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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王传奇》 作者:徐大辉

第20章 午卷(2)

  “亮子里总共有多大,我能藏得住?”徐德龙说自己不是小猫小狗,眯(藏)在哪儿不露面。

  “你去给大哥送筐,眼看开春种地,等着用粪箕子、土篮子。”丁淑慧出主意道,“德龙,多住几天再回来。”

  应该说这是回避的好办法,徐大肚子不至于撵到獾子洞去。徐德龙也有那么一点想家,借此回去看看,他说:“我雇挂马车去,说走就走,明天头晌儿(上午)回獾子洞。”

  徐德龙随拉筐的马车进院。

  “四爷回来了。”谢时仿快步迎上去道。

  “抓紧卸车,车我雇的。”徐德龙说先打发车走,手上拎些吃的。他惊奇地望着一个人的背影,问:“王警尉怎么在咱家?”

  “受伤啦。”管家说。

  “受伤?”

  “我领人去卸车,四爷,当家的在上屋。”谢时仿低声说,“外边说话不方便。”

  “管家。”徐德龙叮嘱一句道,“车脚钱我已经付完,卸完筐打发车走就是啦。”

  “大哥。”

  “德龙回来啦,回腿上炕。”徐德富让四弟回腿上炕,东北乡下最热情的一句话就回腿上炕,如果是外来客人还要加上“抽袋烟”和“喝碗水”。搁在亲哥兄弟身上则是亲近的表示。

  “淑慧、秀云她们都好吧?”徐郑氏卷一颗纸烟递给徐德龙,这也属热情的组成部分,问。

  “挺好的。”徐德龙接过烟,大嫂卷的烟又细又长,说。

  “我捎去的偏方好使没?”徐郑氏问,她最关心的煮炉盖子保胎偏方的效果。

  “没保住。”徐德龙吸口烟,嘴里发苦,说,“正月二十七……扔啦。”

  “真可惜。”徐郑氏遗憾地说,“我算计是个小子。”

  徐德龙不愿意提镇上放鞭炮夜晚的事,秀云呻吟走血的情景刻骨铭心,他岔开话题,问:“在院里我看见王警尉,他在咱们家?”

  “宪兵队和警察剿匪,指挥部设在谭村长家,第一天王警尉就负了伤,谭家住不下,就到咱们家里来了。”徐德富说,“伤得不重,枪子儿打在脚面子(脚背)上,皮里肉外没啥大事儿。”

  “咋不回城里养伤?”

  “剿匪尚未结束,行动结束一起回去。”徐德富说。

  “大哥,他们折腾几天啦?”

  兵警联合剿匪三天前开始的,都是晚间出村去,天亮时回来,白天没出去过。徐德富说:“头晌儿我去谭家,宪兵和警察几个头目在一起插窗户关门的喳咕(低声议论)什么,八成是研究今天晚上的行动计划。”

  宪兵队、警察马队夜晚出獾子洞,家家户户房门紧闭,生怕受到什么伤害。谢时仿关上大门,向后院走去。远远见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警察,在院子里晃动。

  “王警尉,你没睡啊?”谢时仿走过去问。

  “脚疼,睡不着觉。”王警尉抬下不敢吃劲儿的脚道,“你说到了晚上,比白天疼得厉害。”

  “可不是咋地。”谢时仿顺着他说,有目的地套近乎,“你腿脚不利索,我搬个凳子,你老站着咋行呢?”

  王警尉说不用,我活动活动,疼痛能减轻些。他说:“你家老四徐德龙回来啦?”

  “送筐。”

  “没少送啊,满满登登一大马车。”王警尉说。

  “筐不像别的东西虚飘涨肚(不实沉)……”谢时仿意思说看上去车拉不少筐其实没多少,“王警尉有事儿就叫我,甭客气。”

  “哦,四爷什么时候走?”王警尉打听道。

  “住几天。”管家答。

  “老四现在干什么呢?”王警尉问。

  “跟当家的唠嗑儿。”谢时仿问,“找四爷有事儿?”

  “唔,没有。”

  谢时仿听出警察没说实话,问:“有事你说。”

  “大长的夜,闲着没事儿,拿什么支眼皮(找营生)呢?”王警尉绕绕扯扯回到主题上,他说,“想找老四摸几把。”

  谢时仿仰面望眼天空,说:“一家门口一方天,每家都有自己的规矩你说是吧?当家的最烦赌耍……”

  “我们算啥赌耍,支眼皮。”

  “徐家大院麻将、牌九……一样都没有。”谢时仿说,“没听说獾子洞谁家有这些东西。”

  “谢管家你别封门啊,也没让你借去。”

  “不是,真的没处借牌。”

  王警尉嘿嘿笑几声,说:“老四身上带着呢!”

  “啥?你说四爷身上带着牌?”

  “是啊,腰里别副牌,谁说跟谁玩。”王警尉说。

  “咋会呢?四爷忌(戒)了牌……”

  王警尉打断管家的话,幽默地说:“忌?记住牌点儿啦。”

  “真的,四爷有几年不上场。”

  “几年不上场不等于一辈子不上场,昨个不上场不等于明个不上场。”王警尉的理论对,谁保证赌徒不重操旧业,忍住一时未必忍住一辈子。他说:“我敢说老四挺不多久,还得回到牌桌上来。”

  “怎么说呢?”

  “还用怎么说,迹象表明。”

  管家谢时仿听出事儿来,急忙问:“啥迹象?”

  “他赢了人家大活人就拉倒了?不成!输家随时找他他躲不过去。”王警尉说这是赌场规矩,想不遵守都不行,他精辟地说道,“赌资永远不属于某个人的。”

  谢时仿幡然,警察指的是四爷赢来徐秀云的事儿。几年过去事情还没完?他问:“你说徐大肚子还在找四爷纠缠?”

  “话说得多难听,怎么是纠缠?人家往回赢闺女理所当然,你不玩才不仗义呢!”

  王八蛋逻辑嘛!谢时仿心里骂。嘴上绝不敢骂警察,而且还是警尉,官不小伪满警衔以大同元年(1932年)为例,共设十一等级,警监(1-3);警正(1-3);警佐(1-2);警官(1-2);巡官、警长、警士。比照军衔相当于少尉。反感的行动就是迅速离开,他说:“王警尉,我有事儿回屋啦,失陪。”

  “忙你的。”王警尉说。

  正房堂屋,徐德龙和徐德富唠家常,他说:“大哥,你有没有三哥消息,我在镇上没听说。”

  “光知道他领骑兵去锦州,到没到锦州也不知道,一路上可别遇上日本兵。”徐德富忧心忡忡,他不能对四弟说,有人说三弟德成没去锦州,半路折回三江地区,在白狼山里当胡子,始终没见到人影和准确消息,传言不能确定,因此日本宪兵和警察来西大荒剿杀胡子他心里发毛,不让他往三弟身上想都不行。想吧又没什么根据,就这样说不准的事儿折磨人,才使人闹心,“这年头,什么想不到的事儿都能出来。唉,你三哥到底怎么样了呢?”

  管家谢时仿进来,说:“才刚王警尉打听四爷。”

  “噢,干什么?”徐德富问。

  “他能有什么好事儿,没好事儿。”王警尉扫眼徐德龙,吞吐道。

  “啥事儿?”当家的逼问。

  “找四爷,嗯,玩几把。”谢时仿说。

  徐德富眼瞅四弟,看他如何态度。

  “大哥,我不跟他玩。”徐德龙明确表态,回避道,“不行,我今晚就回亮子里。”

  “做什么?”徐德富不明白四弟的决定,说好在家住几天,“黑天瞎火的,回……”

  “我得躲王警尉,被他缠上麻烦。”徐德龙说。

  赌徒的纠缠随着季节的脚步进入到夏初始终未停止。徐德龙有些精神萎靡、颓唐,像小镇夏天。筐铺的销售淡季,一两天里没一个顾客,他在炕席上掷两只铜骰子。

  “我去河边割点柳条,德龙,你在家照顾铺子。”丁淑慧手拎把镰刀,一根绳子,说。

  “我和你去。”徐秀云说,深草没棵的丁淑慧一个人去河边割条子,她不放心,“咱俩是个伴儿。”

  “你身体刚复原,累不得,在家做晌午饭吧,我回来吃。”丁淑慧一个人出去,把徐秀云留下。

  “老板!”有人来买筐。

  徐秀云去外屋的铺子。

  一个身穿家织布旗袍的女人买走一只圆筐,和踅进来的徐大肚子撞个满怀,他嘲讽道:“算啥呢?”女人反击道:“缺幺断九……”看来他们认识,至少她知道徐大肚子是个赌徒。

  “爹!”徐秀云赶忙上前招呼。

  “四爷呢?”徐大肚子的目光在铺子里转一圈,没见他要找的人,说,“你可别说他不在,今早我亲眼见他进屋再也没出来,叫他出来吧,我跟他说几句话。”

  两个多月里,徐大肚子来找三趟,一天是丁淑慧打发走他,两趟是秀云糊弄走的。这次恐怕不好打发。

  徐德龙觉得躲藏不住,便主动从里屋出来:“爹!”

  “四爷,我和你说过,别管我叫爹。再叫,我可要和你急眼。”徐大肚子不接受,翻脸急愣子(发怒)。

  “爹,我……”徐秀云试图缓和气氛道。

  “住口!哪有你掺和的份儿。”徐大肚子恼怒道,“徐四爷钻耗子窟窿里咋地,几个月不露面。”

  “找我什么事?”徐德龙见徐大肚子这般态度,也硬气起来,问。

  “装糊涂是不是?赢了人家的大活人……”徐大肚子长在嘴边的话,再次说出来。

  “爹,我不是他赢来的,是我真心喜欢他,嫁给他,与你们赌耍无关。”女儿真诚表白道。

  “一边拉子(旁边儿)去!这是我们男人们的事。”徐大肚子尖刻地说,“四爷,你不是臭无赖吧?赢了躲藏起来,算是男人吗?潘金莲的肚子……”他当着女儿的面羞于说出歇后语后面的词儿,他骂徐德龙是熊包。

  “我没藏也没躲,也不怕你!”徐德龙被激怒道,“只是我不再上赌场罢啦。”

  “我们之间的那一笔债未算清。”徐大肚子望眼女儿说,“我要从你手上赢她回来。实话对你说吧,今生今世,我豁出命也要和你赌一场。”

  “爹!——”徐秀云奋力阻止道。

  “四爷,有种你和我走吧!”徐大肚子用话刺激他。

  “你以为我怕你!”徐德龙给弄火了,要和他去赌,徐秀云拉住他,阻拦道:“德龙,你不能去!”

  “早晚也得有这么一场。”徐德龙甩掉徐秀云的手,说,“我和你去结我们的旧账,输赢从此我们两清。”

  “这还像你四爷说的话。”徐大肚子有了笑容。

  “德龙!”徐秀云大喊道,“今天你迈出这个门槛,回来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徐德龙迟疑一下,毅然同徐大肚子走出筐铺……

  丁淑慧身背一捆青柳条,吃力地在街上走。老牛婆曹氏被人接去,坐在一辆毛驴车上,她在车上喊:“徐太太。”

  丁淑慧双手嵌入勒进两肩很深的绳子里,抬起头来说:“曹婆婆,去接生啊!”

  “嗯哪!我见你家二奶秀云,夹着包袱走啦。”曹氏说,她跟丁淑慧打招呼目的是报信儿,“我叫她,她没吱声。”

  “夹着包袱?去哪儿?”丁淑慧惊奇道。

  “眼泪汪汪的,像似出啥事儿啦,你赶快回家看看吧!”曹氏坐毛驴车走远,丁淑慧急忙朝家里赶。

  筐铺少了一个人蓦然显得空空荡荡。一只土篮刚编完,地下剩着割弃的残条。丁淑慧放下柳条,送到内间小库房里,目光停在悬挂檩子间的摇车子,车帮红色中可见“九子十成”的吉祥字样。她用手碰下拴在吊绳上的小铃铛,眼前虚幻出徐秀云悠摇车子情景,摇车中睡着一个婴儿……她哼唱摇篮曲:

  悠悠扎,

  巴卜扎,

  猫来了,

  狗来了,

  狼来了,

  虎来了,

  小阿哥睡觉吧!满族妇女悠摇车边唱的摇篮曲。还有一个版本的摇篮曲,歌词:悠啊悠,悠悠嗻,悠悠宝贝睡觉勒。悠悠嗻,巴布嗻,悠悠宝贝睡觉勒。悠悠悠悠嗻,悠悠宝贝睡觉勒。狼来勒,虎去勒,犸猢跳过墙来勒。

  徐秀云流产后多次想象在悠车前唱摇篮曲的情形,淑慧姐和德龙鼓励她加油再怀上一个,正朝这个目标迈进,当头泼下一桶冷水——德龙又去赌——将心浇凉,将希望浇灭,她绝望了……带上一些衣物,离开筐铺,走向城外。

  “秀云!”丁淑慧心底里迸出呼唤。

  显然徐秀云听不到丁淑慧的呼唤,她夹着布包袱走在去西大荒的路上。当年,徐大肚子烧掉地窨子,她和徐德龙抱着开始一种新的生活愿望,离开荒原到镇上……她最恨的赌博阴影离开几年后,云一样地重又飘回来,她发誓一辈子不和赌徒生活在一起,而德龙去赌,令她深感失望,决然独自一人回西大荒去。

  悦宾酒楼宝局,徐德龙、徐大肚子两人在押宝。

  宝倌(宝局人员)两只手握着相扣小碗上下左右摇动,小碗放在桌子上。小碗错开,里面露出三个骰子,分别是4、5、6点!

  徐大肚子摆在案板上的钱被钱搂子搂走,推给赢家,徐德龙是赢家,很得意。

  一围观赌徒惊羡地喊叫:“神啦!”

  “猜,猜啦!”宝倌喊道。

  案板1、2、3、4、5、6,共六个区,赌徒押注,押2的,押4的,押6的……徐德龙将钱押在3上。

  “四爷还押3,今晚他一直押3!”围观者议论道。

  相扣的小碗空中摇晃……众人屏住呼吸,焦急等待结果。宝倌猛然停住,小碗揭开,三个骰子的点数:3、3、3。钱搂子将案板上的钱推给赢家徐德龙。

  “豹!”

  “豹子!”

  人们叹绝,豹,也叫豹子,指三个骰子点相同。

  “我俩换个玩法,掷骰子。”徐大肚子有点挺不住,祈望换了赌具、赌法获胜扭转乾坤,输到沉不住气都折腾,事实证明效果不大,即使有人从而转败为胜也与折腾无关。

  “奉陪啦。”徐德龙心态好,牌点儿一直很兴,赌桌上邪,牌点儿低很难提高,同样牌点儿高也打不下去,牌溜须兴家,今天赢徐大肚子没悬念。稳操胜券的气势压得对方喘不过气来。如果徐大肚子不是心理素质好的老牌赌徒,早就败北。

  四个人专注看着,另间屋子隐约传来麻将的洗牌声音。

  “大!”徐德龙掷出骰子,喊道。

  骰子旋转,朝上的点数:两个6点。

  众人惊叹,议论道:

  “四爷,神手!”

  “牌嘘呼人哪!”

  徐大肚子沉默一会儿,脸色苍白平静,内心翻江倒海……对手太厉害,这是他从心里承认自己赢不了四爷,恐怕永远赢不了。输并不是他沮丧的原因。一个愿望终没有实现:赢回女儿。与输掉结发妻子不同,当时也是想赢回她,事实上攒够赌资去找赌徒伞小耍,结果出人意料,伞小耍不仅输掉赢来的徐大肚子的女人,连自己的女人也被另一个赌徒赢走,输掉房子自己蹲了露天地。

  “小耍,你也能有今天?”徐大肚子瞧不起身无分文的赌徒,“你的名号也不灵了吧?”

  “灵过。”伞小耍嘴还钢帮硬正。

  “呲!没见过你赢。”

  “哪个鳖犊子输了老婆……”伞小耍往徐大肚子的伤疤上戳,挖苦道,“有人一辈子没赢过,长输!”

  “屌毛腚光啦,你还臊皮(羞辱)人。”徐大肚子抬腿走了,他不愿跟他再说什么。

  伞小耍输钱不输嘴,且嘴不短不饶人,他说:“大肚子,我有个事儿对你说。”

  徐大肚子不得不站住脚,说:“有屁,放!”

  “你媳妇的拴马桩长在……”伞小耍说。

  拴马桩——耳朵上长的小肉瘤。人都长在耳朵上,肉瘤哪里都可以生长。徐大肚子媳妇大腿根处有一个肉瘤,长在那个隐秘部位也不该称拴马桩,伞小耍偏偏这样说。明显是他见过,能够见她那地方……转了一圈还是说自己当年勇——赢来徐大肚子的女人,徐大肚子自然听得出来,真的再被伞小耍臊皮一次,比较狠的一次,骂道:“吣!”

  狗呕吐东西才称吣。伞小耍选准更狠毒的话来对付徐大肚子,可是没有了机会,他一溜烟逃走。

  落荒而逃者心里耿耿一件事,输掉了媳妇,遭人贬损、奚落、羞辱,后来又输掉女儿,如果再碰上伞小耍,他更有话说。徐四爷总共上场几年呀,在三江还算不上人物,女儿被他赢去怎么说没面子,胜算能赢他,结果运气不帮助他,到底还是输啦。

  “行啦,你认头绪吧!”徐德龙第一次用胜利者口吻说话,以前不是这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看待和对待徐大肚子,亲情概念被彻底颠覆,雾一样消失殆尽。

  “我只要有口气,咱俩之间的事儿就没完。”徐大肚子发恨道。

  “你想怎么样?”

  “永远跟你赌下去。”徐大肚子口气坚定,话说得有点儿绝,“四爷,你记住,不从你手里赢回来秀云,我管你叫爹!”

  “奉陪!”徐德龙全然不考虑面前这个人是谁的爹,他们之间还有一层特殊的关系。赢了徐大肚子,就是说徐大肚子没有能够实现自己赢回女儿的愿望,赌徒眼里,赌博没有最后一场,哪一场都不是最后的输赢。

  “你那是嘴,说话要算数。”徐大肚子说。

  “当然!”这时的徐德龙心已横,决心重新上场,要在三江的赌场上一展赌风采。

  一如既往,输光了徐大肚子离开亮子里,要去俄罗斯弄钱。怎么弄没人知道实情,总之再回到亮子里,腰包鼓起来,重新上场摸牌。下一次目标更明确,跟四爷较量,赢回来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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