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朱武打量两个头发蓬乱的女人，说驼背水蛇腰走后，再没联系过，这会儿不知他们是在中国还是瓜儿国？冰秀梅见朱武无心帮忙，便对耿娟说咱们走吧。耿娟就望世空。世空红着脸说我也要走了，小娄还等我和他一起去找壶呢。

　　遵照过先生的嘱咐，小娄五月二十六日在屋内呆了一天，二十七日到小鸡行买了只公鸡杀了，鸡肉吃了，鸡头扔在三岔路口，人也就四处活动了。这日，吃了午饭正要到垃圾巷找世空，却见世空走来。

　　世空和小娄去了沈府。沈府内院的霓虹灯上真的挂起了一串串葡萄，碧绿的叶子闪着金色阳光。世空说到底大户人家，会打扮庭院。小娄不解世空的意思，依旧向里走。

　　女佣在给沈老太梳理头发。世空上前问好。沈老太细细打量世空。世空说：“老太太不认识我了。”沈老太说忘记了。世空说“还记得那个给你看宅的过先生？”沈老太转动浑浊老眼，半晌道有人来帮我看宅子吗？来过，老太太你忘记了。女佣一边提醒。老太太又问什么时候来过。女佣说去年冬天，地上一片白雪，游科长帮你请了位算命先生。沈老太拍着额头说：“想起来了，是有个先生帮我看宅子。那先生还在吗？我要去谢他呢。”世空答道：“在湖南路，每天给人看手相测字。”沈老太又道：“这真难为他了，一个乡下汉子，靠着刻苦钻研，竟学会给人看宅基看手相。”世空说：“他不光看宅准看手相准，测字也挺准的。”沈老太又对世空说：“你边上站的是谁？”世空说是他的朋友。沈老太像上次一样，招手道：“过来，让我看看。”小娄走了过去。沈老太夸奖道：“好帅的一个小伙子。今年多大了？”小娄答说二十六七岁了。沈老太说：“还没对象吧。”小娄说还没有。沈老太说那我给你介绍个对象。世空说老太太去年说给我介绍对象的，到现在连个影儿也没有。沈老太望着世空说我说过这样的话吗。世空说老太太忘了，去年来时你亲口和我说的。沈老太说我是忘了，这样吧，等有合适的再介绍给你。又转脸对女佣说：“你去厨房将巧儿换来。”女佣很快从厨房领出一个灵巧的女孩儿。那女孩儿长得像冷月，白白的皮肤，如霜的面容，却伶牙俐齿能说会道。世空忽想起冷月，但冷月却显得既遥远又朦胧。巧儿说她本来是有婆家的，在苏南，家庭比较富有。她的男人婆婆对她很冷漠，生孩子那会儿，饮食起居一概不问。母亲就对女儿说：“现在你生个孩子，就对你这样，等过几年，孩子大了，还不知怎样对你。我现在还能常来看你，等我老了，你一个人在这儿，离乡背井，再受委屈，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巧儿问娘怎么办。娘说干脆离了，跟我回去重找。巧云舍不得孩子，母亲说你现在不离，等孩子大了就更难离了。巧云这才提出离婚。那户人家倒也爽快，条件是巧云不能带走孩子。母亲考虑女儿带个孩子难找婆家，又劝女儿放弃孩子。无奈中，巧云带了几件衣服和离婚证书回到苏北娘家。刚开始，巧云还有如鸟儿出笼的轻松，几日一过便想孩子。母亲怕女儿返回苏南，就将女儿带进城里。

　　沈老太对巧云说我给你介绍一个对象，也是从乡下来到城里的。巧云说她母亲已经在喜鹊桥给她找了，有合适的，就叫她去见面。沈老太说我介绍的这个很适合你的。巧云说老太太，你给我介绍的对象呢。沈老太指着小娄说你好好看看。巧儿上前打量小娄，仅看了一眼，就缩回来了。沈老太说你不同意。巧云默语。老太太说：“既然小的你不肯，那我就给你介绍大的。本来，我就要给他介绍对象的。巧云望着世空说老太太莫不是要将我介绍给他。沈老太说不错，你看小袁怎样？巧云再次摇了摇头。老太太，给人介绍对象应该考虑好了，刚才一个猥琐，这一个又大了。沈老太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孩儿只要嫁得不愁吃不愁穿就行，要什么郎才女貌，年纪相仿。想当年我嫁过来时，死老头子大我二十多岁，现在他走了，我一个老婆子在这儿生活的不是挺好。你若是找个穷鬼，就是容如吕布，貌似潘安，少吃无穿，又有什么用。”“老太太，现在人不少吃不少穿，对婚姻要求更高了。放眼灰水城，谁不在追求自己的幸福。”沈老太说：“现在年轻人不懂事呢，把婚姻当儿戏，今个和这个好，明个又跟那个过，到头来身心俱碎，贞洁全无，没有一个可立贞节牌坊的。”“老太太，照你这样说，大家都不该离婚，你可知道在一起是多么的痛苦。”“那是借口，还有我跟我老头子受罪吗，大我二十岁不说，什么事都不让你干，整日禁锢的你发疯，我不也过来了。”“那你怎么不离开他，寻找自己的自由和幸福。”“你错了，离开会更加痛苦的。”“老太太，你又错了。我离开了他，怎么不痛苦呢？”“你是刚离开他，如果时间久了，你就会想他的。或者你找到了对象，你有时也会想他的。照我说，你不如回到你先前男人的身边。”“那老太太为什么还给我介绍对象。”“是你自己离了你男人出来找对象的，我是顺水推舟，做个现成人情罢了。”“复婚，我再不愿的，我不能不要这脸吧。”“你既不回去复婚，总得嫁人吧。”“我服侍老太太就行了。”“我是快入土的人了，不能服侍我一辈子。”

　　世空见巧云和沈老太在争执，就打岔道：“老太太，婚事就暂且阁起，我还有重要的事和你商量呢。”老太太说：“哦，还有要事，你说吧。”世空目视小娄。小娄说：“是这样的。我得了只壶，被人骗走了。”“你们为什么来找我？”“它与老太太有关。”“与我有关？”“有人说那壶是你家沈公子与人合伙套去的。”“你那壶是从哪儿来的？”“是我在西郊一民宅内发现的。当时那民宅处在拆迁状态，附近工人都到那里方便，我也去了那里。在那里我发现了那只壶。”“你那壶经过鉴定了？”“鉴定过了，它是楚汉争霸时期，项羽路过峰山时留下的，如今存量甚少。”“这事关系重大，马虎不得。”说完了又问小娄那壶是怎么被骗去的。小娄说我得到那壶，想找个人鉴定一下真伪。他说城东他的一个朋友懂文物，我就抱着那壶往城东去。在政府门口，我们遇到了两个城管，因我们乱闯红灯，教训了我们一顿。当我们要离开斑马线时，那壶从我怀里掉在了地上，竟没碎。其中一个城管拾起那壶问壶的来历，我如实回答。他们不相信，硬将壶没收了去。同时被没收的还有他从垃圾站淘到的《皇极经世》。没有了那壶，我好像没有了灵魂，整日睡在屋里，什么也不问。后来他说他的一个朋友哥哥在城管队。我们找他朋友的哥哥帮忙。他朋友的哥哥将那壶还给我们，但《皇极经世》被城管的亲戚借去看了，至今我们还没看到那本《皇极经世》。壶回到我们手里后，我们四处打听，想将那壶卖掉。后来来了个葫芦头，自称是文物组委会鉴定师，我们听那头衔周吴郑王的，就把那壶递到他手上。那人看过壶后说壶不假，出手很难。我们问原因，那人说古董市场也就是黑市，在那儿活动的多是黑道上人物。我们一听就懵了。他见我们犹豫，就要买下那只壶，代价是一只翡翠吊坠和一箱人民币。我们想就地卖省事，不再拒绝。谁知当我拿着那钱去买电动车时，却发现那些钱是假的；又找人鉴定那只翡翠吊坠，首饰店的老板说那只吊坠只是一般饰品。你们怎么知道我铁蛋参与了诈骗？我们也是听说的，几天后，开酒店的朱武来说有天晚上他们酒店去了县里的几个人喝酒，在谈到那壶时一个说多亏沈公子的帮忙，才得到那壶。他说沈公子是你的孙子。于是我们就到你这儿了。老太太我们只是来随便问问，您老千万别往心里去。我怎能不往心里去？沈老太沉下脸叫打电话给孙子。女佣打了半天没通，要亲自去找。沈老太说：“还是巧丫头去找吧，年轻人腿脚灵便。”巧云问公子在哪儿。沈老太说你先到灰水大桥工地吧。

　　巧云出了世外桃源别墅园，往灰水大桥走来。

　　灰水大桥做了东边一半，西边一半再做起来，就可验收通车。在一群一身泥水的工人中，巧云打听沈公子。一个青年工人看巧云衣着鲜丽，就翘起嘴角笑道：“你找公子，他不定能看上你。”“是我们老太太找他。”“你们老太太看上他了？”“你们都说什么呀，我们老太太是他奶奶。”听说是沈老夫人，其中一个工人说：“你去老板办公室找吧。”巧云立刻跑向岸上的活动房。活动房里坐着一老头，手捧烟斗，头发全掉了。老头儿说你到福彩中心看看去。巧云问福彩中心在何处。老头移开烟斗，说顺斜湖往东，到大转盘就看到了。巧云来到福彩中心，一个大脸盘，黑眼圈的女人在给一个穿大号T恤衫的男人选号。见了巧云遂丢下那个男人问巧云是不是买七乐彩的。巧云说是找人的。大脸盘问找谁。巧云说沈公子。大脸盘呈现一丝笑容，说：“你找沈公子呀，你在这儿等着，他一会就来了。”巧云在一张凳子坐下。半小时过去，大脸盘道：“沈公子来了。”巧云抬头四望。大脸盘手指门口。巧云起身过去，很快又回来了，说不是的，沈公子不瘸。大脸盘说还有，你再等会吧。过了一会，又来个一只眼的男人。大脸盆说沈公子来了。巧云上前相问。那人说他就是沈公子。巧云上前说老太太叫你回去，你骗了人家的壶。那人很光火地说，谁骗人的壶了？巧云说你想赖账，人家说你骗了东西。那人就骂道哪个王八蛋栽赃我。巧云满脸绯红。大脸盘说原来是我搞错了。刚才那人就叫沈公之，等会他过来选号，你看名字就知道了。一只眼过来选号时，电脑上果显示出沈公之几个字。

　　直到日落西山，沈公子也没在福彩中心出现。巧云回来向老太复命。老太说，找不到罢了，一面又教巧云进厨间配合女佣做饭。

　　沈公子一直和王彩云在一起。王彩云与那个男饭托分手后，又在工业园区认识了一个男人。那男人开家工厂，高大身材，饱满面庞，高挺的鼻梁上架副眼镜，王彩云认为绝胜前夫王一飞。但王彩云很快又与那男人分手了。那男人有个男孩，男孩整日与他父亲寸步不离。他们购买衣物，那男孩叫嚷去儿童服装店，男人就依儿子去儿童服装店。在儿童服装专柜，男孩穿着大裤头在试衣镜前扭来扭去；王彩云和男人翻云覆雨时，男孩忽从梦中醒来，扯着男人叫道：“爸，我梦见妈了！妈妈要给我买飞机。爸爸，我妈还说她现在和那个男人感情很不好呢，想你呢。爸爸你想妈妈吗？要不坐上我的飞机去看看我妈！”那男人点燃一支烟默默地抽。王彩云就穿衣起来。男人还无动于衷，当王彩云挎起坤包时，男人说你不要走。王彩云说我不走可以，你儿子得另开一个房间。男人叹气说：“我没办法，他不敢一个人睡。”那我就这样跟你活受罪，你们不分我就走。你走你走，才来几天，就要离间我们父子感情。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王彩云恼羞成怒。我说你离间我们父子。王彩云说就冲你这句话，我也不能呆在你这个家了。你要走，我也没办法。就这样王彩云离开了那个男人。烫发头说你还没有孩子呢，若是你带了孩子过去，两个孩子间的矛盾就够你头疼的。那个小男孩说他梦见他爸妈了，谁知道是真是假，现在孩子一屁拉十二个谎，照我说那个晚娘不做也罢。王彩云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叹息。烫发头又说若想找男人，又何必到中介所呢，舞厅酒吧都能找到的。到舞厅酒吧的男人没几个好的。到中介的男人又都是真心的吗？看开头给你买衣服买首饰，公主一样伺候你，日子一久，又会想起先前的那一个。是啊！每个人都有先入为主的思想。其实和那男人在一起，我眼前总现出王一飞的影子，想起和他刚结婚那阵子，既温馨又朦胧，唉那些幸福的日子再也找不回来了。这是人性使然不光是你，每个走上离婚这条路的人都有这种感觉呢。难道我这辈子就陷在无休止的思念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