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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狼突击》 作者:李开云

第八章 生死丛林

第八章 生死丛林

要想拿下松山阵地,就必须翻越海拔5000多米的高黎贡山之巅。陡峭的山峰、恶劣的天气、严重匮乏的给养,别说翻上这座巍峨的雄山是一大困难,即使能登上它,又会这么样呢?山顶上就是敌人更顽固、更凶悍的地堡,到时候,又将如何消灭敌人?

在巍峨的高黎贡山山体的表面,覆盖着茂密的森林。这是一片原始森林,虽然山顶有敌人驻守,但是敌人并不是通过穿越原始森林上去的——他们牢牢地占据着滇缅公路,可以直接通过公路抵达。

而远征军将士却不能,他们唯有穿越这片无人的原始森林。

武刚强带领的突击队,在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几次战斗后,不断地有新的战斗人员补充进来,得以继续保持30人的“定员”;而周工坤率领的敢死队,也同样牺牲了不少老队友,换进了许多新人。

长长的队伍整理好行装,在一个天刚蒙蒙亮的清晨,隐入了这片南中国的茫茫林海。

“翻山越岭还不是小菜一碟?咱自小生活在平原地区,可自打渡过怒江以来,什么陡峭的山没见过?没攀登过?”

一路上,潘黄河兴奋得像头一次出远门的孩子,喋喋不休。

突击队员张大茂瞥了他一眼说:“这不是让你攀着好玩的,100多公里远的山路,况且如此陡峭,你以为是在平地走?再说,这丛林中,还不知道右没右吃的呢!

潘黄河不屑地回敬道:“你说这么大一片林子里会没吃的?笑话!告诉你,这林子里什么都没有、老虎、狮子,兔子……想吃什么‘砰’的一枪打什么就是,还怕没吃的?”

张大茂想了想,点点头说:“若真的是那样就好了。”

走进这片巨大的森林,就会感到如同置身于层层幕帘之中,四周全是云雾蒸腾,一片迷茫,林间小道两旁的翠竹林梢也是紫气氤氲。树木越茂密的地方,雾也就越浓重,云盖雾弥浓得化不开。有的地方林子密不透风,大树的粗根紧紧地缠绞邻近的树木,与林木纵横相连,因而战士们只得凭着长柄大砍刀披荆斩棘才能通行,无论当时是多么明媚热烈的阳光,在林子里却只有森森的凉意和幽暗的场景……进入密林,地上是厚厚的落叶,走在上面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松软。有时候,在落叶处藏身的青蛙、蛤蟆等小动物会受到惊吓而禁不住四处乱跳;光线忽然暗了下来,头顶上是遮天蔽日的密林,几乎看不到一点天空的影子。

地上根本就没有路,连一张地图都没有,大部队只得靠着指南针的指引,朝松山方向前进。

走着走着,忽然听见队伍的后方传来一阵惊叫:“啊——”

紧接着,是更多人的惊叫。

武刚强急忙扭头一看,只见一大群人围了上去,他凑近去一看,原来一个伤员因为腿部受伤,一根树枝做成的简易拐杖在与地面接触的时候,一不小心拄在了松软的落叶上,谁料这表面看起来牢固的落叶层,下面竟然是一个坑洞,这个伤员当即倒在地上,滚落在坑洞中。

好在坑洞并不深,那个伤员被战友们七手八脚地拉了起来。拉起来的时候,这个战士脚上缠着的绷带已经散落开来,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

“突击队,掉头朝后,跟医生护士们一道,照顾伤员,一个突击队员照顾一个伤员!伤员不能走的,你们背也要背着他们走!不能让哪怕一个战士掉队!”武刚强对突击队的战士们喊道。

这样一来,突击队的队员们返回到部队的后面,与野战医院的医生、护士、伤病员同行。

走着走着,张大茂用胳膊肘捅了捅潘黄河:“你看看!咱这都多久没看见过女人了,现在这些医生、护士可够我们看的了!哎,真想就这样跟着野战医院走啊!”

“那还不容易,缺胳膊少腿就能跟着野战医院走了!”潘黄河打趣道。

张大茂原本喜笑颜开,听到这话,立即拉下脸来。

又朝前走了几步,张大茂盯着身边不远处的一个美女护士看得出神,他只顾看美女去了,没顾着脚下,走着走着,忽然“砰”的一声撞在树干上。

潘黄河回头一看:“你这是咋的了?走火入魔了?”

张大茂痛得直咧嘴,摸了摸额头,额头上被撞起了一个大包,他强忍着疼痛,说:“没啥没啥……我只是觉得那个护士太漂亮了……你看那胸脯……啧啧,还有那屁股……”

潘黄河一听这话,立即回头一看:“哪里?在哪里?你这小子,咋不早说呢?只顾自己一人看,活该撞死你!”

张大茂用手指了指,悄悄地说:“那里呢,在那里!”

潘黄河扭头一看,不看则已,一看大吃一惊:那不正是艾伦吗?

“艾伦——”潘黄河急不可耐地喊道。

听到喊声,艾伦也终于看见了潘黄河。奇怪的是,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这一次,艾伦没有了往日的笑脸。

“兔子潘?原来是你!”艾伦勉强地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

“是啊,这一次,我们没有在医院里见面!”潘黄河笑道,他看了看艾伦苦涩的笑脸,“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说来听听!”

一向开朗的艾伦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是啊。你看这丛林,全都是原始森林!原始森林里的很多动物、植物都会吃人的,你看我们这么多伤员……”

“我只听说过动物吃人,难道植物也会吃人?”潘黄河睁大了眼睛,一点也不相信。

“是啊,我看过不少医学上的书籍,原始森林里有很多植物都是有毒的,你可得小心点!”

“没事儿,你就放心吧!这些伤员有我们突击队呢!这丛林里,又不会遇上鬼子,还怕走不出去?”潘黄河笑着说。

或许是与意中人的意外重逢,或许是受到潘黄河乐观情绪的感染,艾伦的心情渐渐地好了起来。

在接下来的行军途中,大家充分领略到了丛林的危险。高黎贡山这片原始森林的茅草比人还高,茅叶的叶边比刀子还锋利,稍有不慎,碰上了它便皮开血流。此外,大白天成群的大马蜂在嗡嗡作响;旱蛭无处不在地肆虐,一不留神,脸、脖和四肢裸露部分便会被粘上,待到皮肤发痒时,旱蛭已吸饱了血,胀成筷子般粗了,用手剥离后仍流血不止!

当天傍晚,天色更加昏暗。团长田仲达估摸着找地方宿营了,可是掏出怀表一看,才下午3点多钟,于是命令大部队继续通过。

田仲达想要找一个向导,这深山林密的地方,实在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阴森森的恐怖。他忽然想到了炊事班的丁秀,虽然是个女子,但毕竟是本地人,多少应该知道一些丛林中行走的注意事项。

丁秀被叫到了团长身边。田仲达说:“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在炊事班干活了,就跟我当向导吧。”

丁秀看上去比先前更加消瘦了,情绪低落,她面露难色,嗫嚅着嘴唇说:“长官,我们寨子里的老百姓,祖祖辈辈都没有进入过这片原始森林。我自小听爷爷说,谁要是进入这片丛林……”

丁秀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长官面前说这样的话,硬生生地把后半截咽下去了。

“说,怎么了?”田仲达严肃地说,他一向不喜欢说话吞吞吐吐。

丁秀欲言又止,在长官严厉的眼神注视下,才不得不小声地说:“爷爷说,凡是进入这片丛林的人,都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

田仲达乜斜着眼睛,看了看丁秀,本想对她大发雷霆,可是她有什么错呢?她只不过是一个平头老百姓,自愿到部队里服务来罢了。

想到这里,田仲达仰天长叹一声:“若天要灭我,我不得不灭;但是今天,我不得不跟天斗!”

这样又行进了大约1小时,天色实在太晚了,田仲达不得不下令队伍停止前进,就地找好宿营地。

就在这当儿,大部队的脚步还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忽然,从密林上空传来一阵似闷雷般的响声,这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演变成令人恐惧的、不寒而栗的巨大响声!

就在大家还没回过神来的功夫,只见天空一片漆黑,“嗡嗡”之声犹如巨大的马达声隆隆作响。

“趴在地上,抱住脑袋!”丁秀惊慌失措之余,大喊了一声。

不多时,嗡嗡声没有了。

战士们这才从地上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

只见每个人的身上都落满了巨大的蚊子!

有的落在衣服上,有的落在脖子上,有的落在手上,有的落在脸上……战士们惊愕之余,纷纷手足乱动,自己扇起了自己的耳光,想要把蚊子打死。

然而,这些生活在原始丛林中的蚊子,岂肯善罢甘休?

不多时,就听见战士们的惨叫此起彼伏。

倒不是因为这种蚊子可以致命,而是因为这种蚊子一旦咬过之后,奇痒无比,痒痛交加,被咬过的人只觉生不如死!

田仲达也从未见过眼前这阵势,急切地问丁秀道:“这该如何是好?”

丁秀说:“让大家原地不动,一旦走动或奔跑,蚊子会顺着风的方向继续追踪猛咬。割下身边的蒿草点燃,浓烟可以把蚊虫熏走。”

“点燃?这原始丛林一旦失火怎么办?还不得把自个儿活活地烧死?”

丁秀说:“现在是雨季,丛林里湿漉漉的,只要在东西南北几个方位点燃少量蒿草,就能达到生烟的目的,蚊虫自然就会飞走了。”

最终,按丁秀说的这种办法,蚊虫才被驱赶走。

田仲达命令:从第二天起,部队一律到下午3点即找好宿营地,一日只吃两餐,从宿营地出发的时候吃一餐,找好宿营地住下来之后吃一餐,中途则抓紧时间急行军。

驱赶走蚊虫后,田仲达急急地命令各部就地找好宿营地,等第二天天亮以后再走。

经过一天急行军,加上蚊虫的叮咬和惊吓,战士们都有些累了,听到就地宿营的命令后,纷纷放松了警惕。

“越朝林子里钻,危险就越多,真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样的危险等着我们。”张大茂不无担忧地说。

“哈哈,再大的危险又怕什么?咱这么多人,这么多枪啊炮的,日本鬼子咱都不怕,还怕这区区一片原始森林?”潘黄河乐观地说。

正说着,武刚强走了过来,说:“突击队成员,马上搭建好帐篷,晚上宿营!要求做到防雨、防蚊虫叮咬。”

潘黄河说:“这防雨简单,反正到处都是藤条,拉扯一下,再搭上一些枝叶就行了,可这蚊虫咋防啊?”

武刚强严肃地说:“潘黄河,请注意战场纪律!这是突击队!克服困难也要完成好任务!”

虽然潘黄河心里一百个不乐意,这又不是战场,干吗那么认真?可转念一想,队长就是队长,犯不着较真,否则又要怪自己顶撞长官了。

大伙埋头搭建帐篷,或许是艾伦在一旁吧,潘黄河显得格外的高兴,兴致高昂。

他扭头一看,看见地上有一根一尺左右粗的树干,顿时灵机一动,高兴地喊道:“哈,张大茂,瞧我的!地上这根树干正好用得着,来,搭个手,咱俩把它抬起来,放到枝叶上,就可以做‘屋顶’了!”

听见喊声,张大茂扭头朝这边一看,不禁吓得魂飞魄散!而此时的潘黄河,还沉浸在这根树干的“意外喜悦”里,他抬脚跨过这根树干,正准备弯腰去搬的时候,忽然那树干竟自己快速移动起来,“嗖”地一下从他胯下斜溜了出去!

潘黄河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奇怪了!这树咋自己还会动呢?”

张大茂惊慌地大声喊道:“潘黄河!蛇,蟒蛇!”

经这一提醒,潘黄河才醒悟过来,妈呀,原来是遇上蟒蛇了!定睛一看,这条蟒蛇已经迅速地隐进丛林中了,所经之处,落叶横飞,枝叶乱颤,气势如虹。

原来,由于林内光线昏暗,潘黄河误将蟒蛇当做树干,回想起来,不禁后怕不已,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摸着额头,两眼呆滞,喃喃自语道:“我的妈呀!我的天!”

艾伦赶紧跑了过来,抚摸着他的胸口,给他压惊。

潘黄河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艾伦轻轻地捶打着他的胸口,说:“瞧你这一颗心脏,跳得扑通扑通的,好像要跳出来一般!”

这么一闹腾,战士们都提高了警惕,将所谓的“帐篷”搭建得严严实实,顶上、四周都盖满了枝叶,幸好在这样的丛林中搭建一个临时的宿营地并不十分费力,树根、枝桠、树叶等都可以利用,省去了不少力气,因此战士们只需将精力集中在如何将窝棚搭建掩饰就行了,防止毒蛇、蚊虫等溜进去。

临时宿营地被分作三大区域:男兵区、女性区、伤病员区。其中伤病员区紧挨着护士医生居多的女性区,方便照应。其实最后搭建完成后所谓的帐篷,都是几十人挤在一起的窝棚,这样的窝棚既省事又让战士们觉得至少在心理上是安全的,毕竟人多。

简单地吃过晚饭,大伙就地宿营。

刚躺下不久,就听见女兵去处传来一阵惊叫。刺耳的惊叫,在寂静的森林里显得毛骨悚然。

潘黄河一听这声音,“哧溜”一声从铺上一跃而起,夺门而出。

张大茂在后面喊叫着:“潘黄河!你裤子都没穿呢!”

潘黄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来不及了!”

张大茂揉了揉眼睛,心想这是咋的了,心急火燎的,像家里失火了一般。抓过他的裤子,也跟着冲了出去。

女兵区的惨叫还在继续:“啊——”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暗夜惨叫惊醒了每个已经入睡的战士,大多还没有入睡的战士们反应敏捷,纷纷冲出“营房”想要看个究竟。

潘黄河一听那熟悉的声音,就知道丁秀遇上麻烦了。

他心急火燎地跑过去一看,果然见女兵区门口乱作一团,大家像见了鬼一样,纷纷夺门而逃。

田仲达听见异样,也带上警卫冲了过来。

潘黄河急忙问道:“怎么了?怎么回事?”

一个护士颤抖着声音,结结巴巴地说:“蛇!蛇……”

那声音就像秋风中的树叶摇摆不定。

“只不过一条蛇而已,被吓成这个样子,至于吗?”潘黄河说。

刚才那个回话的护士这时候竟然有些生气,她抬起脸,脸上充满了惊愕、愤怒、鄙视复杂的表情,说:“你不知道就别乱说!你有本事来看看啊!”

潘黄河这时候已经冲到了女兵区的“营房”门口,正要冲进去,被团长田仲达从后面高声喝住:“站住!谁敢擅闯女兵营房?还有没有纪律?”

潘黄河回头一看,见是团长,赶紧闪在一旁。

田仲达气势威武地赶到,对一个女兵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女兵支支吾吾地说不上话来。

田仲达火了,喊道:“你们有谁受伤了?”

女兵这才回头,走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门口,探头朝里面喊了一声:“丁秀,长官来了!”

这时候才见衣衫不整的丁秀抽泣着走了出来。

田仲达一看是丁秀,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他是这次穿越原始森林的向导,对这一带的情况应该是最熟悉的,究竟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了?

“说,究竟怎么了?咱这么多人,你还怕什么?”

丁秀由于惊吓过度,听到团长这话,一颗扑通乱跳的心这会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定了定神,说:“我们正要睡觉的时候,刚躺进被窝,就被一条睡在被子里的蛇咬了……”

听到这里,潘黄河和田团长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了地,还以为遇到什么危险情况了呢,原来只不过是一条蛇而已。

不过,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子里钻进了一条蛇,而且被蛇咬着了,无论是谁遇上这样的情况,都会被吓一大跳的,更何况这些女性,大多都是最怕蛇的了。

田仲达问:“咬在什么地方了?”

丁秀的眼睛里仍然止不住的惊恐,她拉开裤腿,指了指一个豌豆大小的伤口,说:

“就是这里,我的腿压住了蛇,它才咬我一口的。”

田仲达凑近看了看,伤口有一点点血痕,伤口周围已经开始变黑,顿时觉得事情比想象中的严重,要是这是一条毒蛇就不好办了。

“没事,这么点小伤口,不碍事,你们回去吧。”丁秀说。

潘黄河在旁边说道:“别怕,有我们在呢。”

丁秀仍在生他的气,听他这么一说,气鼓鼓地说:“不管你的事!”

说完转身朝“营房”走去。

潘黄河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他不明白原本对他温柔、和蔼的丁秀,这会为什么变得凶巴巴的了?

正琢磨着,忽然听见“扑通”一声,他回头一看,丁秀已经倒在了“营房”的门口。

潘黄河立即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本已刚刚离去的田仲达听到喊声,回头一看,见丁秀已倒在了地上,心知大事不妙,立即吩咐道:“快!通知医生和护士过来!”

医生和护士本就跟他们住在一起,听到命令,立即赶赴了过来。

田仲达抓住一个护士问道:“你们就跟丁秀住在一起的,怎么不早给医治?”

听长官这么一问,这个护士顿觉大祸临头,解释道:“报告长官,我们不知道她被咬伤了,还以为只是受了惊吓。”

田仲达气呼呼地说:“你们这些女兵,住在一起要互相关心、互相帮助,谁能保证明天被蛇咬伤的就不是你!”

那个护士嘟着嘴,不吱声了。

听说向导被蛇咬伤,盟军护士艾伦表现出了莫大的关心。她扒开人群,蹲下身去仔细看了看伤势,皱起了眉头,说:“这是被毒蛇咬伤的,得赶快治疗,再晚就麻烦了。赶快抢救!”

在她的指挥下,抢救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艾伦先剪下自己的一头秀发,牢牢地捆在丁秀伤口的上方,防止毒性随血液流动。然后用酒精给伤口消了毒,蹲下身去,准备用嘴吸出伤口的毒液。

潘黄河在旁边看到艾伦的这种舍生忘死的举动,大为惊异,他走出人群,一把推开她,说:“让我来!”

艾伦一看是潘黄河,就说:“这是我们医护人员的事,与你无关!”

“救人是你们的事,吸毒是我们男人的事!”

两人互不退让,被田仲达一声喝住了:“别再磨蹭了,时间晚了就来不及了,潘黄河上!”

艾伦这才退到一旁,焦急地看着潘黄河,说:“快吸快吐!”

潘黄河蹲下身去,对准伤口吮吸起来,他吐出来的都是深黑的污渍。

这样吸了大约两分钟,艾伦递给他一个军用水壶,意思是漱漱口。

然后她对团长说道:“长官,必须换人吸毒了,一个人支撑不了多久,否则吸毒的人也会中毒的!”

感人的一幕出现了,战士们排着队,为丁秀吸毒。五六个战士轮流吸完一次之后,艾伦为她打了一针,然后又在伤口上敷上了一些药物,缠上了绷带。

“没事了,多休息两天就没事儿了!”田仲达见艾伦醒过来,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了地。

而潘黄河由于吸毒过多,脑袋昏沉,也出现了轻微的中毒症状,艾伦一看,赶紧扶过他坐下,然后关切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嘴里说:“你呀,太老实了,谁让你吸那么多的!”

正在这时候,丁秀醒了过来,一见艾伦竟然当着大伙的面跟自己的心上人如此亲热,气不打一处来,说:“潘黄河!你给我滚!”

见丁秀醒了过来,大伙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了地,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醒来就对救命恩人如此愤怒。

田仲达说:“好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丁秀好好地休息两天,医生和护士多加照顾,大家以后的行动都仔细点,别再被毒蛇咬伤了!”

潘黄河本想对丁秀解释什么,可是这会她已经被医生搀扶着进到帐篷里面休息去了。

田仲达转头对艾伦说:“这里没事儿了,剩下的工作就让我们中国自己的医生来照顾吧!你回去好好休息!”

一场被毒蛇咬伤的风波这才平息了下去。

远征军的战士们,在刚进入到这片海拔很高的原始森林不久,便逐步地从实践中摸索出了一套防身的经验:比如尽量避免白天夜晚单独出行,行进时结队同行,常提着驱虎三角灯、装着防巨蟒的硫磺粉的袋、劈山藤开路的大砍刀、铁棒等工具,遇到危险和紧急情况能及时应对。

然而,即使这样,一天下来,战士们的脸和手脚都被茅草划伤,蚊子咬得双足发痒,裤脚湿透又被撕裂,觉得非常辛苦又十分无奈。

而丁秀的伤口,由于救治及时,措施得当,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一周之后,已渐渐地恢复了元气。

越往上走,海拔越高,气候昼夜温差也越来越大,太阳出来的时候,密林里像蒸笼一般密不透风;一旦入夜,阳光消失,密林里又冷不堪言,大家常常相互依偎在一起取暖。密林里,死亡威胁无处不在,稍有不慎,就有丢掉性命的可能。

丛林里危机四伏,在经过两周的艰难跋涉后,远征军的战士们仍然身陷茫茫林海,前方的路好像没有尽头,几乎所有的战士都失去了初进丛林的信心。

由于药品和粮食的匮乏,伤病员的伤势越来越严重,有些重病员终因不治而活活地丢掉了性命。看着出生入死的战友们客死异乡,所有人都忍不住为之落泪。

队伍越拉越长,有些生病的、受伤的战士无法及时跟上大部队,只好落在后面。而在这样的丛林里,团队协作尚不能走出去,更何况是单兵独战?

为了不让士兵们出现非战斗性减员,田仲达命令武刚强所带领的突击队员断后,务必将伤病员带出丛林。如果因意外死亡的,记上名单,战后申报烈士。

本来艾伦也强烈要求留在后面的,但被田仲达一口拒绝了:她是盟军的护士,一旦出现意外,到时候可不好向盟军交代。丁秀也强烈要求留在后方,说她是本地人,虽说从未进入过这片原始森林,但毕竟比外地人熟悉一点,一旦有什么意外情况,也可以应对。田仲达说什么都不同意,这先头部队少了向导,就像汽车失去了方向盘,可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但丁秀好说歹说,无论如何要求跟突击队的战士们一起断后。

对于这样一个不是士兵的特殊随行人员,田仲达虽为一团之长,这会儿在丁秀的坚持下也没了主意。田仲达想了想说:“那好吧,你愿意留在突击队,就跟随突击队吧。”

丁秀如愿以偿,内心充满了愉悦。其实,她只是希望自己的救命恩人、心上人潘黄河走在一起,即使危险重重,也觉得有了安全感。她只是想,在这危险重重的时刻,能够跟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度过。

但是,当满怀信心和喜悦的丁秀来到突击队的时候,却被潘黄河骂了个狗血淋头:“你回去吧,突击队谁稀罕你?”

丁秀怔怔地看着他,像不认识他似的:“你……”

潘黄河低下头不做声了,丁秀想了想,横下一条心,说:“我今天就是要跟你们走,死也要跟你们走!”

潘黄河被他的固执激怒了,他冲到丁秀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你干吗老是跟着我不放?你不是生我的气吗?干吗又回头找我?”

丁秀低下头,说:“我生气,是因为……艾伦……”

潘黄河说:“因为艾伦?明确告诉你吧,我跟他好上了!你就不要再打我的主意了!你也不想一想,你一个结过婚的、种地的,能跟人家外国人比吗?外国人!”

丁秀愕然地看着潘黄河,真的像不认识他一般,她不知道这个原本生性木讷、本分、老实的矮个子,今天为什么说出这样恶毒的话来?

丁秀像受到打击一般,哭泣着,掩面跑了回去。

直到看着丁秀远去,潘黄河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睛里也涌出了泪水。

在一旁看着的武刚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说:“年轻人,要拒绝她也不应该这样吧!”

潘黄河捧着脸,泪水从指缝中不住地滴落下来:“队长,你都看见了,她那倔强劲儿,我不这样说她,她能回去么?”

武刚强点点头,神情凝重,长出了一口气,望着远远近近的丛林,喃喃自语道:“是啊,这丛林之中,落后一步,危险就增加一分……”

突击队队长武刚强统计了一下人数,全团伤病员一共73人,突击队的任务,就是照顾、带领这73人走出丛林。

这天下午,突击队经过大半天的行进,来到一座小山头。战士们实在走不动了,就地休息。

刚坐下不久,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武刚强叹息了一声:“老天啊,为什么偏偏要这样捉弄我们?”

四下看了看,没有一处避雨的地方,然而,这些伤病员又不能淋雨,那样一来,不但会使伤口恶化感染,而且血水经雨水一冲刷,会流到很远的地方,要是附近的野兽闻到血腥味跟踪而至,麻烦就大了。

一行人只好站起来,在瓢泼大雨中拼命前行。

四下一片云雾茫茫,丛林里光线黯淡,加上风雨交加,雨水打得人睁不开眼睛,战士们扶着、推着、背着,艰难地前行。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张大茂在前面惊喜地喊起来:“快看,前面有个山洞!”

大伙停住脚步,在前方20多米远的地方果然看见一个巨大山洞。

潘黄河高兴地说:“这下有救了,这下有救了!”

说完,背着一个伤员急冲冲地奔了过去。

“站住!”武刚强一声大喝,潘黄河不解地停了下来。

“张大茂,杨新华,你们先去看一看,洞内有危险没有?”

原来,队长是担心山洞里有野兽不安全,这才叫住了潘黄河。

张大茂和杨新华领命而去。

为稳妥起见,突击队的队员们都放下伤病员,做好了战斗准备,一旦有凶猛的野兽出来,可以立即开枪射杀。

洞内一片漆黑,张大茂在距洞内两三米远的地方停住,朝洞内开了一枪,黑暗的洞中火光闪现,回音巨大,枪响过后,并没见有什么野兽出来。

杨新华朝武刚强喊了一声:“报告队长,安全!”

武刚强大喊一声,突击队的队员们这才带着伤病员急急地朝洞中奔去。

张大茂和杨新华最先进洞,这个洞宽敞无比,可以容纳上百人在此避雨和宿营,禁不住内心一阵狂喜。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杨新华说:“大茂,咋这么痒呢?”

“怎么了?”

“好像我鞋子里面有东西在爬……现在腿上也开始痒了……”

张大茂说:“你站到洞口去看看,这里光线暗得很,看不见,可能是些小虫子吧,别大惊小怪地……”

“现在不但痒,而且痛了……”

杨新华跳出石洞,站在洞外脱下鞋子一看,吓得“妈呀”一声大叫!杨新华的一只脚上已经鲜血淋漓,脚上爬满了巨大的黑色蚂蚁!

张大茂还在洞中继续观察地形,听见杨新华的大叫,也赶紧跳了出来。

眼前的景象使得两人都惊呆了!

张大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上,也爬上了不少蚂蚁,只是还没有通过裤脚、鞋口接触到皮肤而已。

张大茂立即朝突击队跑去,边跑边喊:“别过来,别过来!有危险!”

武刚强一听,刚才不是说安全吗,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危险了?

“怎么回事?”

还没等张大茂回答,杨新华的惨叫便传了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啊……”

张大茂扭头一看,只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杨新华的全身上下已爬满了蚂蚁,黑糊糊的一片。

张大茂伸手折断一根树枝,朝他扑过去,使劲地拍打着他的身上。

恐惧、疼痛、惊慌、无助、求生的本能……各种复杂的情绪表现在杨新华的脸上,惨叫还在继续:“别过来——啊——快走,你们快走!”

武刚强、潘黄河等其他突击队战士赶过来一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危险,竟然束手无策。

如果是老虎等猛兽,他们还可以开枪,可是这是最小的蚂蚁,如何开枪?

张大茂吩咐一声:“快!都过来,帮上一把!”

突击队的队员们纷纷效仿,折断树枝,扑了过去。

这时候,杨新华的脚上赫然已露出森森白骨,越来越多的蚂蚁聚集在他身上,疯狂地啃噬着他的身体。

“大哥,求求你……给我一颗子弹吧……”

杨新华对武刚强说道,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

亲眼看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竟然被活活地吞噬,武刚强猛然用拳头拍打着自己的胸膛:“老天啊……为什么这样?”

“大哥……求求你,小弟我这辈子就求你一件事了—快给我一枪吧……”杨新华无比悲惨地说道。

看着兄弟生不如死的样子,武刚强真不知如何下手,这可是比亲兄弟还亲密的战友啊,而眼下,竟要亲手杀了它,还有什么比这更艰难的抉择?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然而却无能为力。

杨新华的声音越来越弱了:“大哥——快开枪吧……我受不了了……求求你……你们快逃吧……代我给母亲写封信,就说我……很好……”

听到这里,武刚强举起了手里的枪,说:“我的好兄弟……大哥送你上路,你安心地去吧……”

“砰!”

每个人都低下了头,都流下了热泪。

如果战友被敌人打死,他们不会这么悲伤;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友慢慢地死去,而且还要亲手杀了他,这种悲惨的事情,又有哪个热血男儿不为之流泪?

四下寂然无声,雨声,只有雨声,在无尽地倾泻。远处有雷声滚过,像是在为这位刚刚逝去的战友兄弟默哀。

武刚强从悲愤中缓过神来,大声命令道:“撤!”

一行人又在大雨中艰难回撤。

可是眼下又能撤到哪里去呢?

经过这么一次意外,大家都心灰意冷,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武刚强深知眼下不是悲伤的时候,他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说:

“谁在这个时候不打起精神,谁在这个时候只知道悲伤,谁就是下一个杨新华!还不到悲伤的时候,走不出这片丛林,悲伤又有什么用?谁能看见你的悲伤?只有活着走出这片林子的人,才有资格悲伤,否则,你连悲伤的资格都没有!”

一席话,让战士们重新看到了希望。

可四处都是大雨,眼下能到哪里去呢?

潘黄河看了看丛林中的犬牙交错的树根,说:“不如咱就因地制宜,在这树根上避雨吧!”

战士们已经具备了一些在丛林中搭建帐篷的经验,他们将折断的树枝覆盖在树根上,然后将雨衣连成一片覆盖在树枝上,人就可以在下面避雨了。对于伤病员,他们则在树根上拉上绳索,做成简易吊床,让伤病员休息。

说来也怪,这么一折腾后,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武刚强看了看天:“这老天可真会捉弄人啊!”

原本以为这丛林就是一座天然的食堂,各种各样的野兽都可以打来吃,可真正走进丛林才发现,这丛林什么东西人都不能吃,反而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吃人!

队伍继续朝前走,武刚强要求大家尽可能地朝前赶,以免跟大部队落得太远,那样就麻烦了。

又过了两三天,不少伤病员由于得不到及时救治而死在丛林中。痛苦的呻吟每天都此起彼伏,不分昼夜。对于死去的战友,武刚强一一记下他们的名字、牌号、部队的番号,然后取下他们怀中的枪支弹药,继续前进。

伤病、断炊,再加上危机四伏的丛林和雨季,给这队茫茫丛林中的一队人马带来了无限的灾难。

云南是历史上著名的重瘴区,这里密布的瘴气曾使无数中原人士为之却步和胆寒。高黎贡山地形封闭,气候炎热湿润,冷热变化急促,生物种类繁多,生存繁衍迅速,这里才成为瘴气、瘴水的乐园,瘴毒浓烈异常,进入者每每中瘴伤亡。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原来的伤病员几乎全部死在了丛林中,还剩下3个轻伤病员。这还不算什么,就连专门留下来保护、帮扶他们的突击队员,也死去了5个人,仅剩下25名突击队战士了。

原本一个近百人的队伍,在经过一个多月的艰难跋涉后,只剩下28人。也就是说,几乎每4个人里面,就有一个牺牲。

谁都没料到,竟是这样的结局。

这天上午,队员们已经断炊,没有什么东西可吃了。

3个轻伤病员,莫林波、黄光强、朱永才,起初还可以勉强行走,坚持到下午时分,实在走不动了,突击队的队员们不得不停止前进。

“队长,我出去找点吃的吧。”潘黄河说。

武刚强看着他,问道:“这深山老林的,你一个人能到哪里去找食物?”

潘黄河说:“总不至于让大家饿死吧!”

“是啊,总得想个办法,可是你这样单独行动也不是办法啊!”

经过商议,武刚强决定,留下张大茂和另外两个战士照看伤员,其余的22名战士出去找食物。

“你们好好地在这呆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必须赶在天黑之前回到这里来。”临走之前,武刚强对张大茂说。

武刚强所想的是,到丛林中去狩猎,不管什么样的猎物,只要能吃的,都逮回来。

可是偌大一个丛林,他们转悠了半天,竟然没有发现一个可以猎杀的动物,反而是好几次都差点摔下悬崖或者遭遇蚂蚁、蚂蝗而丢掉性命。

“奇怪了,不是说森林里有很多老虎、豹子、蟒蛇吗?今天为什么偏偏连一样都没遇上?”潘黄河自言自语地说。

找寻了一圈,眼看天色已晚,武刚强决定返回。

刚回到驻地,就见大树底下躺着三具尸体,武刚强急忙凑近一看,见是3个伤员,而张大茂和另外两个战士却不见了。

武刚强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看三个伤员的死因,发现每个伤员的身上都有一个枪眼,这枪眼都是在胸膛致命的要害部位。

武刚强扯开喉咙喊了一阵子,嗓子眼都冒烟了,仍然没有张大茂他们的影子。

潘黄河说:“我们就在这里等吧,也许他们还会回来的。”

“回来?你认为他们会回来?眼看这天都黑了,他们还会回来?如果是那样他们为什么又要离开?”

突击队员攀上树枝,找好有利地形,准备好晚上宿营。

天快黑的时候,张大茂三人终于回来了。

他们衣衫褴褛,看样子好像才从野人窝里走出来一般,身上的衣服、裤子被撕扯成了条状。

三人疲惫不堪。

“张大茂!瞧你们干的好事!”武刚强一见三人回来,怒不可遏,忍不住大声吼叫起来。

张大茂看着队长:“队长,你们早回来了?找着吃的没有?饿死我了!”

武刚强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张大茂,你他妈的还给我装蒜!看老子今天不崩了你!”

张大茂不明白为什么队长今天冲他发这么大的火,这可是平日里从未见过的啊。

“队长,怎么了?”

武刚强指着地上三个死去的伤员说:“你看看!我让你们在这里好好照顾他们,难道你们就是这样照顾的?人死了,而你们却一个个都不见了!”

张大茂闻言大惊,急忙蹲下身去一一查看,发现三个伤员都死了之后,捂着自己的脑袋,痛苦不已:“我们上当了!”

原来,当武刚强带领突击队外出觅食不久,伤员莫林波身陷绝望之中,为了不给其他战士增加负担,有意自杀。

为支开照顾他们的张大茂,莫林波谎称前面不远的丛林里可以找到食物,从而将张大茂等人引开,然后请伤员黄光强帮忙。

黄光强死活不答应,说这种事情他无论如何不会做的。最后,另外一名伤员也受到莫林波悲观情绪感染,三人均对前途感到恐惧和绝望。

恐惧本就会令人变得多疑,多疑就难免会发生致命的错误。一个人若终日生活在疑虑和恐惧之中,那种痛苦的确是无法形容的。

在绝望的恐惧中,最后,三人在互相对准后,同时扣动了扳机。

绝路!没有人愿意自己走上绝路的。

可是你若真的不愿意,也没有人能逼你走上绝路,唯一能使你走上绝路的人,就是你自己!

大伙明白事情的真相后,无不为之扼腕叹息。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们为什么就偏偏想不开呢?

转念一想,也难怪,他们自杀,确实也是为了减轻突击队的负担。

可是,眼下,突击队自身都难保,又谈何减轻负担?多几个伤员又怕得了什么?

连续几日来,目睹战友们一个个先后离去,悲伤、绝望的气氛笼罩在每一个突击队员的心头。

武刚强,这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不得不在最绝望的时候,再次起到核心带头作用,他继续给大家鼓气:“现在唯一能够拯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只有忍受!”

其实,在武刚强的内心深处,他也不止一次地问自己:“真的能活着走出这片死亡之林吗?我还能撑多久?”

只是身为一队之长,他不得不在其他战士们面前表现出刚强的一面罢了。

可是,武刚强明白,生命中本身就有许许多多不公平的事,不公平的苦难。

你能接受,才能真正算是个人。

人活着,就得忍受。

忍受的另一种意思就是奋斗!

继续不断地忍受,也就是继续不断地奋斗,否则你活得就全无意思。

因为生命本身就是在苦难中成长的!

一个人若是真的想活下去,无论痛苦多大都可以忍受的。

武刚强觉得,他不仅是为自己一个人而活。他的生死,也不应该是由他一个人决定的。

第二天,突击队继续跟随大部队的方向朝前进发。一路上,他们再没有见着任何可吃的东西,只是有一次,一只獐子从林中蹿出来,可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来不及瞄准,它又飞一般地穿过茂密的丛林,不见了。

潘黄河望着如飞一般远逝的獐子,狠狠地吞了几口唾沫,在心里忍不住骂道:“他妈的,跑得贼快!”

从此以后,潘黄河就随时端着枪,以便能够随时开火。

虽然没找着食物,但是一路上却见着了不少尸骨残骸,从那些残骸的遗物上可以判断,这正是先前行进的远征军遗留下来的。

而且,残骸越来越多。

望着昔日同甘共苦的战友就这样暴尸荒野,每个突击队员都止不住地留下了热泪。

他们在内心祈祷着:“上天啊,求求你,保佑保佑我们吧!如果老天真的有眼,你也应该开开眼啊!”

武刚强看着那些成堆成堆的遗骸,苦笑了一声,道:“这下我们不会迷路了。”是的,跟随这些残骸就能追赶上大部队。

这天下午,战士们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没吃任何东西了,一个个饥肠辘辘。

正走着,忽然听见前面的丛林深处有响动,紧跟着树枝一片摇晃。

每个人都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凭经验判断,肯定是有猎物了!

武刚强示意大家别出声。

枪,端了起来。

人,潜行而去。

透过密密的枝叶一看,两三只狼正围着地上战士们的遗骸啃食。

每个人的心里都不是滋味,愤怒、悲伤得想落泪……五味俱全。

有谁知道再过多少小时,躺在地上的不是自己的尸体?送进狼口的,不是自己的骸骨?

潘黄河一看见狼,内心就禁不住地涌起一阵波澜。

他有多久没看见狼了?

曾经,狼对他来说,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

狼,是知道感恩的动物。

他想起了,在高高的万丈悬崖之下,他和狼们一起出生入死的日子。

战狼突击队。

曾经多么熟悉、多么刻骨铭心的名字。

一看见狼,灰白的毛,瘦小的身子,他就止不住地鼻孔发酸。

狼是曾经救过他性命的动物。

武刚强镇定了一下情绪,朝后做了一个射击的手势。

眼看连续两天的饥饿就可以得到解决,突击队员们个个兴奋不已。

这食物真是来之不易啊,可以这样说,这些食物是战友们用自己的身躯换来的。

就在这节骨眼上,潘黄河使出平生力气,吹出了一声口哨!

狼们受到惊吓,仓皇之中,隐入到了丛林深处……所有的人,将满腔的怒火全部朝潘黄河发泄了出去。

“潘黄河!你究竟是怎么了?明知我们好几天没吃的了,你却故意将它放走?”

“为什么这么做?给大家一个解释!”

“是你?放走了到嘴的狼?一头狼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做的?没见我们就快饿死了吗?”

潘黄河沉默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大家解释。

而即使他解释了,大家又相信他说的话吗?

他的沉默更加激起了大家的愤怒。

有两个战士已经冲上来,对他举起了拳头。

潘黄河没料到会有人对他举起拳头,对战友的这种粗暴举动生气了。

“潘黄河,今天你不给大家一个解释,就别想离开这里!”举起拳头的战友说。

“来啊!有种的就来,爷们儿跟你拼了!”

这样一来,潘黄河恶劣的态度,更加激起了大家的愤怒。

“砰!”拳头已经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鼻梁上。

鲜血从鼻孔汩汩流出。

而潘黄河也不甘示弱,一脚踢了出去。

见战士们自相残杀,武刚强急忙站出来,大声吆喝:“都给我住手!”

双方这才住手。

潘黄河看了看突击队,包括队长在内,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知道、理解他在万丈悬崖之下靠野狼求生的往事。

老队长何独武,已经被日本鬼子打死了。赵大海、王罗阳……这些昔日在悬崖下出生入死的战友们也都一离他而去了。

潘黄河满含泪水,昔日的那些苦难又在他眼前一一闪现。

人,只有在遭受误解、被人欺负、被人瞧不起的时候,在内心最脆弱的时候,那些埋藏在心底的苦难才会像这7月的雨季一般泛滥开来。

或许每个男人有时就像是个核桃,你只要能击碎他外面那层硬壳,就会发现他内心是多么柔软脆弱。

一个人无论活多久,只要他的确有些事值得回忆,就不算白活。

泪水在潘黄河的脸上肆意地流淌。

他没再吱声。

看那架势,即使有人再对他饱以老拳,他是不会还手的。

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每个队员在他的泪水中开始彻底清醒过来。

他们忘记了暂时的饥饿。

泪水,还有什么比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的泪水更能打动另一些铁骨铮铮的汉子呢?

武刚强率先打破了这种僵局。

“能给我们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直到这时候,潘黄河内心的闸门才被打开,他从内心深处感激这些出生入死的战友们。

“在万丈悬崖之下,野狼曾经救过我的性命。”

大家都觉得奇怪:“真的?它竟然会救你的命?”

“是的。因为我当时冒着危险救了两头小狼的命,帮助它们打败了黑熊。它们的首领是一只独耳狼,后来带领三头小狼一只跟随着我们走出大峡谷,一路上帮了我们不少忙。即使后来爬上悬崖之后,独耳狼仍旧立下过汗马功劳,咬死过小鬼子,挽救过我们很多人的性命。那时候,我们的老队长何独武还在,为了活着逃出大峡谷,我们也组建了突击队,还给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战狼突击队。”

直到听到这里,突击队的战士们才明白刚才潘黄河异常的举动了。

“你们曾经组建过战狼突击队?”武队长问。

“是的。”

“为什么起这样一个名字?”

“当时大家也想了不少名字,可是我们觉得狼亲切,而且狼是很凶猛的动物。”

“你究竟对狼了解多少?”

“我们跟狼相处了好几个月,大致了解一些。至少,狼不会为了所谓的尊严在自己弱小时攻击比自己强大的东西,狼如果不得不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东西,必群而攻之,狼知道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回报,狼虽然通常独自活动,但狼却是最团结的动物,你不会发现有哪只狼在同伴受伤时独自逃走,狼在每次攻击前都会去了解对手,而不会冒然出击,更不会轻视对手,所以狼一生的攻击很少失误,狼会在小狼有独立能力的时候坚决离开它,因为狼知道,如果当不成狼,就只能当羊了。还有,它们不达目的不罢休。”

所有听着潘黄河讲话的人,都睁大了眼睛。每个听众的眼睛里,甚至包括潘黄河,都在濒临绝境的关头闪现出了惊喜的光芒。

生命竟是如此奇妙,没有人能解释一个人怎么会在一瞬间发生如此神奇的变化。

多么奇妙的生命,多么令人感动!

武刚强脱口而出:“战狼突击队,多好的名字!想不到狼竟然会有如此刚烈的秉性,如果我们真的像狼一样,具有狼一样的秉性,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到?还有什么敌人打不垮?”

他走过去,紧紧地握着潘黄河的手:“怎么不早给我们讲述你关于战狼故事?这实在是太好了!”他又转头对突击队的其他队员们说:“从今天开始,我们也叫‘战狼突击队’,向狼学习!我就是队长,还有,万一我牺牲了,潘黄河就替代我成为队长。”

突击队的战士们,个个来了精神。

精神的力量可真是奇怪的东西,明明刚才还濒临死亡的人们,这时候又信心满怀。

人被打垮的,岂非都是自己?

没了狼肉吃,大伙还得拼命地朝前走。

凭着先前的一股精神力量,大家在丛林中又坚持行进了半天。

路上所能见到的,依然是死去的战友的遗骸。

实在走不动了,武刚强命令战狼突击队的队员们就地休息。

可是他知道,这休息也许是致命的,凭他急行军的经验,不少战士倒下去之后就再也起不来了。

因此,他要求战士们只能站着休息,千万不能坐在地上。

潘黄河走出来,有气无力地说:“队长,我到前面去看看吧,或许能有一些意外收获。”

“你?前面能有什么收获?”

“谁知道呢?或许有奇迹,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去找找呢!”

武刚强想了想,也对。

“你不能一个人单独行动,我们现在是战狼突击队,得有战狼的样子。”

潘黄河摆摆手,笑着说:“狼也不是完全不单独行动,他们只是在攻击猎物的时候才一起出动。我这还是寻找食物呢,根本不是捕获猎物。队长,你放心,我去去就来,保证不超过半个小时。”

事到如今,看着潘黄河如此坚决,武队长也只好同意了他的请求,剩下的一行人则在原地站着休息。

大约一个小时过后,潘黄河果然回来了。

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兴高采烈地说道:“前面不远处,发现一片好大的林子!”

“林子?这里到处都是林子啊!”

“那不是一般的林子,而是一片核桃树林。”

“核桃树?”

“是啊!好大一棵核桃树,树上满是核桃,够我们吃的了!”

大伙一听这个消息,立即来了兴趣,困意顿消,纷纷拿起枪支、背包走了起来。

“天无绝人之路啊,这下有吃的了!核桃也很好吃的,据说还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呢!”

“核桃吃了增强肾功能,据说跟女人干那事儿的时候特来劲!”

“哈哈……”

战狼突击队一路兴高采烈,哈哈大笑。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张大茂停下来问道:“潘黄河,咋没看见你说的核桃树啊?在哪儿呢?”

潘黄河摸了一把汗水,指了指前方,说:“快到了,翻过前面那个山头就是!”

张大茂仔细看了看,有些不乐意地道:“前面那个山头?还远着哪!”

潘黄河不屑地说:“你也不想想,我们走了那么远的路都没能找着一点吃的,这深山老林的找点吃的容易吗?不费一番力气哪能弄进嘴里?你要是觉得不想走的话,你留在这好了!”

一席话说得张大茂哪里还敢留下来,只得鼓起勇气继续朝前赶。

一路上,潘黄河不停地给大伙打气,不停地描绘核桃树林的美好。

“求求你,别再讲了,我这口水都吞干了!”张大茂说。

一席话惹得大家又笑了起来。

直到太阳偏西时分,战狼突击队的队员才走上那个山头。

“妈的,这下总算有吃的了!”大伙纷纷解下背包,个个喜形于色。

“在哪里?核桃树在哪里?”

大伙张望了一番,并没有见到核桃树,不约而同地望着潘黄河。

潘黄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嘴里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

“说啊,核桃树在哪里?”

潘黄河在这时,忽然哑巴了似的。

张大茂扑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说:“你说呀,说话呀,核桃树在哪里?”

潘黄河这时候摇了摇头,极度虚弱地摇了摇头:“没有,根本就没有核桃树。”

张大茂火了,用力地推搡着他的衣领:“你耍我们?你骗我们?!”

潘黄河苦笑了一声,说道:

“你们也不想想,这才7月份呢,哪来的核桃?”

张大茂猛地拍了一下脑瓜子:“对呀,他妈的这时候哪里能有什么核桃可吃?”只怪自己实在是饿得太厉害了,脑筋没转过弯来。

失望,极度的失望。

战狼突击队的每个队员,除了潘黄河以外,个个都是失望,甚至是绝望。

绝望之后是愤怒。

张大茂不依不饶地问道:“你他妈凭什么骗我们走了那么远的路?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骗我们干吗?你还是个爷们儿吗?”

张大茂越想越气愤,忍不住一拳砸在了他的鼻梁上。这下,潘黄河的鼻子又开始出血了。

本就极度虚弱的潘黄河,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武队长还没来得及拦住张大茂的拳头,这时候他冲过来大声命令道:“张大茂!不得胡来!”

张大茂这才住了手,哭丧着脸,说:“队长!我们被他骗了啊!”

武刚强说:“你们也不想想,他为什么要骗我们?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

是啊,大家仔细一想,潘黄河之所以骗他们说这里有核桃,只不过是希望他们能早日走出这片死亡之林罢了!

如果没有他的这个谎言,他们或许早已经躺在地上了,永远地。

正是有了这个谎言,他们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走了那么远的路。

这对战狼突击队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错怪潘黄河了!可是,眼下,潘黄河躺在地上,已经闭上了眼睛!

“你们啊,怎么就这么糊涂呢?”武刚强痛心地说道,“你们也不想想,他一个人走了那么远的路,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能带领大家走出去!”

战狼突击队的队员们,开始为潘黄河的命运担忧了。

他们急切地想要找到哪怕任何可以吃的东西,眼下,或许就是这点东西,可以救潘黄河的性命。

然而,四顾茫茫,到哪里去找?

别说是吃的东西,就连一滴水都找不着。

“你们谁还有吃的?赶紧拿出来!”武刚强说。

战狼突击队的每个队员,找遍了口袋,仍然一无所获。

武刚强急得直跺脚:“哎,你们快找找啊,看哪里有吃的东西没有?”

20多个突击队员立即散开找寻起来。

武队长则蹲在地上,焦急地掐他的人中、虎口穴等地方。

张大茂找寻了一圈,两手空空而回。他仰天长叹一声,道:“老天啊,咋就这么不开眼呢!”

武刚强说:“你呀,就是脾气太火爆,以后记住这次的教训,别没弄清楚真相就开始乱发脾气!过来,帮帮忙,急救一下,做人工呼吸!”

“快过来,做做人工呼吸啊!”武队长喊道,然而却迟迟不见张大茂过来。

“要做你自己做吧,我走了!”张大茂说。

武刚强气不打一处来:“张大茂,你还有良心没良心!有你这么缺德的吗?”

“队长,记住,别没弄清楚真相就开始乱发脾气!”

武刚强抬头一看,这小子正“噌噌噌”地一个劲儿地朝树上爬呢。

难道这小子发现了树上可吃的东西?

眼下顾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武队长赶紧蹲在地上,口对口地做起了人工呼吸。

不一会儿,张大茂爬上了树梢,伸手朝一个鸟窝掏去。

这是一个斑鸠的窝,窝里一定有鸟蛋。

奇怪的是,却没见着大斑鸠,或许是出去觅食了吧,张大茂想。

只听“哎哟”一声,张大茂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武队长刚刚通过人工呼吸,好不容易一阵忙活才将潘黄河给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潘黄河咳嗽了几声,队长拍了拍他的胸膛,好歹总算缓过一口气来。

听见树上张大茂的惊叫,武队长抬头一看,高高的树枝上,一条长约2米的蛇正缓缓地从鸟窝里逶迤而出。

“张大茂,你快下来!小心中毒!”

要是像上次的丁秀一样,被毒蛇咬中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大茂忍痛攀上树枝,从鸟窝上部朝鸟窝里一看,果然见里面躺着三四个光溜溜的斑鸠蛋,心头一阵大喜,立即捡起来揣在衣兜里,这才滑溜下树来。

“快,有吃的了!”张大茂将斑鸠蛋取出来,在地上一字排开。

武队长拉过他的手一看,脸色大变:“坏了,你这手指头都肿得老高了,肯定是中毒了!”

“队长,不会是中毒吧?这丛林里的蛇并非全都是毒蛇啊!”

“我知道。可是你看看你这手指都肿了,还说不是毒蛇?”

咋办呢?这队伍里又没有像艾伦那样的医生,要是这毒性进入血液流入心脏就完了!

武刚强朝天鸣放一枪,战狼突击队的队员们听见枪声,都立即撤回了原地。

“事不宜迟!张大茂,我看你这根手指算是废了,拿刀来!”武刚强喊道。

“队长,你……”突击队员董启明惊讶地喊道,“难道你要砍了他的手指不成?”

武刚强说:“砍掉一根手指总比丢掉一条性命的好!兄弟,你忍着点,这匕首挺锋利的!”

“噗”的一声,手起刀落,张大茂被毒蛇咬伤的右手无名指被齐根斩断。

张大茂一声惨叫,脸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武队长又撕掉一块衣服给他包扎伤口。

处理完张大茂的伤口,大伙赶紧将斑鸠蛋打破,给潘黄河喂了下去。吃过两个小小的斑鸠蛋后,他的精神才好转起来。剩下的两个斑鸠蛋,潘黄河说什么都不肯吃了,他非要给张大茂吃不可。

经过这一次意外的觅食转折,潘黄河在内心深处开始尊敬起张大茂来;而张大茂,也对自己的先前误解潘黄河的行为表示深深的忏悔。

现在,战狼突击队仍然面临绝食的境地。

就在大家绝望的时候,忽然,天空中响起一阵机器的轰鸣声。

开始大家还以为是雷声,正在懊恼的时候,有人仔细一听,才听出是机器的轰鸣声。

“盟军的飞机来救我们了!”此话一出,战狼突击队的队员们个个兴致高昂,救命的机会终于来了!

“嗨——”

“喂——”

战士们使出浑身本领,想要引起飞机的注意,然而,密林中,飞机哪能看到他们呢?

飞机“嗡嗡”着从头顶飞开了。

一群人又懊丧地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飞机离开了。

就在大家无可奈何的时候,飞机又“嗡嗡”着飞回来了。

一群人立即想尽了各种办法,有的猛烈地摇晃着树干,有的想要爬上树梢,有的脱下衣服来回地挥舞,有的朝高处跑去,有的扯开喉咙大喊……然而,所有这些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了,飞机仍然对他们不理不睬。

“看,那飞机飞得多低啊,我都能看到飞机上的标志了!

一群人眼巴巴地看着飞机又从头顶飞了过去。

“他妈的,这飞机是瞎眼了吗?”张大茂喊道。

潘黄河说:“这飞机在天上飞,它能看到你吗?没看见这树林密密麻麻的吗?”

潘黄河这么一说,大伙都泄气了。

可是张大茂依然不依不饶:“既然没有用,那飞机在天上飞什么?而且还反复地飞?肯定是在找我们啊!”

潘黄河一想,也对,不然飞机干吗白费力气地乱飞?

“看来,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让飞机知道我们的位置。”潘黄河说,“大家想想看,能有什么办法让飞机知道我们的位置?”

大伙想了半天,依然无计可施。

说来也怪,当天下午,飞机没再飞回来了。

“这命运真是奇怪了,明明看见希望就在眼前,可就是抓不住!”

有的人相信命运,有的人不信。

可是大多数人都承认,冥冥中确实有一种冷酷而无情的神秘的力量,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些无法解释的事竟是因为这种力量而发生的。

命运常常会使人遭遇到一些奇奇怪怪、谁也无法预料到的事。

命运也常常会使人落入某种又可悲又可笑的境遇中,使人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只不过真正有勇气的人,是永远不会向命运屈服的。

他们早已在困境中学会忍耐,在逆境中学会忍受,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会挺起胸膛,继续挣扎奋斗。

当天晚上,大伙已经是连续第三天饿肚子了。

再这样下去,非得饿死人不可。

好不容易熬过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天刚亮,战狼突击队的成员继续前行。

“走吧,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许倒下,这是最艰难的时候,等熬过了这段日子,咱以后就有救了!武队长再次给大家鼓气。

只是,越到后面,大家越来越不相信他的话了。

在这茫茫丛林里,谁都不知道,有谁能够拯救自己。

谁都不知道,下一刻,还会不会呼吸。

但是除了继续朝前走之外,又能怎么办呢?难道一头撞死不成?

这一次,也许是老天有眼,他们刚前进不久,就见前面的丛林边,一群野狗正在撕扯着倒下的远征军战士的遗骸。

绝不能让这也许是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溜走!

随着“砰砰”几声枪响,两只野狗倒在地上,不停地挣扎,其余的野狗仓皇而逃。

“哈哈,有吃的了!”

这一次,战狼突击队的队员们表现出了莫大的兴奋。食物,看得见的食物实实在在地就在眼前了。

有了食物,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将野狗扒皮、砍碎之后,架起行军锅,又捡来干柴,燃起了大火。

战士们吞咽着口水,食物的香气在丛林里弥漫看来。

“大家注意点,别让别的野兽来抢咱的食物!”武刚强提醒大家道。

“哈,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来抢咱的食物,就等于杀害我们,我们一定会拼命!”

武刚强是担心肉香引来其他饥饿的动物们。

食物还没进肚,忽然天空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响声,抬头一看,昨天那架盘旋的飞机又来了!

这一次,飞机就停在了战狼突击队的上方。

战狼突击队的队员们又蹦又跳,高兴不已。

“奇怪了,今天这飞机怎么就知道我们在这里呢?你们看,正好悬停在我们头顶!神了!”张大茂说。

“哎,我咋就没想到呢?”潘黄河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瓜,说,“这飞机一定是看到咱们升起的浓烟后才知道我们的地点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啊!只要生火,就会有浓烟,而浓烟是最好的飞机定位信号啊!

想到这里,大家都后悔不已。

不过,眼下飞机来了,就不怕了。

“你们猜飞机会做什么?把我们接上去?”

“美吧你,接上去?一只把你接回老家去?做梦吧你!”

正说话间,从飞机上飘下一个又一个蘑菇状的降落伞来。

“这下咱有吃的了,这下咱有救了!”

战狼突击队的队员们欢呼雀跃。

改变一个人一生命运的重大事件,往往都是在偶然间发生的。

世界上本就有很多事,看来仿佛是巧合,其实你若仔细去想一想,就会发觉那其中一定早已种下了“前因”。

你种下的是什么“因”,就一定会收到什么样的“果”——你若明白这道理,以后播种时就该分外小心。

从飞机上落下来的东西,都是食物、子弹,有些降落伞挂在树梢上,战狼突击队的队员们也一一想办法取了下来。

幸福在那一刻突然降临。

战士们实在饿得太厉害了,连续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望着那些难得的美味,个个都张大了嘴,有的流着泪,都不知道咀嚼了,只知道哭。

“老天有眼啊!”

董启明流着泪,大口大口地咀嚼,一个劲地将饼干朝嘴里塞。

潘黄河说:“启明啊,你慢点,别噎着了。”

谁都没有回话,这会他们已经没有功夫说话了,因为嘴巴忙不过来。

一个个吃得哽脖子瞪眼。

潘黄河不但猛吃,还朝衣兜、裤兜里塞。

谁都没有阻止他,因为没有功夫来阻止他。

也不知吃了多久,战士们都吃累了。

董启明靠在树干上,嘴里塞满了饼干,这会儿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般。

终于,大家的嘴都有空了。

张大茂冲靠在树干上的董启明喊道:“走啦。”

然而,喊了好几声,都不见应答。

“这小子,咋在这关键时刻睡觉了呢?吃饱了再睡也不迟啊!”

张大茂跑过去一推,他就倒在了地上。

“这小子,怎么这么禁不住推呢?”

“起来了起来了!”张大茂边拉边喊。

董启明索性倒在地上不起来了。

预感不妙的张大茂摸了摸他的脉搏,早已停止跳动了!再探了探鼻子,气息都没了!

张大茂急了:“快过来看看,董启明不行了!”

听到喊声,战狼突击队的队员们急忙围过去。

董启明的嘴里还鼓鼓地塞了不少饼干,张大茂猛然抽了他两个耳刮子,董启明仍然没醒过来。

当大家明白他是活活被噎死的时候,都悲伤不已:“启明啊,眼看这苦日子都到头了,你咋就这么走了呢?”

埋葬了战友,战狼突击队背上饼干、子弹继续前行。

有了吃的,大家行军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这天下午时分,战狼突击队的队员们,终于赶上了大部队。

当田仲达得知伤病员一个都没有活着跟上来的时候,禁不住一阵阵心痛。

“是啊,在这片丛林里,别说是伤病员,就是身体强壮的小伙子,一不小心,也得去见阎王。”

刚见到团长,潘黄河就急切地问:“艾伦、丁秀她们还好吧?她们在哪里?”

田团长说:“她们?她们早已死在路上了……”

潘黄河闻言大惊:“啊?怎么会这样?”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伤心地大哭。

田团长一把将他扶起来,说:“你小子啊,到底喜欢哪一个?”

“丁秀啊……我对不起你啊……”

正在潘黄河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一个人从后面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潘黄河抬起头来,却见正是丁秀!

“你……没死?”

丁秀一脸的憔悴,比先前更瘦了:“谁说我死了?”

潘黄河马上从地上爬起来,问团长:“团长,你不是说……”

田团长哈哈一笑:“你小子,我不用这个办法,怎么知道你喜欢谁?”

潘黄河像个小孩子一般破涕为笑:“那艾伦也没有死?”

田仲达说:“是啊,她还是在野战医院里呢,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你们再怎么好,也得等仗打完了再结为夫妻,毕竟这是部队,得讲部队的纪律!”

潘黄河和丁秀笑着跑开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艰难跋涉,队伍终于走出了这片死亡丛林。

当然,走在丛林中的,并不只是246团,还有其他一些友邻部队。仅246团,就伤亡过半,但无论如何,总算走过了这片死亡丛林。

日军松山指挥所,鬼子们仍然在寻欢作乐。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中国远征军会避开滇缅公路,穿越这片死亡地带。

这一天傍晚,部队已经在松山阵地的脚下安营扎寨。

田仲达命令部队休息两天,养精蓄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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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狼突击花开血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