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后来王彩云去了一家叫芸香的大酒店浅酌，被沈公子看到。沈公子对大猴说：“看那边。”大猴和小猴齐把目光转向王彩云。大猴笑道：“那女子两团火球，足以把你的灵魂毁掉哟。”沈公子奸笑道：“你去请她过来，看我怎么把她的灵魂毁掉。”大猴端杯啤酒到王彩云面前说：“小姐，我注意你一个上午了，非常想泡你。”大猴将脸伸至桌面，噗的一声，王彩云将一杯啤酒倒在大猴脸上。大猴狼狈回到沈公子身边。小猴道：“废物，看我的。”大猴说你去试试。小猴端杯过去，同样被泼了啤酒。沈公子不由火起，说什么女人如此不识抬举。大猴小猴说若公子出马一定成功。沈公子便在大猴小猴引领下来到王彩云面前。王彩云正为刚才的鲁莽而不安，沈公子举杯相邀时，便举杯回敬。沈公子说：“高贵典雅的小姐，我注意到你一个上午了，来，为我们的相识干杯。”王彩云羞涩一笑说：“尊贵的白马王子，我也注意你一个上午了，我很想交你个朋友，来干杯。”接下来是畅饮闲谈。王彩云说她在买彩票，但是福彩的收入不稳定。沈公子说相比之下我比你幸运了：首先我有个有钱的爸爸，第二我买福彩很少赔。“那你一定有什么绝招？”“要说绝招有点。”“公子能否教我一二。”“要想学先拜我为师。”“怎么拜？”“敬师父茶呀。”大猴在一边说。王彩云举杯说：“敬老师一杯。”“这师父茶我喝了，不过我有一要求。”“师父你说吧。”“我喝了这茶，你不能离开我。”王彩云说是。沈公子装模作样饮了一杯。

　　沈老太说你们两个先别急，只要东西是铁蛋经手的，迟早我会让他还你们。世空道：“不是我们小气，委实那两件东西对我们太重要。”

　　沈老太正要开口，女佣进来说可以开饭了。沈老太就叫巧云打水洗脸。巧云打来一盆水，众人依次洗净了手脸。菜上齐，沈老太太对女佣说：“你也上来坐吧，都是自己人。”女佣推让一番，挨着沈老太坐下。沈老太举杯相邀。两杯酒下肚，沈老太又说：“这样喝没意思，咱们来行酒令吧。”世空说只怕有人还不懂酒令是什么意思，咱们不如讲笑话。沈老太说谁开头儿。女佣说：“小小头里跑，这桌上就巧云年轻，还是巧云先说。”巧云说：“既然这样看承我，我就献丑了。”可是要开讲时，又茫然无词。世空说：“慢慢想”。过了一支烟功夫，巧云嫣然一笑道：“有了。”巧云说有一妇女抱着一个孩子坐上公共汽车。司机看了一眼孩子，突然说道：“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丑的孩子！”妇女很生气，走到最后一排，对一男子说：“这个司机刚才侮辱了我，说我孩子长得丑。”那人答道：“您赶紧去找他算账，我来替您抱这个丑猴子。”巧云的笑话引起了一阵轻笑。沈老太说：“那个乘客够缺德的。”女佣说我来讲个笑话儿。有户人家养了一只鹦鹉，非常厉害，和它关在一起的其他鸟儿都被它啄死了。后来主人弄回来一只鹰和它搁在一块。等到主人再来看，笼子外面挂着鹦鹉的毛。主人说：“这回不逞能了吧。”可仔细一看，是鹰死了。鹦鹉光着身子说这小子真厉害，不脱光膀子还真打不过？沈老太对女佣说你这个不惹人笑，喝酒吧。女佣喝了酒说我重说一个吧。老太说该小袁说了吧。世空推让给小娄。于是小娄说，有对夫妻离婚争孩子，老婆理直气壮说：“孩子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当然归我！”老公说：“简直是胡说八道，取款机里取出来的钱能归取款机吗？还不是谁插卡归谁。”小娄的笑话因众人不明白谁插卡归谁一片鸦雀无声。世空说：“你重说一个吧。”于是小娄说有天，诸葛亮正与刘备在帐中议事，诸葛亮突然想放屁，又不好意思，灵机一动说：“主公，为了调节一下气氛，我学啄木鸟叫给你听，怎么样？”刘备点点头。诸葛亮模仿啄木鸟叫了两声，并趁机把屁给放了。沈老太说鸟叫我没听见，屁却听见一个。众人没有被小娄的笑话逗乐，却被沈老太逗乐了，一个个笑的前俯后仰。女佣红着脸说还是巧云讲一个吧。小娄说我再讲一个，这一回准叫大家都笑。沈老太说：“你说吧。”小娄说嘻嘻和哈哈是对非常要好的朋友。有一天，哈哈死了，嘻嘻很难过，走到哈哈的坟前说：“哈哈，你死了。”这则故事再次遭遇冷落。女佣说：“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不宜说死不死的。”巧云说：“还是我来说吧，一定能逗老太太开心。一辆公共汽车上，一个女人为了买票离开座位，等她回来，发现座位被另外一个女人占了，很不甘心，于是大声说道：下蛋不行，占窝倒挺快。”座位上的那个女人连忙站起说：“不好意思啊，耽误您下蛋了。”这回众人都笑了。沈老太笑着说：“那女人回的好，把难堪全部回给了对方。小袁再说一个吧，不能老叫巧儿讲。”世空说从前一位姓周的先生，在一位姓陈的财主家中教书。周先生称呼陈财主为东翁。陈财主只以为自己明明姓陈，不知周先生为何称呼自己为东翁。想了好多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日，陈财主恍然大悟，遂称周先生为吉先生。周先生说道：“我姓周，并不姓吉。”陈财主言道：“我姓陈并不姓东。你天天割我的耳朵，我就不可剥你的皮吗？”老太太笑着说不错，陈财主有财又有才。在讲一个。世空说：“笑话没有了，说段酒令给你们听吧。”沈老太说该讲酒令了。这座上也就你酒令知识最多。世空说：“酒令是一种格调高雅的娱乐形式，它为我国的酒文化增色添彩，比如《聊斋志异·鬼令》就写了几个酒鬼行酒令的故事。”听到这里，沈老太兴趣大发，催着世空快讲。世空说：那些鬼和人一样好喝酒，一次几个鬼在一起喝酒，喝着喝着行起酒令，其中一鬼说田字不透风，十字在当中，十字推上云，古字饮一盅。另一鬼跟着说，困字不透风，木字在当中，木字推上云，杏字饮一盅。第三个鬼说回字不透风，口字在当中，口字推上云，吕字饮一盅。轮到最后一个鬼，苦思无着，忽见飞来一斛，那鬼接住，道日字不透风，一字在当中，一字推上去，一口一大盅。沈老太说：“这酒令倒有意思，还有吗？”世空说酒令不拘一格，有雅有俗。雅的有苏轼与好友在一块喝酒时行的酒令；俗的有酒鬼，懒汉，矿工，木匠，农民在一块喝酒时行的酒令。你说那雅的。世空说：苏轼与文友行的酒令是上用两字颠倒说，下用一句诗押其韵，并吟出颠倒二字含义。比如说闲时忙，蝴纷纷过短墙。忙时闲，白鹭饥时立小滩；来似去，潮翻巨浪还西注，去似来，跃马翻身箭似回；难似易，百尺竿头呈巧艺。易似难，执手临歧话别间；悲似乐，送葬之家喧鼓乐。乐似悲，嫁女之家日日啼；有似无，仙子乘风游太虚。无似有，抟水分明月在手；贫似富，梢木满船金玉渡。富似贫，石崇穿得敞衣行；以重似轻，万斛云帆一霎轻。轻似重，柳絮纷纷铺画栋。世空话音一落，沈老太说：“好好好，太好了，那几位下里巴人的酒令呢。”世空正要说，小娄说老太太出个谜给大家猜吧。老太太说让袁儿把酒令说完吧，怪有趣的。世空说那些下里巴人的酒令就更有趣了，首先是酒鬼拿着酒杯说水字可写汤和酒，吕字分成两个口，我这一口喝汤，你那一口喝酒。懒汉说犬字可写猫和狗，拜字分开两个手，我一手抱猫，你一手牵狗。矿工说金可写铁和铅，出字分开两座山，这座山中出铁，那座山中出铅。木匠说木字可写梁与柱，林字分开两个木，这根木头作梁，那根木头作柱。农夫说手字可写稻和黍，圭字分开两个土，这块地种稻，那块土地种黍。至此沈老太叫小娄出谜。小娄说大人留下一座桥，一边多来一边少，少的要比多得多，多的又比少的少。老太正蹙眉猜谜。世空说老太太就别猜了，我和巧云阿姨猜就行。老太太说那你们猜吧。女佣歪着头儿，说少的要比多得多，多的反比少的少，咕噜了半天又看巧云。巧云两肘支在桌上，手托着腮。女佣说还没猜出来。巧云说：难死了，你问问他吧。女佣问世空。世空也没猜出来。三个人齐喝了酒。世空说该我出了：脚踏一江水，手扬满天沙，惊起林中鸟，折断园里花。小娄说是帆。世空摇头。小娄说怎么会不是，古人云千里江陵一日还。世空说告诉你吧，是风。沈老太让巧儿出谜给众人猜。巧云扭动下细腰笑说：我早想好了，谜面就是东边点倭瓜，牵藤到西家。花开人吵闹，花落人归家。女佣说这是什么瓜，长这么大。小娄说不长这么大，还叫谜？老太太说猜不着，罚酒。女佣就一会说丝瓜，一会又说倭瓜。小娄说不是丝瓜也不是倭瓜。那会是什么呢？巧云说你们往天上猜。女佣就往上望，看到天花上的灯，说是灯吗。巧云说快了。世空说我猜是太阳。巧云说猜对了。女佣因为猜到了一半，免去罚酒。老太太要其出谜。女佣说谜面我也想好了，叫麻屋子红帐子，里面坐个白胖子。三人异口同声说花生。老太太埋怨女佣出的太大众化，叫重出。女佣又出了个生根不落地，有叶不开花。街上有人卖，园里不种它。这回真难到了众人。三人喝了酒，沈老太还叫巧云出。巧云说我就不出了，让他们出吧。老太说谁出。小娄说我出：洞里一条红蚯蚓，冷时收缩热时伸，增产粮食搞科研，请它当个小顾问。因为谜面有个“洞”字，巧云红着脸不敢猜。世空奚落小娄说你出的啥谜呢。这是老太太家。别弄那些半荤半素的东西。小娄说你们喝酒吧，谜底是温度计。你们想啊，冷时收缩热时伸，增产粮食搞科研，蛇能做到吗？老太太说有道理。女佣要退出，让三个年轻玩。巧云说我也不玩了。老太太叫小娄和世空玩。小娄要出数学题给世空算。世空知小娄要难自己，硬头皮答应下来。小娄说一垛墙头九尺高，上长蒺藜下长蒿。蒺藜一天长三寸，蒿棵三天一寸高。半小时过去，世空没计算出结果。小娄说这是智力题，不必费事计算。世空说等到会我出一个字谜，叫你抠破脑袋也猜不出的。小娄说你喝了酒，我就猜你的字谜。世空喝了酒，正要出谜。巧云说等一下，小娄还没亮谜底呢，不要是胡编出来哄人的。小娄说我是从书上看的，蒺藜和蒿棵长27天，才能头碰头儿在墙上。世空说我的字谜也是从书上看的。南宋李清照和赵明城洞房花烛夜，李清照想试试新郎赵时城的破谜之才。于是双眸含情地对夫君赵明城说：“素闻官人抱玉怀珠，才华闪烁，奴愿当面领教。说罢娇声而吟：三面有墙一面空，妙龄裙钗住其中，有心和她说句话，可恼墙外有人听。接着掩面戏嗔，郎君射不中虎，今晚只好委屈您住厅堂独度良宵了。”才思敏捷的赵明诚，思忖片刻，即取过文房四宝，悬腕写了个字，然后双手捧上笑曰：“娘子，不才交卷了。”李清照看罢，嫣然一笑，让新郎进了洞房。沈老太说这倒像个故事。小娄说这个谜我不猜了。世空说你猜不着吧。小娄说不是我猜不着，是我猜出来了，并无洞房可进，谜若是巧儿出的我倒还想猜呢。世空说你把酒喝了。喝了酒小娄让巧云出。巧云摆手说她没有。沈老太说，既然大家都没兴趣就吃饭吧。巧云和女佣去打饭。女佣因多喝了酒，走路有些飘。世空就站起说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在厨房里巧云问世空李清照的字谜，世空说晚上花园告诉你吧。

　　花园有水有亭，当月光照清水面的一片波纹时，世空站到了水边，想起前妻，想起灰水城寻偶不着，世空吟诗一首。其中有心高山月近，情深天涯远。吟完忽听背后传来一声叹息。回首看时，却是巧云。巧云凝视水面。一双眼睛晶莹闪亮。巧云说，今夜的月亮多圆多亮啊！连对岸那棵柳树都看清了。是啊，月亮总是在残缺一段时间后又团圆了，而人一旦分离就再难团圆了。世空眼里忽而闪出一点泪来。巧云惊异地说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了谁？世空长叹。她为什么要离开你呢？一言难尽，如果不是我爱坐冷板凳写文章，如果我能从事其他行业挣足够的钱供她花，如果我不让她出去打工，也许她现在还在我身边。那倒不一定，有人说女人就像一捧沙，如果你攥得紧了，它反而会从你的指间溜掉。也许吧。为什么不去找她？缘分既尽，何必寻找。不去寻找，何必还思念呢。思念是自然流露的情感，当你处在一定的环境下，那种思绪就不由自主地冒出来了。说到这儿世空又望天上月。巧云说如果有缘，也许还能相见。刚才那首诗是何人所作，如此浪漫感人。是我在苏州打工时作的。那是轻霜在地的初冬时节，我站在工棚前，仰望小山上的明月，仿佛人站到小山上去便可触摸到天上的那个月亮。所以你吟出了心高山月近，那情深天涯远怎么来的？当时她在南京打工，当华灯初放时，我便向着南京方向凝望。真是遥远呀，仿佛远隔万水千山，就是用一生的时间都等不到相会。现在看来，我和她这一辈子是不会相见了。不要难过，对不起，是我触到了你的痛处。不，其实你不说，我也会想的，你没来时，我已经伤心了。忘记吧，不要再想了。你还作过其他诗吗，念来给我听听。稍微沉默一下，世空吟了旷世谁知已，漂泊一乌篷。雄心今尚在，江南月照人。巧云说这首诗解释为人生像艘乌篷船，在水面上孤独地漂泊，既无结伴之人，又无其他船只可以联系，想必那船中之人孤苦伶仃，闲云野鹤一般。世空说那雄心今尚在呢？巧云说虽然岁月过去很多，亦抱负在胸，实现理想的激情仍在燃烧。是啊，为了实现理想，我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也许这一辈子只是空有抱负罢了。从我踏上文学道路那天起，从没女人这样和我说话。俗话说佳人易得，知己难求，我以为此生再没有红颜知己了。知己是可遇不可求的。是啊，没想到在老太太这儿遇上你。你来城里几年了，找过对象吗？找过，但没有女人愿意跟我同甘共苦。如果你出版一两本书就不一样了。我一定会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到底的！在没进城那几年里，我时常的骑着单车早上来晚上回到城里向老师讨教写作技巧，夜是那样的黑暗，但心里总充满希望。功夫不负有心人，你会遇到位知情知义的女子的。那女人会是你吗？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