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自从得了那种病，二赖头对生活产生了绝望。那天晚上，二赖头下了来金的手扶机，回到家一下子栽在床上，心想完了完了。困苦的人爱做梦，那天夜里，二赖头在梦中看见一个似男似女的人。那人拿着一根铁索吟歌而来，道是：人人都知女人好，女人害人不知道。二赖头听了心动。待那人到了跟前，打了个稽首道：“敢问大师从何而来？”那人说：“我从大荒山无极崖来，奉菩提之命特来渡你一渡。”“渡我？”“阁下如今患了一种性病，想治么？”“想治想治。”二赖头伏地叩头。那人说：“要想治病跟我走。”二赖头连忙爬起，随那人至一山脚下。山有洞，洞门上写着忘世居。两旁一副对联：世无治病良药，洞有丹石仙方。二赖头心下怪异道：我莫不是见了《红楼梦》中的空空道人。正疑惑间，洞门开了，从里面走出十二个妙龄女子。那些女子或高或矮或丰满或消瘦或浓艳或素雅，竟都像在哪儿见过的。这回二赖头没有惊喜却怪那人道：“大师说带我来治病的，怎么又给我弄了这些贱货来，我已是一身病了。”那些女人听了，一齐往二赖头脸上吐唾沬，齐声说：“谁没见过你这个色鬼。你辱没了我们的清白，还骂我们。”二赖头就避到大师的背后。那大师对那些女子道：“不要说了，他现在身染重病，特请你们来给他治病的，我将他交给你们了。”那人说完，一闪身就不见了。待二赖头退了长衣短裤，众仙掩面而笑。一位似银凤者手持一小瓶，那瓶像南海观音的净瓶。二赖头立刻道：“仙子，快救我一救。”那仙子就打开了那个小瓶。一股清流便泄到了二赖头的阳具上。二赖头顿觉清凉彻骨。很快奇迹出现，依附在龟头上的那些红疙瘩悄然消失，以手触之竟无痛痒。二赖头欢喜异常，立刻叩头称谢。众仙子说：“天上人间再没有见过这么英武的东西，但不知其功力如何？”二赖头听了，心花怒放求持瓶者赐他功力。那女的就说：“我为我你治好病，神功还是由这位小妹传给你吧。”二赖头抬眼四望，立时有一位秀发披肩女子走上前。那女子轻轻捋去红色纱衣，在二赖头身边缓缓躺下。二赖头看也不看就上了。竟感觉一生没有过的快活。那女子在下面摇头晃脑香汗离淋艳叫不迭。二赖头在上面忘乎所以。忽然一个声音叫道：“不知死的鬼，你看看她是谁。”二赖头低下头去，身下的女子竟是金沙滩的月儿脸。二赖头立刻从小姐身上爬起，慌忙中，一下跌坐在地上。龟头上再次出现红点点。二赖头浑身发凉，求持瓶仙子重新医冶。持瓶仙子说：“治好了又怎样，你又不珍惜自己。”“不是我不珍惜，只是我中毒太深，见了女人就走不动路。”持瓶仙子叹口气说：“这也难怪，神仙尚不能自控自律，何况于人。你既已中毒太深，治也无益，顺其自然吧。”二赖头听仙子要他顺其自然，不觉滴下泪来。那泪打在腮帮上，冰凉冰凉的，用手去摸，方知是梦。望窗外，一轮皓月当空，二赖头长长吁一口气。摸摸下身，手也脏了。便起身来到自来水边洗手。洗了手，便锁上门去找曹大头。二赖头之所以找曹大头，是想曹大头常在外跑，对性病有所了解。

　　其实，二赖头完全想错了。这在曹大头与他谈话时得到了证实。曹大头说他现在已改邪归正，他那玩意儿几乎下岗了。二赖头就进一步问：“你是不是也有那种病了？”曹大头说：“我有啥病，你看我这气色，就是健康的人也没我这脸红润。”“那你为啥不近女色？”曹大头说：“自从和白手分手后，我看破红尘了。”二赖头听了心里就骂假正经，骂了又说：“你是怕得那种病，不是每个女人都有的。”“这说不准，如今女人有几个是干净的。只要是干那一行的，就有可能发生那种病。你没听说过吗，如今要找处女，需到幼儿园。”“那些话不能信。”“怎么不能信？”“在过去，有这么一句话，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不见得吧。依我看是饿死事大失节事小。现在女人追求吃喝玩乐。你到大街上买串糖球，就能哄倒一大堆女人。不过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行施这种手段的男人最他妈的可恨了。这种人就是染上什么梅毒艾滋病也是活该。”二赖头本来是想脱裤子给曹大头看的，听曹大头如此说，就打消念头，假装平静地问：“那你现在做什么？”曹大头说他现在只想挣钱培养女儿。见二赖头不吱声，曹大头又说：“你差的工钱，明天说给的。”二赖头说：“我回去帮你问问。”曹大头知道二赖头在搪塞。二赖头起身告辞，也不挽留。

　　猫眼看到二赖头时，已是第四天下午，二赖头正躺在床上。从曹大头家回来，二赖头就卧倒了。他不愿见任何女人。好像那些女人一个个携带着不同的性病。他一和她们接触，他就会染上。他从曹大头的闪烁其词中知道，得了他这种病没有治瘉的希望。想着，二赖头哭了起来。看到二赖头流眼泪，猫眼也很难过也很鄙夷。递过卫生纸时，猫眼说：“大白天的哭什么鼻子，是不是想哪个女人了？要是想打个电话，不就解决问题了。”“我哪还敢想女人啊，我被女人害苦了。”“女人害你，谁害你了？”二赖头说：“金沙滩里给我敲背的月儿脸。”“你得了那种病了？”“是得了，还不轻。”说着，二赖头脱了裤子。猫眼看了二赖头非常珍贵的东西，说：“是性病，但我也不知是哪类。”二赖头问：“能治吗？”猫眼说：“能治，不过，治这病的人不在这里。”“那在哪？快说。”这时，猫眼就把借钱的意向说出来。二赖头说这个不难，我叫明天给你就是了。猫眼说：“你这个病，得到双龙镇去。那个小镇上有个异人，人称一针大师，治这种病最拿手。齐岗的齐天门，嫖婊子得了梅毒就是到双龙镇找这一针大师针好的。”二赖头说：“真有这样高人那我就有救了。”

　　等猫眼走后，二赖头略作准备便往双龙镇。双龙镇不大地处淮河岸边。在这个小镇，你既可以看到历史悠久的双龙酒厂，也可以看到记录着中国军事史上残酷与悲壮的浮山堰。传说梁朝梁武帝灭南齐后，北魏趁机向南方扩张。梁武帝为了全办灭魏。听取了投降他的魏国将军王足的计策，决定以水代兵。他征集了20万军民，在浮山和堍石山之间筑堰蓄水。千里淮河自上而下，终日不息。浮山和堍石山地处淮河下游，本来水就深不可测。当大坝即将合拢时，被阻止的淮水奔腾如溃败的千军万马，夺路而逃。梁武帝以为这是蛟龙在作怪，就在方圆几百里内征集了数以万斤的铁器投入缺口，仍然没有奏效。续而又在淮河两岸数百里内，把大小树木全部砍光，选出粗长的木头钉成木笼，笼内装上巨石投入缺口，以阻止滔滔洪水。能用的石头都用了，能挖的土都挖了。老百姓磨烂了衣服，皮肉。酷热的炎夏，热死病死者不计其数。一具具死尸相枕而卧，横陈上下，严冬腊月，民工缺衣少食。最终，浮山堰筑成了，横跨淮河九华里。大坝上宽四十五丈，下阔一百四十丈，可谓雄伟壮观。有了浮山堰，梁武帝可以高枕无忧了。等到北魏大军到来，梁武帝即下令开堰放水。可怜北魏士兵在浩瀚无边的淮水冲击下，顿时成了鱼鳖虾海。更可怜是广大的人民群众被他们蓄起的洪水淹没。这一切已成为过去。现在的双龙镇一片繁荣景象。

　　夕阳西下，二赖头在双龙车站下了车。双脚刚落在双龙镇的土地上，二赖头便迷糊了。他忘了问一针大师的地址。这时一个贴广告小伙子，贴到二赖头面前。那小伙贴的极快，墙壁电线杆，十几张传单眨眼就贴完了。在小伙贴最后一张时，二赖头走过去礼貌地问道：“请问一针大师住哪？”那小伙看了二赖头一眼，指着一根电线杆说在那里。二赖头就走了过去，广告讲的里服装裁剪招收学员，再往下看这才发现一行小字：专治性病一针见效。上面还有地址。二赖头按地址往前走。过了大名鼎鼎的双龙酒厂就是居民区，在每家的门楼或阳台上都能看到吊兰。经过了七弯八捌的小巷之后，终于来到一个院子。在日落的夕照里，满院子的破烂发出不同的光泽。二赖头刚要迈步进门，一条癞皮狗蹿了出来，却又被一条铁链拉住。尽管那狗够不着二赖头，二赖头还是向后退了几步。正呆愣间，从里面走出一个皮肤粗黑的女人。那女人见了二赖头立刻又缩了回去。二赖头忙道：“一针大师在家吗？”缩回去的女人又出现在门口。“找一针大师，那就进来吧。”经过那只癞皮狗，二赖头进了院子。屋内光线暗淡，一个人正在低头弄着什么。二赖头脆脆地叫了一声。那人抬起头却是多年未见的来耗子。二赖头呆住了。耗子也认出了二赖头。耗子边要站起边说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二赖头说：“有个小伙子在路口贴广告，上面有一针大师的地址，你就是一针大师？”“那不是我，是我师傅。”“奥，是你师傅。”正在二人闲聊时，外面的一缕阳光飞快消失。耗子让二赖头坐下，说：“还没吃饭吧？”二赖头说：“没有。”耗子就叫女人去买菜做饭。二赖头在凳上坐下。耗子仍低头去做手中的活计。耗子面前摆放着一些瓶子，身边是一架针车。耗子说那是用来打磨牙齿的。耗子手中是一排牙齿，那些牙齿整齐地栽在一种红色的料子上，看上去竟和牙龈一样。二赖头又问：“这一口牙多少钱？”耗子回答说：“大概三百。”二赖头就吐了一口唾沬。二赖头父亲曾包过牙齿，一颗才收三块钱。在二赖头的印象中，桃树园人大约没有一人修到好牙。朱友四是一口烟熏火燎的牙，猫眼牙像狗牙，至于朱瘜嘴至更不用提了。要说牙好，也就熊一刀牙好了，可惜熊一刀死了。想起熊一刀二赖头便说：“熊一刀死了。”耗子无语，二赖头近一步问：“你怎么干起这个？”耗子这才说：“刚到这儿，举目无亲，一个江湖老人见他可怜，就教他拿牙治梅毒，传他衣钵。”二赖头说：“没想到你这一跑竟学了一身本事。”耗子说：“当时，听说你被熊一刀砍翻在地，就想你若口风不紧供出我来，那熊一刀非要了我的小命。”二赖头正要再说什么，女人进来说饭好了。二赖头这才看清那女人不仅黑脸蛋也小，二赖头就在心里给女人起个诨名：小黑豆。耗子放下假牙，起来与二赖头吃饭。二赖头像在家里一样，一双筷子使得无插针之缝，杯子里的酒刚倒满就干了，弄得小耗子没时间夹菜。后来在小黑豆的暗中点化下耗子一手拿筷子，杯子一空，他就伸过瓶去。于是黑豆炒的粉皮鸡蛋就有一半进了耗子的肚里。这一顿饭宾主二人语少。时间竟不知不觉过去了。黑豆收拾碗筷子时二赖头悄声问耗子：“一针大师去哪？”耗子问：“想一针大师了？”二赖头说：“想了。”这时耗子就笑嘻嘻道：“和一针大师说话到现在，还不知一针大师是谁。”二赖头就四处环望，满屋寻找。耗子就生气地说：“我就是一针大师，一针大师就是我。”“你是一针大师，你可真会装。”二赖头忽而压低声音说：“找你找好久了，耗子大师救救我吧。”耗子见二赖头要下脆，起身说：“你也有那病？”“嗯。”二赖头点了点头。耗子站起来对黑豆耳语几句，黑豆就到房间去了。把裤子脱下来吧！耗子轻声命令，一向嗜色如命的二赖头此时反倒害羞起来，眼向黑豆的房间看，耗子又说：“脱吧，她不会出来的。”你那东西没女人喜欢看。二赖头不服气了，心里说没女人喜欢我，我怎么会得那种病哟。二赖头委屈退了裤子。耗子查看了二赖头的阴茎说你这病好治，若是得了尖锐湿疣就无法治了。尖锐湿疣虽然不会直接导致死亡，但可以引发妇女子宫颈癌男人阴茎癌和男女肛门癌。那我这是什么病？二赖头问。耗子说，软下疳不像，若是得了软下疳那可是一种极厉害极危险的病，它可以导致人得艾滋病。艾滋病你是知道的全称为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症，英文叫AIDS现在国际非常重视。因为它是一种破场人体免疫系统的病毒，一场小小的感冒也会要了人的命。从有病状到死亡时间非常短暂，长则两年，短则一年。二赖头的心顿时悬了起来，颤声问：“那还有什么性病你说说看？”耗子说，花柳、尖锐湿疣、软下疳刚才我大概讲了一下，就梅毒清和生殖器疱疹没讲。现在我给你谈谈生殖器疱疹，生殖器疱疹到目前为止还没特效药。它多在阴茎龟头上，安家落户，起初为成簇的小泡，继而变脓疱。溃疡、病毒穿过粉膜生存。增多变溃疡，对妇女患者来说，生孩子特别危险，孩子从阴道出来易受感染死亡，疱疹也可出在睾丸阴囊上，带避孕套也没用。虽然不会死，但永远疼痛。至于你这病是可以治好的。“可以治好？”“嗯！不过若延误治疗时间，易进入三期梅毒。三期梅毒虽然可以治好，但是造成的器质性病变无治愈既然你想知道那就告诉你吧你这是正儿八经的梅毒。它过去与麻疹病，结合病并列为世界三大慢性传染病，其传染性强危害大，很容易被误诊为软下疳。”“我这你确诊了吗？”耗子看了一眼又接说道：“梅毒感染分为三个时期，首先经过2—4周潜伏期。会阴部有溃疡。”“我这半个月了。”“别插嘴你听我说，在会阴部有溃疡，结个疤称硬下疳，以后疤掉了也不痛，此期传染性极强。硬下疳出现6—8周后，进入二期梅毒，病菌到毒液里去，全身感到疲劳，关节酸痛，有的在手掌脚掌有红点，有的全身有红点，非常难受。经过数日或2—3周，不经治疗可消退，但易复发出现三期症状。其特点是病情缓慢，虽仅损害某一器官或组织，但破坏性极大，后果严重。”“我这病会发展到第三期吗？”二赖头在耗子结束性病专题讲座后，关心问了一句。耗子说“你这是才发现的，这只能算是第一期，现在我给你下针，然后再配些药给你吃。”说着耗子从一青布囊中取出一根细铜丝样的针来。二赖头看着说：“这是银针么？从小常看到医生给俺爹钆这种针，扎了针后，俺爹腰腿就不疼了。”耗子说：“对，是银针。医生能针好你爹腰腿，我这银针能治好你身上毛病。”耗子说着便一连给二赖头下了十二根银针。二赖头觉得全身轻松，连说大师，你这是什么针？连我腿一起治了吧！耗子拨了针，又来开药。耗子说这药是进口的，学名叫梅毒清，一瓶几百块呢。提到钱，二赖头想起身上没有钱。耗子说：“咱们熟人生买卖，我都是现钱买现贷。你没有钱给我，我到那边也进不来货。”放到桌面的药又收了回去。二赖头脸红耳赤，暗骂声，好你个狗日的。但面上却带着笑道：“给我一点回去试试。等明天给了我钱，下次一起付清。”耗子犹豫。二赖头趁热打铁地说：“耗子，你真就连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么。我盖楼那会，没亏待你呢。”耗子听了低下头去说：“那你就先拿点回去试试，吃完了，赶紧来买。否则一点效果都没有。”药又放在桌上，二赖头伸手拿了药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