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白色的动物

　　请设想有一块荒凉的戈壁滩，请设想戈壁滩中间有一座孤零零的白房子，请设想白房子的旁边，有一条汹涌的大河，大河两岸是遮蔽日的原始森林，请设想白房子里有一群面色忧郁的愁容骑士。

　　这些愁容骑士中，有一个簖了颗门牙的，那是我。我们那时候的处境，真是充满了悲怆之色。诗人们爱说，雄性的土地、4雄性的北方这类话以显杀他们的阳棚之美。我嘲笑这句话。我认为，说这话的人，至少是没有阅历，他并不知道一群淸一色的男人处在一起，那处境会是多么凄凉。是的，非但没有阳刚之美，而且肯定会有一半的男人发生阳痿。

　　那两个白色动物，就是在这种倩况下出现的。它们的出现至今还令我诧异。

　　它们长长地躺在林。间空地上，有两米长。长长的嘴巴搁在空地上，两颗獠牙银进土里。它们的雪白的肚皮上，有两排奶头，像京剧武生黑衣服上的两排布钮扣指导员认为这是家猪也许是许多年前边防站的猪倌放猪财走失的家猪。副连长则诙为这是野猪，商只在威始躱林里活腻了，渴望走出森林，与人类亲近的野猪。但是它们到底是什么，我至今坯不清楚。我想准确的说法应当叫它们白色动物。记得我看过一篇日本小说，那小说的名字就叫《空中的怪物阿归》是记述-个天外来客的故我们唯一能给它们下一个准确定义的是：它们是雌性，是闯入这块雄性土地上的雌性！有那雪白胸膛上的那两排布纽扣为证。

　　密密匝匝、髙耸入云的原始森林中，有时会出现一块篮球场大小的空地。一种解释是，这块地面遭受过雷击，树木都被击死，又辉朽成泥了；一种解释是，这里原来是泪泽地；还有第三种解释，认为是树木在成长之初，被野猪挺掉了，后来别处的树木长得很高，军住了这块地面，这里只好成为草地。空地里冬天覆盖着雪，春天长着野花，夏天是绿鸾驾的嫩草，秋天，这些草经霜以后，便变成了洁白的白色。正是秋天，正是在这白色苹地上，两个白色动物静静地躺在那里。中亚细亚秋天的太阳抠柔和，阳光像一个蛋黄：摊在这块地两上，风经过林木层层的筛选，到了这里，也很柔和淸新。

　　一定是这两个白色动物在召唤，这几天全站都有些惶惶不安。最惶惶不安地要数副连长。他脸刮得干干净净，黑色的向外鼓出的胡茬，将腿帮染得乌青，腰间扎一条闪闪发光的武装带，手背在后面，嘴里不停地7句一个他妈的，在菜窖上边踱来踱去，走着方步。一这倩形，有点像一只嘴里发出怪叫嘴角挂着白色唾沫的发锖的公胳驼。

　　秋风起了。一日凉于一日的秋风连有秋虫的嘲唧鸣叫。这些东商都能令人生出乡愁。但是；，乡愁之外，令副连长心绪不宁的，主要恐怕还是侵人这块土地的那种气味。

　　这气味有些骚，有些臭，又有些香，有些甜蜜。或箸说，有些撩拨人心。它轻轻地祺费在这自房子的上空，迟迟不散。顺风时一阵强烈，遒风时又若有若无，让人心烦意乱。那情景，就像我们看到的电视里的那些夜行装角色，透过窗户用一根竹管向房间里吹熏香的情景一样。

　　副连长站在菜窖上，一会儿揉碎些纸屑，撤在空中，藉以察看风向，一会儿又伸长鼻子，贪：麦地去嗅。最后一他断定那气味来自额尔齐斯河与界河接壤处的郝片康始森林骆驼发情是一件可怕的事倩。我只见过一次。那一刻，它的那颗小小的头高高地扬起，脖子挺得笔直，嘴里像吹喇叭一样发出一阵阵怪叫，嘴角白色的唾沫在风中拖得很长。

　　它在草原上疯狂地奔驰着，风驰电掣四只大掌在身后扬起一股沙暴。它毫无目标地追逐着途中见到的每个动物，它这时候如果遇见了你~~你在它眼中也是一个动衡，那么，如果你是一个聪明人，你唯一能做的事情是赶快装死躺下。它走近你，用鼻子嗅一嗅你，大约还会打两个喷嚏，让白色唾沫糊你一脸，它还会伸出巨大的脚攀，撩拨你。最后，当它确认你是一具死尸后，它会站起身子，开足发动机，向下一个目标追去：

　　我只遇见过一次这事。一次就够了，我可不想有第二次。不过你看，我确实有阅历。

　　全站集合，平端起枪走人林中。成散兵线前进。

　　越往前走气味越浓烈。这样，大家也就知道了目标在哪里用这句话来播写我们当时的步屉，大约还算准确。但是，惊恐之外，谁说没有一种海望奇遇的虑望，在剌激着我们呢？哦，那该死的气味！最后靠那气味的指引，大家围成一个圆圈，包围了这片空地。离开了森秫的掩护，再往前走，大家便就无遮无掩地站在空地上了。空地上的我们广依旧站成一个圆，大家乌黑的枪口对着地上躺着的这两个白色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