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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河》 作者:计文君

第七章

排练暂停四天后,又继续进行了,不过织女一角的演员略做调整,团里通知秋小兰参加排练了,原先确定的韩月两人仍参加排练,至于谁A谁B谁C,团里没有说。既然没说,按资排辈,自然是秋小兰在前头。

  杜易非专门又拐到团里找了秋小兰,秋小兰在宿舍休息,看上去形容憔悴,心绪沉重。

  杜易非叹了口气,说:“你这孩子啊……你是被依兰惯出花儿来了!她七十的人了,病得要死要活,为了你,声泪俱下地去求人……要不是还有老朋友可怜她的老命,这回她就是一头撞死又能怎么样呢?你以为那天来开会的人是冲你姑呀?你以为你姑真能呼风唤雨呀?我的傻闺女,你醒醒吧!”

  秋小兰低头抽泣起来。

  杜易非说:“我对你姑的做法一直不赞成,她以为罩着你护着你就是向着你了,大树底下长不成大树!要是早让你一个人摔打出来,还用得着她现在替你争戏吗?那次开会我没来,我是不愿意来,不想听那些昏话。另外,我答应过萧舸,不给他帮忙,但也不给他捣乱。萧舸这人很单纯,我认识他很多年了。这戏对你很重要,对他一样重要,这么多年,他才有机会独立弄第二部作品,不容易,难免有求全的意思。小兰哪,我知道为着这个戏,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你什么都别听,只一个心思,把戏排好。伯伯看过你不少戏,你什么都不缺,就缺一股力量,这次排戏,得逼着自己找着心里那股力量,排好戏,成全自己,成全萧舸,也成全成全你那可怜的老姑姑!”

  秋小兰无声地淌下两行泪,“杜伯伯,谢谢你。我明白。”

  杜易非笑着拍了拍秋小兰的手,拿墨迹历历的白折扇呼扇着对襟短袖大褂下楼走了,他不让秋小兰送,秋小兰还是送到了门外,看着他牙白色的衣服消失在楼梯拐角。

  秋小兰心里对杜易非充满了感激。

  秋小兰和姑妈之间太复杂了,外人不会知道,小兰更不会解释,无论如何,秋小兰感激他的用心。但对小兰来说,更重要的是杜易非的话把笼在萧舸身上的阴霾驱散了。小兰心里的萧舸又恢复了光风霁月的本来面目。

  为这个,秋小兰对杜易非万分感激。

  小兰转身进屋,桌上还放着那两个西红柿,是那天谷月芬放的,两三天了,熟透了的红透出些暗色来,但依旧汁液饱满……秋小兰猛地想起醉酒那夜,那些诱惑她的鲜艳的浆果一样的声音,脸烫起来,那夜都发生了什么?用力这么一追,那些不知道是醉还是梦的影子在记忆里碎得捞也捞不起了,是自己的幻觉,还是他真的在呢?

  秋小兰拿起只西红柿,用指甲揭掉一点皮,从那破开的地方,用力吮吸,这个动作让她的嘴唇一麻,浑身都滚烫起来,酸酸的汁液流进嘴里去了,流到喉咙里去了……胃却火烧火燎得难受起来。

  秋小兰颓然坐在床上,怔了半天,倒下去,头很晕,病了一样的难受,汗津津的脸粘在枕席上,她得起来洗……四顿饭都没吃,躺不住了,却又起不来,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她终于起来了,想喝口水,拉过暖瓶,发现是空的。

  秋小兰拎着暖瓶穿过剧团的院子到后面的水房去打水,顺便解决午饭。水房在食堂旁边,饭时已过,食堂师傅的饭也吃完了,只剩下包子馒头了,秋小兰买了两个素包子拎在手里,拐到旁边去打水。

  谷月芬在水房费力地用热水刷着一个大蒸锅,抬头看见小兰,“煮了一大锅羊杂碎,我那口子喜欢吃,说外面的不干净。孩子不吃,闻都不闻,让我出来刷……哎,脚好点儿没?”

  小兰看看脚踝,“好些了。不着急,你先刷。”

  谷月芬又接了一锅热水,“怎么崴了脚了?”

  这话问得也没什么不正常的,不知道是自己心虚,还是谷月芬真的语气里有些异样,秋小兰觉得她问得居心叵测。

  秋小兰含糊地说:“下楼,不小心。”

  谷月芬没再说,把锅端开,秋小兰也有点儿受不了那膻膻的羊油气,匆忙地灌了大半瓶热水。谷月芬却刷干净了锅,抢过小兰手里的暖瓶,陪着她往回走。

  暑天午后,因为有蝉声,院子显得更安静了,桐荫洒了一地。

  谷月芬看着小兰,眼睛眨巴眨巴,有些碍口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小兰,姐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话也憋不住,我是拿你当我亲妹妹我才问你的,你跟那个萧舸……怎么回事?”

  秋小兰头皮一凛,“怎么……什么意思?”

  谷月芬说:“全团人都知道了,我算是最后一个……我说一早去喊你,你不给我开门呢。不是姐说你……你就是缺心眼!”

  秋小兰站下了,“月芬姐,你,你说清楚……”

  谷月芬愣了一下,看了看周围,嗓门放低了,“‘老东乡’说她在院里凉快时看见你跟萧舸在你那楼上抱着,然后两个人进屋了。有没有吧?”

  秋小兰眼前都黑了,她闭了下眼,轻声说:“我们没有……”

  谷月芬胖胖的胳膊一挥,把秋小兰这句无力的辩白当成蛛丝抹掉了。

  “小兰你傻呀!说实话,现在谁跟谁上床不算啥事,可你得看看人!我知道你的心思,为了戏……可你也看看萧舸是个啥人?我给你说,他阴得狠,搂草打兔子,捎带的事。白占你的便宜,也未必向着你!你知道他跟韩月啥关系?团里都传遍了,不只一个人看见韩月半夜往他住的那屋钻。你看看韩月在他跟前那劲儿,他跟她没事儿,明里暗里他那么向着那小妖精?‘老东乡’那张破嘴,都没法听!她说真是俗话说的,‘尻谁带谁亲’,现在俩都尻过了,就一般亲了。你听听,你听听!小兰,咱不值啊!”

  那恶毒而下流的一句脏话,让秋小兰饿着的空胃一翻,她竟然打了个满是酸腐味道的嗝,从自己身体里弥散出的污浊肮脏的气味让秋小兰恶心得无法忍受,她扶着一棵合欢树,吐起来。吐出来的只是一些酸苦的水,后来连水都没了,只是无法抑制的干呕,炙肺煽肝地疼,满头满脑地涨,太阳穴处的血管都要爆了。

  谷月芬被她吓到了,连声说:“怎么了?小兰,你这……咱们去医院吧?”

  秋小兰几乎要昏厥了,装包子的袋子也脱手了,谷月芬汗津津滑腻腻带着羊油膻味的胳膊揽住了她,她想推开,却没了力气,秋小兰感到脸上有泪流下来,凉凉的,意识恢复了一点,说:“不用,空胃,闻见油腥气受不了……”

  谷月芬把锅撇在了院子里,扶着她拎着水送到楼上,给小兰倒了杯水,说:“可真是个林妹妹!赶快喝口水压压吧……这西红柿,还没坏,吃口酸的压压。”

  秋小兰昏沉沉地坐在桌边,扯了张纸巾擦了擦汗,说:“月芬姐,锅还在院子里呢,我躺会儿就好了。”

  “哦,锅。”谷月芬把个西红柿塞到她手里,“你吃点儿东西。”

  谷月芬看她成了这样,心里有些不忍,声音也柔和了,“小兰,吃亏占便宜的咱先不说,你心里可不敢糊涂,我觉得萧舸这人挺阴的,闲话没有,主意特别正,你可别他说啥你听啥,小心他坑你!”

  秋小兰忽然浮出一个恍惚的微笑,算是回应,谷月芬怔了一下,也没啥说的了,又想着自己的锅,就转身走了。

  秋小兰脸上的笑还在。

  那个在她记忆里碎掉的夜晚,到底刺伤了她。她到底还是这样了,像姑妈,赤裸的身体从癫狂和宿醉的夜色里跌进冰凉孤单的晨曦,她怎么逃也逃不掉的宿命。只是她的癫狂和宿醉是一个人的,并没有男主角——秋小兰呛咳似的笑出来声,她被自己的笑声惊了一下,脸上的笑跟着也凝住了。

  小兰挂着冷冷的笑,看着手里的西红柿,艰难地站起来,又看看桌上那个刚才被她吸了一口的西红柿,像个歪着嘴坏笑的桃。秋小兰也拿了起来,挪了两步走到门外,手伸过锈迹斑斑的栏杆,翻转,松手,两只西红柿掉了下去。

  秋小兰没有朝下看,她想那烂熟的果实一定摔成了浆水,哀艳艳溅了一地。

  秋小兰虽然脚受伤了,可每天还是准时出现在排练场,而且是盛装出现在排练场。当她穿着那条满是缠枝玫瑰和猫脸花的连衣裙出现的时候,团里人的目光多少都带了些惊异,不过很快互相看看,从彼此的目光中求得了某种默契的印证。

  秋小兰依旧是话不多的秋小兰,可她一天一变绚烂恣肆的裙子在替她说话,声音大得把排练场的喧嚣都盖下去了,所以,秋小兰又不是秋小兰了。

  秋小兰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她就想这么做。小兰觉得那句脏话反而在她心里完成一次清洗,硬生生把多年积淀在心底的干锅巴一样恐惧恶心的东西擦了个干净。她心理上完成了一次脱敏,本是禁忌的能让她过敏窒息的东西突然失去了控制她的力量,她的心里像灌满了腊月的风,冷飕飕,但干净,透明。

  只是秋小兰再没有勇气去看萧舸,她甚至没办法在萧舸的目光里自如地呼吸。秋小兰有一次正在完成一段唱,忽然她感到了旁边有了个人影,猛的就停下了,是萧舸踱了过来,秋小兰咳了一下,伸手去拿水杯喝水了。

  秋小兰的心被痛苦锻打成了薄薄的一片,风一吹,铮铮地发出凄凉的鸣叫。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觉得被羞耻压得抬不起头,除了躲,小兰没有其他办法。

  脚的红肿褪了不少,还很疼。秋小兰倒不盼着脚赶快好,她似乎很留恋那点疼,都是他给的,肉体上的疼,多少分担了心里的苦。

  韩月倒是成天和秋小兰在一起了,谷月芬老是用一种憋不住笑的眼光打量她俩。韩月拼命巴结着秋小兰。秋小兰一动,她就问秋老师你要什么我去拿。秋小兰去厕所,她立刻也跟着去,路上扶着她。秋小兰面上淡淡的,心里却是连她都怕了。秋小兰一点都不相信那些龌龊的流言,萧舸在她心里依旧是干净的,可秋小兰也说不清楚,她就是想躲着韩月。韩月不怕冷淡,就这样热热地贴上来,揭都揭不掉。

  继续排练的第三天,韩月忽然注意到秋小兰的脚没有擦药。

  秋小兰说:“晚上用酒搓一下就行,没关系的。”

  下午,那瓶红花油出现了。

  韩月说;“我练功也扭伤过脚,擦擦就好,秋老师,我来帮你擦。”

  秋小兰在一把圆高凳上坐着,韩月扭开药瓶盖,秋小兰被那药油的气味攥住了咽喉,她几乎不能呼吸了,艰难地说了句:“不用……”

  韩月一笑,蹲下脱了秋小兰的皮拖鞋,秋小兰求救似的叫了声:“你干什么?”本能地把受伤的脚往回抽,身子慌乱得向后躲,结果连人带凳子摔倒了。

  秋小兰整个后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谷月芬刚倒了缸子茶,看见这情形也吓了一跳,过来扶着秋小兰坐起来,韩月拿着那瓶红花油,嘴唇和手都在哆嗦。

  这边的动静让萧舸扭头看了一下,走了过来。

  秋小兰还在谷月芬的胳膊里喘着粗气,韩月还拿着那瓶子药油,委屈的眼泪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萧舸走过来,他也没问是怎么回事,扶起凳子。

  秋小兰的喉咙被浓烈的红花油气味抓得死死的,她说不出话,也不敢看他的表情。谷月芬把秋小兰扶回到圆凳子上,一直蹲着哭的韩月突然站起来朝外跑。

  “韩月。”萧舸平和地叫了一声,那口吻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韩月背影一板,站住了。

  萧舸说:“给秋老师倒杯水去。”

  韩月转回身来,泪花还在睫毛上,可已经不哭了,她把那瓶红花油放到萧舸手里,又从萧舸手里接过秋小兰的茶杯,朝排练场门口的茶桶走去。

  萧舸把松着的瓶盖拧紧了,递给了谷月芬,什么也没有说,就去看其他人的排练了。秋小兰绝望地低头坐在那儿。他一定以为秋小兰又是在故意给韩月难堪,在他的心里,秋小兰一定是个刻薄、恶毒、贪婪、徒有虚名却疾贤妒能仗势欺人、可鄙又可笑的女人吧?加上那夜的失态,或许他还会觉得她是个投怀送抱轻浮放荡的女人,是个青春不再却装纯扮嫩让人作呕的女人……就算秋小兰敢在他面前说话,她除了说“我不是……”之外,她还能怎么解释呢?

  秋小兰和萧舸之间也落下了一枚王母的发簪,银汉迢迢,足以让好事的鹊儿们也沮丧地放弃了架桥的幻想。

  小兰摩挲着疼得不停抽搐的心,那上面有了被雕镂的痕迹。刻骨铭心呀!不然,刻骨铭心还能是什么意思?秋小兰蒙胧感到有某种深切的东西在自己身体里涌动,当她揣摩织女的唱词时,她也有贴心贴肺的疼痛。这种感觉让她萌生出一丝幻想,她或许能用戏来向萧舸表达!当初想成全他的牺牲是无声的表达,可现在她不想那样了。碎了的世界就继续让它碎吧,那些肮脏的吐沫星子继续让它飞吧,那些焦首煎心的事都丢开吧,秋小兰多想在他布置的舞台上完成她自己的诉说呀!天河滔滔,她想让对岸的他听到她真实的声音……

  幻想终归是幻想,秋小兰没有能力动用那强烈却又混沌的体会,就像不能用山洪来发电一样。秋小兰捧着剧本,心同时被冲动和绝望塞满,一半是烈焰,一半是冰窟。

  秋小兰白天排练,晚上去看姑妈。这次天塌地陷的冲突,小兰却当时在病房里就得到了姑妈的原谅,伤害与隔阂却也被这即时的原谅速冻在了两个人中间。血脉相连的秋依兰和秋小兰站在隔阂的两边,无能为力地说着互相关怀的话。秋小兰让姑妈放心养病,秋依兰要小兰好好排戏。

  排练又过了一周,秋小兰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秋依兰因为肺衰导致了一次短暂的心力衰竭,好在发现及时,没出什么危险,但主治大夫要求秋依兰进重症监护室观察。

  秋依兰睁开眼睛,看着小兰,说了句,“妞儿,不想当秋小兰,就不当吧……”

  小兰心里一惊,还没等她说话,秋依兰又说,“别耽误了排戏……”

  秋小兰才发现姑妈的意识并没完全清醒。

  无意间窥到姑妈内心深处的矛盾,秋小兰无比心酸。秋小兰所能想到的唯一安慰姑妈的办法,就是好好排戏,她要用这台戏让姑妈知道自己的心。

  秋依兰后来就昏睡了,大夫说没有危险了,秋小兰一直守到午后两点才从医院回来,她让出租车一直把她送到排练场门口。

  一个肌肤丰泽的女人在院子里打转,秋小兰没在意,那女人看见一瘸一拐的她,愣了一下,忙过来,扶住了她。秋小兰说了声谢谢,这人眼生得很,不像团里的人,她忽然有了点异样的感觉,不由得抽回了胳膊。

  那女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秋老师,我是来找你的。”

  秋小兰认出了她雪白脖子上那块胭脂记,碎花短袖上还有玫红的颜色,黑色的短裙,前襟扣门那儿被丰满的胸部撑得张着口,这女人得有四十多岁吧?

  秋小兰的脸涨得通红。

  总不能在这而站着,一会儿人都来了。秋小兰只得领着女人回了宿舍。

  进了屋,紧张慌乱的倒是秋小兰,女人打量了一下屋子,叹了口气,自己拉出椅子坐了。秋小兰在床边坐下,素花棉布的窗帘拉着,可屋里还能感到亮白刺眼的光线,门开着,扑进来的风也是热的。

  “有水吗?不好意思……”女人看了眼暖瓶。

  秋小兰哦了声,起来倒水,她习惯地抓了点茶叶,是花茶,可以遮蔽锅炉水不大纯净的味道。那杯茶递到女人的手里,女人道了谢,喝了口,说:“你觉得我这女人,特别不要脸吧?他也不让我来……”女人的目光落在秋小兰脸上,秋小兰倒不敢去接那目光了。

  “你也看出来了,我比你们大,我比他大七岁,儿子今年都上大一了。按说我不该来,我是可怜他,豁出去这张脸让人啐,也没什么。秋老师,你是艺术家,是有水平懂感情的人,今天见了你,我觉得你也是个好人,他也是个好人,好人干啥要难为好人呢?他过得那日子……”

  女人哽咽了。

  秋小兰有些恍惚,丈夫的情人,这女人是丈夫的情人呀!

  女人深吸了口气,“他过得苦啊,苦得可怜人……他说自己到底是结婚了还是没结婚呢?可他心善,他说你很可怜……”

  秋小兰见她顿住了,就说:“他说我不能生孩子,离了婚没人要,是吧?”

  女人默认了,又喝了口水,忽然嘤嘤地哭起来,边哭边说,“他说只要你不跟他离婚,他就跟你这么过下去……”

  秋小兰没再做声。

  女人自己止住了哭,说:“秋老师你别误会,我不是非要你们离婚,我是想想他就难受,你说,他凭啥该受这罪呀?”

  女人抽泣了一会儿,又说:“你要是不离婚,就对他好一点儿,把他当你的男人,你们好好过,我不会缠着他的。要是你心里觉得过不下去了,就离了。离了,都解脱了……真的,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我是离婚女人,我知道,可再不容易也比不上不下受折磨强……”

  女人又哭了起来。那哭声很痛很委屈,她想把自己的意思说清楚,可话说出来,怎么说都让人误会!她说不让人离婚,可还是要人家离婚……她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怎么就这么难呢?难得让人恨天恨地,难得让人伤心沮丧绝望,难得让人干脆放弃语言,回到混沌初开时最本能的表达,哭吧,除了哭还能干什么呢?

  女人哭着走了,秋小兰又去排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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