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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员生活》 作者:关仁山

第75章

  苏丽娟忙着处理吕云红公司后续事务,累病了,住了两天医院。杨丹凤过来看望她。这天傍晚,吕展把苏丽娟从医院接回家。

  回到家里,吕展殷勤地忙前忙后,让苏丽娟卧床休息,一切事情由他来做。有银行方面的人打电话来,问苏行长怎么没有上班,吕展说她重感冒,过两天再去。人家要来看望,被吕展拒绝了。吕展跑到农贸市场买来了凤凰甸特有的红鲤鱼,亲手给苏丽娟熬了一盆香喷喷的鱼汤,端到了床前,又用小勺舀了送到苏丽娟的嘴里。苏丽娟内心涌起一股感动。

  吕展以她的幸福为自己的幸福,爱是一种情感,更是一种麵。苏丽娟常常问自己,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熟悉,陌生?还是既熟悉又陌生?

  苏丽娟品尝着鲜美的鱼汤,心中好像扑进来一束暧暧的阳光,苏丽娟就在家这样温馨的环境中,心情变得好起来。这个夜里,吕展和苏丽娟同时感到了强烈的需要。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们同时向对方伸出了手。他们拥抱在一起。他重又唤醒了她对他的醉心和痴迷。她想说我爱你,但是她说不出话,嗓子眼里有东西堵着,她怕她一开口就会哭出声来^那种默契,那种依恋,是来自灵魂的吸引,他们熟练地动作着,什么话都不用说,什么话也不需要说,这样自然舒坦,这样就足够了。

  第二天上午,吕展去北京的国家发改委了,他与姚刚副市长去公关,给凤凰甸拉一些项目。吕展感觉到了,国家4万亿拉动内需政策去年出台,财政已经陆续投放了,除了保增长,还有一个“调结构”的新基调。这是与以往不同的地方。去年冬天,吕展就跟发改委的领导谈妥了两个循环经济的项目。吕展很快找到了合作单位,新加坡新圣集团前来投资建设,解决区域循环的问题。

  为了拖延时间,周三原对吕展的这个决策提出了不同意见。吕展没有理睬周三原的意见,因为循环经济的第一批项目就要投产了。

  这天傍晚,吕展回到了家里,心中想着吕大军的事情。苏丽娟几乎和他同时进门,她已经上班了,而且气色和精神恢复得都不错,嘴里还哼着一首什么流行歌。吕展知道,唱歌并不一定就能表明快乐。女人永远是男人的“哥德巴赫猜想”。

  苏丽娟今天的心情低落。她想儿子明明了,老爸来电话说,孩子都不认识你们父母了,说永远不见你们了。她听了之后就掉了几滴眼泪。人就是这样,她刚刚不为吕展的情感担忧了,刚刚从失去云红的悲伤里走出来,可乂来了儿子的问题。她撕心裂肺地体会到,生活就是一种心情,一种关系,活在哪个关系层面里,就有什么样的人生。她一直不觉得自己的关系层面有多好,甚至是恶劣的。她准备开始抱怨吕展了,这是一个充满怨言的时代,到处都有怨言,谁都有怨言,吕展为什么没有怨言呢?吕展悄悄坐在了她的身边,关切地问:“老婆,怎么不高兴?”苏丽娟哽咽着说:“我想明明了。”吕展拍了拍她的肩膀:“好说,你先过去看看他,放暑假的时候接他过来!”苏丽娟点点头。

  吃过晚饭,苏丽娟躲在卧室给明明打电话。吕展走进了楼上的书房,他坐在书桌前想周三原提醒的事情。他沉不住气了,给周三原打了个电话,周三原还没有睡觉,正在整理着给省长的钢铁普查汇报材料。周三原说他确实不知道什么,他只是凭着周家富的口气提醒的。吕展就把电话放下了。

  跟儿子的通话结束了,苏丽娟最后跟老爸聊了几句,她感谢老爸照顾明明。老爸在听筒里声音可亲:“你们好好生活,就是对我的最好感谢!”然后她轻轻来到书房,坐在了吕展的身边。吕展把苏丽娟搂在怀里,静静地站着,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苏丽娟慢慢挣脱开吕展的怀抱说:“我想起一件事,有人写给你一封信,寄给了我,让我代转。”她打开提包,拿出一封信来,字很娟秀,一看就是女人写的,所以她就没敢拆。

  吕展接过信,信上写着:“苏丽娟麻烦转吕书记\"没有寄信地址,但从邮戳上看是寄自本市,而且有一段时间了,可能是在吕云红葬礼之后寄出的。吕展打开信一看——

  尊敬的吕书记:

  我是云鉍的好朋友,她惨遭不幸令我悲痛万分,我曾两次独自去她的基前祭莫。云红生前,曾借钱给我挽救了我孩子的生命,我感激不尽。随信寄上一张借条,作为凭证,待我有钱后一定奉还。

  我把信寄给您的爱人而不是寄到您工作的机关,是因为我钦佩而且信赖她,常常听云红姐说,她是一个好嫂子。我害怕信会落到别人手里。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了。作出这一决定之前我很矛盾,也很恐慌,最终我还是决定要走。

  我为云红而哭,她死得很可惜,她的死很可能和一本账目有关,我想公安方面应该很快破案的,但至今我没有听到任何结果。我本来应该挺身而出为云红讨一个公道,但我手里没有了任何证据,我也很怕病中的孩子永远失去母亲,因为对方的势力太强大了。他们可能还会对我下毒手的!但我不怕!什么时候需要我,我就会勇敢地站出来。信的背面有我的间接联系电话。

  我相信您,您是云红的哥哥,又是括桐的书记,您一定会为云鉍申冤的,不要再等待了!

  一个市民周蓉

  吕展拿信的手抖起来,他把信交给苏丽娟,急忙打电话给刘劲:“马上到我家来,快!”

  苏丽娟看完信,眼泪流了下来,她说:“云红,安息吧,为你申冤的时候快到了。”

  不一会儿,屋外警笛大作。吕展跑到院外,见刘劲带了两辆警车一帮警察,急火火地问:“坏人呢?”

  吕展知道刘劲误会了,忙让司机关了警笛:“刘局长,谁说有坏人啦?这里是军分区大院,谁敢啊?你这警笛一响,吵得四邻不安,赶明儿人家非把我轰出去不可!”

  刘劲焦急地说:“谁让你不说清楚啊?”他让警察们开车走了。这时住在邻近的几位首长走进屋问发生了什么事,吕展连忙向人家作揖道歉,大院的夜晚这才平静下来。

  进了屋,刘劲仍说:“本来就怨你嘛!”又对苏丽娟说:“嫂子,你是银行行长,最讲规矩了,你给评评理!”

  忽然,刘劲愣住了,他发现苏丽娟眼角挂着泪痕。他忙问吕展:“你欺负嫂子啦?怪不得这么急呀,让我劝架来了?”

  吕展说:“你这张嘴呀,真不该做反贪局长,应该去当球赛解说员,跟宋世雄似的。比这有出息。”

  苏丽娟把那封信递给了刘劲。吕展说:“上次你说怀疑佟春喜的账本是周蓉提供的,而且正在找她,这封信也算是个重要线索吧!”

  刘劲看完信说:“这封信寄出快半个月了,怎么今天才收到?”

  苏丽娟说:“我一看是女人笔迹,心情不太好,就没把信带回家。”

  刘劲埋怨说:“嫂子,你这心情多亏好了起来,要不然这案子且没头呢!这封信证实了我们的怀疑,可以肯定账本是周蓉从佟春喜处偷出来的,周蓉为什么能偷出账本呢?据我们了解,她和恪春喜有一段不清白的关系。周蓉很矛盾,在这封信上她已经写明了,没有明说的是,她作为万达集团的财务科副科长、佟春喜的心腹,直接参与了账目的造假,她的出走,也有逃避法律追究的原因。尽管她手里没有真账本,但她是人证,而且一旦账本找到,她就是重要人证。她在外边随时都会有危险,我猜想佟春喜也在到处找她。很可能会除掉她!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账本的复印件,像云红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孩不可能不留下复印件的,这个账本复印件应该就在梧桐,就在云红居住行动的某个角落,找它比找周蓉要容易得多!”苏丽娟说:“老家、公司、住所都找过了,没有啊。”

  吕展愣着,忽然一拍茶几:“有了!”

  刘劲和苏丽娟异口同声地问:“真的?在哪儿?”

  吕展说:“刘劲,你刚才说到起居的东西,云红肯定是把复印的账本放在了汽车上,汽车后备厢里的轮胎下面有一个暗箱,记得上次我看见她把钱箱放在里面。她对我说:贵重的东西都放在这儿!对了,没错!”

  吕展的眼睛亮了,他想起的是那晚吕云红拎着装有50万元的皮箱来到他家,那是终春喜为卖考察船送给他的酬劳,那次他批评了妹妹,第二天一早他送妹妹出门的时候,他亲眼看见妹妹打开了后备厢把那个皮箱放了进去。

  梧钢三分厂公开拍卖还是如期举行了。

  佟春喜是在梧钢三分厂招标会上被人叫到休息室的。梧钢宾馆的休息室里,坐着市纪委的张副书记、反贪局长刘劲和几名干部,终春喜认识这些人,看见他们个个表情严肃,佟春喜心里一紧,他想轻轻松松打个招呼,但他感到喉咙发堵,怎么也说不出话,就在这时,他看见那些人站了起来,他听见张副书记说:“佟春喜,你因涉嫌行贿,从今天起接受组织审查,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交代你的问题!”马上就有两名干部走过来,一边一个架起他来往外走。几个人穿过乱哄哄的大厅,终春喜一目&;^看见了岳父周家富站在人群中间,默默看着自己。周小伟和祥叔也惊讶地张望着。佟春喜说:“我跟我岳父说几句话,可以吗?”

  张副书记点点头。佟春喜走过去热泪双流,两手抓住周家富的胳膊,说:“爸,我去了,我的事别影响您的运气,祝福您成功吧!告诉小敏,我是冤枉的,组织一定能还我清白,您老也不会看着我不管,是吧?”

  周家富拍了拍佟春喜的头,平静地说:“去吧,要相信组织,相信党。”

  终春喜走了,被人带上那辆检察院的面包车。

  周家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佟春喜被带走的时候,招标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大厅里聚满各地参加招标:会的单位。佟春喜认识的那家台商也来了。在这之前,佟春喜已经向孙继海发2出信号,让孙继海帮助周家富购买成功。实际上,周家富跟刘子龙作过最后的礎商。但事情最终卡在吕展的手上,吕展咬定按招标程序进行,并委派姚刚监督这个程序实施。这足以令佟春喜和周家富愤恨不已。但这并没有削弱周家富向着既定目标进发的决心,要摘到财富之树上的金苹果,不一定要刀光剑影,只需打动果园监守者的心。他们通过孙继海,向招标评审委员会的几名专家抛出了橄榄枝,当他们充满信心地等待过五关斩六将时,不想第一步就走了麦城。佟春喜被抓了,这是一个很糟的兆头啊!

  佟春喜被带上了警车,心中还在恐惧地想:难道是卢德青终于扛不住招了?或是吕云红真的留了一手,她复印的账本找到了?亦或是出走的周蓉落到了他们手里?惊恐如绳索般勒紧他的胸口,他大喊:“我是副县长,省劳模,冤枉好人你们要负责任!”他在车上喊,在审讯室喊,直喊得嗓子干哑,最后如寒风中的饿狼在号叫。

  这天上午的常委会上,人们听到了这个消息都很震惊。周三原看着墙角,久久沉默着。本来是要研究凤凰甸循环工业的,可是出了佟春喜的腐败案件,这也是一个议题。孙继海不是常委,他是被扩大进来的。在提拔佟春喜的问题上,他首先作了自我批评。周三原本来今天要去省城汇报的,不想一大早就被叫来开会,说是研究循环工业的,可是会议内容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周三原对孙继海十分严厉,点名批评了他对佟春喜的任用。但是,谁的罪谁来顶,提拔他的人不能替他顶罪。会场气氛十分严肃。周三原心里祈祷,佟春喜别把孙继海给咬出来,别把自己咬出来,那样就全乱套了。会议结束后,周三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办公室,感觉大楼在陷落着,陷落着。

  他打电话给孙继海,叫他马上来一趟。过了半个小时,孙继海轻轻走进来了。

  周三原气得浑身发抖,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孙继海!你小子给我讲清楚,你整天在我耳根子旁边夸佟春喜如何能干,如何好,这倒好,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你培养的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还是喝老百姓血的败类、蛀虫?”

  孙继海吓出一头汗来,刚才他是在招标会场上看到佟春喜被带走的,他知道周三原一定饶不了他。他倒了一杯水给周三原:“市长,您先消消气……”周三原说:“我消消气就能解决问题吗?你知道这问题有多么严重吗?啊?”孙继海没敢坐,他说:“周市长,都怪我政治敏感性不强,看人不准,被佟春喜给蒙骗了。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是沧县的有功之臣,没有他就没有万达的今天。有些事还没澄清,也不要过早下结论。”周三原把茶杯一暾:“胡说八道!这是常委会的决议,专案组已经运作了,没问题能抓他吗?”孙继海欲言又止的样子:“周市长……”周三原瞪了瞪眼:“有话说,有屁放!”孙继海眨了眨眼睛说:“这事恐怕冲着您来的吧?”周三原沉着脸说:“冲我?要知道佟春喜是我们周家女婿,在梧桐’周家人还没死绝呢!”

  “原先的防潮大坝,您不是提出把工程留给佟春喜吗?还有,当年您给沧县开发区筹措过巨款啊!”孙继海小心翼翼地看着周三原脸色,“吕书记、刘劲他们会不会,从这个方面搞你……”

  周三原站了起来,指着孙继海鼻子说:“你再说一句?当初,我想把工程留给佟春喜是想搞活梧桐经济,这跟我个人有什么关系呀?要知道佟春喜这样子,我就是说啥也不干这事!再说,麵大坝的设计也不科学啊!别忘了,这件事可是你先提起来的,我还没问你,你倒先问起我来了?我问你,你在沧县呆了那么多年,跟终春喜有没有经济方面的瓜葛?”孙继海急忙表白说:“周市长,我不是您说的那个意思,您误会了。”周三原的眼睛向他一刺:“别的我不听,你回答我的话,有还是没有?”孙继海神情肃穆起来:“周市长,您培养我这么多年,我怎能辜负您呢?我跟终春喜吃吃喝喝,绝没有任何经济瓜葛。”周三原警觉地问:“没有经济瓜葛,你就不管他了吗?他不还是你的好哥们儿吗?”孙继海点点头:“当然,我们应该尽全力营救他!”周三原说:“这就对了!”孙继海说:“我找刘劲说说,不能让他们把春喜弄到夕卜地去审!然后再想办法!”周三原无力地摆了摆手:“好,你走吧,佟春喜那里有新消息告诉我!这几天,我们有统一行动!”

  “好的,我听您的!”孙继海发誓般地说,怯怯地走了。

  事情比预想的要快得多。杨丹凤到意大利参观归来,她主持研究的“薄板坯连铸连乳精钢技术”已经有了雏形。不久,梧桐就可以生产石油管道用钢了。她已与吕展取得了联系,让他帮忙在梧钢一分厂进行最后的试验。吕展愉快地答应了,看到他们的新成果有些惊讶。她还和高天通了电话,高天答应帮忙,高天离开杨丹凤后的这段日子里,这个女人干了几件很风光的事情。

  一心沉潜研究的时候,杨丹凤对外界发生的事都不知道。除了指挥研发,她还看了一本书,印度思想大师奥修的《天下大道》,书中讲《道德经》中的哲学与智慧,让她痴迷了很久,她想自己看完后送给周家富看一看。有一个道理,她是认同的:夜晚的梦境是私人的,白天的梦境是公开的。是梦总要醒的,每个人都需要觉醒,周家富应该有一个更大的觉醒,猛醒的时候就是开员悟。她觉得即便是科研,也是在破坏着什么,因为她是为了创造而破坏的,没有毁灭^不可能有创造。毁灭被创造吸收了,那么她就是美丽的。

  防潮大坝投人正常施工后,技术处的工作量小了许多,杨丹凤没有再关注;这件事情,因为孙继海副市长告诉她,承建方具有很强的技术实力和严谨的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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