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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武生》 作者:高晓松

第8章 (5)

  孟二奎正走着,迎面人头攒动,来了一群熬鹰的人,都扎着膀子在走,旁边有人让路,有人围上去看新鲜。孟二奎慢慢走向一处背人的角落,他拿眼一扫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家都只专注于吃东西、谈天、看杂耍、听露天大鼓,没有人注意他,真真是个大好时机。孟二奎飞枪而出,枪头像长了眼睛一样飞进人群,众人只觉一道银光闪过,根本无人能辨认枪头来时、方向。

  忽然有人叫了声:“死人了!”

  人群登时闪开,熬鹰的人中,手臂上架着白鹰的六王子像是被那枪找着了一样,又像是被人群闪出来了一样正被枪扎中,倒在了街市上,他手臂上的白鹰挣扎着破空而去。

  孟二奎望了一眼混乱的人群,匆匆离去,待入了一条无人的胡同,这才飞跑起来。

  翌日,北平城报纸上再次登出新闻:前清摄政王六王子被杀……

  两起命案作案手法一模一样,死者又是兄弟,案子很快引起注意。孟二奎却不怕,执意要将报仇活动进行下去。

  几日后。

  已入了佛门的四王子步入钟楼,准备敲钟。

  孟二奎不声不响上了钟楼,躲在钟楼的窗口向里瞧去,只见四王子身着僧衣,身材清瘦,搬动钟杵,正要撞。

  孟二奎屏息凝神,袖子里一道银光飞出,银光穿窗而入,四王子听到动静一回头,刚好迎上枪头。

  四王子脖子上插着枪头,身体慢慢倒下,俯在钟杵上,“咣——”,钟响了起来。孟二奎则匆匆下楼。

  这一番连环命案终于引起北平市民的关注,各大报纸纷纷上了头版头条:飞枪大盗连取前清王子三命……

  事情还没完。孟二奎不打算收手,短短一个月内,又以同样的手法取了三个王子性命。六条命案,死的又都是前清王子,案子轰动全国,上海的报纸也开始刊登消息。

  一面镜子将两个化妆间隔开,左右各坐着一位大角儿。没多久,关一龙和席木兰分别自两个小化妆间走出来,全装冠带准备上台。一楼的大化妆间里,一群龙套围着花脸看报纸。

  花脸是个识字的,一边指着图给大家看,一边将新闻一字一字念给大家听,末了又道:“什么人这么大仇,连杀三个了,还不罢手……一杆枪飞出去扎的部位都一样……好身手呀。”

  席木兰一边下楼,一边问:“谁又死了?”

  花脸抬头看着席木兰,道:“前清王爷的王子们,一个接一个被杀……报上说,就有两个儿子没死了……其中有一个是侍女私生的……从小被抱出去了,人还不知在哪儿呢。”

  席木兰玩笑道:“不会是你吧?”

  花脸嘿嘿一笑,说:“没准,我说怎么每次唱《狸猫换太子》都觉得这事跟我有关呢!”

  大伙闻言一阵哄笑。关一龙此时也下了楼,在一旁听着,这时忽然说:“开场了,唱完戏回家再做梦吧。”

  花脸讪讪地扔了报纸,一挥手,招呼大伙上台:“走,接着上台打滚儿去,咱没那富贵命,也省得叫人飞大枪扎了嗓子。”

  关一龙神色不悦,跟在众龙套后面,一边低头想事,一边上台去了。席木兰望着关一龙的背影,若有所思。

  戏散场后已经夜深,穿一身白色呢子西装、围一条枣色围巾的关一龙刚站到戏院门口,立刻招来大批戏迷。关一龙笑着给几个戏迷签名后,依旧和冯姨太共乘一辆车离去。车子停在鸿运宾馆门口,二人下了车,腻在一起进去了。刚入了房间,二人立刻拥吻起来,双双倒在宽大舒服的双人床上。

  约摸一个小时后,一辆军车停在宾馆下面,从车厢上跳下几十个扛长枪的士兵,将宾馆四周围了起来。车厢里下来卢局长和一名负伤的军官。原来,冯师长在战场上负伤,退回后方休养。刚回上海就有人告密,说冯姨太跟别的男人有奸情,今晚会在鸿运宾馆幽会。冯师长性子火爆,接到消息后,伤还没好,胳膊吊着绷带便带了手下的人赶来抓奸。

  卢局长下了车,抬头望了望宾馆一扇亮着灯的窗,然后不动声色,和冯师长并肩走了进去。

  卧室里,冯姨太似是十分享受,半裸着躺在床上,说不出的舒适惬意。

  床笫后的关一龙惬意地享受着热水的冲洗,全然不知危险已经悄悄逼近。

  冯师长和卢局长沉着脸站在电梯里,端着枪的士兵们从楼梯处飞快跑上。

  浴室内,关一龙冲过澡,取过宽大的白浴袍裹在身上,又拿过毛巾擦头发。

  此时,冯局长带来的兵士都已悄悄地冲了上来,停在房间外面的走廊中,

  关一龙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擦着湿头发从浴室内出来。

  关一龙拿起自己的衣服要穿,并对冯姨太道:“我得走了!”

  此时,外面的冯师长正待下命让大家破门闯进去,卢局长却小声对冯师长道:“这是您的家事,我不便进去吧?”

  屋里的一扇窗忽然砰的一声,一下子被人撞开了,玻璃四散。星光下,一个黑衣人吊着绳索飞了进来,黑衣人用一块三角巾遮了脸,辨不清样子。

  这番变故令冯姨太大吃一惊。

  关一龙此刻内穿短裤外罩浴衣,也是大惊:“什么人?!”

  蒙面黑衣人一把抓住关一龙的浴袍腰带,顺着绳索回荡的势头带着关一龙向窗外飞去……

  冯师长听到里面玻璃窗碎裂的声音,暗道不好,下令道:“破门!”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冯师长冲进来。冯姨太听见冯师长的声音,吓得花容失色。见冯师长已经带人冲了进来,她吓得大叫一声,忙扯过被子盖住身子。闯进去的士兵见状,忙又退了出去。

  冯师长看也不看她,径自冲到破窗前伸头看去,街上空荡荡的早没人了。冯师长心中暗骂一声晦气,这奸夫跑得可够快的!他朝下啐了一口,这才缩回身子。

  黑衣蒙面人和关一龙两人一人一只手吊着绳索,此时正好吊在窗口外的上方,所以冯师长探出头去根本看不见他们——抬头才能看见。

  两人就这么垂着,挨得很近,呼吸可闻。关一龙赤裸着上身,宽厚肩膀,坚实胸膛,他一手抓着绳索一手抓着浴袍遮体。他已经认出,救他的黑衣人就是席木兰。两人喘息声近,席木兰不由把脸别过一边……

  关一龙在半空吊着,突然借力一拉绳索,和席木兰往楼顶攀去,动作轻巧敏捷。

  屋内,冯姨太吓得瑟瑟发抖。冯师长看着她,面带怒气,神色狰狞,为了不在下属面前太过失态,他拼命压低声音,咬牙切齿:“英子,这回可是你对不起俺了,咱别在这儿丢人,回家算账!”

  冯姨太悻悻爬出来穿好衣服。卢局长此时方走进来,对冯师长说:“将军,您只管处理家事,至于这奸夫,交给我好了。”

  冯师长恨恨拽着头发凌乱的冯姨太出了门。

  卢局长四下看看,包起关一龙的衣服,敏锐地看见关一龙掉在床上的那个核桃饰物,拿起来看看,放进口袋。

  宾馆狭窄的屋顶上,关一龙和席木兰钻了出来。两人拉住绳子爬上楼顶,顿觉夜色清明,凉风习习。

  屋顶上是斜坡的瓦顶。席木兰一脚踩滑,差点出溜下去,关一龙一下把她拉住了。

  席木兰被关一龙拉着,两人在一处屋脊上坐了下来。席木兰一把拉下三角巾,顿觉一阵微风扑面而来,好不舒服。

  二人歇了好一会儿,关一龙这才问道:“……今天这是哪一出啊?”

  席木兰大眼睛直直看着远方,唇角噙了一丝不屑的笑:“武松杀西门庆!”

  关一龙转过头盯着席木兰,眼里满是怀疑:“好戏!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席木兰道:“我在上海唱了十年戏了,我未来的老板有什么事我当然知道。”

  关一龙瞳孔微微收缩:“你监视我?”

  席木兰好笑:“那倒没有,我可没那么大瘾看你拈花惹草。只不过你太过招摇,弄得人人皆知,我自然也知道了。”

  关一龙问道:“你干吗来救我……”

  席木兰苦笑:“我们一大班子人指着你吃饭呢!关老板——”

  关一龙一直觉得席木兰也太放得下岳江天的死了,是以心中一直有所怀疑。这次,终于让他逮到机会。他道:“我跟你师父可是有仇。”

  席木兰神色平静:“我师父是那匾惹的祸,谁得了那匾就走霉运……”她说完,转头看着关一龙——这匾现在就在关一龙手里。

  关一龙被她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他道:“你是没有匾,等你有了,就明白了……”这话半是真心半是试探。

  席木兰警觉到他的用意,忙道:“我才不要那匾,那是你们男人的事,你要是女人,就明白了。”

  繁星满天,天空好似一块巨幅的深蓝绸缎,上面嵌着一颗颗闪闪发光的宝石。关一龙赤裸着上身坐在屋顶上,凉风吹来,有点冷。

  席木兰探头往下看看,发现已经安全了,这才转过头,对关一龙道:“他们走了。”

  关一龙想起自己的核桃饰物,惊得一下子站起来:“你先走吧,我要回屋!”

  席木兰也站起来,奇道:“回屋?”难道他就不怕冯师长杀个回马枪?

  关一龙向她解释道:“我的身份丢在屋里了……”

  席木兰问道:“什么身份?”

  关一龙解释道:“打我一出生就戴着的一个核桃,我必须找回来……”那是他和家人唯一可以用来相认的信物。

  关一龙跑到楼檐上,往下看看,只见楼下兵都撤了,一片平静,他这才确定,冯师长确实收队了。

  关一龙冲下楼去,留席木兰独自站在屋顶上。

  进屋后,关一龙仔细翻了一遍,就是没有找到核桃饰物。他以为自己是不小心掉在哪儿了,心中大为遗憾。

  不管怎么说,今晚这一劫算是顺利躲过。关一龙回去后,照旧唱戏。

  一日,关一龙穿着洋装从外面走进后台,老跟包忙过来伺候。

  老跟包道:“关老板,两个穿官衣的等了您大半场戏了。”

  关一龙这才看见,忙乱的后台中,站着两个穿着黑呢子制服的警局便衣。两个人站在一群戏子中,显得格格不入。关一龙向两个人走过去,和两个警察打招呼,并将二人引入楼上自己的单独化妆间。

  关一龙不急着问两警察因何事到访,先倒茶招呼两个人。

  便衣甲细细打量关一龙,赞道:“关老板,不愧是头牌,倒水的架势都这么帅。”

  一旁的便衣乙也拿眼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瞧关一龙。两个人根本不像是来查案的,更像是来观察明星关一龙的。

  关一龙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瞧出来这两个人把观察自己看得比正事还重要,他放下壶,提醒道:“二位爷,得便常来听戏,多给指点指点。”

  便衣甲这才说起正事:“我们来找您原不为戏来的,这您该明白。”

  关一龙问:“那为什么?”

  便衣乙把北平王子被杀的照片从包里拿了出来。

  关一龙淡淡瞟了一眼,面上神情自若,看不出丝毫不自在。他将两只茶杯分递到两个警察身旁:“二位请用茶。”说着,自己在另一侧的椅子上落了座。

  便衣乙不忙着喝茶,只把照片递给了关一龙:“您瞧瞧。”

  关一龙取过帕子擦了下手,这才接过照片,拿在手里细细看着。一沓照片,全是被杀王子的伤口照。关一龙一看伤口便知道是孟二奎干的,关一龙不动声色,一张一张翻看着。

  便衣甲在一边解释道:“关老板,您看看,这些枪用的手法都一样。”

  关一龙嘴角扬了扬,似笑非笑:“好本事,什么人有这能耐呵?”

  便衣乙道:“想弄明白,才找到关老板您了呢。”

  关一龙听着两个便衣满口的京片子,问道:“二位,从哪儿来?”

  便衣甲回道:“北平。”

  还真是北平的警察来了,关一龙一听心道不妙,只怕师弟要出事。他端起一杯茶,低头吹散茶叶,慢慢呷了口茶,氤氲的热气将他面上的神情挡去几分:“北平?这儿可是上海租界!”

  便衣乙道:“这是震动全国的大案。我们已经找了租界的卢局长,卢局长手谕,全力配合。”

  关一龙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卢局长?是他让你们来找我的吗?”心中却道,看来这个卢局长是故意找师弟的麻烦。

  便衣乙不好透露内情,为难道:“这个……卢局长很关心这个案子。”

  关一龙依旧是似笑非笑,带了点讥诮的样子:“那这事,你们算找对人了。”

  便衣甲一惊:“这话怎么说?”

  关一龙笑笑:“这一手,我成,也只有我有这能耐。”说罢,将一沓照片重重撂在桌上。

  便衣乙把一张戏单拍在桌上:“关老板玩笑了,我们调查过了,关老板夜夜在唱戏……再说上海、北平隔两千多里地呢,也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关一龙神色这才舒缓了些:“那必定不是我……”

  便衣甲忙道:“关老板,人一定不是您杀的,可您师弟孟二奎——”他说到这里,拍了拍戏单,“这些天可是都没上台唱戏,他去了哪儿了?”

  关一龙似乎是没想到这些人会怀疑孟二奎,闻言一愣:“他病了。就是不病他也不成,他没这两下子,要么‘武生泰斗’那四个字,就该挂在他的头上了。”

  说着,关一龙掩饰地打开化妆箱,开始上妆。

  两个警察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到上海,自然不肯轻易放弃,便衣甲道:“我们要见见他!”关一龙倒也痛快:“成啊!急吗?”

  便衣甲这时候可不敢恭谦了,忙道:“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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