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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王传奇》 作者:徐大辉

第21章 午卷(3)

  三天后徐德龙走出赌场,昨夜之前赢的钱太多愁没处放,到了今晨听见鸡叫他变成穷光蛋,身无分文摇摇晃晃回到徐记筐铺。

  “吃饭了吗?德龙。”丁淑慧问。

  “哪天的饭?”

  丁淑慧惊愣,他大概几天都没吃饭,竟然记不得吃哪天的饭。一定饿坏啦,她说:“我去给整(做)饭去。”

  “不用,我困,睡觉!”说罢身子中枪似的倒下去,再醒来是次日下午,妻子一旁不停叫他才睁开眼,说:“散了吗?”

  “啥?”

  “牌局……”

  “你睡蒙登了,这是在家里。”

  “家?”徐德龙渐渐清醒过来,想到一个人,问,“秀云呢?”

  “你气跑了秀云,还问我!”

  “跑?跑哪儿去了?”

  “谁知道。”丁淑慧埋怨一通,而后说,“快去找找她吧!”

  徐德龙租了匹马,骑它找了三天没找到,回来一头扎在炕上,几顿不吃不喝。

  “荞面条,黄瓜卤。”丁淑慧端碗面条进屋,放在炕桌上,“起来吃,德龙!”

  徐德龙情绪低落地躺着,眼盯房棚,说:“我不想吃。”

  “秀云一时赌气离家,等气消了她会回来的。”她劝道。

  “她爹耍钱,输掉她的娘,又输掉她,因此她最恨赌耍……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走了,不一定再回来。”徐德龙寻思过味儿来,追悔莫及。原以为她回西大荒的老地方,徐德龙去幺坨子找了,没有。可是她能去哪里呢?

  “二嫂那儿我问过,没有,镇上她没有亲戚。咦,她会不会去找她爹?”丁淑慧猜想,往她的亲人身上想,“没准随他去了老毛子那边。”

  徐德龙摇摇头。

  “要不是回獾子洞?”

  “不可能。”

  丁淑慧用筷子挑碗面条端到面前,劝道:“趁热吃吧德龙,一会儿坨(沉结)啦。”

  三江县城兵警频繁活动,到处可见他们的武装身影。一辆载着头戴钢盔日本兵的军车从徐记筐铺前驶过,紧跟着是敞篷汽车,上面站着黑衣警察。王警尉配电镀白色窄刀、短八分手枪,肩章上的梅花在阳光中闪闪发亮。

  筐铺内窗前,“缝穷”女人端着针线笸箩朝外边街上望,嘴里嘟囔什么,她有自言自语的习惯,听不清她说的是啥。

  “日本兵这几天老是折腾,警察也跟着闹哄。”丁淑慧说。

  “缝穷”女人道:“听说全县归围子并村屯,实行什么集团部落,屯子毁的毁,烧的烧,惨透啦。”

  丁淑慧打听獾子洞归没归屯。

  昨天“缝穷”女人给一个男人补袜子,他是獾子洞谭村长家的牛倌,他听到荒信儿(不确定消息)獾子洞要并到别的地方去,便提前跑回镇上当脚夫。

  “并屯?大祸临头啊!”丁淑慧忧心惙惙道。

  “只是个荒信儿……你有亲戚在那儿?”

  “我家……他哥、嫂子一大家子人。”丁淑慧说。

  “缝穷”女人问:“你当家的……他人呢?”

  “让人叫去赌,三天没见人影。”丁淑慧想说不说,到底还是说了出来。三天,一耍就是三天?“缝穷”女人疑惑道:“不吃不喝不睡?”

  “麻将支眼皮不困。我给他烙了一筐烧饼,够吃几天的。”

  “缝穷”女人望日头影儿,时间快晌午歪,她说:“我还在这儿闲搭唠呢,徐太太,我走啦。”

  丁淑慧送“缝穷”女人出筐铺。

  女扮男装的山口枝子骑马到来,进屋来丁淑慧愣是没看出她是女儿身,正常接待顾客,问:“先生买筐?”

  “四爷在家吗?”

  “他出去了,你有事儿?”

  “回来请转告他,说有一个朋友,在老地方等他。”山口枝子说完走出去。

  “先生贵姓?”

  山口枝子看丁淑慧一眼,没回答,上马走人。

  “又是个耍钱鬼!”丁淑慧她的心长了翅膀飞回獾子洞,嘟囔道,“也不知哥嫂他们现在咋样啦?”

  亮子里徐记筐铺生意萧条,柜台只剩下很少的几个旧筐。丁淑慧手拧湿衣服,雨水滴进有豁口的铜盆里,问:“你到底去不去呀?”

  “去,去哪里啊?”徐德龙围被坐在炕里,头发湿湿的,冷得哆嗦。

  “打听大哥……”

  “打听什么?”

  “獾子洞到底并没并啊!”丁淑慧将衣服搭在幔帐杆上,盆子放在炕沿上接湿衣服滴下的水,叨咕道:“小日本子真的把獾子洞给并喽咋整。”

  “即使并也不只獾子洞一个村子。”徐德龙漠然地说。

  “不知大哥他们现在怎样啦?”丁淑慧叨咕道。

  徐德龙漠不关心,眼盯墙上的一只螳螂,经常有昆虫飞进屋来,各怀各的目的。

  “我的手编不了筐,咱没筐可卖啦。”丁淑慧摆出一双变形的手说。

  “呜,你别磨叨了。”徐德龙目光离开螳螂说,“困死我啦,两宿没眨眼,晚饭别叫我……明天我有个局。”

  屋外传来轰轰闷雷声,乡谚曰:雷声绕圈转,大雨不久远。

  亮子里郝家小店一个隐蔽的小屋,门窗遮挡严实。一副新纸牌洗后放桌子上,四人开始揭牌抢头。

  “七条。”徐德龙揭出牌张。

  “五条。”关锡鑞匠道。

  徐大肚子揭出一张,说:“三饼。”

  “九万。”南蛮子揭出牌后道。

  赌场上,徐大肚子有些风度,问:“玩多大的,老规矩,头讲,一刀你讲。”

  南蛮子东风起,洗牌道:“五角钱一番,打二摸三,带撂大喜的,鱼勾千、王八喜大,五十和,其他小喜二十和。”

  “削骡子呢?”徐大肚子问。

  “削幺牌一百和,削笨牌五十和。”南蛮子说。

  四人玩纸牌,抓牌、撂喜、出牌……玩这种纸牌游戏称看马掌,或叫看小牌。每逢年节,老年人领着晚辈们玩带点彩头的,又叫杀家鞑子。

  三江县警察局,一场缉赌的行动即将开始。数十名警察紧急集合,列队,陶局长肩章上满金光板、一个较大梅花,佩带皮壳战斗指挥刀,他在给警察训话,而后警察分三队跑出警局大院。

  郝家小店里的赌博还在进行中,徐德龙从衣袋里掏出钱,付给关锡鑞匠,说:“这把牌快,抓个天和。”

  “关锡鑞匠子,你牌太兴。”徐大肚子也说。

  “掏了唱‘八角鼓’女人的裤裆赌耍迷信,掏了女人裤裆的手兴。能不兴?”南蛮子挽起裤腿露着纵横刀疤的大腿,哼了一段押会歌谣:“四月里来四月八,红春婊子上庙耍,合同兔子头引路,后跟汗云老王八。”

  “还真灵!”关锡鑞匠未否认,踌躇满志道。

  小店通天大炕那边传来“八角鼓”声音,唱词曰:婆婆丁,水灵灵,我的爱根去当兵。骑白马,配红缨,扬鞭打马一溜风……

  “是她?嗓子挺甜。”南蛮子眼睛突然放光,说。

  “是她!模样也俊。”

  徐德龙专注听着唱曲的声音。

  “和了,飘和!”关锡鑞匠激动的声音高喊。

  赢家关锡鑞匠拉上徐大肚子去听戏,剩下徐德龙和南蛮子,两人不甘心,也没尽兴。

  徐德龙输光了,他脱下尚值几吊钱的褂子,甩给一旁观牌的郝掌柜,说:“换两元钱!”

  郝掌柜左看右看褂子,团龙团凤图案六七成新。他到柜上取三元钱,讨好地说:“四爷,多给你一元,算我送你玩的。”

  输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多一元钱赌桌上就可能扭转乾坤,徐德龙心里充满感激,他提出掷骰子,南蛮子同意。旗开得胜,徐德龙一出手,掷出骰子“豹”点:6、6、6。

  “这把你赢!”南蛮子说。

  徐德龙吞下最后一口烧饼,抓起三个骰子,往嘴上点杵道:“宝贝!我真想吃了你们!”

  南蛮子想说什么,大张着嘴愣在那儿。

  “输傻啦?”徐德龙揶揄道,“输这么点儿钱就戗不住烙铁?”

  嘿嘿嘿!一阵冷笑。徐德龙转过身,几个警察握枪站在面前。

  王警尉手按在腰间手枪上,说:“啊,赌得天翻地覆!我奉警局命令,缉拿赌博犯。”

  四个警察上前扭住南蛮子和徐德龙。

  “别抓我,求你们啦,我家有得痨病的媳妇。”南蛮子吓筛了糠,哀求道。

  “警官大人。”郝掌柜求情道,“他们两位随便玩玩,没什么大输赢……”

  “钱摞子这么高还没大输赢?郝掌柜,你是不是设赌抽红啊?”王警尉不阴不阳地说,呵斥道,“你咬草根儿眯着去!”

  此话吓退了郝掌柜,买卖人脑瓜皮薄,他为自己开脱起来道:“我可是本分买卖人,守法经营,哪敢违犯满洲国法。”

  王警尉向警察使眼色,道:“带回警局!”

  领会王警尉意思的两个警察,扭着南蛮子的胳膊往外走。王警尉踹了徐德龙一脚,道:“怎么这么臭,你准拉裤兜子里了。”

  “噢……”徐德龙猛醒过腔,装熊道,“我憋不住……警官,我要上茅楼(厕所)。”

  王警尉命令面前的警察,实际是支开警察,说:“你们到各屋仔细搜查……把他交给我。”他对徐德龙说:“走哇,茅楼在房后。”

  南蛮子被警察扭出店去,王警尉押着徐德龙绕到房后,他低声说:“四爷,茅楼后面的墙……”葵花秆夹的简易茅房,后院墙有个豁口。

  “你为什么放走我?”徐德龙问。

  “我们还有一笔债没算清,留下你我们有朝一日再赌一场。”王警尉好胜地说,“我们得分个公母(雌雄)!”

  “秀云她走啦。”

  “我知道!走了我们也要有个最后的输赢。”王警尉说,“四爷,这次抓住的赌徒统统送西安挖煤……跑吧,听见枪响你别站下。”

  徐德龙从墙豁口爬出去,王警尉拔枪朝天放一枪:砰!前院的警士闻枪声跑过来。

  “妈的,徐德龙从茅屎道跑啦。”王警尉演戏道。

  警士欲追,被王警尉拦住,说:“算啦,逮个屎都吓拉裤兜里的人,非让人笑掉咱警察大牙不可。”

  “陶局长,人是逮来啦,没有徐德龙。”冯八矬子汇报道。

  “王警尉咋搞的嘛!”陶奎元生气,继而道,“我们看走了眼?”

  “我亲眼见徐德龙在郝家店先玩纸牌后掷骰子,一定是王警尉暗中放走了徐德龙。”冯八矬子说,他知道王警尉也好赌。

  “他和徐德龙啥关系?”

  “赌友。”

  俗云:赢钱三只眼,输钱一抹黑。牌桌上怎会有朋友?钱越耍越薄,酒越喝越厚呢。

  “猫有时抓住耗子不立刻吃掉,留着玩。”冯八矬子举了一例子,以此说明王警尉私放徐德龙的道理。

  “哼,以后我收拾他。”陶奎元记下这件事,以后收拾王警尉,他最关心的是徐德龙,这次缉赌冲着他。

  “徐德龙跑不了,我安排人逮他。”冯八矬子说。

  关上门,丁淑慧不放心地又检查一遍门闩。她端灯走进储筐黑暗的小仓房中,已没什么筐,蜘蛛网缠着吊挂的摇车子。墙上一个凹处灯窝,灯放进去,灯芯短不太明亮,她拔下头顶螺旋式“卷儿”的包网上的疙瘩针,往上挑了灯捻,仓房明亮起来,可见一堆干树条,一只编了一半的筐。用锹挖掘出一只肚大口小的坛子及一个小油纸包,打开油纸包,是几张满洲国的纸币、几块银元、一个银制的头簪……她包好这些东西,重新放进坛子里,用猪吹巴(尿脬)蒙住坛子口,坛子放进土炕,埋上土,苫上干树条。

  咣!咣!有人叫门道:“开门!”

  丁淑慧惊慌失措,急急忙忙关上仓房门,去开门,说:“来了,来了!”

  板门打开,两名警察出现在面前。

  “老总。”

  “徐德龙在家吗?”警察问。

  “他没回来呀。”她说。

  两名警察进屋找了找,说:“他回来叫他去警局一趟。”

  “怎么啦?”丁淑慧有些紧张,问。

  “让他去,到那儿就知道啦。”警察没说什么事情。

  两名警察走后,丁淑慧自言自语道:“德龙犯了啥事儿?”

  当夜,徐德龙没回家,滞留在郝家小店,是住在这里的山口枝子留下他。

  “警察抓你,因为什么?”她问。

  “我们玩牌给警察抓了赌。”

  “那你今晚就猫在我这儿,不要出去。”山口枝子说。

  徐德龙也觉得这里安全,白天刚抓了赌,警察不会再来了。他脱鞋上炕,把窗帘掖严,才放下心来。

  “你什么时候来镇上的?”他问。

  “你夫人没对你说?”

  “说什么?”

  “几天前我去你家铺子找过你。”

  “她没说,一定拿你当我的那群赌友,所以才没告诉我。”徐德龙解释说,事实也是如此,丁淑慧确实压埋了那件事,误以为是赌徒来找丈夫,能少赌一次是一次。

  看来早有准备,山口枝子从桌子下拽出一只筐,里边装着菜饭,说:“我这儿有酒,我们俩喝点儿。”

  “我真饿啦。”他说。

  山口枝子和徐德龙就着花生米喝酒。她说:“我来镇里的路上遇见你的二姨太,她在西大荒。”

  “秀云?”徐德龙惊喜,无疑是个好消息,急忙问,“你在哪儿遇到她的?”

  秀云回到西大荒,使徐德龙悬着许久的心落下来。虽然自己去西大荒没找到她,但是她在那里他放心,秀云熟悉那里的一切,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送给她一匹红骡子。”山口枝子说,“本来那匹骡子准备牵到镇上来卖的,我见她背包袱步行,就给了她。”

  “她没说去哪里?”徐德龙试图问清楚。

  “没有,她只说一直向西边走。”

  西边,西边,徐德龙仿佛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倔强地朝西边天际走去,荒荒的大漠无限延伸去……一瓶白酒下肚,两个人微醉。他问:“查清你姐姐的死因了吗?”

  “只知道她死在一家酒楼里,往下的线索就断啦。”山口枝子摇摇头道,“可我一定要查清。”

  “你姐死在酒楼?”徐德龙忽然想起什么,问:“是不是悦宾酒楼?”

  “对呀!”

  “嗯?”徐德龙突睁大醉眼望她,笑道,“你喝多啦,那个女人是日本人哪,叫山口惠子。”

  “噢?”山口枝子惊讶道,“你听说了这件事?”

  “何止听说,当时我就在场,亲眼目睹。”徐德龙望着山口枝子,端相她的模样。

  “她是我姐。”

  “你们姐俩长得并不太像。”徐德龙头脑清醒过来,说,“不对,她是日本人,你难道是日……”

  “我是日本人。”山口枝子承认得干脆。

  徐德龙几年前和谢管家到城里来住在悦宾酒楼,梁学深掌柜领他们看热闹。他清楚地记得,角山荣和一个叫大布衫子的人掷骰子,角山荣输光了钱,就押上了山口惠子,结果还是输了,大布衫子却不要她,角山荣便拔刀当众刺死山口惠子。

  山口枝子端酒盅的手在颤抖,一扬脖儿干尽那盅酒。

  “守备队长杀人,谁人敢问,赌场的人忽拉一下就都散啦。”徐德龙描述当时的情景。

  “四爷,以前你怎么没说?”

  “我没想到她是你姐姐。”

  “我姐死时一定很惨。”

  “一刀扎下去,她便倒下,一句话也没说。”

  “我姐的尸体怎么处理的?”

  “出了人命,我们全散了。要说知道,梁掌柜应该知道,事情发生在他的店里,后来好像警察也来了。”

  “我明天找梁学深。”她说。

  “找他有危险,梁掌柜和角山荣的关系特殊……”

  “不说这些,我们喝酒。”山口枝子已经有了主张,说。

  灯已吹灭,被子在黑暗中发出瑟瑟的声音,中国乡间小烧酒在山口枝子身体里继续燃烧,欲望如油浇在上面愈烧愈旺。她叫道:“四爷。”

  “嗯。”

  “把你的手给我。”

  “手?你要手干什么?”徐德龙回味起筐铺火炕的夜晚,身左丁淑慧,身右徐秀云,有时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要他的手,给了她,手被牵引到某一处……

  山口枝子引导徐德龙的手触向胸脯,动作他很熟悉,道:“摸这儿。”

  “这么大?”徐德龙触摸到高耸的东西。

  “我是女人。”她语出惊人道。

  “啊!你是女人?”

  想想赌徒徐德龙在那个夜晚的那一刻,将会惊讶成什么样子,一个男人突然变成了女人,就躺在自己的身边。

  “是,我是女人。”山口枝子渴望道,“来,我是你的啦!”

  迄今为止,徐德龙与四位女人有过关系,用四种东西来形容她们,丁淑慧是木头,徐秀云是火焰,蒋小香是河水,山口枝子呢?是陈年老酒,饮时热烈,回味绵长。

  “你真是太会……太会啦!”徐德龙喃喃呓语道。

  “你的女人不行?”

  “和你不一样,你有异样……”

  “我是日本人嘛!”

  日本人?我徐德龙今生今世跟日本女人睡觉……说来谁会相信?连自己都有些不敢信。

  “打从见到你起,我就想我们会有这一天,四爷,你会忘记我吗?”她极女人极温柔地问。

  “忘不了,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那你就大错特错,必须忘记我,而且要一干二净。”

  “为什么?”

  “我的仇人太多,你和我在一起,要受牵连,很危险的。”山口枝子牵着他的手,到达她躯体很多地方——光临多块伤疤,每块疤瘌都有一次仇恨的记忆。

  “反正我离不开你……”

  “我保证,等我清除了仇人,一定再找你。四爷,你走吧。”山口枝子掀起被子,示意他起来穿衣服。

  “现在?三更夜半?”徐德龙不愿意离开,那个被窝太温暖。

  “你可以再待半宿,但天亮前你必须离开,记住,近几天别来这里找我。”她叮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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