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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震四野秋:百年匪王》 作者:王金年

第54章 成长在铁道游击队的故乡

  稀里糊涂的,铁道游击队的故乡枣庄,成了我的第二故乡。至今,我在填各类表格的“籍贯”时还是犯愁,是填沂蒙呢,还是填枣庄呢。填沂蒙吧,我既没在那儿生也没在那儿长;填枣庄吧,那儿确实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老家。

  我生于1957年元旦。按阳历算,是属鸡,但按阴历算,却是十一月,就是属猴。

  因为生在元旦,我的名字最终被定为“新年”。这是在我快满月时才定下的。因为我出生后,爸爸非常高兴,便专门给老家的我爷爷写信报喜,并请他为我这个长孙起名子。不料我爷爷回信说:现在是新社会了,不一定要那么讲究。名字嘛,就是个记号,是个称呼。既是元旦生人,干脆就叫新年吧。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这段时间,是我爸爸妈妈工作、生活最为顺心的日子。那时我爸爸已在枣西煤矿担任了矿行政办公室主任,这为他在后来担任分管行政和后勤的副矿长,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枣西煤矿是枣庄矿务局较大的一个煤矿,位于枣庄以西、薛城以东(即小说《铁道游击队》里的临城)。以生产肥煤著称(有点近似无烟煤,上海的钢铁厂最喜欢要,再则是支持越南,当然,这已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事了)。

  我妈妈那时在矿工会工作,矿上没有专门的妇联,就在工会设了这么个位置。矿上的女工不多,所以我妈妈的工作不是很累。

  我妈妈比我爸爸小九岁,根本就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我爸爸就给我爷爷奶奶写信,想让他们俩来枣庄帮着带带孩子。我爷爷很快回了信,说一时来不了,主要是队里正搞高级社,社员们都不想参加,并且在偷偷地杀猪宰牛,想着在入社前吃光喝光。现在,他要配合队里做工作。另外,还对我爸爸说的“不舍得放矿托儿所”的想法作出批评。说孩子从小不能过分溺爱,该历练就历练,并说自己打生下来,就由奶妈带着,一岁半就被强迫断了奶(为的是让孩子吃饭)。三岁就开始自己单独睡,五岁摸毛笔杆,8岁练打拳。一句话,孩子不能惯。

  以后的日子大家都知道了,开始大跃进、人民公社、大炼钢铁。我的爷爷奶奶就更顾不及来看我了。所以,我奶奶直到去世,都没有看上我一眼。

  1963年,我上小学了。我背上妈妈为我买的大花书包,一蹦三跳地上了矿小(枣西煤矿职工子弟小学)。

  就在这个时候,我爷爷来到了我们家。

  这个时候,正是我六岁、我弟弟四岁、我妹妹一岁半的时候。于是,矿上的人们就常常看到这样的镜头:我爷爷怀里抱着我一岁半的妹妹,右手领着我,我再领着我弟弟,一块去矿门口的铁路桥上散步。那时,枣西矿的干部家属宿舍是在矿里,矿工家属宿舍是在铁道西。这甚至成了“文革”中矿领导挨斗的原因,说他们住在矿里是搞特殊化。

  我爷爷这次来枣庄,也是我爸爸动员来的。因为我奶奶不在了,他也早在1962年7月退了休(工资当然照发。1983年以后,为了统战工作的需要,竟又让他进了县政协)。我爸爸怕他一人在老家寂寞,就三番五次地给他写信让来枣庄。

  当然,我爸爸掩盖了他的另一个打算:给他在矿上找个老伴,以便彻底死了他再回老鹰崮的心。

  为了消除我爷爷的寂寞感,我爸爸专门给他找了几位当年铁道游击队的老队员,来跟他聊天。这样一来,我们就免费听了不少打鬼子的好故事。

  最常来我们家摆龙门阵的是住我们后排房的(那时的宿舍多为平房)洪大爷。洪大爷似乎岁数比我爷爷大,他是从通风区长的位置上退下来的。洪大爷是铁道游击队的副中队长,参加过扒火车和夜袭临城,会使双枪,还会说几句简单的日语。如“噢以噢以,你洪脑,核以达散以,即噢达散以,考老拿散以(日本人,缴枪不杀你)”。但我只学会了两句:“八格牙鲁是混蛋,米西米西是吃饭。”

  洪大爷是典型的枣庄矿工出身,为人豪爽耿直,说话一口一个“姐”字,就连到我们学校去作报告也是这样:“姐——,那个小鬼子刚要跑,我照他的腚就是一枪,一枪就把他打趴下了,姐——

  “你是哪一部分的?”洪大爷第一次见我爷爷时,问的是句老行话。

  我爷爷说:“鲁中军区独立团的。”

  “鲁中……姐——那是沂蒙山区腹地,我最多到过费县、沂南,是1943年底,让小鬼子撵得没地方去了。姐——咱都是115师的。”这一句话拉近了他与我爷爷的距离。

  洪大爷很能喝酒,他爱喝那种高粱和地瓜干酿造出来的枣庄白干。喝的时候可以不就菜,只需几个鲜红的大辣椒即可。一开始,他要同我爷爷拼酒,我爷爷说不会喝酒,他还有点不高兴。

  “王矿长能喝,你不能喝?”

  “爹是爹,儿是儿。”我爷爷正色说道,“我随我父亲,他随他奶奶。”

  洪大爷琢磨了半天,才搞明白:“姐——那我自己喝了。”

  我爷爷就给他斟酒。过了一段时间,他知道我爷爷是团长时,曾连连向他敬礼:“原来你是团长,姐——厉害。我这人好扛上,到头来只闹了个中队副。姐——

  但我爷爷仍给他斟酒:“老洪哥,看你喝酒我也痛快……”

  “姐——那我喝……”洪大爷就抓起大茶杯喝下半杯。

  他们在一起讲打鬼子的故事时,我们几个孩子都围在他俩周围听。这些孩子中最大的是洪大爷家的大儿子,我们都叫他洪亮哥,他比我大6岁,后来成了红卫兵造反派的头头。那一年他才16岁,正好上初二(他一夜之间将他的父亲打成叛徒)。洪亮哥的二妹妹洪二妮则成了红小兵的头,专管我们这些人。另外一个是谢工程师家的儿子谢怀和他的两个妹妹谢大萍、谢小萍。谢叔叔是个华侨,从印度尼西亚归国的,在技术上颇有一套,谢怀和我同岁,但人长得很文弱,我们平时都称他为“蛮子”。在当地人眼里,似乎徐州以南的人都是蛮子。其实谢怀家是广东人,是南南南蛮子。“文革”中,他们家遭罪不少。谢怀的小妹妹谢小萍还被我们红小兵痛殴过。

  那个时候,我成了最自豪、最骄傲的人。我爷爷是老八路团长,我爸爸是矿长,嘿嘿,怎么的。所以,小朋友们也都围着我转。再说了,他们要听故事,就得到我们家的院子里,我想把小板凳发给谁就发给谁。有时连洪亮哥都敬我三分。

  我们家最热闹的时候是吃晚饭时。因为这个时候是家里人凑得最齐的时候。我爸爸累了一天,爱喝点酒,他就自斟自饮,我爷爷虽不能喝,仍以茶代酒陪他聊天。我不能喝酒,就不喝,我弟弟新华也不能喝,也不喝,但我妹妹新丽反倒能喝点,大伙就用筷子蘸了酒争着喂她喝,常常辣得她直伸舌头,但还是乐此不疲:“吃菜,吃菜……”

  那个时候,大人的一些话我有点似懂非懂。

  比如我爸爸常开玩笑说:“爹,你可有点专讲过五关斩六将,不讲走麦城……”

  “小心为妙。”我爷爷便说,“谁不知道把粉擦在脸上。难道我就不是八路军的特务团团长吗?”

  这话把我爸爸问得一愣:“对,对,是,是……”

  我妈便说:“还是爹说得对,这年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

  我爷爷关于长子长孙的旧观念特强,所以,对我是既喜欢,又要求甚严。他好喊我“龟孙”,我就说:“龟孙是骂人的。”他则说:“狗屁,那是不懂。俗话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龟是长寿之物。”我就只好当他的“龟孙”。他来我们家小住不久,就帮我做了一文一武两件事。

  一文是鼓励我学好文。他看出我爱听故事,听了以后还可以自己编(我弟弟及谢怀等比我小的几个孩子最爱听我胡侃一气),就认定我有想象力,说我将来可以写文章。这点预言到了我三年级时,就得到了验证,因为我的造句是班里最好的。

  他因为自己的毛笔字好,就认定我的毛笔字也必须好。而且他坚持“字是一个人的衣服”的观点,认为一个人有没有文化,要看他的字怎么样。所以,他一天到晚按着我的头皮练字:“一个永字,一个飞字(注意是繁体的飞),这两个字写好了,你的字基本就过关了。”

  而我最烦写字,为什么呀,我认为只有女生才会趴在那儿认真练字。

  我爷爷就说:“因为这两个字将汉字的所有的横、竖、撇、捺、点、勾都包括了。”

  “可现在都用钢笔写字了,不是旧社会了。”我用大人的口气吼道。

  他马上拧拧我的耳朵:“胡扯。毛笔字是钢笔字的基础,只有练就了毛笔字,才能写好钢笔字。”

  没办法,还得练。你很难想象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被按着头皮练写字是多么的痛苦。因为我压根不爱好,所以也没练出来。

  至于我爱编故事的特长,倒是得到了正常的发挥。以至于日后我成了专业作家,并有了一定成就后,我爷爷常常为此夸耀:“……小时候我就看他行。”

  至于武的,老实说,我爷爷教会了我打架!至今,我还记得他的铭言:无赖是对付无赖的最好手段。

  事情当然是有起因的。这就要说到矿上的具体情况了。作为国家的统配煤矿,它既不完全是城市,又决然不像农村,似乎是夹在城乡之间。

  说它是城市,是指矿上干部、工人、家属的待遇,全是城市人口的待遇,说它是农村,出了矿大门就是农村,就是田野庄稼地。

  由于建矿时征用了附近农村的地,当地的老百姓与矿上的关系就特别的紧张,他们经常三五成群地到矿上偷煤,偷木料。作为他们的孩子自然也把矛头指向了矿上的小孩。这些孩子常常在矿大门口或学校门口堵我们,向我们要钱,要饭票,要洗澡票,不给就打。而且他们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一打准先打我。

  “揍他,他是矿长的儿子……”

  而我弟弟、谢怀、洪二妮等等几个孩子便在一边吓得哇哇大哭。最后,挨了揍,还得“进贡”。

  我们也尝试来点软的,送给他们铅笔、饭票甚至电影票,但是不行,你越软,他却越硬,要得更多。

  以后,这事让我爷爷知道了,他大骂我是窝囊废,说男子汉应该跟他们对打。

  “我不会别腿,打不过他们。”那个时候,我以为只要会了别腿,便会打败天下无敌手。

  我爷爷说:“我教你,我教你两手,比别腿还厉害,准能打败他们。”

  于是,我开始跟我爷爷学“武功”。他教我的第一手是蹲马步。我的妈呀,光练蹲马步就练了半个月,小腿肚都蹲肿了。我都练烦了,他却耐心地说:蹲马步是学武术的基础,先蹲好了马步再说。不然,我就不教你。

  没办法,我就只好蹲下去,一直蹲到我弟弟和谢怀同时从背后推我都推不动为止。

  第二手,是不要撕老婆架!这叫什么绝招呀?我爷爷说,对,这就是绝招。他说,打架最忌讳两人抱在一起,无法施展腿脚。真正会打架的人一定要与对手保持一定距离,然后靠快速的出拳、出掌、出腿来打击对方。

  “噢,我明白了。”我真有点门窍大开的感觉,我找来我弟弟和谢怀他们来一练,还真的挺爽。

  接着,我爷爷又教了我几手:当对方面对面掐住了你的脖子时,不要慌,在一个劲地压下巴颏的同时,将两手伸进对方的两条胳膊内向外使劲别,他就只好松手。当对方揪住了你的一只手,并把它扭到了你的身后时,你可顺便转过身去,用另一只手猛掐对方的脖子,可迫使他放开。当对方从背后抱住你的腰时,不要慌,可慢慢转过身,抱住他的头使劲拧。当然,还可使劲用肘去打他的腰部——不过,这一手是大人真的格斗时的一手,小孩打架不要用,因为被击打的腰部为肝区,而肘的力量是相当大的。重要的是,我爷爷还告诉了我这样一个道理:这些农民的孩子是“无赖”,对待这些无赖的最好手段也是无赖。因为对无赖来讲没有道理可谈,你越讲道理,他就会认为你越软弱。所以只有对打,而且要狠。记住,以后长大了,也要这么干。咱不欺负别人,也不能让别人欺负咱!

  果然,这几手在实战中非常管用。几次对打下来,农村的孩子就再也不敢找我们的事了。以后,大家居然成了好朋友。我们常常请他们看电影(把门的叔叔我们都认识)、洗澡;他们则领着我们去瓜地里偷瓜,送给我们刚刚下来的棒子(煮着吃又嫩又香)、地瓜等等。

  但我爷爷到矿上来,总是不长住。住上一段时间,他就想回老家。这里边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

  他老是嫌矿上的空气不好。那座解放前就有的矸石山,总是飘散出一股浓浓的硫黄味——如同臭鸡蛋。他说闻多了就头疼,尤其是刮南风的时候。

  他也不想在矿上找老伴。我爸爸和洪大爷给他张罗的两个目标,他都没看中。我爸爸给他找的那个,他嫌岁数太大:“快60的人了,身体又不好,是我照顾她,还是她照顾我?”洪大爷给他介绍的那个,他又嫌人家负担重:“你瞧瞧,她自己没有工作,还有四个孩子,最大的还不到14岁,我什么时候把他们抚养大!这负担太重,还是实际点吧。”他说完这些道理后,连洪大爷都说:“姐——实话,全是大实话。”

  再就是老年人固有的乡土观念。他就认为老鹰崮好,崮下村好!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好的,北京的金銮殿也不换他的那个农家小院。

  不过,还有一个说法,我爷爷之所以好常常回老家,是因为他同村里的一个郑寡妇相好。郑寡妇那年才40多岁,是村妇女队长刘英的一个远房的姨。当时我是小孩,不懂这些事。是我爸我妈私下里议论时,我听到的。

  就这样,从1963年至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我爷爷就一直在两地打游击。但作为我来讲,却觉得凡是爷爷来矿的时间就过得特别快,他一走,就特别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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