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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震四野秋:百年匪王》 作者:王金年

第51章 人吃人狗吃狗,老鼠饿得啃砖头

  大饥饿终于来临了。这个仍被人们称为“三年自然灾害”的噩梦,令所有经历过它的人至今心有余悸。

  这是大跃进狂热症过后的必然结果。在这场狂热中,新中国严重地透支了其所有财力、物力、人力及时间,其后遭到惩罚是必然的。

  1991年出版的胡绳主编的《中国共产党的六十年》一书公开承认:“许多地区因食物营养不足而相当普遍地发生浮肿病,不少省份农村人口死亡增加。由于出生率大幅度大面积降低,死亡率显著增高,据正式统计,1960年全国总人口比上年减少一千万。突出的如信阳地区,1960年有9个县死亡率超过千分之一百,为正常年份的好几倍。”又查1993年出版的薄一波所著《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提及“三年困难时期”是由于“全国广大人民因食物缺乏、营养不良,相当普遍地发生浮肿病,不少农村因饥馑死亡增加,据统计,1960年全国总人口减少1000多万。在和平建设时期发生这种事情,我们作为共产党人实在是愧对百姓,应该永志不忘这沉痛的教训!”另据中科院《生存与发展》一书称:“保守估计,因营养不良而死亡约1500万人。”

  进入本世纪以来,此类探讨更接近于事实真相,已有权威人士提出三年大饥饿时期,共饿死3000万人,为人类历史上最大的饥荒年代。如美国著名人口学家科尔根据我国官方公布的数据在《从1952年至1982年中国人口的急剧变化》一文中得出的结论是2680万!

  我们家也深受其害,我奶奶被活活饿死。她死的时候我才三岁。

  而已经担任煤矿领导的我父亲也没有能赶回去为她送终——因为矿工们经不住饿,纷纷开小差回家。当时矿上流行的口号是:七级工八级工,不如社员一沟葱……我父亲当时的首要任务是带领矿保卫科持枪巡逻。

  实际上崮下村再次沾了山高皇帝远的光,当周围邻县的很多地区于1959年冬就已出现饿死人现象的时候,饥饿的魔爪才刚刚伸进这个幽静的小山村。

  一开始的表现是公共食堂办不下去了,因为粮食基本上吃光了。好在村子是被拔了白旗的,所以在去年秋征粮时,征的还不算多,每人的口粮、饲料粮、种子粮(俗称三大粮)大约能合到150斤。加上以前偷偷储存的,应该说在全县都是最高的。这比起那些放了卫星的村,仅仅留下不足百斤粮食,简直就是进了共产主义。这也是崮下村饿死人少的重要原因之一。

  进入1960年初,食堂已不见了当年大鱼大肉的风光,“早上稀饭,中午饭稀,晚上稀饭”。再往后,干脆改成了一天两顿,依旧是早上稀饭,下午饭稀。

  这天晚上,天傍黑,绕弯拉着支书穆三胖和穆蛋来找我爷爷了:“三爷爷,这食堂办不下去了,说实在的,这饭稀得连锅巴也烧不成……”

  绕弯说的“锅巴”是有故事的。这是在大饥饿的年代里一些炊事员的发明。他们在烧饭时,故意用大火烧,使锅底结成一层巴,最后自己或自己的家人再享用。故那时就编了个顺口溜:“一人粮三钱,饿不死炊事员。”

  但如今,连绕弯也称不住劲了。

  也许是没吃饱的缘故,大伙都不说话。最后,还是我爷爷打破沉默:“那大伙说怎么办?”

  “要我说,干脆解散,粮食分到各户,由他们自由搭配。”那时,上级已提出了“菜代粮”、“瓜代粮”的口号。

  “解散不行,上边查下来怎么办?”现任支书穆三胖首先不同意。那时上级要求很严,任何人不得自家生火做饭,一经发现,没收炊具,游街示众。

  绕弯也急了:“那饿死人俺可不管。”

  穆蛋毕竟当了多年的支书,说:“实在不行,咱再拔一回白旗,来个暗散明不散。”

  这是个好主意,我爷爷和绕弯一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穆三胖最后也同意了,但又说:“不过咱得防止上级检查,得在崮顶放个哨。一看上边有人来,赶快通知大伙熄火。”

  穆蛋说:“这还不好办吗?你是民兵连长,你安排就是。”

  以后的日子里,在崮顶的最高处,就多了个武装民兵值班的望哨。这个望哨的任务是,一旦发现有公家人来了,不管干什么的,立马搬倒“消息树”。

  “和打鬼子时一样……”每每看到消息树倒了,我爷爷总不免感慨一番。

  食堂是暗散了,但新的问题又来了。由于前一阵子大炼钢铁将家里的饭锅、菜铲都收上去炼成了废铁渣,家家户户几乎无法做饭。最后,还是那个原先因不愿上交饭锅还挨了批斗的王中农想了个法:用大瓷盆煮饭,火温着点,总能烧熟。

  回到济南原单位的“路右派”,不,路同志这时帮了大忙,她帮着村里联系了一批生铁锅,村里急忙拉了来应急。正常情况下,生铁锅在用以前是要用油咬一遍的。我们老家的人多是用块肥猪肉,火旺旺的,最后,肥猪肉化了,油也渗进了锅。但现在,去哪儿找肥猪肉?所以,这道必需的程序也就免了。大伙吃了好一阵子的生铁饭。

  放羊的李拐子开玩笑说:“这样的饭压饿,值!”

  “瓜菜代”的日子开始了。

  这些所谓的瓜菜多是指南瓜、胡萝卜缨子、辣菜缨子、晒干的地瓜秧(以前这东西是喂猪的)。但这些东西既无营养,又不压饿,按刘英的话讲:“多数人家还不舍得吃,只能是拌上一点粮食熬成稀饭喝,撒上两泡尿就完了。”刘英能干也能吃。一顿能吃三大海碗,外加四个糠窝窝头。

  渐渐地,连瓜菜也吃完了,就开始吃树皮、花生壳和野菜。好在崮下村有着大片的山地山坡,能吃的东西不少,什么酸枣了、野杏了、野柿子了、小核桃了等。野菜则是苦菜、荠芽、野独蒜、漫山爬、甜草根等。

  这个时候的三龙潭功不可没。潭里边的水草、浮草、水萍等植物救了崮下村老百姓的命。以至于最后,穆三胖不得不派民兵把守,由队里统一捞取,而后分给大家。由于那些年里对水草的捞取量过大(现在的环保词汇叫掠夺性捞取),使得潭中的鱼虾大量减少,直到1964年方才恢复。

  再往后,这些玩意也没有了,人们开始吃观音土,用这种东西掺上黑杂面,蒸窝窝头吃。人吃了这玩意拉不下大便来,憋极了只好用手抠,那个时候,家人互相抠大便成了非常平常的事。若是哪家人没有互相抠的,那才叫奇怪。

  李拐子是个孤老头,没人帮着抠,他就自己抠,自己抠却怎么也抠不出来。肛门被抓得鲜血淋漓。第13天上,他硬硬地被“撑”死了!

  这个被大便撑死的人,也是崮下村第一个被饿死的人!他死后,缺了放羊的。这时,季风顶替他放起了羊。也正是这一机会,使他晃晃悠悠度过了大饥饿这一关。至于他是如何活下来的,下边我会介绍。

  其后,村里又有三位老人被活活饿死。

  1960年冬种小麦的时候,又发生一幕惨剧。那个时候的人已经饿疯了,饿得开始吃种子粮。种子粮是保命粮,是过去的土匪都不抢的粮食。但现在的人已经顾不上了,前边刚刚种上,后边就有人扒出来往嘴里塞,实在没办法。穆三胖想了个绝招:往麦粒上拌上毒药,这才算制止住了扒种子的疯狂。但是悲剧并未落幕。几个半大孩子不知道,半夜里起来扒种子吃,结果全部中毒,五个孩子中死亡两个,抢救过来三个,其中两个成了痴呆。他们如今都50多岁了,其中的一个痴呆已于“文革”中走失,另一个至今天天坐在村头的银杏树下傻笑,成为大饥饿年代的历史见证人!

  最可怕的消息来自关家桥,他们说,有一家只有孤儿寡母两人,家里已断粮多日。过些天,人们不见了那个八岁的孩子,又过几天,人们见那寡妇半夜里起来煮肉吃,肉香引来了附近的饿狗,更有人说,有邻居曾见到那寡妇在削一个男孩尸体大腿上的肉,这个男孩就是她那被饿死的儿子!

  关家桥村在放卫星时在全县拿了个第三,上交的征购粮也特别多,早就断了粮。在大炼钢铁中被钢水融化的大福,其家人一家四口,全部饿死。他老伴是饿死在坑上,儿子饿死在猪圈食槽旁,好不容易养大的那个17岁的女儿是饿死在椅子上。姑娘面黄肌瘦,眼窝深陷,颧骨高鼓,一如旧戏里的女吊死鬼。

  崮下村在饿死了二三十人的时候,穆三胖急了,也害怕了,他找了辆自行车,挎上他的五一步枪就往公社跑。刚骑到村口,我爷爷从银杏树下闪了出来。

  “三胖,干什么去?”

  穆三胖一看,急忙下了车:“去公社呀,告急去……”

  我爷爷说:“你觉得告急有用吗?”

  那时,上级已经在开始分发救命粮,但少得可怜,经过七扣八扣,分到每人碗里不到五斤(每月)。

  我爷爷的话把穆三胖问住了:是呀,你咋呼得再凶有用吗?现在是僧多粥少。上级也是没办法!

  穆三胖急出了泪:“眼看都饿死了,该咋办呀……”

  我爷爷一字一句地说道:“记住,你现在要做的是正相反!”

  “正相反?”

  “对!今后死亡的人数一个不报。这样上边仍会按原人口补救济粮,这叫吃‘空饷’。这在旧军队里是常有的事……”

  穆三胖一下抱住了我爷爷:“哎呀呀,大菩萨呀……”

  掌握了这一小窍门,使得崮下村“名利双收”。公社表扬崮下村救济工作做得好,死的人少,给社会主义增了光;同时,村里仍在吃原先标准的救济粮。这样,就比其他村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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