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佟春喜改了话题说：“你别怪我话粗啊！嫂子在省城，听说她老也不来，你在梧桐市里也该找个情人，有个泻火的地方。今晚我给你安排一个？”吕展觀捶了终春喜一拳，骂道：“你想害我呀？把我往坑里推是不？”佟春喜嘻嘻笑：“哪里，你来掌权，你弟我可是抱着猪头找着庙门了，哪敢害你？我是怕你寂寞。书记也是人啊！”吕展瞪眼说：“你这个当老弟的，日后得给我保驾，我有一桩事求你。”佟春喜痛快地说：“展子，有话你就说，上刀山下火海没二话！”吕展眨眨酸麻的眼说：“你明天跟我搞个饮水问题的调研，然后在开发区上马净水设备！一定得让老百姓喝上放心水啊！”佟春喜点头说：“好的，我会玩命干一场的！绝对不给你丢脸！”吕展问他有啥新想法，佟春喜哼哧没说在点子上，反过来向吕展讨底细。吕展拖着很重的鼻音说：“我想啊，你要在节能减排上多做文章！”佟春喜说：“那没问题，保证完成关停并转的任务。但这不能来钱，你是书记，能不能给个好项目？”吕展嘿嘿笑了：“你呀，跟小时候一样鬼！跟我要项目？自己出去拉啊！我在大会上说过，能上项目的干部是本事，能上科学发展的好项目是大本事！”佟春喜点点头说：“我明白了，明白了！我一定拉个好项目过来！”吕展笑了：“牛皮你可吹出去了，我等着你呢！”说到傍天亮，佟春喜说起了自己的老婆周小敏。周小敏可是周家富的女儿，因此他是靠周家富起来的，还有眼下他正跟周4噸闹矛盾，小敏嚷着要离婚。

　　吕展心中沉了沉，佟春喜竟然是周家富的女婿，一切都变得更复杂了。

　　凌晨六点多钟，吕展还未起床。这几天太累了。关闭这些小钢铁和小水泥，牵涉到的利益太大了，谈何容易啊？这些小企业，当初能审批下来，能建投产，并能躲过一次次的审查，哪个后面没有后台？哪家没有过硬关系？所以，刘建新在前方行动的时候，几乎像捅了马蜂窝，梧桐轰动了。涉及到的方方面面的背景和关系太复杂了，求救的，说情的，打电话的，发短信的，甚至有人直接往他的办公室里闯。包括一些在任的上级、领导和关系户，对他指责不断：“不要太过头了，大家还要吃饭啊！”吕展不能被人情风刮倒，他一律回绝，冒出一句极具挑战性的话：“吃饭要紧，但是，我们不能吃破坏环境的饭！失去了环境，就是失去了梧桐的发展和未来！”前天他收到一封恐吓信，里面装有一颗子弹。“跟我玩这小儿科，嫩啊！”他轻蔑地笑了。

　　这个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吕展一看显示，是清华大学的辛家竣教授，连忙接听，原来是辛教授的一汽车人已经奔梧桐市来了。吕展看看手表，感动地说道：“辛苦了辛教授，我在市委机关食堂等您，咱们一起吃早点吧？”辛教授大咧咧地说：“不必了，我们半路自己解决早餐吧！”

　　吕展放下了电话，他正要穿衣，就有两只雪白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苏丽娟洒过香水的手臂将他冲动地拽回被窝里。席梦思还有余温，被子也被苏丽娟晒过很暖和，有股子甜甜的气息。昨晚苏丽娟来了，妹妹吕云红也来了。吕展轻轻起身挣脱她，苏丽娟却把头压在他宽厚的胸脯上，他就叹一声软下来。尽管屋子里很暗，但他依然看见女人很媚。吕展推开了她，苏丽娟脸色很不好看了。

　　吕展跟苏丽娟说话，惊醒了吕云红。吕云红一边拢着头发一边从楼下走上来，云红身材不高，但很秀气。眼睛明亮而有深度，还没有化妆，双颊就带着自然的潮红，双唇饱满。她笑着说：“哥哥，起这么早啊？”吕展应了一声：“啊，今天事情太多，云红，休息得好吗？”云红点点头：“挺好的！”吕展走过来，亲昵地拍了拍云红的肩膀，眼里洋溢着慈祥和兄长式的关爱。

　　吕展坐在妹妹身边说：“云红，哥哥在这边忙，没有时间照顾老人，都是你操心了。哥哥谢谢你啊！”云红说：“瞧你说的，这都是应该做的。哥哥，老爸和老妈都想你啦！照顾倒不用你，主要他们是想见你、嫂子和明明！”吕展笑着：“好的，我们回去一趟。云红，你现在干什么呢？”云红笑了笑说：“还搞我那个公司，做生意呗！”苏丽娟在一旁插话说：“云红，你哥哥现在神经过敏，一提家里有人做生意就担心！生怕利用他的关系！”云红朝吕展瞪了眼睛：“哥，我可没有用你的关系啊！你没来梧桐的时候，我们就在这里有业务！你来这儿了，我也从没跟人说过咱的关系！不信你可以问佟春喜啊！”吕展笑着点头：“不用问，我都知道啦，我们已经见面啦！你跟大哥不一样，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哎，云红，最近见过大哥没有？”云红说：“大哥自从来过梧桐，就忌讳谈你。他也没在省会看门！心浮了，可能辞职了，说是要挣大钱！”吕展笑了：“他呀，能挣什么大钱？我是拿他没辙啦！只要他不到我们梧桐捣乱，我才不管他呢！”云红捂着嘴巴笑了，她心里并没怪罪吕展，同时也理解了吕展。二哥就是这样的人，二哥人格的光辉是她炫耀的资本。她想起了吕展上学时给她写的一句话，“如果金钱不足以毁灭你的灵魂，那就是说，有一盏灯或有一颗星，依然在闪烁。”云红在生意场上，不看重利益是不可能的，但是她还是讲道义和诚信的。吕展笑着说：“云红，二哥最喜欢你。二哥是讲原则，可是，也不是你嫂子说的不讲一点人情。你在梧桐有什么事情，不违反原则的，哥哥还是会帮你的！”云红拉着吕展手摇着：“谢谢二哥！”吕展拉着云红开始吃早餐……

　　吕展来到市委大院，快八点钟了。马进通知到的有关单位的一把手陆续到齐了，都坐在吕展办公室对面的小会议室里，热烈地交谈着。吕展让马进出去迎一下辛教授一行。过了半个钟头，辛家骏教授来了。辛教授是清华专门研究！环境治理的专家，与吕展是多年好朋友。吕展、周三原和辛家骏教授出现在会议室门口。姚刚副市长、刘建新副市长等人跟在后面。吕展到梧桐任职以后，！辛教授来过梧桐两次了，与到场的领导干部们都认识，彼此间握手互致问候。吕展作了简短的动员：“梧桐的节能减排战役已经打响，市委研究决定，迅速：在全市掀起一场节能减排风暴。从今天起，各位都是治污战役指挥部成员了，三原市长是咱们的总指挥，他事先作了严谨、细致、周到的安排。谁有什么事情要及时向总指挥汇报，原则上不许请假，要把家里的工作安排好，不要顾此失彼，时间紧迫，只能在电话里安排了，好了，下面看看总指挥还有什么指示？”

　　周三原摆摆手，说：“我们工作要深入，注重实效。视察采取‘听、看、查、访相结合，定性分析与定量分析相结合，集中视察与随机抽查相结合的方法。按原先的分组，准备出发吧。”

　　大家下了楼，分上了两辆依维柯面包车。

　　吕展问马进：“记者们来了吗？”

　　马进说：“来了，都在我给安排的一辆车上哪。”

　　吕展对^马进说：“从今天起，你可就是我们这个指挥部的大管家了，在衣食住行方面我们可都得听你的了，是吧，周总指挥？”

　　周三原笑笑，对马进挥了一下手臂，说道：“赶快行使你的权力吧。”

　　“感谢二位首长信任。”马进看了看日程安排表，对司机说道：“第一站，大里区，出发。”

　　大里区是梧桐市市区环境最差的一^区，主要污染源散布在接近市郊的几家选煤厂和民营轧钢厂，温洪涛那一届班子曾两次进行过治理，收到一定效果，但近几个月出现反弹，吕展把这里定为了第一站。

　　汽车驶到大里区，大家都惊讶了。由于市委行动快，有关单位搞形式主义来不及，大家很快便看到了真实的市容市貌。被拥拥挤挤的车辆塞满的马路上落满粉尘，车子驶过，卷起一阵阵颗粒、雾状的尘土飞飞扬扬；路两边的树木脏兮兮的，墙壁早已失去了本色的光泽抬头望天空，一层层灰蒙蒙的东西飘浮着，使阳光不再明媚。吕展脸色难看起来，环保局长赵森偷偷猫着坐在前边的吕展的后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额头上淌下了冷汗。

　　“赵局长，你能解释一下这里为什么像个独立王国一样，与治污无关吗？”吕展回头看着赵森。

　　“吕书记，我……这里……当初……我们跟大里区联系过……可是，他们动作缓慢……”赵森说话没了底气，语不连贯了。

　　吕展大声说：“是他们行动缓慢，还是你们监督不利呢？”

　　赵森额头冒汗了，诚恳地说：“我们监督也有问题，

　　“过去我们问责吴松年，以后我们就朝你说话啦！我们大家都希望你这三把火烧得漂亮！”吕展说着，眼看着大里区政府就到了。上午突击检查了大里区。

　　下午吕展就改变了策略。考察组成员兵分两路，一路由周三原带队去了桥南区荷花湖塌陷区，成员有副市长姚刚、公安局长段兴安、规划局长袁耷新，另一路由吕展带队去了沧县的安河流域，这一路的成员有副市长刘建新、市委秘书长马进、环保局长赵森、吕展秘书严小平和特邀专家辛家骇。

　　记者刘梅本来要在吕展这一组的，后来听说周市长这一组要去荷花湖，检查天龙焦化厂拆除现场，她就临时改变了主意。她对天龙还是很关注的，因为这是周小伟家的企业。

　　吕展没让马进事先通知沧县县委，傍晚就到了安河水库。所以他们才得以安安静静地在水库旁的饭馆吃了一顿特色大蒸饺。辛家骏对素馅大蒸饺一个劲地赞不绝口，敞开肚皮吃了个够。

　　吕展吃得也很满意，他边吃边向辛家骏饶有兴趣地介绍着梧桐的特色饮食：“辛教授，梧桐菜啊，属于典型的北方菜，受山东菜和宫廷菜的影响比较深，口味有点偏咸，外观朴实，分量十足。特色菜肴有海参扒肘子、酱汁瓦块鱼、红烧裙边等等，还有蜂蜜麻糖、棋子烧饼、家家香这些深受人们喜爱的风味小吃。名气比较大的特色菜哪，有酱汁瓦块鱼、海参扒猪爪、香辣蟹等等。咱们天南风味包括三大流派，冀中南派、宫廷塞外派、京东沿海派。京东派以梧桐为主，以烹制鲜活海产原料见长。特点是原料丰富，刀工细腻，口味清鲜，讲究清油勾芡，菜品配以精美的梧桐瓷盛器，别具风格啊。”吕展最后说道，“您难得来梧桐一趟，多住几天吧，我请您好好品尝品尝。”

　　辛家骏说：“没想到书记对饮食还有研究啊！好啊，一直住到把梧桐特色都吃遍为止。不过，光吃不行，我可是重任在肩啊，回去要给您完成任务啊！”刘建新是个素食主义者，人长得清瘦，但身体素质好。马进了解刘建新的生活习惯，叫服务员给他又上了份杏仁拌苦瓜。刘建新尝了一口连说：“好吃，好吃。”

　　严小平年轻，家在乡下，平常住单身宿舍，吃不着什么好东西，手里工资一半要寄给父母，自然舍不得经常改善伙食解解博了，此时，他那双眼镜片后面的细长眼睛，不时地悄悄瞟向旁边桌上的肉菜。

　　吕展不经意间看到了严小平流露出来的眼神，无声地笑笑，朝服务员招了下手，点了一份红烧肘子。肘子端上来了，严小平看着吕展不好意思地笑了，之后，便有些感动地多看了吕展几眼。

　　赵森看着这一幕，这个吕书记真是个注重细节的人啊，往后还真得小心着点，别在细节上跌跟头！

　　辛家验吃着吃着觉得身上发热，一看原来几扇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的，觉得奇怪，便问服务员：“这房间里这么闷，你们怎么不开窗啊？”

　　服务员摇摇手，笑容可掏地回答道：“对不起先生，这里的空气不太好，不便开窗，如果您同意，我们可以给您开空调。”

　　吕展抬了头问：“什么季节了还开空调？这里的空气怎么不好了？有污染吗？”

　　服务员没说话，只是悄悄指指窗外。

　　大家一起走到窗前，朝外面看去。

　　广袤的蓝天下，几根大烟囱正不停地吐着黑黑的烟雾，看起来就在不远处，不过六七里地的样子。

　　突然，饭馆门口响起一片嘈杂声，像是有人在争吵，而且越吵越热闹。吕展问服务员：“你们这里治安不好吗？”

　　服务员摇摇头，说：“不知道。”

　　吕展看了一眼马进，马进立刻会意，离座向门口走去。严小平跟了出去。但不一会儿，严小平就返了回来，对吕展报告说：“一位老大娘在和几个年轻人吵架，老人好像要说什么，可对方就是不让说，马秘书长上前询问情况，被那几个人围了起来……”

　　吕展站起身，对辛家骏说道：“您先吃着，我去看看。”还没有到门口就听到马进在叫喊：“有理讲理嘛，不许这么胡来！”紧接着是一个苍老的妇人愤怒的声音：“放开我，凭啥不让我走，还不让我说话？”一个粗哑嗓子叫骂道：“老东西谁他妈不叫你说话啦，可你硬要上厂里捣乱去，我们能叫你走吗？”“这是谁在光天化日之下撒野呢？啊？”吕展人没出饭馆门，呵斥声已先出去了。他的喝问声不小，惊动了门口一群人，循声往他这边看。

　　吕展看清了马进身边站着几个瞪着眼睛、手里拎着木棒子的男子，当他看到那位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老大娘时，不由得一愣，紧接着叫道：“不许无礼！”

　　老大娘睁大两只昏花的眼睛，朝这边张望着，刚要开口说话，一个满脸络腿胡子的中年男子冲马进和吕展吼叫道：“你是干什么的？少他妈管闲事啊！”

　　吕展怒目而视，胸脯剧烈地起伏着。马进指着那家伙的鼻子高声喝道：“住口，无法无天啦？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在这一位老人无礼撒野？”络腿胡子瞪起了牛眼睛，刚要动口，他身边的一个同伙认出了吕展：“快跑啊，这是吕书记！”络腿胡子吃了一惊，仔细看了一眼吕展，立刻收敛起刚才的嚣张，转身就跑。

　　吕展攧住老大娘的手，说道：“大娘，我是吕展啊，新来的市委书记！您这么晚到这儿干什么来啦？他们凭什么对您无理？”

　　老人一把攥住吕展的手，惊喜地叫道：“吕书记，是你啊，哎哟，我这不是做梦吧？”

　　吕展询问老大娘的情况，老大娘刚刚张嘴说话，头一#，跌倒在社了。吕展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抱住老大娘，大声说：“赶紧送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