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8月18号，马兰花邀世空到城南离火巷的家中看看。路上，世空带着疑问的口气说离火巷很热吧。马兰花回过头说你怎么知道我们那儿热？世空说离为火，两个火字合起来是个炎，当然热了。马兰花说你可以上街给人算命了。世空说我本来就是学八卦的。马兰花说我们那儿还有个传说。世空立刻来了精神，要马兰花讲讲那个传说。马兰花说相传太上老君炼丹炼到三百七十六点二度。背驼了，眉毛胡须没了，却还坚持。这日，玉皇大帝传旨太上老君到灵霄宝殿议事。太上老君就将火炉交给童子，去了灵霄宝殿。宝殿上，玉皇大帝及众仙表情严肃，气象森严。玉帝缓缓说道：“下界有只妖猴，屡扰天宫，寡人寝室难安，有谁下去拿住那只妖猴。”太上老君双手一拱说：“我有一炼丹炉，只要能擒住那妖猴将其放入炉内，想它再有本事也难逃一死。”太上老君的妙策立刻引来一片赞同，玉皇大帝也说这主意好。但是谁去捉住那妖猴。半日，一仙道：“依小仙之言，不如到西天去请如来佛祖。如来佛祖谋深智广，一只手变化无穷，想那妖猴神通再大，再会变化，也难逃他的手心。”玉帝说：“既然如此，谁代寡人去西天请如来佛祖？”太白金星说：“去西天请佛祖非太上老君莫属。”玉帝说：“那就请太上老君辛苦一趟吧。”太上老君领命到西天见如来佛祖。太上老君正要言明来意，如来佛主微微一笑说：“老君不必再言，妖猴犯上作乱之事早有南海观音禀来，走吧。”说罢，如来佛祖驾起祥云。到了东土。佛祖对太上老君说：“你去把那妖猴引来，我自有办法收拾他。”太上老君依佛祖之言，架祥云到花果山水帘洞前挑战。妖猴接到报告，前来迎战，半空里却被如来接住。妖猴举棒来打，却被如来抓在手心。如来将妖猴放在炼丹炉之内，转身西回。童子熬了七七四十九天，失去耐心，撬开炉盖角儿，却见一缕轻烟窜出，慢慢地那缕烟化作妖猴。妖猴从耳内制出金箍狼牙棒挑翻了炼丹炉，火星四处散落，其中有一火星儿落在离火巷。离火巷那么热，我到你那如何生活。那我给你开电风扇开空调。太浪费了，不如你给我摇蒲扇。那好，我一下就能把你扇到天之崖，地之角呢？你有那么大的神力。不行，试试。你扇吧。世空闭眼站着。走吧。

　　到了离火巷口，果然有股热浪扑面而来，接着巷内传出叮当敲打声。世空说我明白离火巷为什么热了。马兰花无语。走不多远，果然是家铁匠铺。一老一小两个铁匠光着上身捶打一把镰刀。世空在铁匠铺门口站了许久，又往前走。过了一家油坊，二人来到一片居民区。区内一个女中学生在洗衣服，白色的肥皂泡沾满双手。走到那女中学生的身后时，世空停下了。女学生的腰肢下显山露水走光风景迷人的九寨沟。你走不走？马兰花的不满使世空迈起了步儿。到小巷最狭窄的地方，一只波斯狗从巷子的拐角处跑了出来，边跑边回头，一个妇人紧随其后。

　　妇人剪着齐耳短发，衣服破旧，一件牙黄色对襟小褂紧裹腰身，下身是蓝花格布裤子。妇人追上去抱起狗，狗温顺地舔着妇人手。添了会儿，裆部就伸出一个锥子。世空惊讶了，向马兰花问妇人身世。马兰花说妇人原来不生育的。找算命先生来家测算。算命先生让男人出门回避，然后将妇人关在房间里睡了。妇人怀孕生了个儿子。在孩子满月那天，有人说孩子不像父亲，倒像算命先生。男人受不了那种屈辱，在掐死孩子打了齐耳短发之后离家出走了。那狗儿为什么见了她那样激动？马兰花没有回答。世空再问就低下头去。

　　巷子宽阔起来。每户人家的墙头上都覆盖着丝瓜的藤蔓。正七月里，那些丝瓜开着黄的花儿，细长的瓜蔓从这家的墙头爬到了邻家的屋檐。清风徐来，满院绿浪翻滚。恍惚里，世空忆起“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的诗句。开门进院，马兰花走进丝瓜架下。绿叶微动处，五六条毛皮鲜嫩的丝瓜脱离了藤秧。马兰花再出来，头上已戴了两朵黄花。世空笑道：“越发漂亮了。”马兰花说：“我怎么漂亮了？”你自己拿镜看看。马兰花放下丝瓜，拿起镜子，却呵呵地笑了。笑了一回伸手要摘去那花。世空就用手护住说这样好看。马兰花说难看死了，老妖婆似的。世空就由她摘去。

　　今天中午就烧鸡蛋丝瓜汤给你喝。摘去黄花，马兰花便刮丝瓜皮。世空说我来吧，你淘米去。马兰花说你也会做饭？世空说我从小就会做饭了。马兰花就将刀递给世空。十多分钟过去，世空才了刮两条丝瓜。马兰花就说大厨师就这手绝活儿，还是我来吧，你把大蒜头剥剥。世空就去剥大蒜。马兰花说话快，干活也快，转眼刮去剩下的四条丝瓜皮，进入削切阶段。世空说丝瓜应该切车轱辘样，熟的快，吃起来也对口型。马兰花说还对口型，俺没你那么多讲究。切完丝瓜，马兰花先在锅内放了油盐，油盐爆了又爆，便将丝瓜片倒进锅内，只听“嘶”的一声，锅上冒起一股白烟。世空说小点火。马兰花忙关气门，却拧错了方向，反使火更大。锅里就飘出一股焦味。马兰花耸了耸鼻子，忙关了气门。

　　吃饭前，马兰花拿出一件灰布大角裤说刚才你说菜糊了，倒提醒了我。上次熨斗烫坏了这条裤子，本想找西边刘姐补的，竟忙忘了。世空问远不远。马兰花说：不远，衣服交给她，我就回来吃饭。

　　世空因下面憋得难受，出门去找厕所。路过一条小弄堂时，却看到齐耳毛与一个头像狮子的女人吵架，一群表情各异的人在旁边看热闹。世空因尿急，一径过去了。等世空小便回来，人群里多了两个民警。听了一会儿，世空便明白了狮子头五岁的儿子被齐耳短发的狗咬了。狮子头的儿子在路边大便，那狗跑出来寻吃的。见一个小男孩大便，便在边上等。孩子的大便干硬，出了头，便不动了，狗一等二等不见大便落地。便就着小男孩的屁股咬起来。小男孩回过头，见是狗，“哇”的一声哭了。狮子头闻声赶来，见狗咬了儿子，便大喊大叫。齐耳短发听到叫骂，就从屋里出来。狮子头要齐耳短发带他儿子去打狂犬疫苗。齐耳短发以孩子屁股没破为由，拒绝狮子头的要求。狮子头拨打110，民警问怎么回事？狮子头说齐耳毛的狗咬了她的儿子，却不肯带她儿子去打狂犬疫苗。齐耳短发说没有咬破，不用打针。狮子头说要是没破我神经呀。民警要狮子头说具体一点。狮子头简要陈述了狗咬儿子的经过。民警要看伤口。狮子头就扒开儿子的裤子。果然孩子的左屁股有几个牙印。胖民警对齐耳短发说：“你带这孩子去打狂犬疫苗吧。”齐耳短发说：“我没那么多钱哪。”“有多少？”“二百。”“二百行了。”齐耳短发在民警的说服下，带上狮子头的儿子往医院去了。

　　马兰花回来见世空站在人群中，拉下世空问，你在干什么？世空说狗咬了小孩。人呢？都走了。都走了，你还看什么？走吧。

　　路上，世空还在为齐耳短发鸣不平。马兰花劝世空别多管闲事。世空说我觉得那女人太冤枉了。那你当时怎么不站出来为那女人讲话？世空语塞。马兰花继续说你看看这离火巷还有为她说话的？世空说难道她做了招惹离火巷人反对的事情？马兰花说等吃饭时我再给你说吧。吃饭时，马兰花就给世空讲了齐耳短发鲜为人知的一面。齐耳短发男人走了以后，再也没有回来。寡妇门前是非多，渐渐地，离火巷里便传出齐耳短发和张铁匠李木匠的绯闻。也有说和开店的王五的。王五和张铁匠是否进了齐耳短发的门，无从考证，但李木匠敲齐耳短毛的门，确有其事。男人走后，齐耳短发曾安静地生活过一段时间，但那宁静很快被她的那只波斯狗打破了。一天晚上，齐耳短发洗完澡，躺在一条篾席上，那只狗就躺在她的身边。睡到半夜时，感觉下身痒痒的，低下头，却见狗在添她，一种遥远而奇妙的感觉袭击全身，齐耳短发便自动退了短裤，去抱那狗，那狗竟也很通人性的。当李铁匠敲齐耳短发的门时，齐耳短发与她的狗已是一个多月了。世空不信，道，你看见了？别总是道听途说，也别乱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世空严守在离火巷的消息，垃圾巷这边还是知道了。透露消息的是过先生的侄儿。

　　过先生那个侄儿从垃圾巷回去之后，跑了半年多，感觉乡下不如城里赚钱，就租了间房子，每日里在城里拉客。刚开始生意不景气，常到过先生这边带饭。过先生就对侄儿说做生意要学会讲话，会竞争，人收三块你收两块。谁知侄儿一竞争就得罪了一大帮人。那些人将侄儿逐出地盘。侄儿就到斜湖路。在斜湖路，侄儿以服务周到又得罪了一大批人。那批人狠狠地揍了侄儿一顿。侄儿无处可去就到垃圾巷找叔叔过先生。过先生叫侄儿带两瓶双沟珍宝坊去斜湖路打点。侄儿照过先生的话做了，果然在斜湖路站稳脚。这日，侄儿拉着一个大胖子到离火巷，远远地看见世空和一个妇人朝离火巷里走。到巷口，胖子给了侄儿一张大团结就下去了。侄儿骑着马自达一路盯梢至马兰花家附近。当世空与马兰花进了屋子，侄儿便到街上买了二斤小鱼向垃圾巷来。

　　过先生见侄儿提着二斤小鱼，说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侄儿笑说托叔洪福，今天碰上个有钱的家伙，甩手给了我十块。过先生夸赞侄儿说，对，做生意就要会察言观色，从客人的言语衣着上判断他有没有钱。侄儿说那是，我现在拉有钱人，那些穷人我一个不拉了。过先生又说道，穷人也要拉，这灰水城富人毕竟是少数。侄儿说这个我知道。过先生又问鱼多少钱一斤？侄儿说5块钱一斤。过先生说这么贵的鱼也舍得买。以前你可是空手来的。侄儿说我是赌气才买的。你赌气买的，你和谁赌气。当然是和你住在一起的袁世空了。你和他赌什么气？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他找到对象了，女的长得什么样？他们走在前面，我没看清。你是在什么地方看见的？离火巷。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