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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狼突击》 作者:李开云

第六章 滚龙坡(下)

第六章 滚龙坡(下)

打掉这个暗堡,先头部队又向丙号高地推进了700米左右。这时候,日军开始了疯狂的突击。

田仲达团长命令以营为攻击单位,一波接一波地打击敌人。

战斗变得异常残酷,在付出了阵亡连长2人、排长4人、伤亡士兵150余人的惨痛代价后,才打退敌人的两次突击。

直到第二天黄昏,1营营长杨开仁才在离丙号高地仅300米的一个小山坡立住脚。

“杨营长,你们一定要给我站住脚了!死命地给我守住这个小山坡,团部正在研究作战方案,拟一举拿下丙号高地!”田仲达团长在电话里严肃地对一营提出了新的要求。

“报告团座!你放心,人在阵地在!”

夜幕笼罩了整个阵地,经过长时间的疲劳作战,战士们又饥又困,纷纷倒在地上喘气。杨营长紧急召集各连连长开会,主要意图就是要求各连提高警惕,不能有任何闪失。

各连连长刚走进营部,忽然阵地上传来一阵刺耳的机枪声,紧接着,手榴弹、步枪等各种武器响成一片,阵地上一片骚动。

杨开仁跑出指挥部,正要出去看个究竟,副营长跑步进来报告说,敌人摸上阵地夜袭来了,由于敌人来得突然,不知怎么就混进了阵地,双方已经交火了。

听到这个消息,杨开仁气恼地捶打着脑袋:“他妈的,这小鬼子们也太狡猾了,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你们还等什么,赶快投入战斗!”

连长们一哄而散,奔向各自的阵地。

天空漆黑一团,夜幕下只有借着战火的火光才能辨清方向。在齐腰深的蒿草丛中,鬼子就像幽灵一般若隐若现。

远征军战士缺乏夜战的经验,不少战士还没摸清敌人的方向就开火,而枪口喷射的火光恰好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正好给敌人的偷袭创造了良机,不少战士就这样白白地丢掉了性命。

1连连长武刚强目睹了眼前的一切,气愤不已,这哪里是战斗,分明就是屠杀!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边的战士潘黄河说:“连长,我放出野狼去,咬死小鬼子!”

这么一提醒,武连长好像才醒悟过来还有几匹野狼,他一拍大腿道:“好啊!你怎么不早说呢,我都搞忘了!快,把野狼都放出去!”

潘黄河把手捂在嘴上,“嘘——”一声口哨,然而,野狼们却没有如期出现。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这些狼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只听他潘黄河一个人的指挥,这会儿怎么还不现身呢?

正想着的时候,独耳狼跛着腿从草丛里跳了出来。一看就知道这狼受伤了,仔细一看,独耳狼的一条后退鲜血淋漓,是被敌人的子弹击中的!

独耳狼满目含泪,仰天悲嚎,似是有说不出的委屈。

其他三匹狼怎么没见出来呢?它们跑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已遭毒手?

潘黄河蹲下身去,抚摸着独耳狼的头,说:“你的孩子们呢?它们都到哪里去了?你带我去找找呀!”

独耳狼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跛着脚,一步一步地朝草丛深处走去。

“潘黄河!不要去,危险!”武刚强喊道。

可是潘黄河依旧坚定地跟着野狼去了。

武刚强立即命令两个战士跟随潘黄河:“去,保护好他!”

刚走不远,独耳狼停了下来,低着头,不住地悲叫。

潘黄河仔细一看,这草丛中赫然摆着3匹狼的尸体!这正是独耳狼的孩子!再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的舌头都露在嘴外,嘴前还有没有吃完的猪肉,在不远处,还躺着一具敌人的尸体,从尸体的伤情来看,他一定是被狼咬死的。

潘黄河这才醒悟过来,原来敌人早知道野狼的厉害,因此一上来的时候就偷偷地在猪肉里拌上毒药,这些野狼都好几天没有东西吃了,怎能抵挡住美味的诱惑,纷纷给吃了下去!

只有独耳狼,只因为把美味让给孩子们吃,所以才侥幸逃过一劫。当它发现那些吃了美味的小狼再也无法站立即将死去的时候,独耳狼愤怒了,他朝附近的一个鬼子猛扑了过去。可这时鬼子早有防备,不等独耳狼近身,就连开数枪。独耳狼毕竟经验丰富,加上跳跃的时候很难被瞄准,只是被击中了一条后腿。独耳狼忍痛战斗,将这个开枪的鬼子活生生给咬死了。

看着躺在地上的这些战狼的尸体,潘黄河悲从中来,这些不止一次救过他命的战狼,就这样牺牲在敌人的诡计之下。

他抚摸着独耳狼的脑袋,说:“你好好地待在这儿,哪也不准去,等我们打退了鬼子就回来找你!”

独耳狼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乖顺地趴在草丛中。

满腔的怒火,都转向了小鬼子身上。

远远近近的喊杀声此起彼伏,各种武器一齐开火,不断地有战士倒下去,可就是见不着敌人的影子。

要不是这阵地上有自己人,潘黄河真想一把火将这厚厚的蒿草点燃!阵地上已经混乱了,各连找不着各连,埋伏在草丛中的鬼子有效地将各个成建制的队伍冲散了。

“快!这边,鬼子!”

“开火!开火!”

“这边又有两个!”

战士们边开枪边大声呼喊,与其说是通风报信,还不如说是为了壮胆。

“砰!砰!”

不少战士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中弹倒下了。

1营不知所措,战场上完全处于混乱之中。

巨大的可怕的阴影笼罩在1营战士的心头。

1营营长杨开仁扫视了一下全局,脑海里迅速做出了一个决定:不能让战士们分散开,一定要集中在一起,给敌人以有效的回击,否则只会被敌人分割开来一处一处地消灭掉。

可是有什么办法将战士们集结在一处呢?

这个阵地是个小山坡,坡度相对比较平缓。倘若在高处集结,会被敌人发现,要是趁战士们立足未稳,集中火力扫射,伤亡就会很大;但是若不趁此机会抢占制高点,接下来要想夺回制高点,也得付出不少代价。

这样犹豫了一会儿,杨开仁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命人在制高点上插上一面队旗和一个火把,然后主力部队离制高点稍远一点,等大伙都朝这边集结的时候再灭掉火把,然后再占据制高点。

因为战场一片混乱,敌人的夜袭方针就是各个击破,歼灭远征军战士,因此制高点上处于无人控制的状态。2名战士爬了上去,插上队旗之后,另一名战士点燃了高高的火把。

熊熊的火把在黑夜里看起来十分醒目,分散在草丛中的战士们看到这火光和旗帜之后,立即从四面八方扑了过去。

敌人显然没料到远征军战士会使上这么一招,首先想到的就是打掉火把,他们也纷纷朝火把方向扑了过去。

这火把不像人,用枪打的办法是无法使它熄灭的,因此就看谁最先冲到了。敌人边冲边朝火把处射击,因为既然有火把,就有点火把的人。

制高点上的两名战士眼看火把指明方向的目标已经达到,当即迅速弄灭了火把。

1营的战士们,心里有了目标和方向,个个犹如狼腾虎跃,不顾一切地朝制高点奔去。

可就在此时,敌人的一挺机枪疯狂地叫了起来,日军的机枪手躲在草丛中,灵活地变换位置打点射,致使不少战士在离制高点不远处中弹倒下。

“0101,03呼叫03呼叫!请回答请回答!”一营开始通过无线电台呼叫团部。

“01收到,03请讲03请讲。”

“03遭到袭击,遭到袭击,请求炮火支援,炮火支援!”一营回答道。

“01收到,01收到,请提供准确方位,准确方位!”

1营沉默了。

这黑灯瞎火的,他们也不知道准确方位,这样的话,炮兵就无法准确遮盖。

“报告01,报告01,方位离丙号高地200米左右,离丙号高地200米左右。完毕,完毕!”

炮兵需要的不是“离丙号高地200米左右”这样的数据,而是需要具体的方位尺度,否则不仅不能有效地消灭敌人,还有可能误伤了自己人。

但事到如今,已没有别的办法可行了,好在战士们都集中到离制高点不远的地方了,可以对敌人进行一些火力反击。

机枪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加上机枪手的灵活射击,结果一挺机枪就使整个部队被钳制在灌木林中动弹不得。

眼看伤亡越来越大,怎么办?

在这危急关头,潘黄河带着他的独耳狼赶到了。尽管独耳狼后腿受伤,但是在接受到新的任务之后,它还是表现出了少有的亢奋。

“嗖”的一声,独耳狼忍着伤痛,朝机枪手扑了过去。

“啊——”只听一声惨叫,机枪熄火了,传来了鬼子的惨叫。

“嗒嗒嗒嗒—”鬼子在慌乱之中扣动扳机,可怜的独耳狼就这样结束了英勇的一生。

机枪手被打掉,这才避免了整个部队的覆灭。制高点被重新夺回。

这一仗下来,远征军将士深刻地认识到在夜袭方面的经验严重不足,敌人仅一挺机枪就差点让大部队全军覆灭,1营营长杨开仁事后想来仍不免被惊出一身冷汗。

迟迟拿不下滚龙坡,中国远征军陆军第8军军长何绍周显得颇为焦急。拿不下滚龙坡,则松山战场的敌人就感受不到威胁,需知要想拿下松山,滚龙坡是一个关键点。

这天天气晴朗,军长何绍周亲自给82师师长打了电话,要求其务必对驻守在滚龙坡的246团加强领导,尽快拿下阵地。

82师接到军部的命令后,加紧了对战事的研究。

师部指挥室里,正在召开营级以上干部的会议。师长一脸愁闷,神情严肃地说:“诸位!几番交手下来,看来先前我们确实有些轻敌了!这日本鬼子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得多。今日召开军事会议,就是希望听听诸位的意见,有什么话尽管说!”

师长一发话,下面的发言便踊跃了。

“依我看,问题的关键便在于敌人的堡垒群太过顽固,工事非常坚固,即使用大口径炮弹直瞄攻击,也起不了多大的效果。”1营营长杨开仁首先发话道。

“杨营长的看法不无道理,但是眼下的现实是,要想拿下阵地,就得首先拿下地堡,因此,避开地堡的其他方法是不妥当的,必须想出一个攻击地堡的万全之策。”2营营长孙武道。

“是啊,地堡再坚固,也得想办法拿下来!”大伙随声附和。

师长点了点头:“这一点我与诸位的意见一致,可是眼下我们要怎样才能比较顺利地拿下地堡?杨营长,你们是先头攻击部队,最先接触敌人的地堡,你有什么想法?”

杨开仁想了想说:“回师座,这个问题我之前也想过。我们现在的做法是,采取炮火集中覆盖的办法,对敌人的地堡群猛轰,这种办法对无防护或防护较弱的目标固然有很大威力,但对于躲藏在工事中顽抗的敌军作用不大。现在的情形是,敌人大多都藏匿在地堡中不露面,我们拿敌人也就没办法。还有一个情况,弄不清这山头到底有多少地堡,哪里有地堡,这需要花功夫去仔细侦查。”

师长对杨营长的回答很满意,说:“这才是真正地接触过地堡的人,你的看法一针见血。今天召集诸位,就是希望大家拿出一个办法,有什么好的想法尽管说,本人今天绝不批评。”

气氛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讨论,最终,这次临时军事会议拿出了如下对付敌人碉堡群的办法:将敌堡垒标上号码,采用单炮对单堡的战法,进行一对一的破击,逐个破坏;待重炮、山炮对敌堡精确打击之后,派兵占领敌人的散兵坑以保护侧翼;然后用307团为左翼,246团居中,荣2团、荣3团为右路进攻滚龙坡阵地,另以245团牵制松山之敌。

日军此刻也面临着一个重大的问题——补给困难。偌大一座松山,包括腾冲在内,空路是日军获得物资补给的唯一来路。

有人认为,即使不攻打腾冲,日军也会自我灭亡。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一是因为时局需要尽快打通滇缅公路,这是唯一的国际援华物资通道;二是日本的援军一旦到达腾冲,后果将不堪设想,战局便会变得更加糟糕。

因此,必须按原定计划尽快拿下腾冲,赶走日本鬼子。

这天中午时分,雨后的阵地上空传来一阵马达的轰鸣声,几架涂着太阳旗的飞机藏在云层中。由于失去制空权,日军的飞机只能偷偷摸摸地躲藏在云层里,而且不敢低飞,投下20多个大降落伞后匆匆离去。

由于高空投物,而且伴有微风,降落伞飘荡不定,地堡里的敌人、工事里的远征军战士,都仰头观望着那些装满食品、弹药的降落伞。

一场包裹争夺战开始了。

轻易不走出地堡的鬼子们,不得不冒险跃出战壕。一连连长武刚强命令士兵们做好战斗准备,对走出工事的敌人予以消灭。

“砰!”

“嗒嗒嗒嗒——”

“轰——”

“咻——咻——”

各种武器发出巨大的声响,三四个奔跑追夺降落伞的鬼子应声栽倒在地。

对于远征军战士来说,那些追逐着降落伞奔跑的敌人,无异于活靶,打起来有一种淋漓尽致的痛快的复仇感。

降落伞一旦落到地面,鬼子们就蜂拥而上,抢了伞下的箱子就往回跑。

“给我轰!”

一发炮弹准确地落在人群中开了花,鬼子们被炸得鬼哭狼嚎。

由于风向的改变,有两顶降落伞竟然朝一营这边的阵地飘了过来。

潘黄河趴在掩体内,眼巴巴地盯着降落伞,希望他快点降下来。

一群鬼子远远地趴在临时的战壕里,望着这顶降落伞直跺脚,干瞪眼也没办法。潘黄河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根长树杆,不等降落伞落地,就用树杆把它给捅了下来。

潘黄河兴高采烈地大声喊道:“嘿嘿,有吃的了!这下有吃的了!”

两三人围过来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哪里有什么吃的,分明是满满一箱手榴弹!

原来这小鬼子将手榴弹和压缩饼干一起空投下来,从外面看不出任何破绽。

虽然没捡着吃的,但是也意外得到了一箱手榴弹,大伙心里仍然很高兴。

只有潘黄河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在他看来,这满满一箱手榴弹,还抵不上一包压缩饼干呢!

他越想越生气,看着还在飘落的花花绿绿的降落伞,他真恨不得扑上去一个个打开了来看个究竟。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尝过压缩饼干的滋味了!这样想着的时候,不禁咽了几口唾沫。

1营1连率先发动了突击,顷刻之间,大炮、手榴弹、机枪、步枪疯狂地响了起来,阵地上捡降落伞包的鬼子一看大事不好,纷纷当起了缩头乌龟,急忙朝地堡跑去。

不多时,整个团都开始了对鬼子的突然袭击。

那些露在外面的鬼子根本来不及躲进地堡,就被远征军强大的炮火打得魂飞魄散,近20个鬼子见了阎王。

1连只用了6分钟的时间就踏上了丙号高地,1营以及全团的战士们紧随其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1营又马不停蹄地投入了仰攻丁号高地的战斗,想趁敌人还没醒悟过来的时候拿下该阵地。

然而,就在胜利在望的时候,队伍身后的丙号高地上,几个原本形同虚设、毫无生机的地堡突然复活了,炽烈的火力像魔网一般笼罩了全团!

远征军的将士们惊呆了!鬼子的地堡就像魔鬼一样屡次复活,火网狞笑着铺天盖地地撒下来,许多战士根本来不及转身,就被打成了肉窟窿。无数战士在火网中奔跑突袭,奔跑着倒了下去。

连长武刚强见势不好,大喊一声:“撤!快撤!”

战士们这才急急忙忙地凭着感觉逃离火网。

1营营长杨开仁看着撤退的人群,气愤不已:“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撤!顶上去!敌人已所剩不多了,必须一鼓作气消灭敌人!”

说完朝天鸣枪示警。

武连长猫着腰跑过来,几乎是哭着恳求道:“营座!再不撤就全完了!撤吧!只要还有人在,再想办法也来得及啊!”

“放屁!好不容易冲上来了,回去再上来,谈何容易!”

就这样,原本掉头回去的战士们又只好硬着头皮朝火网里冲。

潘黄河跟在连长身边,看着不断倒下去的战士们,急得直跺脚,朝火网里冲,这不是白白送死吗?

更可怕的是,此刻,已被远征军牢牢占据的滚龙坡甲乙高地,也几乎在同一时间里遭到日本鬼子的疯狂反扑。鬼子像从地上冒出来一般,在阵地上朝毫无防备的远征军将士开火。

田仲达得知这一消息后,惊出一身冷汗。这小鬼子太狡诈多端了!他一生纵横驰骋战场十多年,这样难打的仗,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为什么新28师付出了那么惨重的代价,却无多大进展的原因了。

即使配备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配备世界上最精良的部队,要想拿下腾冲城,不付出极大的代价也是不可能的。

“传我命令!迅速摸清甲乙丙3个高地上敌人的情况!”在这危急关头,田团长反而沉着冷静了下来。

经验告诉他,越是到万分危急的关头,越不能乱了方寸,方寸一乱,就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报告!”话音未落,副团长郭子仪跑步进来了,“根据各个阵地传回来的战况显示,甲乙两个高地敌人数量较少,各有一个排的兵力;只有丙号高地敌人火力最猛,敌人蜷缩在地堡内射击,根本不现身,我军战士无法还击。现伤亡较重。”

“传我命令,舍命扑灭甲乙两个高地的敌人,不能让一个鬼子活着回去!即使只剩下你我两个人,也得把这两个高地上的鬼子彻底消灭!同时命令丙号高地上的战士火速撤退,夹击甲乙两个高地上的敌人!”

副团长郭子仪从团长田仲达的语气里知道了保住阵地的决心,立即闪身走了出去。

杨开仁营长还带领一干人马在战火里左冲右突,不肯撤去。武连长高喊道:“营座!撤吧,再不撤就全完了!”

杨开仁此刻已经杀红了眼:“要撤你们撤吧!没接到上级的命令,我杨某宁死不撤离!”

一句话还没说完,敌人的机枪朝着杨开仁就是一梭子,杨开仁倒在了地上。

正在节骨眼上,团长田仲达的命令下来了:撤!

武连长这才带领所剩无几的战士匆忙撤离,撤离过程中,又有不少战士壮烈殉国。

1营长牺牲后,由副营长李木林代替指挥。

“快!回撤!围剿甲乙两个高地的敌人!”李木林大手一挥,全营剩下的战士火速朝乙号高地压去。

在乙号高地上,1营剩下的不到100人与敌人的一个排进行了白刃战。

日本鬼子负隅玩抗,而且鬼子们的枪法精准,几乎是枪枪命中;即使是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仍然顽强地挥动着刺刀左冲右突,往往需要3个远征军战士才能制服1个日本鬼子。

鬼子们眼看无法取胜,也充分发挥了团体作战的优势,他们2人一组,背靠背,互相形成一个独立的战斗团体,将两把刺刀舞得密不透风,远征军战士们根本无法近身。

“啪!”人群中,潘黄河朝其中一个鬼子开了一枪,正中鬼子的左胸,鬼子忍痛顽抗,临死之前,拼尽全力扔出手中的刺刀,刺刀像一杆标枪,直直地没入人群中,一个战士躲闪不及,被飞来的刺刀击中额头,当即受伤倒下,血流不止,两个止血带都没有止住,不多时便壮烈牺牲。

潘黄河从腰带上拔出匕首,对着左胸受伤的鬼子,手起刀落,鬼子的一个耳朵被硬生生地割了下来,鲜血染红了鬼子的半边脸。

“吼吼……”鬼子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吼声,大伙都听不懂他说的日本话,但从他狰狞的面部表情可以猜出一定是在辱骂潘黄河。

潘黄河又走进一步,一刀刺进这个鬼子的右胸。

鬼子嘴里开始流出鲜血,他软软地伸出手来,指着潘黄河,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另一个鬼子见状,大吼一声,扭过身子就朝潘黄河刺来,被一连另外两个战士及时开枪射倒,登时毙命。

被潘黄河手刃的鬼子还没有死去,此刻扑倒在地,挣扎着,四肢不停地抽搐。

潘黄河走上前,狠命地踢了鬼子一脚,鬼子一个翻身,仰面躺倒在地。

“我呸——”潘黄河朝鬼子吐了一口唾沫,“起来呀,狗日的给爷们起来呀!”说完,一刀插进了小鬼子的脖子。

鬼子两眼圆睁,死掉了。

潘黄河还在不停地刺着鬼子,鬼子的胸腔已经血肉模糊,血淋淋的一大片。

“嗨!潘黄河,你还有完没完?没见已经死了吗?”武连长走过来大声喝斥道。

潘黄河已经杀红了眼,喊道:“爷们儿见着一个杀一个,见着两个杀一双!谁他妈的也不要拦我!”

武连长走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服:“起来!不准胡来!”

潘黄河哭着喊道:“武连长!你没见赵大海是怎样死的,你没见何独武是怎样死的……你要是见着了,你就不会阻拦了……呜呜呜呜……”说完,抹起了眼泪。

一席话说得大伙都低下了头。

“我们不是鬼子!所以我们不能像鬼子那样做!”武连长说道。

“可是为什么鬼子都能那样做,为什么?”潘黄河气愤不已,大声地喊道,“这他妈的还有什么公平?

说完,埋头哭了起来。

靠着人海战术,甲乙2个高地上的鬼子一个都没跑掉。

“这个杨开仁,死得可惜啊!”田仲达得知1营营长阵亡的消息后,悲愤不已,流下了两行热泪。说完,他猛地一拍桌子道:“远征军的将士,个个都是爷们儿!”

田仲达坐在桌子上,眉头拧在一起,自言自语地说:“这小鬼子的地堡着实厉害。看来他们这几年在松山和腾冲上的功夫没白费呀!”

副团长郭子仪在一旁说道:“是啊!敌人的地堡屡次复活,这说明他们的地堡群已经是四通八达,已经成为一个可以互相支援、配合的火力体系了。偌大两个甲乙高地,鬼子竟忽然像从地上冒出来的一般,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田仲达若有所思地道:“是啊,你说得对。我就觉得奇怪,这小鬼子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即使从地下冒出来,也得有个洞啊!”

“团座,这阵地上肯定能找到鬼子的地洞!地堡屡次复活,说明这些地堡在地面之下一定联系,仅打掉地上的地堡是没用的!我们何不顺藤摸瓜,一举彻底击毁?”

田仲达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说:“嗯,我看这个办法可行!传我命令,命令1营、2营分别在甲乙高地仔细搜寻,务必找出敌人地堡的出入口,然后再想办法进入地下,彻底歼灭!有任何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郭子仪领命而去。

甲乙两号高地上,分别蹲伏着1营和2营的兵力,在仔细搜索敌人的洞口。

阵地上到处是敌人横七竖八的尸体、被炮火袭击后的弹坑、烧焦了树枝,任凭百多双眼睛看,就是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奇怪,难道敌人真的会钻地缝?

“快看!”一营一连战士潘黄河蹲在一株树根下,大喊道。

三四个战士围了过来。

只见这株树根只剩下大约半米高的树桩,树桩已被炮火燃烧成焦黑状,但树桩根部是一个小坑,却没见着树根露出来,仔细一看,这树桩竟然是用水泥铸成的一个圆形的水泥块!

大伙齐心协力将水泥桩移开,豁然现出一个大洞来。这洞大约半米深,可以容人猫着腰通过。

“快!进去看看!”潘黄河喊道。

两个战士先后猫腰走了进去,潘黄河紧随其后,第三个钻了进去。

洞内一片漆黑,刚进去不久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火!有人带火没有?”走在最前面的战士喊道。

潘黄河说:“没有啊!你们稍等一会儿,我回去拿火把来!”

潘黄河刚从洞口探出半个脑袋,忽然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吓得潘黄河赶紧从洞内跳了出来:“不好了!不好了!洞里有鬼子!

“啊?”响声惊动了附近搜寻的战士们,他们纷纷围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洞内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我刚出来找火把,就听见洞内轰隆一声,肯定是洞里有鬼子!”潘黄河说道。

听说洞内有鬼子,大伙一下来了精神:“快!找火把来,进去看个究竟!”

洞内清理的结果是两个战士被炸死,洞内潜伏的一个鬼子也被炸死。看来,这鬼子事先埋藏其中,或许是还没来得及返回大本营;或许是故意守候在此,总之,这个鬼子在发现敌情后,与两名远征军战士同归于尽了。

1营副营长李木林立即将这一情况向团部作了汇报。团部指示,一定要仔细搜寻,消灭残敌。

顺着这地道朝前摸,他们发现了一块巨大的圆形钢洞,洞很小,只容得下一个人爬过去,四周都是厚达1米左右的钢铁,钢铁外面,还浇筑有半米左右厚的水泥。从这建筑的材料和厚度来看,敌人早已处心积虑,看来这厚厚的钢铁门就是敌人的地堡与地堡之间的联系通道。

穿过这个铁门,就到达了乙号阵地之下。一路上再也没遇到敌人的阻击。

“顺着朝前走,一定能达到丙号阵地之下。”副营长李木林说道。

就在大家都赞同继续朝下搜寻的时候,潘黄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时候不能去。”

“为什么?”

“这时候去,敌人肯定早已做好了防备,这样坚硬的门,大口径炮弹都很难轰开,况且这铁门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们去只能是白白送死。而且敌人凶残成性,一旦他们采用水淹、毒气等手段对付我们,我们更是毫无办法。”

副营长李木林点了点头:“你说得也很有道理。我们还是先将这一情况上报给团部,让团部作决定吧。”

246团团长田仲达得知这一消息后,初想认为可以从这地下机关想办法,可仔细一想,这敌人的铁门如此顽固,只怕到时不但不能拿下敌人的地堡,反而白白地丢掉了性命。

“那么敌人是如何控制这铁门的?”田仲达说,“这铁门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机关?命令1营查看清楚。”

1营的战士仔细查看这扇铁门的背后,并没有发现机关所在。这圆形的、仅容一个人爬着通过的门洞,找不出一丝可疑的迹象,只是在门背后的上下左右发现了四个门环,然而这四个门环又如何能关上这个洞呢?

百思不得其解,246团最后决定,在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之前,还是从地面开始进攻。

根据师部对战术的调整,炮火攻击由原来的大范围覆盖改为单炮对单堡的精确覆盖,一个地堡一个地堡地消灭干净。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原定的炮击日期遇上连绵的阴雨和大雾,不得不延迟进行。

这天傍晚,大雨和浓雾笼罩着阵地,整个天地间一片混沌。除警戒战士外,其余的战士都躲在掩体和营地里聊天、睡觉,有的在玩扑克,借以打发百无聊赖的战地休闲时光。

潘黄河躺在营地上,望着外面的雨雾出神。

“嗨!潘黄河,在想啥呢?不会是想老婆了吧?”一连的四川籍战士张大茂打趣道。

“老婆?我都还没结过婚呢!”

“哈哈,看不出你还是个童子兵啊!”张大茂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好干,等你当上总司令了,想要多少老婆就有多少老婆!

“去!成天就知道想老婆,滚一边去!”

或许是觉得潘黄河的模样比较憨厚本分,张大强还想继续取笑,恰好连长走了过来。

“连长,我觉得这洞内肯定有蹊跷,我想留在洞里继续观察。”潘黄河对武刚强说。

武连长停了下来说:“这个地道不是已经被我们毁灭了吗?再观察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况且团部已经下达了指示,放弃地下搜索,继续地面进攻。”

“武连长,你想想,这是我们来之不易的一个线索啊,还没发现其中的猫腻呢,如果就这样放弃,岂不前功尽弃?”

“猫腻?你是说这地道还有猫腻?我看是你多虑了!”武连长说完,转身就走。

“连长,连长!”潘黄河站起身来,追了上去,“连长,你看这大雨天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让我到地道里去!”

“你真的要去?”武刚强停下了脚步,想了想说,“也好,那这样吧,再派一人跟你去。”

武连长又问:“刚才跟你聊天的是谁呢?”

张大茂一听连长这话,知道要派任务给他了,赶紧低下头,故意将脸扭向一旁,生怕被连长看见。

可是连长已经打定主意让他去了,连长喊了声:“哎,你,过来!”

大伙扭过头去,不知道连长叫谁呢,只有张大茂没有扭头。

“哎,那个没扭头的,喊你呢。”

张大茂一听,真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进去,这大雨天的执行啥任务啊,躺着休息休息多自在。

张大茂极不情愿地来到连长身边,立正喊道:“报告连长,1连下等兵张大茂向您报到!”

武连长伸手理了理他衣领上的徽章,点头说:“这才是个好兵嘛!去,跟潘黄河执行一个任务,蹲到外面阵地下边的地道里去。”

张大茂虽然内心一百个不愿意,这会当着连长的面,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两人穿过雨雾,小跑了100米左右,来到那段树桩下,找到地道的出口,钻了进去。

一进洞,张大茂就呼哧呼哧直喘气,朝潘黄河骂道:“你呀!这大雨天的,不待在营房休息,却偏偏要来这鬼地方!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就能打赢鬼子啊!”

潘黄河听了这话也不恼,憨笑着说:“张大哥,咱这当兵的,你说图个啥?”

“啥?你说啥?当兵图个啥?”

“没想过吧,依我看,咱当兵的就图多活几天!”

“多活几天?这话不错。可多活几天也用不着跑到这鬼地方来啊。”

“反正我心里为这事一直悬着呢!总觉得不踏实,不弄个明白不甘心。”潘黄河说。

由于地面下雨,地道口积满了雨水。潘黄河又返回洞孔,在地面上掏了几道小沟,将雨水引出去,这才重新返回洞中,点燃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猫着腰朝前走。

越朝里走,地面的积水越来越少。潘黄河仔细看了看洞壁,这些洞壁被敷上了一层厚厚的水泥,十分光滑。他们边走边看,大约朝前走了200米,来到了甲乙高地之间的那扇圆形铁门外边。

这时候,一支火把已经渐渐燃完,洞内很快就恢复了黑暗。

潘黄河重重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早不熄晚不熄,刚走到关键部位就熄了,真他妈的倒霉!”

消极的情绪总是容易被传染,张大茂也叹着气说:“潘黄河啊潘黄河,这都是被你给害的!好端端的营房不休息,偏偏要跑到这个鬼地方来!”

两个人依在厚重的铁门边,沉默了。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阵如闷雷般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厚重。两人侧耳倾听,这声音又好像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正在两人疑惑之际,忽然黑洞深处传来“叮当”一声响,意识到大事不好的潘黄河伸手拍了拍张大茂的肩,悄悄说道:“小心,有敌人!”

两人以门洞为掩体,悄悄地做好了战斗准备。

“叮当”一声响之后,半晌没有声音,正当张大茂想质问潘黄河是不是听错了的时候,洞内又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潘黄河悄悄地对张大茂耳语道:“不要慌,我首先开枪!”

张大茂说:“你怎么知道不是自己人?”

“废话,自己人走在自己的地道里,还会这样黑灯瞎火偷偷摸摸的吗?显然敌人是有备而来的。”

张大茂点了点头,隐身在铁门后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近得都可以听到鬼子的呼吸和喘气声了。

潘黄河从腰间摸出一个手榴弹,拉掉保险,保险绳上的导火线嘶嘶地冒着火星。黑暗中的火星异常明显,敌人大喊一声,觉察出了异样,还没来得及摘下肩上的枪,张大茂的步枪就一个劲地叫了起来。

走在前面的两个鬼子立刻倒地身亡。

后面的鬼子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胡乱地趴在了地上,潘黄河的手榴弹投出去的时候,飞出的弹片仅袭中了一个鬼子的背部,痛得鬼子杀猪般地号叫起来。

这时候潘黄河也摘下步枪,朝前射击,剩下的鬼子慌忙从原路退回,边退边还击。

“快!射击!不要让鬼子跑了!”潘黄河边射击边喊。

两把步枪不停地响起来,张大茂也扔出了一颗手榴弹。

对方的火力消失了。

半晌,没有声音了。

“走!上去搜一下,也能缴获不少武器啊!”张大茂说。

“先别忙,等一等,提防敌人有诈!”潘黄河说。

“不会吧,都大半晌没声了,难道还有鬼子不成?”

“你不知道鬼子的凶狠狡诈,不得不多多提防!”潘黄河说。

潘黄河说:“走,咱回去吧。”

一听说回去,张大茂立马抬脚走人,刚才经历的这一幕让他后怕不已,万一与鬼子遭遇上,完蛋的就很可能是自己。

他刚走出不远,被潘黄河一把拉住:“再走几步,然后我们就别出声,藏在这里,就知道有没有鬼子了!”

张大茂弄不明白潘黄河葫芦卖的什么药,只好依计而行。

又走了大约十几步,两人一起蹲下来,没了声息。

时间过得真慢,两人在黑暗中感觉像是过了一年那样久,也不见鬼子那边有什么动静。张大茂想要站起身来,被潘黄河一把摁住,意思是再等等看。

大约过了10分钟,黑暗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紧跟着,有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传来,从脚步声可以判断,这个人受伤了,而且是腿部受伤。

潘黄河摁住张大茂的一只手更加用力了,示意他隐蔽好,千万别弄出什么声音来,等鬼子走近一些后再伺机消灭。

鬼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走走停停,显然是受了重伤。但即使如此,他仍然顽强地想要从这个地道走出去,伺机打击远征军战士,可见其斗志顽强。

结果可想而知,这个小鬼子做梦也没想到,悄无声息的地道里竟然还隐蔽着两个敌人。他以为两个渐去减远的声音被吓回去了,没想到正在半途等着他呢!

消灭掉最后一个鬼子,张大茂要回到地面去,被潘黄河制止。

“你这会儿上去,不吃枪子儿才怪!”

“咋的了?我到地道来可是经过连长允许的,不是擅自下来的!况且我们还消灭了鬼子,应该给我们记功才对,凭啥让我吃枪子儿?”张大茂怒气冲冲地问。

潘黄河“扑哧”一声乐了:“不是连长让你吃枪子儿,是鬼子让你吃!”

“你胡说个啥?这地上都是我们的部队!”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地上的部队正和鬼子交手呢!要是你不到地道里来,只怕已经做了鬼子的枪下鬼了!”

这句话让张大茂毛骨悚然,他颤抖着问:“这你咋知道?你在这地下怎么知道地上的事情?”

潘黄河认真地说:“先前我们听见的如闷雷一般的声音,就是远征军和鬼子交火的声音。你还不明白吗?这鬼子是同时从地上和地下出动的,鬼子是想从地下来个突然袭击,上下配合,让我们损失惨重。”

这话一出,张大茂顿觉后怕不已,脊背嗖嗖发凉,嘴里对潘黄河也就变得恭敬起来了:“潘兄,你说了算,你说了算!你说咋办我就咋办。”

潘黄河拍了拍他的肩,说:“走,咱们进去瞧瞧,说不定还能从鬼子身上搜出些好吃的呢!”

两人从刚杀死的鬼子身上搜出一把手电筒,原来这鬼子也是怕中埋伏,故意没有拧亮手电筒,由此可见鬼子阴谋极深了。

一共消灭了五个鬼子,从他们身上分别搜出了手榴弹、压缩饼干等物品,潘黄河对武器都不感兴趣,唯独对压缩饼干企盼之极,当下撕开封口,迫不及待地塞了满满一嘴巴。

两人一直走到大铁门处,令他大感意外的是,这铁门外面好像刚被水泥封上的一样,连铁门上都被敷上了厚厚一层水泥。整个看起来就是一堵严严实实的水泥墙,而且这水泥墙中间还有厚达半米的钢铁,要想从这穿过去,穿山甲都没那个本领了。潘黄河大吃一惊,心想这鬼子的心未免太黑了,从这新鲜的水泥墙可以看出,刚刚死在外面的五个鬼子从这个铁洞被放出去以后,身后的鬼子为防铁门被攻开,就立即用水泥将洞给敷死了。也就是说,这五个鬼子是有去无回的了,除非他们能够从远征军的眼皮底下逃脱回去。

经过这么一折腾,两人都已累得精疲力竭。在乙号高地和丙号高地之间的那扇大铁门外,张大茂躺了下来:“黄河,休息休息吧,顺便在这里守株待兔,万一再有鬼子出来就好一举歼灭。”

潘黄河说:“不会再有鬼子出来了,他们连自己的退路都堵死了,哪里还能有鬼子出来?也不知道地上的仗打得如何了。”

张大茂说:“哪管得了那么多,听天由命吧,当务之急,就是好好休息,调整调整体力,才有能力应付突发情况,否则,就这么下去,咱俩累都得给累死。”

不知不觉,两人在疲倦中昏昏沉沉地睡去。一觉醒来,两人这才带上从鬼子身上缴获的武器,急匆匆地返回。

从洞口回到地上,已是第二日凌晨。雨还在下,只是满眼的惨景让潘黄河和张大茂惊呆了。

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地上血流成河,血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渗透进了黄色的泥土里,一脚踩上去,松软的地上立即显示出一个巨大的鞋印,刚一提脚,鞋印里就被血水灌满了。再看那些一动不动的尸体,有的胸部被炸出一个大窟窿,经雨水一浇灌,白森森的骨头清晰可见;有的大腿处还插着刺刀,刺刀的刀尖从大腿正面穿过去,再从大腿后面穿出,刀尖上还在滴着血水;有的双目圆睁,嘴巴空洞地张开着,双手和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有的耳朵残缺了一块,硬生生地被撕裂下来;有的趴在地上,背上到处是枪眼……山坡上、低洼处,到处是累累的尸体,天地一片苍茫。

两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怎么一夜之间,原本好端端的阵地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潘黄河一把抓住张大茂的手,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张大茂长长地叹了口气:“唉——”

潘黄河像发疯一般,猛地拉扯着张大茂的胳膊:“你说!你说!这鬼子难道就打不死么?难道这鬼子跟传说中的猫一样有九条命?他妈的怎么就打不死呢?打退一次反扑一次,打退一次反扑一次……”

潘黄河不停地从死尸中的间隙里走来走去,躲着脚,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嘴里发出压抑的哭声。

“呜呜呜……人呢?人呢?怎么就不见一个人影?我只知道打起来了,可谁知这仗打得这样惨烈……”

张大茂像没事似的说:“这不是人么?横七竖八的,多着呢!”

“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只想看到一个站着的人!”

张大茂用手指了指前面一根烧焦的树桩,树桩边站着一个人呢。

潘黄河赶紧跑了过去,看那人的服装跟自己一样,就知道是自己人了,他一把拉住那人,急切地问道:“咱的人在哪里?你是哪个部队的?连长呢?”

那人像睡着了一般不说话,潘黄河猛地推了他一把,那人一下倒在地上了。他凑近一看,这哪是个活人,早死了,只是死之前靠在树桩上才没有倒下去罢了。

潘黄河蔫蔫地走回来,说:“张大茂,这世界上就剩下你跟我了。”

“可惜你不是女人。”

潘黄河从地上跳了起来,朝他踹了一脚,张大茂赶紧一个侧身躲开,看着潘黄河认真的模样,张大茂不紧不慢地说:“我这次大难不死,多亏了你潘黄河!要是我不跟你在地道里去的话,这会儿早像他们一样躺在地上见阎王爷去了。”

“你就知道贪生怕死,没见这么多战士都死了吗?”

“兄弟,这不是你说的吗,咱当兵就为了图多活上几天,比起那些死去的人来说,我们活着就算是胜利了。”

“都是亲娘养的,凭啥他们就可以死,你不可以死?”

“不是我不可以死,是阎王爷不给我机会啊。”

“好,你记着,张大茂,下次有机会一定让你尝尝见阎王爷的滋味。”

见潘黄河真的生气了,张大茂这才改了口气:“你以为我愿意去死啊?你以为我愿意看见这么多战友都去死啊?只怪这狗日的日本鬼子,他妈的,要是让老子再见着鬼子,一定将他们碎尸万段,扔了去喂野狗!”

一阵山风吹来,两人顿时觉得一阵凉意。身上早已被雨水淋湿了,张大茂拍了拍潘黄河的肩:

“别生气了!我们还是去找大部队吧!”

潘黄河从悲痛中回过神来,朝营地走去。

可是举目四望,这山头都被炮火轰击得变了模样,原本凸起的地方凹陷下去了,原本凹陷的地方被飞溅的土石填平了,与记忆中的模样完全对不上号了。

“黄河,你说,偌大一个阵地,都见不着一个人影,这阵地现在到底是我们的还是鬼子的?”

“废话,要是鬼子的,你我早就见阎王去了,还能站在这里么?肯定是我们的啊!”

张大茂想想也是,正在张望的时候,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严厉的呵斥声:“站住!口令?”

有人声了,而且是自己人!两人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朝声音奔跑过去。

可是面对他们的,却是黑洞洞的枪口。

对方又重复了一次喊话:“口令!”

两人你望我望你,哪知道什么口令?他们钻进地道之前,这仗还没开打呢。

“兄弟,我们是246团1营1连的!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少废话!”两人端着枪,走了过来。

张大茂吓得赶紧将双手抱在脑后,作投降状。

自己人给自己人投降,这他妈的还像什么话?

“嘿!听着没?我们是自己人!”潘黄河叫道。

对方根本不理他:“谁他妈跟你是自己人?赶紧扔下武器,投降!再不投降就开枪了!”

另一个人说:“跟他啰嗦什么,冒充自己人的敌人我们见多了,看他们还拿着鬼子的武器呢,干脆枪毙得了!”

潘黄河一听,心想今天完蛋了,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赶紧扔掉了从鬼子身上缴获来的武器,说道:“这是我们从鬼子身上缴获来的!千万别开枪!”

对方满脸鄙夷:“说得轻巧,从鬼子身上缴获来的?那么多人都死了,你们怎么还活着呢,而且一点伤都没有!”

双方越说越说不清,潘黄河担心再这样下去会弄巧成拙,赶紧说道:“兄弟,我们的连长是武刚强,武刚强你们听说过没?”

“没听说过!”

“啥?你们没听说过武连长?”

潘黄河心想这是怎么了,咋一夜之间全乱套了。

对方走过来,二话不说,将两人捆绑起来,当俘虏押送起来,走进了营地指挥部。

“报告长官,我们抓了两名俘虏,他们自称是自己人!”

营长抬头一看,严厉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老实招来!”

潘黄河一看就傻了,这营长怎么不是1的营长杨开仁啊?难道这是2营、3营?这门口明明写的就是1营!潘黄河在心里暗叫一声:完了!

“报告长官,我是246团1营1连战士潘黄河!”

“报告长官,我是246团1营1连战士张大茂!”

“你们的营长是谁?”

“报告长官,我们的营长是杨开仁!”

“那你们的连长是谁?”

“我们的连长是武刚强!”

“你们到哪里去了?怎么不见一点血迹?”

潘黄河这才将如何到地道中去、如何在地道中消灭5个鬼子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直到这时,座位上的长官才站了起来,说道:“看来你们确实是自己人。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1营长杨开仁已经在昨天晚上的战斗中光荣牺牲了,我是1营原来的副营长王光喜,根据上级指示,现任1营营长。现在,你们还是回1连去吧。”

直到见着连长武刚强,两人悬着的一颗心才彻底地放了下来。

原来,自潘黄河和张大茂钻入地道后不久,敌人趁着夜色和雨雾展开了又一次偷袭。混战之中,246团勉强支撑了下来,恶仗中,两个营长负伤、4个连长、5个排长阵亡,士兵伤亡300余人。246团在付出巨大代价后,终于切断了敌前沿阵地滚龙坡与诸高地联络要冲大垭口之间的联系。

为补充损失,维持进攻,第8军再次增兵,103师308团和82师245团主力先后抵达战场。中国军队可以不计伤亡地进攻,因为他们的援军源源不断,即使第8军打光了,也还会有别的部队在战场出现,总有将松山日军磨光的时候。

在这节骨眼上,中国远征军司令卫立煌颇有些焦躁不安。这种情绪来自当时的最高指挥官蒋介石。蒋介石屡次催问卫立煌战果情况,然而,起着要塞和咽喉作用的滚龙坡阵地就是迟迟拿不下来。即使已经攻占的阵地也屡易其手,呈反复拉锯争夺状态。

这一天,陆军第8军军长何绍周奉命前往司令部汇报战况,受到司令官卫立煌的委婉批评:“绍周哇,前线战事吃紧,一路辛苦了!”

“司令辛苦!报告司令,为国效力,应当应当!”

“哈哈……”卫立煌爽朗地笑了起来,气氛稍微融洽了些。

看座上茶之后,司令官话锋一转,表情严肃起来。他直截了当地说:“绍周哇,这松山阵地久攻不下,我看是不是战术上有些欠妥当啊?”

何绍周心里一惊,只觉芒刺在背,如坐针毡,欠身道:“谨听司令教诲!”

“我认为,你的人海战术必须到了调整的时候了,不能为了拿下阵地而不计伤亡。眼下正是委员长用兵之时,如此伤亡过大,恐怕对军心也有影响吧?”说完,目光如炬地看着何绍周。

何绍周内心忐忑不安,心想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去看一看松山和腾冲的地形、去看一看那里敌人的地堡群就知道厉害了。我何某一生纵横疆场,可谓劳苦功高,谁料如今摊到这样一个烫手的山芋,可怜一世英明,就这样毁在了区区一个滚龙坡阵地之上。

但他嘴里却说道:“是!司令教导得极是,卑职能力有限,也是希望能早日拿下阵地,实属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此法未免显得有些操之过急了,对战术战法的推敲多有未臻精细之处,伤亡屡屡居高不下,你教我如何在委员长面前请功啊?绍周哇,你也是多年战功卓著的虎将,我不得不提醒你,有时候哇,这打仗还得靠脑子。”

何绍周擦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水,躬身道:“是,司令教导得极是!卑职一定牢记教诲!”

卫立煌鼻孔里发出“嗯”的一声,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盖碗茶,缓缓地放下茶碗,说:“经过委员长训示,决定派副军长李弥协助你进行战事指挥。李弥此刻正在率领荣誉1师1团、2团主力在龙陵外围作战,但是滚龙坡不拿下,龙陵、松山一带也就必然会久攻不下,因此你这里正是迫切需要人手的关键所在。这次调遣李弥回到松山协助你指挥,委员长也是考虑到李弥是云南本地人,对当地气候、地形特征极为熟悉,实是松山战役指挥的合适人选。”

本以为会被削掉官职的何绍周,听到这个消息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李弥在军中的人脉关系十分广泛,为人正直、豪爽,深得赞赏。即使是在派系复杂的委员长身边,他也严格保守中立,不站在任何一方,正因如此,也成了各方拉拢团结的对象。有了李弥这个坚强的左膀右臂,拿下滚龙坡乃至整个松山阵地应当指日可待了。

“绍周哇,希望这个调动不会影响到你的积极性啊!”卫立煌说道,“这个调动也是委员长的意思,这松山一日不克,委员长就一日难安啊!好好干,民族危亡关头,乱世出英雄,正是你一展拳脚的大好时机,希望你明白委员长和司令我的一片苦心哇!”

何绍周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不快,但一想到李弥毕竟是副军长,倘若他能立下战功,那么这功劳自然也就有他当军长的一份;倘若他不能立下战功,那么整个过失都将由李弥来承担。这样一想的时候,何绍周反而觉得原本压在心上的一块石头落地了,他起身向司令敬了一个严肃的军礼,说:“是!卑职一定谨遵长官教诲!卑职定当鞠躬尽瘁,为党国效命,战死沙场也在所不惜!”

这样一来,人员上的调整,实际上是卫立煌对战术上的调整。何绍周指挥作战一年多以来,一味地采用人海战术,伤亡高居不下,弄得战士们疲于奔命,军心动摇,再这样打下去,恐怕再多的人都会白白送死。

李弥临危受命后,赶到松山,即到军作业组找李汝章参谋要松山作战地图,并令李同往阴登山侦察地形,又令工兵营、通讯营各派一排长同去。地形堪察结束后,便令工兵营修建指挥所,通讯营架设电话接通松山各团,直接指挥。

日军指挥所内。

山本少佐与114联队队长龟田腾一郎各自怀抱一个军妓作乐,两个军妓衣衫不整,正为两个男人点烟。

“队长,依我看,这中国人干什么都行,就是脑子笨了一点。”

“哈哈,山本君……我与你深有同感。中国人也不想想,咱们在松山腾冲一带驻守这么多年,难道是虚度不成?哈哈……”

“当初天皇陛下决定在此修建地堡群,而且修建得如此之坚固,实乃有先见之明啊!”

“当然!天皇陛下英明神武!”

“少佐,依我看,这山下的中国军队撑不了多久了!”

“哦?为什么?”

“据情报部门报告,中国军队给养困难,加上连日阴雨,想要仰攻地堡,简直就是妄想!”

“山本君,你可不能轻视中国军队,他们采用人海战术固然不可怕,可也得提防他们的大炮。据我所知,中国军队的大炮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上次在攻打滚龙坡乙号高地的时候就派上用场了,确实威力巨大,不可小视!”

“队长英明!可是中国军队有所不知,这地面上的碉堡可以轰掉,但是地下的呢?哈哈,他们就无可奈何了!况且我们地下的碉堡群已经连成一片,即使在地下,交通也是四通八达,各地堡互为呼应,哈哈……”

李弥接手新的任务之后,立即带领工兵、通信、情报等各相关部队投入到了战事的准备中去。李弥对云南一带的地形十分熟悉,打起仗来有勇有谋,深得上司的赏识和部下的信任,在军中有极高的威信。

李弥临危受命,在对战事做了深入的了解和掌握后,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把握,这天在前线隐蔽的指挥部召开了团级以上干部的军事会议。

简陋的会议室里,与会者或蹲或坐,等候副军长的训话。

与其他长官召开军事会议征集意见、拿出办法的作风不同,李弥这次一开会就摆出了自己的观点:“诸位都是军中精英,党国委以重任,实是将抗日灭敌之大计寄托在诸位栋梁身上,望诸位不遗余力!”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军人以保卫国家荣誉为荣,以消灭敌人为荣,以战死疆场为荣!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诸位,你们应该清楚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此话一出,与会者越发地敬佩李弥。

“现在,适逢雨季,盟军的飞机无法提供支援,唯一的办法,就是靠我们自力更生,借助现有的一切力量,消灭敌人!犯我华夏,来者必诛!”说到最后,李弥“砰”地一拳砸在桌子上,与会的人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人格魅力,不由得肃然起敬,台下或蹲或站着的人发自内心地站起来,振臂高呼:

“犯我华夏,来者必诛!”

“犯我华夏,来者必诛!”

李弥双手朝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他深知,要想打胜仗,就得充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在思想上高度统一,只有增强信心,抱着必胜的信念和决心,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潜力。

这时候,群情鼓舞,都翘首等候副军长李弥的作战部署。

李弥没有立即部署作战方案,而是接着说:“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

大伙脸上都现出期待的神色,情绪被极大地调动起来。

“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我们会采用盟军提供的新式武器——火焰喷射器。其实火焰喷射器也不是什么新鲜武器,但是却是用来攻击地堡的有效武器。关于火焰喷射器的使用,盟军先前已经训练过我军的一些队员,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盟军会继续扩大培训力度和范围,力争让它发挥出最大的威力。除此之外,还有火箭筒,对付地堡也是行之有效的。再加上我们先进的大炮,相信会给诸位带来好运。”

将士们个个喜形于色,精神上的鼓舞加上武器上的先进配置,要打胜仗就只剩下作战方案的部署了。

直到这时,李弥才全盘托出了自己的作战方案。“现在,新的作战方案如下,”李弥顿了顿,接着严肃地说,“所有150型重炮前移,以获得更好的命中精度,一旦有炮弹命中敌堡即按同一坐标重复炮击,迫使日军进入下层;然后步兵出动,步兵利用炮火压制的效果迅速接敌,炮火准备结束后在近距离内对敌进行火力封锁,接下来使用火箭筒击穿堡垒;最后火焰喷射器登场,通过缺口一举粉碎堡内的敌人。”

大家听完这个方案后,都不住地点头叫好。有了这样强有力的火力配置,加上万无一失的作战方案,更重要的是,将士们的士气已被最大程度地鼓动了起来。

各参会者回到连队后,都对战士们做了思想动员工作,传达了副军长李弥的作战方案和会议精神。

“犯我华夏,来者必诛”的大幅标语在各营地挂了起来。这句铿锵有力的话语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战士们的脑海里。

就是这支在日军看来已成疲惫之师、亡命之师的队伍,此刻,就像枯木逢春般,重新焕发出了勃勃的生机。

仇恨在积聚,新的力量在膨胀……

阵地上,连绵的阴雨还在继续,甚至有时候会下起倾盆大雨,山坡上的泥泞早变成了沼泽地,被炮火轰断的树枝横七竖八地躺在雨地里,更远处,是依旧青翠的丛林。

一切看起来都跟往日没有什么两样,只有远征军自己知道,在雨雾的掩盖下,无数双警惕的眼睛正密切注视着阵地上的一草一木。

根据新的作战方案,李弥要求各个部队24小时监视敌人的动向,各部随时做好战斗准备,一旦发现敌人偷袭或反击,立即给予强大而猛烈的打击。

这天夜里,在夜幕的笼罩下,一场偷袭正在悄悄上演。

远征军将士改变了进攻的策略,不是直取敌人占领的丙丁两号高地,而是绕过丙丁高地,直接将目标对准了戊号高地。

新加入战斗的308团决定派出一个连的兵力,悄悄地绕到滚龙坡戊号高地,完成偷袭的任务。

这个艰巨的任务落在了308团2营2连连长周工坤的肩上。

2连是一个工兵连,每人的主要任务,就是从乙号高地侧面出发,悄悄地在丛林里挖掘一条通往戊号高地的地下通道。

由于地面的泥土早已被雨水浸泡松软,挖掘起来十分轻松。所谓的地下通道,其实就是在地面上挖一道沟,再在沟上覆盖一层木板,最后在木板上覆盖泥土。挖掘工作从天黑开始动工,不等天亮,就已经掘到了戊号高地下方。地道打通之后,308团2营全营的人马随时准备出动,地道里早已蹲满了随时准备进攻的战士。

天还没亮,由周工坤率领的先头连已经抵达戊号高地脚下,大部分敌人还在睡梦中,远征军没费多大力气,就一举拿下了戊号高地。

大量的兵力通过地下通道,拂晓时分,308团已经牢牢地占据了戊号高地,鬼子们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全歼。

戊号高地占领后,解除了其他部队的后顾之忧。246团趁机开始猛攻丙丁两号高地。

为掩护喷火兵接敌,中国军队动用大量炮兵竭力支援,榴弹炮从各个高地纷纷飞向滚龙坡,战防炮及各级迫击炮兵也倾全力猛轰山头两侧和反斜面,进行战场遮断,甚至连防空兵也抽调4挺重机枪进行直接火力支援。炮弹如飞蝗般纷纷扑向敌阵,粉碎了日军一次次反扑的企图。

这样猛烈的炮火,把敌人号称固若金汤的地堡炸得支离破碎,到处都是巨大的炮弹坑,地堡内的鬼子不时飞上半空,早上八九点钟就像到了傍晚时分,天空中漂浮着大量的硝烟遮挡住了清晨的光线。

强大的炮袭过后,步兵开始掩护喷火兵贴身对敌地堡进行烧毁。

“快!火力掩护,喷火兵上!”2连连长周工坤喊道。

十多个喷火兵开始出动。

这种武器需要两人一组协同作战,一人背负火焰喷射器,一人对准目标发射。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由于是仰攻,加上海拔较高,又是阴雨天气,山风袭来,喷出去的火焰纷纷转向,更有两个喷火兵被突然转向的火焰喷中,浑身燃起了大火,竟然被自己人活活烧死。看着自己人在火海中惨叫连连,战士们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凡是被火焰喷射器给点着的,是无论如何救不回来的了;还有几个喷火兵反应敏捷,只是被火焰的尾部扫中面部,受了点轻伤。

原本潜伏在地堡下层的鬼子,这会儿全像老鼠一般从地下钻了出来,机枪刮风一般响了起来。敌人的枪法相当准,很多喷火兵根本来不及接近地堡,就被敌人的机枪扫倒在地,壮烈牺牲。而且由于训练时间不充满,不少士兵还没有掌握发射火焰喷射器的动作要领和注意事项,因此命中率相当低。

派上去的10多个喷火兵眨眼之间就只剩下五六个了。

“快!第二梯队上!”2连连长周工坤急得两眼直冒金星,大手一挥,第二梯队喷火兵立即出动。

“掩护!机枪手掩护!”随着喷火兵跃出战壕,周工坤大声命令道。

远征军的各种火力朝残存的地堡铺盖而去。

就在这时候,308团2营营长赶到。目睹眼前的惨景,营长的眉头紧锁了起来。

看着战士们一个个在地堡前倒下去,2连连长急得团团转,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班长走到周工坤跟前,大声请求道:“连长!让我们一班上去,拿下地堡!”

“你们怎么拿?”

“连长,我想好了,我们全班12个战士组成人肉炸弹朝前冲!”

“人肉炸弹?”

“对,全班分成3波轮流上!每人身上背上炸药包,不需要接近地堡,只要尽可能地靠近地堡,引爆身上的炸药,不相信就炸不毁它!”

“1班长!这种办法我不同意!”连长听完1班长的讲述后,坚决不同意。

“连长!现在都到啥时候了,你还下不了决心?这样打下去,只会让更多的人白白送死,反正都是死,为什么不与鬼子同归于尽呢?”

连长眉头皱了起来,眼下的战局他实在不知如何进攻才有效,如果进攻,战士们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可要是明知是让这些战士去送死,他怎么下得了决心?

“连长!你还犹豫什么?紧要关头不要犹豫了!求求你,成全我们吧!”

鬼子的机枪仍在疯狂的叫嚣,连长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一班长带领战士开始振臂高呼:

“犯我华夏,来者必诛!”

“犯我华夏,来者必诛!”

这激情满怀的声音在阵地上空激荡,战士们的热血沸腾了。

周工坤终于点了点头,他含着热泪,命令后面的机枪、冲锋枪开始火力掩护。一时之间,猛烈的火力使得敌人的火力稍稍地减弱了些。

趁着这个间隙,1班长命令1班的4个战士冲了上去。

“注意:你们上去的任务就是炸毁残余的地堡!只要还剩最后一人,就必须将炸药包引爆!”这4个战士身上个个背满了炸药,匍匐在地,朝地堡接近。

周连长大声喊道:“后面的,掩护!火力掩护!”

机枪、冲锋枪的声音,叫得更猛了。

4个战士艰难地在枪林弹雨中匍匐前进着,离地堡还有七八米的时候,鬼子发现了战士们的企图,不顾一切地拼命开火了。忽然一个战士被敌人的机枪扫中,紧接着,另外3个战士也身负重伤。

“快……引爆……炸药包!”战士们在临死之前还不忘使命,然而,这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鬼子的机枪叫嚣得太厉害,4个战士就这样壮烈牺牲,炸药包一个也没有被引爆。

1班长急红了眼,命令第二组早已做好准备的3个战士出发:“你们无论如何也要完成任务,一定将第一组战士身上的炸药包引爆!”

这一次,远征军战士的火力掩护比上一次更集中、更强大。

3个战士顺利地接近地堡,只见他们首先引爆了第一组战士身上的炸药包,然后麻利地引爆了自己的炸药包。

导火线“吱吱”地燃了起来,鬼子发现后,没命地组织火力疯狂扑杀。其中两个战士都被当场射杀,另一个战士刚好引爆炸药包后就被一颗流弹击中脑袋,倒了下去。

“轰隆轰隆”的巨响惊天动地,绵延不绝,战士们的残肢骸体被炸得飞上半空,战火纷飞中,鬼子借助隐身的地堡的残垣断壁被炸成一个巨大的坑,隐藏在地下的鬼子也有两三个被炸飞。

但是由于距离地堡正中较远,地堡里的火力死灰复燃,在经过短暂的停息后,又猛烈地叫了起来。

在这当儿,趁鬼子的火力还没缓过神来,1班长抓住时机,朝周连长大喊道:“连长,快掩护!”说完,带领1班剩下的4个战士跳出了战壕。

由于先前的炸药包在地堡外围被引爆,因此,靠近里边的鬼子并没有被消灭干净。1班长带领4个战士,呈蛇形在阵地上移动。这比匍匐前进危险多了,但是为了尽快炸毁残存的敌人,一班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鬼子们拼死抵抗,一个战士在奔跑过程中被机枪扫中牺牲,另一个战士发现后返身回来想要接过炸药包,结果又被鬼子的机枪扫中。在这危急关头,一班长命令剩下的两个战士快跑,争取尽快引爆炸药包,他则留下来取下已经牺牲的两个战士身上的炸药包。

周连长看到这一幕,挥着大手,朝战士们大喊:“机枪手!冲锋枪!不要停!给我狠狠地打!”

阵地上,1班长刚解下炸药包,敌人的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大腿,再也无法奔跑的他做出了令人惊讶的举动:只见他从容不迫地将3个炸药包一一点燃,然后站了起来,将炸药包高高地举过头顶,朝敌人的地堡内扔了过去。其他两个战士见状,也纷纷采取了这个提高命中率的方法。

不等1班长将最后一个炸药包扔出去,鬼子的机枪横扫过来,密集的火力将他的头颅扫得粉碎,1班长就这样壮烈牺牲。

先前扔出去的炸药包就要炸响了,剩下的两个战士急忙回撤,捡起一班长身边冒烟的炸药包,拼尽全力朝敌人的地堡扔了过去。

“轰隆”一声巨响过后,鬼子的地堡被炸出一个大坑,敌人的火力彻底哑巴了,2营见状,立即扑了上去,扫清残敌后,彻底占领了戊号高地。

在全方位的掩护下,经验逐渐成熟的喷火兵不负众望,发挥了巨大作用。最终,甲、乙、丙、丁、戊、庚高地全部拿下了,中国军队完全控制了滚龙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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