。不一会,酒菜摆上桌子,话题又转移了,先是一段今年玉米黄豆九成收,继而是九七香港回归,再后来就是论酒经。友四为了防止醉酒事件发生,周旋于各个酒桌。最后是霍女士所坐的桌子。朱友四彬彬有礼说:“按此地规矩,后到补四个酒,今天我也没少喝,我喝两个。”友四喝了两个酒,又对霍女士说:“咱们是第一次,我敬你四个酒。”霍女士不懂规矩,又想这四个酒不喝又不行。所以勉强喝了。朱友四与霍女士喝过又对其余人说:“今天金凤过帖,大家要喝好。我陪各位共同喝四个酒。”这样一来,没有谁感到朱友四怠慢他。于是端起酒杯,只听一片滋溜声响。朱友四正要操众人吃菜,却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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