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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战争:小三来了》 作者:阑珊

第11章

  五年后。

  他性格温和内敛,不急不躁,常表现出一种淡定的职业气质。

  他身材适中,面目清秀,穿戴整洁得体,是属于女人稍加注意就能从人群中抓出来的那一类人。

  他工作体面,生活忙碌,来去匆匆,常给人惊鸿一瞥的身影。

  他受过良好的教育,从不出入灯红酒绿的场所,他的人生纯粹而干净。

  他有一个温暖而稳定的家庭,漂亮的妻子,可爱的儿子,至少到现在为止,他没觉得哪里有遗憾。

  他三十二岁,英姿勃发,是一个在一家繁华地段的办公楼上班且收入不菲的建筑工程师。

  那天下午,夕阳映照在玻璃上,在整个办公楼朝西的格子墙上都投射出一片金光。下班前两三分钟,顾不得等电脑自动关闭,他抱着几大卷图纸匆忙走出办公室。电梯再过一会儿就该负重不堪了,他可不愿意跟一帮人抢电梯,两个属下都去了工地,没人帮他,索性就自己走一趟。但那一摞图纸实在太重了,进电梯后就安心地放在了地上,到了一层,刚把几卷图纸放在电梯外的边上,就听到楼上密集的脚步声,其他电梯都已噌噌地上去了。他松了口气,留下几卷图纸在电梯厅里,匆忙抱起另外几卷向外走。办公楼的第一层有一个超大的厅和回廊,一楼原来是作为酒店经营的,后来全改成了写字间,这样进了大厅,隔着回廊就看不到电梯厅了,下楼的人潮水一样,真怕人来人往不注意把他的图纸给踩了。

  他到外面又特意转过身来透过大厅的玻璃看着电梯厅,只见一片金光中蜂捅下楼的人开始从电梯里出来,可能图纸放得还不够远,有人踢踢,有人干脆就跳过去,他有些懊悔,很担心有什么损坏,这时一个身穿斑斓长衫和牛仔裤的女人弯腰给抱到靠墙的地方去了,还站在那儿给挡了一会儿。

  他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赶紧转过去,打开车的后备箱,然后又逆着人流跑进大厅,那一摞图纸就靠墙放着,大家鱼贯而出,很有序地从图纸旁经过。在他整理图纸时,注意到在图纸的夹缝里有一个木雕似的小东西,染着青灰和口红的颜色,古朴木讷,像个玩意儿,不知谁不留心丢掉的,就随手装进了口袋。

  第二天中午,开车穿越了半个城市给甲方送了图纸又回到办公室时,手指在口袋里又触碰到那个玩意儿,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歇息一边不经意地欣赏,是个鸟的形状,造型粗略,但韵味别致,像个鹊类,鸟爪就是个环扣,应该是挂在钥匙链或什么上的装饰品。就随手放在笔筒里,只露个鸟头在那儿探头探脑,偷窥人的样子,那一抹口红显得很逗。

  他没想着归还谁,也不知该归还谁。

  又过了两天,中午吃过饭,按习惯到楼下散步,刚进电梯,迎面是一件热带?林的衣衫,椰树、椰果、红花、绿草、蓝天、小丑鱼、蜻蜓,热热闹闹,繁茂葱郁,像照相馆的背景布。那穿“背景布”的姑娘戴着很酷的大太阳镜,像只憨态可掬的熊猫。他站在她前面,脸侧向一边,通过前面的镜子,若隐若现地看着她,年轻充满活力的女孩谁都会多看一眼,没别的意思。不知为什么,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就是她夸张的大衫衫,这么繁茂的?林里应该不缺鸟儿,他看了又看,在出楼梯时,终于看到所有啄木鸟都在前面排成一排,个个古朴的憨头憨脑,全是纽扣,和他笔筒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看来那天帮他挪图纸的就是她了。

  她有一个年轻骄傲的背影,微风吹着,显示出衣衫下身体的形状,应该是玲珑修长的身材,一头很时髦的烫染过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酒红的光泽。是那种冷静理性、目不斜视的自信女孩子,人过后,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果味香水的气息。不少人像他那样不经意地回头看。

  在写字楼间出没的美女是一道茶余饭后的风景,常见常谈,不见不谈,时间一久,他快要忘记了。那天也是午餐过后,就信步下楼踱到附近小书店看了看正在流行的时尚闲书,旁边的收银员拿着一张红色的毛爷爷向店里的客人招呼:“不好意思,哪位能找开一百的?”

  站在收银台前面的一个白上衣牛仔裤的年轻女孩还在翻着包,“哎,还真就找不到一块的了,要不,我先去银行换开吧。”

  他赶紧翻开皮夹,抽出一张一元的递过去,“这儿有。”

  那明眸皓齿的女孩转向他,“谢谢,怎么还你?”

  “没关系……”虽是一块钱,也觉得冒昧,他又掏出名片,“我在三楼,想还也行。”

  姑娘接过来,也还了他一张名片。她叫净智,在同一办公楼的8层,是一家杂志的翻译。事情到此应结束了,他本想还她的纽扣,却借给了她一元钱,到她还钱时再把那只啄木鸟还她就是了,如果她不来还,也就一块钱的事,大家扯平了。那天下午,他把眼睛从电脑的CAD图上移开,神情疲惫地转向窗外,外面绿树成荫,月季和紫薇葳蕤盛开,在一片令视觉和头脑舒缓和悦的环境中,那个白衣姑娘挎着小包款款地走来,匀称的身材,酒红的头发,不自禁的女性骄傲中透着一种北京姑娘才有的劲儿劲儿的派头。他就走神了一下,忽然想到她的名片,拿出来一看,上还有QQ和MSN,立马在两种即时联系工具里都加了她。那天下午的下半段,他没干别的,也不觉得视力疲劳了,光和她聊天了;她也没干别的,回到楼上也只和他说话了。除了在一块钱和帮忙看了一下图纸的小事上客气了一下,两人就从小书店谈起,谈流行图书,谈自己的工作和爱好,谈夏天的蝉鸣,谈办公楼的夕照……

  王若琳整天忙忙碌碌,她已是一个两岁男孩的母亲。孩子很可爱,到处走,什么都好奇要伸出手摸一摸的年龄,她看得紧,老怕他摸到危险的东西或磕着绊着伤到自己。

  自嫁人后,她就没出去工作,过起了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生活。人人都夸她是个持家的好手,从早到晚每一刻,家里都保持着整洁干净,什么东西该在哪儿就在哪儿,换下的衣服即刻洗,垃圾篮每天倒,卫生间每天用抹布抹一遍,厨房水池里永不会堆积没来得及洗的碗筷,水池亦不会沉积油垢,总之这个九十平方米的二居没有因为增添一个孩子而变得邋遢,从来都是卯是卯丁是丁。

  男主外,女主内,他们都觉得很合拍,家庭共识基本一致,他是她所期待的那一类人,独立、能干、有责任心,是难得的好父亲兼好丈夫。他们结婚后买的房子,四环外,不是太好的位置,但是属于她的真正的家,一个永久为她和孩子遮风挡雨的地方,在这个生活费用高昂的城市,这已经相当不错了。他每月收入去掉还贷,去掉三口之家的基本费用,还能存一点,她为此而自足,也直接证明了她持家的能力,把每一分钱都花得恰到好处,一个优秀家庭主妇的标志是少花钱、多办事、不浪费。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吗?没有,甚至觉得老天对她不薄而有一丝恐慌,在更年轻最爱做梦的年纪时都未曾梦想过现在这样平静、安居乐业的生活,她不敢想更多了,是个容易知足的人。她每天早起为他热一杯豆浆,煮一个白蛋,再端过去一个盛着牛肉三明治的盘子,在他吃早餐时把午餐盒放进他包里;每天晚上,她都一边哄孩子一边做两三个菜,一荤一素再加一个海鲜,他是南方人,她对他的口味了如指掌,多做出来的放在另一个盘子里,等着装进他带回来的空餐盒。他们都不喜欢他在外面自己解决午餐,老是感觉盒饭不干净,现在肝炎之类的传染病那么多,主要还是因为她做的菜好吃。

  她把家庭主妇该做的都做了,并为此觉得幸福和有安全感。丈夫对她还有什么不满意吗?她为他生了儿子,他也非常喜欢儿子,并为此加倍努力工作,挣更多钱让家庭更滋润更稳固。还有他们的性生活,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和谐的,和以前一样,并没太多改变,他上班很累,她在家也累,尤其有孩子后,需求少了些,但只要他要,她都不拒绝,也不会看做负担,那是与他紧密联系的方式。他会为此更爱她,至少在家满足了而不去找别的女人。她还是相信他的人品的,他做事有原则,不是那样的人。说到激情,都在一起四年了,再好也维持不了当初的饱满,有也消融进生活了,他们已进入感情稳固的轨道。如果丈夫有什么变化的话,她一般不会马上疑神疑鬼,当初结婚时他就告诉过她:要相信他,相信一个男人的承诺和责任感。再说她自己偶尔也有情绪上的波动,每个人都有过往的秘密,关键是现在和未来的生活目标是一致的。在他变得越来越沉默时,她没意见,当他越来越晚回家时,她也只是诧异,因为她熟读了那本畅销的《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觉得他又躲进“洞”里思考独处去了,需要和自己亲近的人拉开一点距离,在洞里修行完毕后,一定会和好如初。前两年都是这样。

  但那天晚上她有点不太自信了,半夜孩子喝水,一摸那边,没人。

  他在书房里上网,闪亮的屏幕映着他时而焦灼时而松一口气的脸。当她悄悄进来时,他蓦然转过头,又转过去,看似随便地关了聊天窗口,又转过来,昏暗中是一张故作诧异的脸。

  她若无其事地打个哈欠,“热一袋奶。”

  杜海滨没觉得妻子发现什么,若琳也当做什么都没看见。那依稀是很熟悉的场景,鬼鬼祟祟,半夜躲出来上网聊天,不是网恋就是在网恋的路上,但多半是没结果的,聪明的人就当不存在,让他自行以什么方式开始再以什么方式结束。她不会吃醋或突发无名之火,那样太高看那个暗处的女人了,她当她什么也不是的时候,她就什么也不是。

  一生只爱一次:“你喜欢我吗?”

  杜海滨心跳得厉害,马上打字:“喜欢。”

  一生只爱一次:“呵呵,去睡吧。”

  对方下线了。杜海滨还沉浸在刚才的心跳中,几乎不敢相信,他喜欢这个玲珑剔透漂亮可爱的女孩子,按他的性格,只能喜欢又喜欢,一再想看到她,与她说话聊天,享受这种“在一起”的美好感觉,不太敢说“喜欢她”或问对方“是否喜欢他”,怕吓跑她,毕竟才二十出头,自己却三十多了,太老了,慢慢对她好,润物细无声地关怀她,让她感觉自己可靠、可交,是个好人,才是他潜意识的想法。这种想法连他自己都惊奇,在他忙碌、稳定又有点呆板无聊的生活中,突如吹来了一股清新之风,精神就那么一振,内心某一根神经活跃了起来,蓦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是有缺失的,至少有一部分不曾有过。

  “小树乖,喝奶长个大个子。”若琳端着小碗给儿子喂奶时,她的丈夫又回到了床上,很疲惫的样子,转眼要睡过去了。

  男孩扑闪着大眼睛,“我乖,爸爸不乖。”用小脚踢了父亲一下。杜海滨没理他。

  把儿子安置好,若琳贴着他的背躺下,知道他还没睡,“改天把小树的爷爷奶奶接来吧,前一阵子念叨孙子呢。”

  “嗯,你看着办。”毕竟是自己的父母,语气有点冷淡了,他又加了一句:“来了也好,帮你看孩子。”

  “爸妈还想让我们回去看看呢。”

  “太忙了,哪有时间,过年再说吧。”

  黑暗中她垂着眼帘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家和万事兴,他是知道的。

  男人心中未开发的意识一旦被女人唤醒,就会产生很奇特的感觉,像春天来临,每个毛孔都在苏醒,像草籽发芽,像蛾蛹展开它美丽的翅膀,你会不知不觉去接近让自己心地柔软和感动的东西。

  就像一个隐性的圈,圈着他。他终日在里面转悠,兜兜转转不得其门,想走近她,在她前面,后面,在她左边,右边,那种莫名的感觉在一股内心燥热的冲击下,使他不知如何是好。他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恋情,撒了一把催化剂般启动了他内心尘封已久的东西,她像春天里的第一朵花,在他习惯了暖之冬阳后,是一种惊喜,那种耀眼的光辉使他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转过身,为之张望,为之心潮澎湃。不好说她对他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内心的变化,摧枯拉朽般,一种不由自主的向光力,如巨石板下的小草在顽强生长。这让他兴奋,让他烦躁不安,理性使他不能去碰触她,只能在安全线内紧张地观望。

  从这颗种子萌芽一刹那,他快乐又忧虑,没错,他已没资格喜欢她,甚至没资格说出来,如果他主动,将会遭到道德的谴责,谴责他倒还罢了,怕她娇美诧异的脸转瞬变成嘲讽、鄙薄,那他将再没有前途了。某种程度上,他希望自己完美,有一种光芒四射的魅力,吸引她不由自主地靠过来,如果她主动,那他将失去牢笼。现在,也许无意识地,她把笼门打开把他放了出来。

  “你喜欢我吗?”

  “喜欢。”

  在那种深夜热聊中说出这样的话很自然,他们谈工作,谈人生,谈烦恼,谈未来,彼此那么热情、关心,难道谈一下舌头底下压不住的一句话有什么奇怪吗?水到渠成而已。他也水到渠成地了解到,她是喜欢他的,否则问那句话没什么意义,你在乎你无所谓的人喜欢你与否吗?

  很好,这事由她推进了一步,是他所希望的,接下来这一步该由他去做。在用CAD?图的间隙,他在MSN上首先打破了沉默:“中午一起吃饭吧?”

  那边有五分钟没反应。他略有不安,难道半天时间就反悔了,不想与他交往了?为了使一起吃饭更平常,又加了一句:“我知道一家面做得很地道,台湾人开的馆子,姜母鸭,鸭汤煮的。”

  又过了五分钟,他都觉得心脏受不了了,看来这女孩后悔了,不搭理他了,与他保持距离了,难道这一切都发展太迅速了?一星期,也许时间还没到,再过一段时间她了解他多一些,不会把他当做坏人,她才放心吧。

  这种紧张和烦躁都影响他工作的情绪了,抓起那只啄木鸟纽扣悠悠搭搭去了卫生间,在镜子前端详良久,觉得自己并不是人们常说的一表人才,也没那么英俊,关键是若是她感觉害怕,觉得与他交往唐突,如何让他们的关系不受昨晚一句话的影响而继续保持下去?她要一心认为他居心不良怎么办?他有居心不良吗?他只是喜欢她,想和她交往,想每天看到她,每天用什么方式与她聊天,没有其他过分无礼的要求!他甚至不知道是否该向她说明这一点,说了会不会此地无银三百两?

  在他走出卫生间时,办公室的同事都在电脑前忙完了第一阵,按平常,要休息一会儿,调节一下紧盯屏幕的视力。由于大家都是年轻人,喜欢篮球,好热闹,于是有人一边向墙角的篮筐里投篮,一边发牢骚:“咱屋里还有几个光棍啊?那些沉浸在温柔富贵乡的是不是忘了咱哥们还处在水深火热呢?拿出点诚意啊,咱们也是风流倜傥呢!”

  说话的是二十五六岁的小许,留一头艺术家似的长发,被称之为“媳妇迷”,每天的保留节目就是投篮和以各种方式呼唤女朋友。

  同样是光棍,刚毕业进公司没多久的小常安慰他:“面包会有的,黄油会有的,保持耐心,心急可娶不了俊媳妇。”

  “靠,再等下去,男人的黄金时代就过去了,黄花菜都凉了。”

  “你问问头儿呀,他不是打包票把楼上的某美女介绍给你吗?”

  “哎,那个不行,我看了吃不下饭。”

  “让老杜……杜主任,再给介绍一个吧,听说杜主任老婆就是个美女,美女的同事、同学、亲戚、邻居也是美女的概率比较大吧?”

  杜海滨刚坐到椅子上,非正式任务就来了,“有合适的我一定张罗,像操心我自己的大事一样。”拍了一下键盘,她回信了!

  一生只爱一次:“中午没带饭?”

  杜海滨马上喜滋滋地打字:“没带。”

  一生只爱一次:“可我带了。”

  杜海滨:“放冰箱里,你公司有冰箱吗?”

  一生只爱一次:“没。”

  杜海滨:“我这里有,放我这里,没准明天就有人替你吃了,呵呵(再加一个热情的笑脸)。”

  对方没有动静,好像在考虑。他放心多了,几乎微笑着等待她的答复。

  一生只爱一次:“AA制。”

  杜海滨:“不好吧,吃顿饭而已。”

  一生只爱一次:“各付各的。”

  杜海滨:“好。”

  她当然没把餐盒带来放他公司的冰箱里。那天当她穿着剪裁得体的亚麻色无领短袖衬衫和修长纯白的纱质裤裙出现在他面前时,那种飘逸纯美、纤尘不染的感觉还是让他大大地惊艳了一下,每个毛孔都张开了,如每片叶子都哗哗笑着精神起来,像回到了十年前的大学校园,生活一下子变得活力和美好。她的眼睛那么清澈,如孩童般纯真,细小洁白的牙齿一粒粒珍珠般,她站在他面前羞怯地微笑时,他甚至感到了目眩。

  在姜母老鸭汤面馆,她乖巧地坐在对面,满面红晕,手指不安地抚弄着头发,指甲在发丝间闪闪发光。

  他略显局促地说:“不带饭时我就跑到这里来吃,我同事也常过来吃。”

  “南方人也爱吃面吗?”

  “你听出我是南方人了?”

  “好像江浙那一带的吧?”

  “我觉得我的普通话很好了。”

  “还没好到不露馅儿。”她羞涩地笑了一下,声音细细的,眼帘低垂,偶尔会仰起看他,闪着动人的亮光。然后转移话题,“我怎么没发现这个地方呢?”

  “还有几个地方也不错,像贵州菜、湘菜、浙菜、川菜,都很正宗。我在这几年,把周围全吃遍了……”

  “哟,主任在这。”大摇大摆领头进来的是小许,后面跟着小常,两人一前一后站在上司桌边,要是往常就上桌了,但今天多了一个有些姿色的女子,便想了想要不要上前坐。小常也不用动脑筋,就跟在后面。

  其实杜海滨不想让公司的人看见他,没想到这俩活宝偏巧转到这里了,他尤其不想让他们上桌子,一个个做梦都想娶老婆的媳妇迷,肯定给搅和了。

  他这一迟疑,小许也想通了,一使眼神到另一张桌子就坐去了,还特意拣了个一抬头就看到上司后背、和上司对面的女人对脸的座位。

  身边安了俩大灯泡,这饭吃得就不自在了,不过净智没受什么影响,拿起筷子,吃前笑笑,那种慢条斯理的吃法,像古瓶上的仕女似的,轻缓优雅。吃完放下筷子,又笑笑,一点儿也没有北京土著一个个爱谁谁傻大姐的范儿。杜海滨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粗人,吃面时也努力不发出一点响声,不过身后也没有吸溜面条的声音,可真奇怪,其他桌上就有各种声音。

  付钱时,女孩掏出小巧的红色钱夹,放了十五块钱,杜海滨又加了十五块。两人离席。

  看着美女离开的背影,小许筷子点着碗发誓:“老杜不把这个瓷娃娃介绍给我,我跟他没完!有肥水,也该流到哥们这田里!”

  “哎,不是块自留地吧?”

  “肯定不是,AA制了。”

  两人在外边慢悠悠地走,想说话唐突,不想说话又在猜对方想什么的那种,就那么忸忸怩怩,看天看地东张西望其实什么也没看的无措神情。她忽地笑起来,笑得有点直不起腰,“我怎么觉得像谈恋爱?”

  他松了口气,也笑起来,“我觉得又年轻了十岁,又回到了大学校园。”

  “在大学你就这样害羞地谈恋爱?”

  “嗯,那时想谈,害羞,没谈上,功课也多,我同时修了俩学位。”

  她眼中闪出佩服的光芒,“建筑和……”

  “和法律。不过当时法律不吃香,我也更喜欢建筑一些。”

  她那样浅浅地笑着,“当时我也曾想考建筑系的,阴差阳错进了物理系。”

  “女孩子读物理系不简单。”

  “志愿调剂成这样我也没办法,我本想念英语专业,将来当个翻译,我喜欢读小说,《飘》、《荆棘鸟》这样的。”

  这才完整解释了他对她的好奇和困惑,他觉得她本来就是个文艺女青年,还真就是了。

  分手时,两人在垂柳下恋恋不舍,为了掩人耳目,他让她先走,先乘电梯。她忽然说:“你能帮我看个东西吗?”

  “什么?”

  “公司与我签了一份翻译合同,我又不清楚里面的条款是否合适,正好你是学过法律的,可否帮我把把关?”

  他马上说:“我可以看一看,不过我主修的是经济法,著作版权方面的我可以找我的同学看一下,他现在专职是做版权的。”

  “谢谢啊,回头我传给你。”

  是那种羞赧的笑法,两排洁白的贝齿,然后悄然过去了,留下一个雅致、素净、娇美的背影。

  他告诉自己,陷进去了,真的对这个有着诗意的女孩子动心了,无可救药了,他甜甜地想。

  那是个星期天,小树一会儿在客厅里盯着看奥特曼,一会儿追逐着电动小汽车跑,自己玩得不亦乐乎。若琳把持着厨房和卫生间,洗衣服,打扫卫生,把窗玻璃擦一遍。她干这些活上了瘾,一天拖两遍地,两天抹一下窗户,周末一定彻底再大扫除一下。她喜欢洁净的家,喜欢在洁净的家里忙忙叨叨,这是她惬意、安宁的生活的一部分。

  书房里,男主人在忙他自己的,有时他会带回工作在家里加班,有时看点闲书,研究些业余爱好,有时则带着孩子一起玩。男孩子很乖,父母都在时,他会自己玩得很好,没人时才会吵着找大人。

  她不知道他现在忙什么,偶尔经过书房门口时若无其事往里看一眼,他不是加班,电脑屏上出现的不是建筑图,而是一篇密密麻麻文本性的东西。反正在忙吧,他是这个家里绝对的顶梁柱,她给他全部的自由。在她戴着橡胶手套洗抹布时,听到他大声地打电话,一会儿又小声了,好像是一位熟人,寒暄后便是翻译著作权什么的交换意见,再然后就没声音了,静下来能听到啪啪敲字的键盘声。

  杜海滨正忙着向净智汇报,她一直恬静地等在线上。

  杜海滨:“终于改好了,改了第五条和第十一条,这样对你更有利。”

  一生只爱一次:“哦,我看看。”

  杜海滨:“放心吧,我这同学现在就职于一家文化公司的法务部,专管版权问题。”

  一生只爱一次:“嗯。谢谢帅哥。”

  杜海滨:“客气,还帅哥,帅吗?”

  一生只爱一次:“帅得一塌糊涂!”

  杜海滨:“我老了。”

  一生只爱一次:“老帅哥。呵呵,不老,正当年。”

  杜海滨:“和你聊天我有压力啊。”

  一生只爱一次:“化压力为动力。”

  他愣了一下:“什么动力?”

  一生只爱一次:“你上次不是说和我说话你年轻十岁嘛,减去十岁你可以叫我姐姐了。”

  杜海滨:“芳龄?”

  一生只爱一次:“二十三了。你呢?”

  杜海滨:“而立了,三十二。”

  一生只爱一次:“其实你只有二十二岁,帅弟。”

  杜海滨眉开眼笑,觉得和这个活泼调皮的女孩在网上聊天比在现实中更容易找着话题:“你在干吗?”

  一生只爱一次:“和你说话呀。”

  杜海滨:“刚才呢?”

  一生只爱一次:“等你消息。”

  杜海滨:“没吃饭?”

  一生只爱一次:“吃了。”

  杜海滨:“吃的什么?”

  一生只爱一次:“对了,还有件事麻烦你,有认识擅长打离婚官司的律师吗?嘿嘿,不好意思,终于逮住你这样有一堆律师同学关系的人了。”

  杜海滨:“没关系。谁离婚?”

  一生只爱一次:“我一个同学的亲戚,五年前老公和一个女人私奔了,从此杳无音讯,现在突然回来了,但老婆也跟他人结婚了,哦,好像是同居吧,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两人正因过去的家产争得不可开交呢。”

  杜海滨:“哦,还真复杂。”

  一生只爱一次:“唉,乱七八糟,我这同学的亲戚三年前就找了现在的小男朋友好上了,两个人一直恩恩爱爱,那时他老公也失踪很久了,在法律上这人已算死亡,对吧?没想到去年这前大哥又回来了,生了一对双胞胎,估计没钱了,想把以前婚姻存续的财产分割一下……”

  杜海滨:“法律上有一种婚姻自动解体的说法……你这同学的亲戚什么时候报的失踪?”

  一生只爱一次:“啊啊,我不知道呀。”

  杜海滨:“没关系,到时让律师问清楚吧。嘿,这位前大哥真有点二。”

  一生只爱一次:“我这同学的亲戚应该很有胜算吧?毕竟她不是重婚罪啊。”

  杜海滨:“她前夫倒像是,证据都自动送上门了。”

  一生只爱一次:“可人家聘了一个好律师。”

  杜海滨:“好律师能把黑说成白?法官没有起码的是非感?”

  一生只爱一次:“我这同学的亲戚不是想少分,或不分财产给他嘛!”

  杜海滨:“他们共同财产多少?”

  一生只爱一次:“不知道,有也是房产吧。她郁闷坏了,估计多少都不愿给吧,算惩罚他。哈哈,我都有点看不过呢。”

  杜海滨:“你别看不过啊,这前大哥也属脑袋拎不清的,就想当然地想美事了,不是个好东西!”

  一生只爱一次:“那你帮着找个好律师呗。”

  杜海滨:“以前的同学有几个开律师事务所的,都干得不错。明天我先打个电话,然后让他们跟你同学的亲戚联系吧。估计律师费能少收点。”

  一生只爱一次:“谢谢老帅哥!”

  杜海滨:“哦……抗议!”

  一生只爱一次:“嘿嘿,我错了,帅弟!”

  杜海滨:“今天吃了什么?”

  一生只爱一次:“茶叶蛋,可乐。”

  杜海滨:“别老喝可乐,果汁不错。”

  一生只爱一次:“好的,我爱喝橙汁。”

  杜海滨:“乖。茶叶蛋你自己做的?”

  一生只爱一次:“当然了,你以为是谁?”

  杜海滨:“你自己住?”

  一生只爱一次:“有点奢侈地占了个大二居。”

  杜海滨:“一个人住不害怕?”

  一生只爱一次:“我喜欢安静。”

  杜海滨:“晚上检查一下门。”

  一生只爱一次:“我这小区很安全。”

  杜海滨:“现在有点乱,小心点总是好。”

  一生只爱一次:“谢谢。”

  杜海滨:“周末也没朋友访?”

  一生只爱一次:“你是说男朋友吧?目前还没。”

  杜海滨:“该交了。”

  一生只爱一次:“没合适的呀。”

  杜海滨:“找个合适的还不容易。”

  一生只爱一次:“我有点傻,搞不清什么叫合适。这词太模糊了。”

  杜海滨:“你不傻,只是还没遇到合适的。”

  一生只爱一次:“白马王子?”

  杜海滨:“你还处在做梦的年纪。”

  一生只爱一次:“你没梦想了吗?”

  杜海滨:“我被现实固化了。”

  一生只爱一次:“不懂。”

  杜海滨:“自由是好的,但责任更重大。”

  一生只爱一次:“虽被固化了,但也是个好男人。”

  杜海滨:“呵呵。多问一句,你父母做什么的?”

  一生只爱一次:“做点小生意,刚能吃饱饭的那种。”

  杜海滨:“应该挺为你骄傲吧,也不管你。”

  一生只爱一次:“什么骄傲,我乖乖的不惹事他们就阿弥陀佛了。”

  一生只爱一次:“他们忙得很,没功夫管我,我也没打算让他们管。”

  杜海滨:“你挺有主见。”

  一生只爱一次:“什么年代了,我的生活我做主。”

  杜海滨:“打算以后做翻译了?也不错。”

  一生只爱一次:“呵呵,不是,本职工作是顺义那边国际学校的物理老师,暑假没事才客串一下翻译,爱好罢了。”

  杜海滨一下子又仰慕了许多:“好职业。”

  一生只爱一次:“好在假期多。你要当一辈子的建筑设计师了?”

  杜海滨:“估计是这样。”

  一生只爱一次:“有前途,现在每个城市都在大兴土木,你这样的人才可闲不着。说起某个高楼大厦是你设计的,每次看到应该很骄傲吧?”

  杜海滨:“习惯了,也没什么骄傲不骄傲的。”

  一生只爱一次:“好了,不聊了,看得眼睛疼,我要出去转一圈。”

  杜海滨:“好的,玩得开心。”

  一生只爱一次:“下周带你去吃江苏菜,以此感谢你帮了我大忙。”

  杜海滨:“客气。一个大男人让女孩子请?”

  一生只爱一次:“你可以点便宜的,帮我省点钱。”

  杜海滨:“到哪里转?”

  一生只爱一次:“正学现代舞呢,公司对面。”

  对方下线了,杜海滨心中高兴,忽然有点呆呆的,不知干什么才好,就把网页拉下来,又仔细浏览了一下他们聊天的内容。

  若琳从厨房出来时,看到她丈夫已晃悠在客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儿子说着话。看着他懒洋洋地走到窗前,沐浴在模糊的阳光下,太阳上飘着浮云;看着他心不在焉游移的眼神,魂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儿子看动?片到兴奋处张着手指叫他,他转过脑袋,怅然若失。最后看着他若无其事出门了,散乱的脚步,没什么目的似的。

  她站在窗台上,他的车正驶出小区……

  “好久没联系了,现在忙什么呢?”

  “嗨,我就瞎忙,公司破事儿多,每天还得去幼儿园接送闺女,脚不连地了,想去你那里坐坐的空都匀不出来。”

  “忙好,忙着才能挣钱。”

  “嗨,挣什么钱,够自己花的就行了,别看公司小,五脏俱全,每天也累着呢。”

  “嗯,累也好,充实。蕊蕊该上小学了吧?”

  “明年。明年七岁了,上早了我怕她跟不上,厌学。”

  “我也发愁呢,我这附近没有特别好的小学,幼儿园也只是一般的。”

  “你家小树小呢,幼儿园好不好我觉得没什么太大差别,我家姑娘上一年赞助五万的部级幼儿园也就那么回事,也没学到特别多的东西,幼儿园的名气有点大罢了,不觉得亏待她,上了也没什么用,人家普通幼儿园也教得差不多,只要幼儿园的老师教得用心就行。”

  “唉,你家趁钱,有的挑,还有个比较,我家小树到时也只能往幼儿园门口一推了,怎么上随他去,反正也没钱给他花。”

  “嗨,说什么呢,杜海滨收入也不比我家老胡低多少,不上最好和最差的,挑个一般的总可以,路远点你可以去接送,反正你也在家待着。”

  “我家房贷每月得还啊,杂七杂八,用钱的地方忒多,不像你们两口子,双份收入。等小树上幼儿园了,我也想出去找找,找个兼职也行啊……”

  “你都给杜家生了个大胖小子,海滨能舍得让你出来?真是的。”

  “嗨,反正自己挣了自己花得痛快,谁有不如自己有,老公还得伸伸手。”

  “你伸手怕什么?他又不是不给。”

  “他给,他不限制我花钱;我也不乱花钱,他也知道。我就是在家闷了,怕与社会脱节,像你一样有点事做做多好。”

  “那行,我这个小公司明年要收成好一些,你来替我当管家吧。咱们谁跟谁啊,到时候还要找杜海滨帮点项目上的忙呢。”

  若琳本不愿意与殷月红打交道,怎么说呢,为人处世都不是同一道儿上的人,没她的聪明、泼辣和闯劲。再说她那种风骚的行事风格,也怕沾了晦气。一个清清白白、光明磊落的女人,即使没太多生存的本领,也不一定是个弱点,有相当多的男人很认这一点。

  不过她现在确实想与她聊一聊,像聊家常那样,直觉告诉她最近杜海滨出了问题,没准正与某个女人纠缠不清,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想平静,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但内心并不能真的平静下来,很害怕,害怕温暖幸福的家庭出现抛锚事故。她想向她请教,遇到这种事能怎么办,该怎么办,万事消灭于萌芽状态,该怎么把他从正探头探脑阶段拉回来。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吧。

  “你最近有……空闲的时间吗?聊聊。”

  “哦,你有什么事吧,有事不用等空闲,随时都可以啊。”

  “也没什么事,就想找你说说话。”

  “那好,明后天我正好去你那一片办点事,去你家看看小树宝贝,顺便蹭你一顿午饭啊。”

  “没问题,我做菜还是那么香。”

  挂了电话,松了一口气。遇到事还是生活阅历丰富的人能给点点拨和建议呀,想到这儿又几乎烦躁起来,因为想到了于丽美,那死丫头最近好像精神不正常了,总莫名其妙地三更半夜打她手机,叽叽歪歪讲她与曹友谅之间的可笑种种,半天停不下来,还让她给评理……太傻了,五年前就该断的,你与他比拼什么时间?为此她晚上就把手机关了,座机也拔掉,说宝宝半夜听到电话铃就闹腾,哄不好。

  就在刚才她通电话时偶尔还能听到“嘟”、“嘟”一声声的背景杂音,没准就是短信。一看,果然有三条,条件反射般,她的神经有了压迫感。

  “琳姐,你不想理我了吗?”

  “琳姐,现在找你说句话太难了,毕竟是幸福的人,想必我糟糕的话题破坏了你的好心情。我知道你讨厌我了,觉得我傻,是个傻瓜,太轻信男人的谎言,耽误了自己的一生。大家都诅咒我吧,我自作自受!”

  “不要躲我好吗?我真的很苦闷,尤其受不了漫长黑夜,常常失眠,白天也比晚上好不了多少,请不要抛弃我,给我点安慰吧,姐姐!”

  若琳愣在那里,盘算着一会儿给她回一条保重、安慰她之类的短信,还是暂时不理,一两个小时后宝宝醒了,再给她匆忙打一个,安慰她、解释一下原因。

  正想着,手机遭蛇袭击了般吱地响了一下,没等响第二下就接通了,跑到书房,关上门,边说话边打开窗户,让外边的喧嚣冲进来。

  “丽美,不好意思,这两天宝宝不太舒服,不按点睡觉,怎么哄也哄不好,我都要累死了,里外都靠我一个人,海滨不管,忙工作……对不起。”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解释太多,反而有?蛇添足之嫌。哎,随她去。

  “哦,小树树没事吧?小家伙的事要紧,我以为你嫌我烦了。”

  “傻妹妹,说什么呢,我是顾不过来,一天睡仨小时,整天犯迷糊,脑子昏昏沉沉的,生了孩子感觉智商退化不少。”

  “不好意思,打扰你。”

  “客气。你怎么样?”

  “不好,我给曹友谅狗贼害死了,拖了我五年多,现在他又说婚不能离——不是离不了,是不能离!”

  在头皮发麻中,她自动控制般又在述说这几年一直纠缠不清的主题,祥林嫂似的,从头到尾、从尾到头地唠叨。她也只得接着说:“嗨,早跟你说什么来着,就给他一年时间,撑死了两年,没动静赶紧放手,男人的话你能信?”

  “可他一再信誓旦旦地说爱我,一定会给我一个家……”

  “事实证明是谎话!”

  “我太傻了。”

  “是人都会走弯路,这是成长的代价。”

  “我恨死他了,让我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唉,看开点吧,有人被男人拖了二十五年,拖到四十多岁也没结成呢。男人有了家,有了孩子,离婚就不容易了。你还在他身边耗着干吗?为了自己早做打算吧。”

  “我跟他时二十三岁,现在二十八了,绝不能白白饶了他,我要最后一搏!”

  唉,五年前就开始搏,现在还要“最后一搏”。若琳只得不痛不痒地安慰叮嘱她:“别做傻事,别再伤害自己,十年后你再看今天,你会觉得今天的事情很可笑,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你可以现实点,要他一笔钱作补偿,以后好好走自己的路吧。”

  “我会的,我会跟他要一百万作为我的青春和精神损失费。”

  “嗯,他会还你一个合理的价,到时你也不要太逼他,合理的价,一次性付清,别打欠条或分期付什么的,一次干净了,别再和他待在一起了。”

  “唉,合理的价位,多少是合理的呀?我就怕他没有这笔钱,他老爹他老婆现在看得他可紧了,他的钱只够自己花的,妈的,一窝子贼精!”

  “这你就别管了,让他自己想办法花钱免灾。他家大业大,你还替他考虑这个?别傻了,拿到钱,有多远走多远吧,找一个善良心好的人过日子,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

  “琳姐,我很羡慕你啊,老公好,有个儿子,拥有一个真正的家……好人有好报吧。我以后可能不在这个城市了,回老家也一样生活。”

  “嗯,现在哪里都一样生活,都一样收获幸福的人生。北京也有不如人意的地方,房价高,物价高,生活成本居高不下,我住的这一套房子,得还款二十年呢。我父母就过不了每月举债的日子,我也是刚刚习惯,没什么办法罢了。”

  “你老公能挣钱啊,不用你操心,只管看孩子就行了。”

  “他也是拼命干活,大家的日子都差不多,走到哪一步都有哪一步的烦恼,没有十全十美的,能过下去就行。”

  “行了琳姐,你算是幸福的了,这几个人中也就数你日子最好过,殷月红以前牛×哄哄的,现在虽也继续牛×哄哄,谁都知道,她的日子也不一定好过。”

  “你错了,其实殷月红的日子最好,她有主导权。”

  “什么主导权,日子过长了,胡星斗能没怨言?差了人家前妻一大截,还带个拖油瓶,只能用拼命干弥补罢了……你怎么了?”

  “哦,在听宝宝醒了没有。嗨,殷月红本领大,哪用得着我们操心,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呵,其实我真没想到她能和胡星斗走在一起。”

  “人家是有本领的人嘛。”

  “原谅我骂一句:骚货!我就看不上她的那一股骚劲,眼珠子长在头顶上,她只看得起和她有同样地位和比她有地位的人,她有本领也只是向上爬的本领。这个绝对不善的人。”

  “嗨,她善不善良也不关我们的事,朋友罢了。”

  “对,也没什么,胡星斗那种人也不是多正派,也只有殷月红这样的人能看得住,恶人自有恶人磨吧。我只不过讨厌她在背后说人家坏话,胡乱评价别人,就她一个好人、聪明人似的,受不了她能装×的那一套。自己再有能耐,再自以为多了不起还不是照样被婆家看不起,她以为嫁给北京人自己就是北京人,农民的劣根性就没有了,是她不自知而已!算了,不说她了,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而已。我他妈明天混到哪一步还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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