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天后，老瘸子带着他的儿子到喜鹊桥相亲。那男孩也是个瘸子穿着名牌西装。老瘸子说打开窗户说亮话，你们也都看到了，除了腿上一点毛病外，鼻直口方也算一表人才。巧云妈说：“他这样子能做什么呢？”老头说：“算账收破烂可是好的。”“收垃圾谁不能。”“那倒不一定，你别小看咱收垃圾的，一要识货二要会开价。你不识货，将一般塑料与好塑料收下来你要亏本的。人家好塑料你按孬塑料价格给，谁会再来你这卖。精明的生意人拿起来就知道货能值多少钱。目前废品市场风云变幻，俺儿子能在不稳定的市场行情中抓住商机。去年铁便宜得要命，我说不能再收了。他说要收，我照他的话做，不久铁涨价了，一斤差不多长了二毛，那次赚了三四万。又有一年，我们收了一屋子的废旧书报，可纸价在一夜之间降了一毛。我愁得茶饭不思。儿就说爸你该吃吃该喝喝，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说你小子站着说话不腰痛。如果这下栽了，十几年的积蓄都要赔进去。他却笑说爸，你就瞧好吧。三天后，儿子将街头的那些书贩子带到我那个大书库里翻捡书报，捡满一口袋，就放到称上称，价格比市场高两三毛。”世空说：“你夸你儿子，我来考考他。”老瘸子说：“你考吧。”世空说塑料的学名叫什么？小瘸子回答是聚乙烯。那聚乙烯的成分是什么呢？成分是乙烯。除了做塑料布还可以做什么？还可以做绝缘材料。与其相邻的两种材料是什么？聚丙烯和聚氯烯。塑料鞋与塑料布谁的质地好呢？当然是塑料凉鞋。后来世空又问了其他一些相关内容，小瘸子仍对答如流。有人称赞小瘸子。老瘸子说既然干这一行，不掌握一点基本知识哪行？

　　经庄姐撮合，巧云和小瘸子关系有了进一步发展。为稳住巧云心，老瘸子在巧云母女到他家做客时拿出一个陶壶样的东西，并说那东西是1991年国家重点保护文物。夏商时期部队行军打架时煮饭用的，如今存数不多。巧云母亲要摸那东西，大瘸子就将东西递到巧云母亲手里。

　　在垃圾站看了文物，巧云便和小瘸子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巧云对垃圾小老板说只要你不给俺罪受，俺就跟你。垃圾小老板说我哪会给你罪受呢。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让我准备准备，总不能这样子结婚吧。

　　在巧云与垃圾小老板商量结婚事宜时，世空应朱武邀请去了葵园酒楼。

　　世空到时，正有一拨人往二楼上。当发现几位干部，世空忙退到一边。朱武说上去吧，这回让你见见大世面。什么大世面？我们癸园大酒店被政府表彰为新型奉公守法大酒店。世空上了二楼。

　　在二楼，世空看到了刘部长，却无缘和刘部长讲话。刘部长坐在红绸布覆盖的主席台上，表情严肃。大会开始，主持人对会议议程作了简单介绍。接着是一个满脸麻子皱纹的中年男子讲话。世空总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想了半天，方想起风吹水面层层浪，雨打沙滩点点坑。麻子说话总带“嗯”，像与人聊天，讲了一个多小时，表达了三点内容。麻子结束讲话，台下鼓掌，稀里哗啦的。世空也鼓了，却没有发出多大响声。麻子发言后，刘部长指出创建新型奉公守法宾馆酒店是维护社会稳定，保障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提升服务质量的重要途径。是两个文明建设的重要体现。刘部长的讲话鼓舞人心，世空仿佛又回到那激情涌动的岁月。讲到最后，刘部长扫视一下会场，当刘部长的眼睛望向世空所在的位置时，世空想刘部长一定看到自己了。

　　在世空参加城里新型奉公守法宾馆酒店表彰会议时，垃圾小老板带了一万多块钱陪巧云娘儿俩买衣服。本来垃圾小老板邀请庄姐一块去的，老破烂王说找什么人呢，你丈母娘什么不懂。巧云母亲瞅着小女婿钱多，每到一成衣专柜前，就叫女儿买，亦不还价，有时巧云嫌贵，还说贵什么呢，一份价钱一份货。开店在旁附和说：“别便宜买老牛，耕地不到头。你看这面料这针线一辈子都穿不坏的。”巧云本是无主见的，话说到这份上，也就将衣服塞进了包里。有时颜色深或号码大些，老妇人就给女儿挤眼。巧云不解，老妇人就说：“你不要我要，快秋风凉了，我没件像样衣服。”

　　世空向小娄讨教如何赢的巧云母亲欢心。小娄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去找庄姐，让她在巧云母亲面前说说情，说不定就将巧云嫁给你了呢。世空就去找庄姐。

　　庄姐在打盹，旁边坐着史大秀。世空连唤几声，庄姐才抬起头来，左腮上清晰地红着一个纽扣印。你怎么睡在这里，影响健康。人都要死了，还管身体健康不健康。好好的，怎么就要死了？不死还能干吗，活在这世上窝囊。庄姐，这不像你说的话吧，你商场钱场都厮杀过，不是女强人，也是女强人。当债主们联手封锁你家，是你站出来与债主们据理力争，最后将那些人赶走。你别说了，越说越让我难过。我能对付外面的人事，却对付不了他。他怎么了？他要和我离婚！庄姐拿手绢擦眼泪。是为那三十块钱吗？庄姐摇摇头。那为什么呢，一个男人如果没有外遇的话一般是不会和老婆离婚的。他是不是有外遇？是的，昨天晚上他将一份离婚协议放在我面前，要我在那上面写字。我就问他是不是外面有女人了，他说你签吧，别那么多废话。我说你不说我就不签。他就说他好上了一个拾破烂的女人。我问他一个捡破烂的女人有什么好，竟勾去了他的心。他就说那女人长的秀气，人也温柔，比我强。他那句话太伤我自尊了。我跟他生活那么多年，在他家最贫困的时候嫁给了他，将他那个奇穷的家庭像拉破车一样从泥坑中拉出来，他却忘恩。你知道吗？我嫁给他时，他家连个小板凳都没有。他的妹妹上学没有钱，我就和他到窑厂拉砖坯挣钱。呜呜！庄姐再一次哭起来。世空问平日里你对他怎么样呢？庄姐说我对他当然像对待自己的亲兄弟一样，他有什么过错，就要讲他几句。我向你保证，我对他可是真心实意的。说句心里话，我的眼里只有他，别的男人在我眼里只像个同性人。也许是你平时爱讲他，使他失去颜面，就在外面寻找尊严。照你这样说是我错了？也许吧，以后你对他温柔一点，女人的温柔对男人太重要了，它几乎是维系婚姻的一条纽带。你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我怎么会像他一样呢，我是个被伤害的男人。渴望女人的温柔，可一直没有女人对我温柔。那我怎么能对他温柔呢，我就这脾气。脾气可以改变的，即使改变不了，你也要安慰多于指责，必要时还要向他说对不起。当然撒娇有时也能让你的男人感觉他像个男人。那我照你的话做就是了，只是他再要和我离婚呢？只要你不和他吵，不揭他的短，不摆你的功劳，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秦香莲由于说了陈世美的不是，才遭到陈世美迫害。你说的是，他再找我签字，我就不断的检讨自己，向他认错。这就对了，真的不愧是女强人。我哪是什么女强人，要是女强人，不会连自己的老公都拴不住。

　　结束关于庄姐和他男人的谈话，世空要与庄姐谈巧云，中介里却来人找工作。趁庄姐给人登记的当儿，世空来和史大秀说话，史大秀却别过脸去。世空说不就是个女人嘛，三条腿的犁面找不到，两条腿的人还找不到吗？说着就起身来到庄姐面前。庄姐正和找工的人谈话。庄姐说：“开半挂车月工资一千五，普通车一千，包吃住。”找工的就说：“天天开车在外头，还有什么包吃住？”庄姐说在外头就不要吃饭了？那人就走了。庄姐过来要给世空说巧云的事，却又被史大秀打断了，“庄姐，你给我介绍一个好的吧。”庄姐说：“你在饭店不是过的很好吗？”“哪里好呀，那个女人又回来了，天天防贼一样看着我。”“那我重给你找一个吧。开家具店的。”“人怎么样？别胳膊时往里拐，把俺新时够了，一脚踹了出来。”“这个老板为人宽厚，以前张文平在他家天天团鱼圆吃，人家也不生气。”史大秀就笑嘻嘻地说那就介绍给我。庄姐说你先回去，我先问问那个老板，到时通知你。

　　史大秀走了，庄姐这才对世空说巧云很爱你的，但破烂王拿出的那个汉代文物对巧云母女的诱惑力太大，她母亲还说她不能看女儿跟一个穷鬼受罪。庄姐添油加醋说了许多，无非想让世空死了那条心，证明她为巧云选择垃圾小老板是正确的。世空发了一回征，站起身。庄姐又给世空看巧云与垃圾小老板的合影。巧云靠在垃圾小老板的肩膀上，一副小鸟依人的可爱模样。庄姐说再过几天，也许明天就是他们的大喜日子。世空就默默的向门外走去：

　　有歌声传来，是五月天的《缘分》，那歌词说：就算前世没有过约定，今生我们都独自痴痴等，茫茫人海走到一起，是不是缘分，你却把我看淡在红尘。只为相遇的那一个眼神，彼此敞开那一扇心门。风雨中走过千山万水，依然那样真，只因有你陪我这一程。多少旅途多少牵挂的人，多少情相伴这一生。只有相爱相知的两个人才能搀扶走过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