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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狼突击》 作者:李开云

第四章 命悬绝壁

第四章 命悬绝壁

腊子口万丈悬崖之下,尸骨堆积如山。

在此摔死的、战死之后被人扔下来的,远征军的、日本鬼子的尸体漫山遍野都是。

几只兀鹰兴奋地啼叫着,翅膀展开颇为优雅的弧线,时而起飞时而停留在悬崖之上,为尽可能多地争夺到一些食物,它们互相敌视、搏斗。这些尸体,足够它们饱餐数日了。

在那些草木之中,还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成群的野狼整夜嚎叫,战争使它们丧失了原本美好的生活家园,四处都是硝烟和炮火,森林变成了焦土,为了生存下去,尸骨成了野狼的美餐。

悬崖峭壁之上,也总有一些生命力极强的草木,将根扎进山石,顽强地生长着。无论多陡峭的绝壁,你总能见着一些草木。

何况高黎贡山山脉之中的峭壁,都带有一些坡状的小土丘。

一棵榕树斜斜地从峭壁上的土丘里伸出身子,树冠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看来已经有上百个年头了。

一阵山风吹过,榕树的枝叶便摇曳个不停。树大招风,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仔细一看,这棵榕树之上竟然还挂着不少人,他们姿势各异,有的仰躺,有的侧卧,有的匍匐,有的手脚悬空耷拉着。

几头狼凑在一块儿,在峭壁上对着即将到嘴又无法到嘴的猎物不停地嚎叫。狼们不会爬树,焦急地围着大树转悠个不停。

榕树上的这些人,就是先前从腊子口的悬崖上跳下来的远征军一团的将士们。

不知过了多久,潘黄河觉得脸上有什么东西在挠,毛绒绒的,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太阳明晃晃的,十分刺眼。伸手一摸,有尖利如牙齿一般的东西立刻把他的手咬住了。潘黄河惊得一身冷汗,下意识地以为遇见毒蛇了!睁开眼睛仔细一看,却见一只猴子正龇牙咧嘴地朝他直嚷嚷,好像在说: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霸占我的地盘?

幸好只是一只猴子,要是一条毒蛇就惨了。看着猴子龇牙咧嘴的样子,潘黄河心想,你不用那么急地催我走,我这就走。这样一想,就想翻身站起来走掉。

这一翻身不打紧,差点儿没把他给吓个半死!

只听树枝“吱呀呀”的一声响,仿佛树枝快要折断了。潘黄河眼珠一转,这才观察起自己所处的位置来。

原来他正躺在榕树的枝桠上,透过密密麻麻的枝叶定睛一看,这棵树离地面还远着呢,少说也有三四十米高,这样的距离,掉下去还不摔成肉饼?

一看之下,潘黄河吓得再也不敢乱动了。那只猴子蹲在他对面,还在“吱吱”地叫个不停,好像是在提醒他不要乱动。

这是一只成年老猴,耳朵缺了一块,可能是在打斗中被撕扯掉的。猴子看着他,眼里流露出仁慈、无邪甚至有些焦急的光芒,潘黄河看见这个眼神,心里就涌起了温暖,他已经多久没看到过这样温柔的眼神了?在绿柳庄的时候,母亲、爹、弟弟、妹妹、王冬梅的眼神也是这般温柔;在远征军,连长陈西来、护士艾伦的眼神也是这般温柔……想到这里,他慢慢地回忆起来了。在腊子口,他最后一个从悬崖上跳下来的时候,跳下去最初的那么几秒钟,他祈祷着能尽快落地。然而,他失望了,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他闭上眼睛,只有等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悠悠地醒了过来,才发现落在了这棵巨大的榕树上。

既然自己被榕树挡住,那么其他人呢?

都是从一个地方跳下来的,其他人也应该在啊。

想到这里,潘黄河心里涌起了无限的希望:一定要找到战友们。

这种信念支撑着他,他小心翼翼地抓牢了枝桠,然后翻过身来。

举目四望,目力所及之处,令他的呼吸快要停止了!

原来,细看之下,在那绿叶丛中,竟然一个挨着一个地“挂”满了“尸体”。

从衣着上判断,那正是远征军的服装;从身材和不大清晰的面孔判断,就是先前被逼从悬崖上跳下来的一团的战友们!

这些战友,是死是活?

潘黄河首先想到了团长秦冰。秦冰是最先跳下来的,他在哪里?紧跟着他跳下来的10多个弟兄又在哪里?

好在榕树的树冠巨大,枝繁叶茂,而攀爬又是潘黄河的特长,所以尽管脚下是足以致人死命的悬崖,他仍然小心翼翼地走近每一具“尸体”,去看个究竟。

最后,一共发现了16具“尸体”,经确认,发现有10人还活着,另外6人,已经断气了。

这些活过来的战友,有的只是摔昏迷过去了,有的受了严重的内伤,腰椎痛得难受……当天夜里,他将树枝上的藤蔓缠绕在枝叶之间,搭成软床,人睡在上面既舒服又安全,而且这里是南方,气温较高,即使是晚上也不觉得寒冷。

潘黄河自幼就生活在乡下,他去找寻了一种附着在树干上的青苔,捣碎了敷在战士们的伤口上。不久之后,战士们的伤口才慢慢地好起来。

11个战士,以树冠为家,俨然过起了舒适的生活。

可是,这种生活也面临着巨大的考验。

吃饭就是个大问题。这个树冠之上,到哪里去弄吃的?有战士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咱现在靠树只有吃树了。这树上的东西可多着呢,不说别的,就是那些猴子,抓来杀了也能吃上一顿。可那些猴子比人还机灵,在树枝上跳跃腾挪得比人还快,别说杀,就是抓也抓不着。再说,即使能抓到那些猴子,潘黄河也舍不得杀,那些猴子可机灵着呢。潘黄河在树上游走了一圈之后,才发现这树上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村落,吃的东西也不缺。他在树上来回攀爬了一阵回来之后,衣兜里揣满了鸟蛋,那些鸟蛋的个头比鸡蛋略小,潘黄河将这些鸟蛋分给负伤的战士们吃;除此之外,树干上还生长着一种蘑菇,采摘回来后虽然无法煮熟,但是饿极了的战士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胡乱地塞在嘴里就吃。就这样,战士们的吃喝拉撒睡觉都在这树上给解决了。

经过鬼门关走上一遭,每个活着的战士,内心都充满了喜悦和激动。是啊,谁能想到这万丈悬崖之下竟然还能拣回一条命呢,就好比人生又活了一次。他们之间互相打听着姓甚名谁、家乡在哪里,有两个四川通江籍的战士,也竟然意外地在此相遇,那激动劲儿可别提了。

潘黄河说:“以后我们11个,都是兄弟,真正生死相依的兄弟,活要活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

他的话得到了大家的响应,可是也有人不同意:“俗话说,一样生百样死,每个人的命都不一样,尤其是咱这兵荒马乱的,先死后死又怎么能料到呢?昨天还在一个缸子里舀饭吃的兄弟,这会儿不也已经长眠不醒了吗?依我看哪,我们应该确立一个共同的目标。无论生死,为这个共同目标去奋斗。”

说这话的人叫郑成,来自广西的乡下兵。

他的话顿时让战士们都陷入了沉思,是啊,这兵荒马乱的,死又何惧,只是应该像郑成说的那样,人应该有目标地活着。

一个什么样的目标呢?

有人说要打死鬼子,将鬼子赶出中国的地盘去;有的说要立功受赏,回家也好光宗耀祖……潘黄河想了想说:“大家说得都在理,但我觉得,咱们的目标是活着。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完成任务是第二重要的,命都没有了,还说那么多干吗?”

这话深得战士们的共鸣,是啊,只要留着一条命回老家就行了,其他还奢求什么呢?

大伙一直聊到深夜才睡去。连日的奔波,加上作战时的辛劳,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远离敌人的地方,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战士们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传来一声惊恐万状的惨叫,打破了夜空的寂静!只见漆黑的暗夜之中,竟然若隐若现地闪着几盏灯笼!

“快看!这树下哪来的灯笼?”郑成的这一声喊,立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是啊,在悬崖峭壁之下,确实有几盏灯笼,放着绿莹莹的光芒,在暗夜里漂浮不定!

莫非遇见鬼了?

这悬崖之下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露天坟场……

想到这里,众人的脊背不禁嗖嗖直冒凉气。

“不要怕,我们有枪!”郑成说。

大伙不约而同地将枪抱紧了,是的,枪就是他们的胆,有枪就能壮胆!

“嗷——嗷——”就在这时,又传来几声嚎叫,这嚎叫一声接一声,与峡谷里的回音一道,绵延不绝。

世间所有的迷信都来源于无知,对情况的无知,使得恐惧在每个人的心里被无限放大。

天,渐渐地亮了。

脚下的一切这才慢慢清晰起来。

大伙这才朝脚下望去——

脚下的场面令他们惊呆了!

远远望去,脚下有几条形如狗的动物正在撕扯着食物。它们时而露出尖利的牙齿,时而发出低低的咆哮,捍卫着到口的肥肉不被同伴抢食。

联想到昨天晚上看到的“灯笼”,不正是这些动物的眼睛吗?在暗夜里看来,它们的眼睛就像是一盏盏灯笼。

可是,这荒山野岭的峡谷里,哪来的狗?

再仔细一看,这哪里是狗?分明是狼!野狼!

没想到才离虎口,又入狼窝。看来在这万丈悬崖之下,还得展开另一场斗争——与大自然的斗争。

潘黄河说:“不就是几头狼吗?我们11个人,还打不过这几头狼?”说着就拉开了枪栓准备对狼开枪射击。郑成制止他说:“狼是报复性和攻击性很强的动物,一旦惹急了,我们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那你的意思,就是让我们老老实实地呆在树上?”潘黄河问。

这时年龄最大的四川籍老兵何独武开口说话了。何独武已经40多岁了,平日里不爱说话,喜欢抽闷烟。他说:“我看还是可以下去的。下面这么多死尸,野狼吃得饱就不会轻易咬活物。下去察看一下环境也好,总不能老是待在树上。”

剩下的11个活人决定沿树而下。

如何才能从榕树的根部下到二三十米深的峡谷底部去?

这给11名远征军战士出了一道不小的难题。

何独武郑重地召集大家开了一个会,意思是说现在是脱离大部队单独行动,11个人得紧密抱成一团,注意团结;另外一个重要问题是,得推选出一位领导者,当然这个领导者是“非官方的”,如果有回到部队的那一天,这个“官职”便自动取消。

毫无悬念的,何独武被推选为队长。不说别的,就凭何独武年长几岁,考虑事情周到,见过的世面多,大伙也该尊称他一声大哥。

“既然大伙给我这个面子,何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是你们推举出来的队长,只要还没有回到部队之前,你们可都得听我的!”

众人说:“那当然!以后都听你的,何队长!”

“不要叫队长队长的,还以为我多大个官儿呢!何某对当官不感兴趣,以后都叫我何大哥吧!有一点得注意,我们单独在外,此处虽然没有鬼子,但仍然有敌人存在,这个敌人就是这个天地,我们必须和天地作斗争!所以以后的管理,还是实行军事化管理,该放哨的放哨,该执行命令的执行命令!”

何独武说得诚心诚意,大伙都在内心接受了这个大哥。

是啊,要想走出这绝境,没有一个主心骨怎么行?不拧成一股绳怎么行?

好在大家都习惯了丛林作战,况且大多都是在山区长大的,对付这点困难自是不在话下。

何独武察看了一下地形,指挥大伙从榕树根部割下了一条条长达3米的葛藤,然后将这些葛藤挨个打结,一端固定在榕树根部,两个四川通江籍战士王罗阳、赵长河被留在榕树根部负责接应,一旦有变,掩护其他战士快速撤离到安全地带。何独武则跟随另外8名战士顺藤而下。

狼们对这群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显然带着敌意。那些狼的肚子,都已经吃得滚圆了,显然是饿了很久的缘故,树下那些零碎的尸体让他们饱餐了一顿。

大伙的目标不在狼,而在那些尸体。

死在鬼子的手里也就罢了,大伙又怎能让他们暴尸荒野,再遭到野兽的啃食?

尽管狼们有敌意,但也犯不了跟它们争斗,只要它们不威胁到自个儿的安全,战士们把尸体收拢,埋了就走。否则一旦跟群狼斗起来,结果只怕会不太乐观。不过要埋得足够深,别让这些野狼再挖出来还真要费一番工夫。

狼们低嚎着,用爪子刨着泥土,看样子已经有些愤怒了。

好不容易都掩埋好,就在大伙站起来转过身来的时候,忽然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

不知什么时候,一头巨大的黑熊站在了面前。

这头熊两只后腿立在地上,两只前掌伸了出来,舌头吐露在外,眼露寒光,嘴里还流着口水!

大伙都被吓呆了,不知如何是好。刚才都沉浸在悲痛中去了,只注意看狼,没有注意到身边这个悄然靠近的庞然大物。

一个战士就站在熊的身前,要熊轻轻一挥掌,小命立刻没了。他进退不能,腿都吓软了。

潘黄河“哗啦”一声拉开了枪栓,对准熊就要射击,被何独武紧急制止了:“傻呀你!快放下!”

潘黄河这才极不情愿地放下枪。

该如何是好?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在思索着对策。

此刻,哪怕是说话的声音大一点,都有可能激怒这头黑熊!

最好的办法是,向着榕树底下慢慢移动,千万不能跑,一跑就会被黑熊攻击!熊不会爬树,一旦上了榕树,就安全了。这头熊站起来足有2米多高,都差不多有潘黄河一个半高了。

何独武示意大伙慢慢朝后退。

黑熊放下了前掌,四肢触地,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要到达榕树底下,势必要从野狼群中通过!

然而,黑熊的注意力也转向了野狼,它慢慢地朝体型和数量都较小的狼群走了过去。

何独武示意大伙脚步放轻,不要走得太快,避免引起黑熊的注意。

远处,榕树下的王罗阳和赵长河也发现了这边不对劲,端起枪就要朝黑熊射击,被何独武紧急摆手制止。

黑熊的到来,引起了野狼们的强烈不满。这下好了,黑熊和狼都忘了这一群人,相互打斗起来了。

何独武示意大伙加快脚步逃到榕树下去。到了树下,战士们一起飞快地攀上葛藤,王罗阳、赵长河在上面接应,就这样,战士们总算都侥幸地脱离了黑熊和狼们的威胁,顺利到达安全地带。

何独武长舒一口气:“来来来!大伙都先过来看戏!”

从高高的榕树底下望下去,黑熊正和群狼扭打在一起。

“我敢打赌,熊瞎子虽然厉害,但毕竟敌不过群狼!肯定是熊瞎子输!”潘黄河说。

“哈哈,你错了,你没见它正饿着吗?哀兵必胜,说的就是个这个道理!狼都只顾吃,撑圆了肚皮,行动已经有些笨拙了!”何独武说。

这样的打斗场面,大伙还是第一次见着,都看得津津有味。几个回合下来,黑熊逐渐处于下风,群狼越斗越勇,大有将这黑熊吃掉的意味。

其中一只独耳狼个头最大,跳起来咬住黑熊的肩头不放,黑熊低头摆了两下,想摆脱独耳狼的利齿,却没能摆脱。其他几条狼一见,纷纷朝黑熊扑了上来。

黑熊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哀号着。

潘黄河笑着说:“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何独武叹了口气,说:“看来还真被你说中了!”

“快看,那是什么?”赵长河指着小溪边的空地说。

果然,不知什么时候,又有一头黑熊从那里大摇大摆地走了上来。也许是同伴向它发出了求救的信号吧,这头黑熊比刚才那头的个儿还要大,体型还要威猛。

这样一来,形势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大黑熊见同伴受伤,发疯一般朝狼们咬去。大黑熊咬住了一头狼的脖子,死命地不松口,任凭其他几头狼怎么围攻,就是不松口,不多时,那头狼已经命丧熊口了。

打斗到最后,先前倒在地上那头小一点的黑熊毙命;而狼群到最后也只剩下了独耳狼和一匹小狼。

大伙这才注意到这两匹有些特殊的狼,看那匹独耳狼,好像是头狼,已经负伤,肩部有明显的鲜血在外流;剩下的那匹小狼,身材太过矮小,还是一匹未成年的小狼。

为何那些成年狼都死了,而这匹小狼却还健在?

这就是狼群显示出来的温情的一面。它们都是在拼命保护着小狼,宁愿自己死,也要留下小狼。

此刻,头狼仰天长嚎,小狼蜷缩在它的后腿之间,瑟缩不已。黑熊龇着牙,挥起巨大的熊掌,再次猛扑了上去。

在面对黑熊的大口,独耳狼没有一点退缩之意,仍然本能地迎了上去。

独耳狼倒在了黑熊的巨掌之下,痛苦地哀号着。剩下的小狼不但没有逃跑,反而围着独耳狼转个不停,小小的它竟然也朝巨大的黑熊龇牙嚎叫着,像是在示威。

看到这一幕,这些男人们再也看不下去了。

潘黄河说:“何大哥,这狼也太可怜了,一老一少,看着怪可怜的!”

何独武转过头来说:“怎么?你还想上去帮一把?”

“对!”

几个战士朝潘黄河哈哈大笑道:“你呀,说你是个傻子还真没说错,人家黑熊和狼打架,碍着你了?你刚才要不是跑得快,这会儿是谁倒在黑熊下还说不定呢!”

潘黄河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独耳狼已经倒在地上了,正仰天悲嚎。

何独武一把拉住潘黄河:“不要去!”

潘黄河此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已经顾不得何大哥的劝诫,一个急转身,已经顺着葛藤下去了。

潘黄河的举动吓傻了众人,这傻瓜为什么不直接开枪射击,而非要下去?

何独武没料到潘黄河会来这一招,跺脚命令大伙道:“快!下去五个支援!其余的留在上面接应!”

何独武没料到潘黄河会违抗命令冒然行动,给他这个大哥来了个措手不及。为稳妥起见,避免出现先前的险情,几个战士也跟着下去了。

黑熊正全力以赴地撕咬着独耳狼,对悄然靠近的几个人没有觉察。

“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正中黑熊的脑门,潘黄河开枪了。黑熊应声栽倒在地,口吐白沫,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能动弹了。

独耳狼从地上爬起来,竟然满眼含泪,感激地看着潘黄河,小狼吓得瑟瑟发抖,躲在老狼的两只后腿之间,胆怯地看着潘黄河。

动物界许多母性动物都将孩子看得比自己还重要,这是母性,也正是母性的光辉,动物界的生命也正因为这缘故才能永远延续。

潘黄河从母狼的眼神里,读到了与人类的母性共通的东西。

而这种东西,深深地打动了他。

两头狼慢慢走过来,绕着潘黄河转了一圈,在他身上上下嗅着。

“嗷——”一声长啸,独耳狼苍老的声音在山谷久久回荡。叫完之后,它带上小狼,一步三回头,像是充满了无限的眷念,依依不舍地离开,跳上一段崖壁。

潘黄河竟像看呆了一般,一直目送着老狼消失在丛林之中。

“嘿,瞧你这傻小子!莫非是看上那头母狼了?”赵长河拍了拍潘黄河的肩膀,取笑道。

他的话立即引来一阵哄笑。

几个战士附和道:“我看这小子也是被母狼迷住了,竟然不怕死非要返回来帮忙!”

“今天晚上你就搂着母狼睡得了!”

“哈哈哈哈……”

潘黄河挠着头皮,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傻笑开了:“去去去!你以为我是想帮那两头狼吗?”

“咋了?你不是在帮那两头狼,难道是在帮这两头黑熊?”大伙指着地上的黑熊,取笑道。

战士们都在开着玩笑,唯独何独武高兴不起来,他走过来拍了一下潘黄河的肩,有些意味深长地说:“我说你小子还挺有能耐的呀!敢一个人下来跟一头黑熊和两头狼作斗争!”

大伙都听出了何大哥话里有话,一时之间都默不作声了。

“既然我是大家推选出来的领导,就得给我这个面子。况且我早已有言在先……而你呢……”

潘黄河低下了头,沉默了,有些无辜,又好像有些委屈,还夹杂些无奈。

“快呀,给大哥认个错!下次不敢了!”四川兵王罗阳赶紧过来打圆场,对潘黄河说道。

“……”潘黄河嗫嚅着嘴唇,就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其他几个兵也跟着急了:“潘傻子!快呀!给大哥认个错!”

何独武有些傲慢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开口。

“我没有错!”没想到潘黄河憋了半天,竟然吐出了这句简短有力的话!

其他几个战士立刻凑上去,阴沉着脸,用膝盖顶他的屁股。

何独武再也忍不住了,生气地咆哮起来:“你潘黄河有能耐!可以不把何某放在眼里,但是当初推选我当队长的时候,你也是同意了的!你让我怎么当这个领导?”

“我真的没有错!”潘黄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何独武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说:“好!好!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在榕树下开枪,非要冒险下来?”

“我手里只有‘汉阳造’,射程不够!”

“好,那我再问你,你为什么说没错?”

“报告!我下来的目的是想打死黑熊,找点吃的!”

一语惊四座。

“找点吃的?”何独武将信将疑地说,“到哪里找吃的?”

潘黄河指了指黑熊:“就是它!”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先前为了逃命,压根儿都没想到这一点,还是潘黄河反应快,首先想到了这一点。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每到一处,首先想到的就是吃饭。

再看这两头黑熊,足有两三百斤重,眼下都吃了几天的蘑菇、鸟蛋,还没吃过一顿肉食呢!这两头黑熊不正是上等的美味么?

大伙回过神来之后,兴奋得像小孩子一样,在草地上欢呼雀跃。

何独武没料到潘黄河竟然是出于这样的目的,当即拍了拍他的肩,命令道:“潘黄河!”

“到!”

“现命令你今天晚上做晚饭,红烧黑熊,将功补过,以后不得再做出违抗命令的事情,如有再犯,军法论处!”

潘黄河“啪”地一个立正:“是!”

当天晚上,战士们将两头黑熊剥了皮,将熊肉剁成小快,在小溪里清洗了,然后拾来干柴,架起吃饭的缸子,有战士到丛林中采摘了一些野花椒,美滋滋地饱餐了一顿。

他们还将没吃完的熊肉烟熏了,以免天气闷热腐烂,挂在榕树上,让它风干。

这样一来,战士们在两三个月内的吃饭问题总算解决了。

悬崖之上,腊子口。

自从鬼子的一个长官山本大佐被潘黄河意外开枪打死之后,仅剩下的38人由副大队长信子一雄指挥。潘黄河最后一个从悬崖上跳下之后,信子一雄兴奋地举起军刀,大叫道:“八格牙鲁!皇军万岁!皇军万岁!”

信子一雄环顾变成焦土的腊子口,命令道:“通信兵!”

见无人回应,他提高了声音喊道:“通信兵!”

还是无人回应。

这时候一个鬼子报告道:“报告!通信兵阵亡!”

“通信兵阵亡,电台呢?给我马上呼叫金光惠次郎长官,报告喜讯!”

鬼子哭丧着脸回答道:“是!”

信子一雄“啪”地给了小鬼子一个嘴巴:“混蛋!”

“滴滴——滴——滴——”电台的发报机不停地响着。

不久就接通了,信子一雄对那个鬼子命令道:“向上级报告!山本大佐阵亡!目前腊子口阵地已被我军控制,请长官明示!”

那个鬼子紧张地发着电报。

“长官!上级来电,要求我们站稳脚跟,援军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信子一雄露出了得意的神情,这一次,他终于立了大功。早就受够了山本大佐的压制,没想到山本竟然死于非命,功劳自然落到副队长身上了。

此刻偌大的腊子口阵地上,就剩下信子一雄的38个人了,这个腊子口已经属于他们的了。

“来人!将伤病员抬进地堡休息!”

经过统计,鬼子剩下的38人中,受伤者达20人之多,也就是说,仅有18人可以投入到战斗当中。

“你们地原地休息!你!还有你!出去放哨!”信子一雄指着两个小鬼子命令道。

原地休息的鬼子们累极了,纷纷倒在地上,舒舒服服地睡起了觉,有的抽起了烟。那些重号伤病员只有不停地呻吟的份儿。

想着援军马上就到,信子一雄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中国军队的援军被皇军阻击在阴登山,即使赶来夺回阵地,也得从更远的通惠桥赶来,而那时候,皇军的援军早就到了。

信子一雄靠墙躺了下来,伸展着双腿,打起了盹。

迷迷糊糊之中,忽然听见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信子一雄一把抓过枪,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出门外,同时拉动了枪栓。

“什么人地干活?”

“哈伊!报告长官,援军到了!”

一听是援军到了,信子一雄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自言自语道:“哟西!大大地快!”

想着马上就能邀功,他的内心充满了无限的喜悦。

只见一群人风尘仆仆地从地堡下面走了上来。

人群越来越进了,很快就到了地堡之内。

“你们的,哪个部队的?”一个小鬼子问道。

信子一雄看着这些走上来的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首先,他们都是低着头走路,怕见人似的;另外,仔细一看,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硝烟战火熏黑了,援军应该没打仗呀,怎么脸先熏黑了?还有,他们手里的武器都有些奇怪,很少有三八大盖,反而更多的是中国军人使用的汉阳造。

一个小鬼子发问是哪个部队的,竟然没有一个人回答。

信子一雄大喊一声:“开枪!”

举起枪就射了出去。

一时之间,枪声大作,喊杀声震天。

然而,信子一雄所带的人哪里是对手,不到20分钟,不是被击毙,就是做了俘虏。

这来的一部分人究竟是谁?

不出所料,乔装成鬼子的正是中国远征军下属的14师加强团团长顾德明率领的战士们经过急行军,赶到了腊子口。

尽管日本鬼子派出了113联队三菱一木率领的增援部队已经朝腊子口火速赶来,尽管方天派遣的198师的一个团从通惠桥赶来,但顾德明是从阴登山突破鬼子的阻击跑出来的,距离最近,加上上峰急令,因此成为最先赶到腊子口的增援部队。

满目黑土、硝烟、尸体,顾德明所在的部队赶到腊子口后,所到之处,皆为疮痍。可以想象,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惨烈的战斗!尸体累累,竟然无一幸存!

顾德明部侦查发现鬼子数量不多之后,首先解决掉了两个放哨的鬼子。因为部队经过突围,加上急行军,此刻如果再来一场硬仗的话,牺牲在所难免,急中生智,料定鬼子的增援部队已经朝这边赶来,于是从死人堆里扒拉出鬼子的服装穿上,乔装成鬼子的援军。

这一招果然奏效,不到20分钟,鬼子不是被击毙,就是做了俘虏,同时缴获鬼子的电台一部。

顾德明火速将这一重要战况向上级做了汇报。上级要求其无论如何要坚守,一旦遇到敌情,务必奋力还击,援军已经出发。

顾德明立即命令部队打扫战场,同时抽调大部分兵力开始紧急修筑工事,垒筑石料和沙袋,所有重型机枪一律枪口朝外,挖好战壕,做好战斗准备。

副大队长信子一雄也做了远征军的俘虏,这个半个小时前还做着美梦的日本军官,没想到短短时间里就落得了跟山本大佐同样的结局。

顾德明命令一个排的战士负责专门看守俘虏,此刻还剩下包括信子一雄在内的5个俘虏。

果然不出所料,顾德明部刚好把工事和战斗准备好,鬼子的援军就送上门了。

看着一座悄无声息的地堡,鬼子们摸不清虚实,不敢冒然前进。日军指挥官三菱一木好生纳闷:不是让我们来增援吗?怎么成了一座空城?

三菱一木很是狡猾,立即命人与信子一雄的电台联系。

然而,无论如何呼叫,一直没有回应。

三菱一木更加疑惑了:这里不应该有远征军的影子啊,为什么联系不上信子一雄呢?难道远征军长了翅膀已经先他而飞到这里来了?

此刻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多年的作战经验告诉他,不能轻敌。

一个真正聪明的人,绝不会低估自己的敌人,却希望敌人能低估他。

低估了自己的敌人,绝对是种致命的错误。无论谁低估了自己的对手,都是种绝对不可原谅的错误。

只有看不见的危险,才是真正的危险。

眼下这一座悄无声息的山头,这块争得你死我活的高地,怎么会悄无声息?

三菱一木的鼻子像条猎犬般抽了抽,将雪亮的军刀一挥:“哟西!停止前进!先头部队先上去打探虚实,其余的就地掩护,随时掩护!”

“嗨!”

队形立即呈扇形散开。

顾德明在地堡里用望远镜看着送上们的鬼子,黑压压的一大片,命令战士们不要开枪打草惊蛇,等鬼子们走进火力范围之内再猛扫一通,狠命地打击,打他个晕头转向。

可是,令顾德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鬼子异常狡猾,竟然只派了很少的一部分士兵朝前端枪猫腰前进,大部队留在后面按兵不动,随时增援,这样一来,一举歼灭鬼子的计划就落了空。

鬼子的先头部队越来越近了,200米、100米、50米……鬼子越来越近了,是打还是不打?

打的话,则立即暴露目标,后面大批的敌人势必跟进;不打的话,只要鬼子一进地堡,也会被鬼子发现。

顾德明的思绪在急速地旋转、交替、更迭。一会儿想打,一会儿又不想打,这样急了一会儿,脑门上的汗珠都出来了。

团参谋长郭虎彪焦急地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顾德明仔细看了看敌人的先头部队,大约一个排,二三十人。倘若将这些放进地堡之内,多人对付一人,一一用匕首解决掉,就能干得不露声息。

但那样做未免太冒险了,一旦不成损失就大了。况且这战壕里全是战士,鬼子一上来什么都明白了。

想到这里,顾德明稳了稳情绪,等鬼子已经走到战壕底下的时候,朝天鸣放一枪作为射击的信号,机枪、汉阳造、手榴弹等各种武器集中开火,鬼子被打个措手不及,这样短的距离,中弹必亡。经过一番居高临下的扫射,敌人只剩下了大约七八个,站起来还在朝前冲,不多时也被扫倒。其中被扫倒的没有立即死亡的鬼子,竟然爬起来继续朝前冲,即使是远征军战士看了也不禁为之侧目。

这二三十个鬼子,很快被消灭得一个不剩。

一听枪响,后面的鬼子反应倒也迅速,立即猫着腰叫着冲了上来,看样子全部冲上来了。

“是爷们儿的给我听好了!杀鬼子的机会来了,想杀多少杀多少,子弹有的是!全体注意,我不开枪谁也不许开枪!”顾德明整了整腰带,作好了战斗准备。

鬼子再次冲近了,照样在不到20米的距离内开火,顿时前面的鬼子立即倒下一大片。后面的视而不见,踩着尸体继续朝上冲。没有呐喊,没有“杀啊,冲啊”的喊声,甚至在中弹身亡后连惨叫声都没有,除了枪炮的响声之外,竟然听不到人声。

这更像是一场屠杀。

远征军的将士们看着这些不怕死的鬼子,心里充满了复仇的快意:你小鬼子也有今天!各种轻重武器一刻不停地朝外喷着火力。

想想先前远征军的将士不也是这样迎着敌人的枪口朝前冲吗?这样的冲法,除了白白送死之外,还能有其他什么结局?

鬼子也不是好惹的,他们在子弹的缝隙间来回穿梭,还不断地朝上还击。地堡占了天然的作战优势,要想打掉地堡,简直比登天还难。

顾德明暗想:我倒要看一看,鬼子如何冲上这坚固无比的地堡?倘若鬼子能冲上来,不倒也可以借鉴点经验吗?

三菱一木本想冒险一搏,意在试探一下远征军有多少兵力,没想到兵力远远超过他的预想,冲了一阵,看看伤亡太大,三菱一木冷静地挥了挥军刀,喊道:“八格!三部四部撤!一部二部继续朝前冲!”

跟在最后面的敌人立即撤了下来。

而此时的顾德明还蒙在鼓里,弥漫的硝烟使阵地上像夜幕降临的黄昏一样,能见度非常低,哪能将每个敌人都尽收眼底?

敌人的先头进攻部队照常进攻,正是这种进攻,迷惑了远征军。按照顾德明的想法,不管敌人从四面八方哪个方向上来,都在碉堡内的火力射程之内,即使碉堡内的火力无法解决掉,要想冲进地堡,还得突破远征军战壕内的火力网。

团作战参谋长郭虎彪在望远镜里观察了一会儿战场上的形势,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对呀,团座,你看——”郭虎彪指着远处的鬼子说。

顾德明举起望远镜一看,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才还黑压压的鬼子,现在好像忽然从地上消失了一般,再仔细看那些在前线进攻的敌人,好像也没了先前那般的勇猛。

“糟糕!肯定中计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团长的心头。

“通信官!”

“到!”通信官从地堡里跑步过来,“啪”地一个立正道。

“给我紧急联络旅部!联络旅部!”顾德明喊道。

不一会儿,信号接通,顾德明在电话里喊道:“旅座,旅座,现在发现敌人有可能发动偷袭!有可能发动偷袭!请速派援兵,速派援兵!”

没想到顾德明的这番呼叫引来旅长张大奎一顿臭骂:“你这个团长是怎么当的?发现敌人不对劲就要求增援!发动偷袭那也得你去应付,我告诉你,就是打得只剩下你一个人,你也得给我顶住!”

没讨到好果子吃,倒被上司一顿臭骂,顾德明窝了一肚子的火,心想这他妈的什么旅长,老子在前线冲锋陷阵,他在后方安逸享乐!

顾德明呸地吐了一口唾沫:“他妈的这些当官的,成天就只知道争权夺利!老子这个团长,可是在枪林弹雨里一步一个脚印给拼出来的!”

这一点,郭虎彪不得不对团长产生敬佩之情,是啊,对于每一个白手起家的人来说,对于每一个凭劳动和汗水吃饭的人来说,都是值得敬佩的,更何况这是在性命都随时难保的战场。

说完这些,顾德明肚子的火气才渐渐地消散了不少,这时候吩咐4营营长派精兵密切注意鬼子的动向,对于消失的鬼子,要立即查明去向,谨防被打个措手不及。

敌人还在朝前冲,但是无论怎样冲,都是不可能冲进地堡来的。

“王八蛋,老子要让你们也尝尝吃炮子的滋味!没想到吧,你们亲手拼命建立起来的顽固工事,现在却成了绊脚石!”顾德明解恨地自言自语道。

“团座,旅部来电!”通信官跑进地堡喊道。

这不刚通完电话吗,咋又来电了?

难道嫌没骂够,还得找点骂人的乐子?

一边想着一边过去接起了电话。

“喂——喂,是顾德明吗?喂——”旅长张大奎在那边呼叫道。

顾德明一肚子的火还没消呢,这时候也故意想整整旅长,虽然在官职上旅长比他大,但在内心深处,顾德明是瞧不起他这样的作风的。

“喂——喂——怎么听不见啊,这电话他妈的怎么啦?又被狗日的鬼子给炸断了不成?喂——”顾德明在电话里咕哝道。

“喂!是顾德明吗!喂,我是张大奎,我是张大奎!”

再这样跟旅长装下去,依照张大奎的脾气,他就得查办通信兵的责任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回话道:“是!我是顾德明,请指示!”

“现在198师已经派出一个加强团赶来增援,很快就到,很快就到!根据上级的命令,务必里应外合,内外夹击,彻底歼灭腊子口的敌人!”

“是!旅座,保证完成任务!”

撂下电话,心想这张大奎,真他妈的会装蒜,先前主动打电话去报告战地情况请求援助,他不说,这会他倒主动打电话过来了,这不是明摆着一副官架子吗?

不过气愤归气愤,仗还得好好打,打仗可不能意气用事,可不是跟谁计较的问题,全团上下那么多兄弟的性命都指望着他呢。

顾德明立即指示通信官与198师加强团团长莫高山取得联系,问清了他们的具体位置,已距腊子口高地不足10里路了!

顾德明既高兴又有一种隐忧:高兴的是,援兵马上就到;隐忧的是,这鬼子究竟在搞什么小动作?

看来当务之急,是揭穿敌人的阴谋。

正在这时,忽然“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地动山摇,坚固的地堡内也跟着泥沙俱下,似要倒塌一般。

顾德明大叫一声“不好!”率队冲出地堡。

顾德明刚刚率队冲出地堡,就受到敌人猛烈炮火的攻击,五六个战士立即被打趴在地。

“不好!撤退!赶紧回地堡里去!”受到鬼子攻击的顾德明才知中计,赶紧率队回撤。

只要冲出地堡,必将受到猛烈攻击。

而鬼子的意图,就是要将地堡里的人引出去。

这一出去,岂不正中鬼子下怀?

炮火比先前更猛,显然,这时候敌人已开始大规模进攻了。

“冲啊!”日本113联队长官三菱一木此刻挥舞着军刀,朝部下喊道。

原来,就在远征军将注意力集中到正面敌人的时候,其余一部分鬼子工兵连绕到地堡的一侧,埋头挖掘起来。

这个地堡的一侧,正好是火力的死角。狡猾的鬼子决定在这里平向挖掘一个深达三四米的隧道,然后在隧道里填满炸药,炸开一个缺口,然后从这个缺口处冲进去。

刚才“轰隆”一声巨响,就是这个缺口处炸药爆炸的声音。

巨响过后,地堡群被撕开了一个缺口。

大量的鬼子从这个缺口出涌了进来。

“传我命令!各部务必奋力还击,决不准敌人占领阵地,死也要守住!火力现在重点转移至缺口处,将鬼子消灭在地堡之外!”团长顾德明喊道。

敌人从缺口处蜂拥而至,地堡正面的敌人也开始朝缺口处撤退。

无数敌人冒着枪林弹雨朝前冲。战车、山炮、榴弹炮、机枪等武器一齐开火,远征军将士死伤惨重。

即使大敌当前,远征军战士也毫无退缩之意,团长更是冲锋在前,这大大地鼓舞了士气。

为确保地堡不落入敌手,眼看敌人就要占上风,4营3连1排排长张强生身上捆满了手榴弹,纵身从地堡内跳下去,在敌群中开花,与敌人同归于尽。

见排长身先士卒,3连1排全体战士都效仿起来。

其他战士看到这一幕,不禁热血沸腾,越战越勇。谁敢踏上地堡一步,立即就有战士扑上去,引爆炸弹。

自杀式的阻击,令敌人阵脚大乱。

他们见过不怕死的,但没见过这样不怕死的。

尽管日本兵以勇猛顽强著称,但是这一次,他们是被彻底震慑住了。

日长官三菱一木朝天鸣放一枪,喊道:“谁敢后退一步,立即枪毙!

谁最先冲上地堡,皇军重重有赏!”

先前一声不吭埋头攻击的鬼子,这会忽然暴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以声壮胆,朝上冲来。

有的肢体被炸上半空,有的满脸鲜血,有的单腿爬行,交战双方无人退缩。

“留下重武器在地堡之内固守,绝不能落入敌人之手!其余士兵跟我冲下去,将鬼子阻挡在地堡之下!”顾德明大喊一声,跳进敌群。

虽然明知援军即将赶到,但战机不能延误,一旦鬼子冲进地堡,到时候即使援军赶到也很难对付了。

短距离之内,炮火无法延伸,肉搏战开始了。

“快!保护团长!”团参谋长郭虎彪大喊道。

三四个战士跟在团长身后。

鬼子发现了这个军服有些与众不同的“头儿”,纷纷朝顾德明扑了过来。

三菱一木在人群中奋力举刀拼杀,两三个远征军战士都被他砍翻在地。

远征军战士也发现了这个军服与众不同的日军首领,纷纷围了过去。

就这样,腊子口阵地上两军最高指挥官遭遇了。

虽然语言不通,但各自对国之忠心,都已不言自明。

三菱一木挥舞着军刀,几个起落,已经贴近了顾德明。双方都没有说话,立即格杀起来。

“快!保护团长!”郭虎彪心急火燎地喊道。他压根儿没想到,这一眨眼的功夫,团长怎么就跟这鬼子的头目交上手了。几个战士呼啦一圈立即围了上去。

而鬼子那边的状况也一样,一大群小鬼子也呼啦一圈围了上来。

外围的两圈人马也立刻拼杀在一起了。

郭虎彪抽身而出,掏出手枪伺机瞄准了三菱一木的脑袋。但是团长此刻正跟他呈胶着状态,难舍难分,一不小心枪走了火,伤着自家人,可就不好办了。

恰在这时,顾德明一个扫堂腿将三菱一木扫倒在地,紧跟着一个左踏步,三菱一木被踩在了脚下。

“砰”的一声枪响。

顾德明左肩中枪,血柱喷涌而出。原来一个鬼子早已瞄准,放了一个冷枪。三菱一木趁机翻身而起。

郭虎彪心头“咯噔”一下,本想冲出来对战士们发火,但情势危机,理智告诉他,冲动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眼看鬼子就要从地上翻身而起,郭虎彪开了一枪。

一个人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这个人不是三菱一木,而是一个日本鬼子。原来这个鬼子发现了郭虎彪的想法,一个箭步挡在三菱一木的面前,成功地为他挡住了一颗子弹。

情势急转直下,越来越对团长不利。就在这时,顾德明不知哪来的力气,不等鬼子站起,又一个扫堂腿,踢在了鬼子的脑袋上,然后紧跟着一个欺身,骑在鬼子的身上,用拳头猛击他的脑袋。

“保护好团长!”郭虎彪连开几枪,击毙了几个小鬼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团长跟前,朝三菱一木的脑袋就是一枪,这个联队的长官立即一命呜呼。

顾德明一看,愤怒地对参谋长喊道:“就这样便宜他了?我还要跟他过过招!”

郭虎彪一边用身体挡着他,一边说:“你以为这是在演戏啊?还想跟他单独过招!兵不厌诈,先撂倒再说!”

两人边挡边退,几个战士围过来,将团长接应回了地堡之内。

刚回地堡,忽闻外面炮声震天,枪声大作,顾德明一听,大喊一声:

“糟糕!”想要冲出去,早已被参谋长按倒在地:“你不要命了!”

顾德明趴在地堡的瞭望口一看……

只见从远处冲出来一队人马,身着熟悉的远征军队服,顾德明心里止不住地一阵狂喜。

198师加强团团长莫高山率领的援军到了!真是雪中送炭啊!

鬼子本就失去了首领,军心涣散,此刻已无心恋战,但迫于督战队的枪口,不得不硬着头皮朝上冲。

正在这时,远征军的援军赶到,冲入阵地,势如破竹。

远征军里应外合,内外夹击,残余的鬼子立刻死的死,降的降,不多时便解决了战斗。

捷报被一级一级地上传,旅部、师部、军部无不为之欢欣鼓舞。

这是远征军将士与敌交战以来打得最扬眉吐气的一次战役。

在战后经验总结大会上,顾德明的发言得到了上级的首肯:“敌人的地堡之所以顽固,是因为找不着突破口。我相信,任何一个地堡,都有它的突破口。只要找到这个突破口,然后在那里埋设炸药,炸开缺口,引出地堡内的鬼子,派重兵朝里攻击,必将扭转战局。同时,这次战役的胜利,与各上级指挥有着明显的关系。没有上级的精心布置,就不可能取得腊子口战役的重大胜利。感谢及时赶来增援的兄弟团以及198师加强团团长莫高山!最后,我想说明的是,敌人的地堡群远比我们想象的强大,硬攻肯定会吃大亏,只能智取。这次要是没有援军赶到,后果必将是损失惨重!”

顾德明有功不邀功,及时总结作战经验,并指明了以后的作战注意事项,深得不少将领的赏识。

这一仗,远征军将士彻底夺回了腊子口。

而腊子口,只不过是敌人众多高地之中的一个,属于外围阵地。要想夺取主阵地,就得先肃清外围阵地。

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攻取与腊子口地堡相隔最近的滚龙坡。

滚龙坡,地势更加险要。传说龙到了这里都立足不稳,从斜坡上摔到万丈悬崖之下,给摔死了,滚龙坡因此而得名。

在滚龙坡,鬼子的工事更加顽固,也是敌人的重点工事之一。

日军指挥所,司令官金光惠次郎眉头紧锁,戴着白手套的拳头砸在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的茶杯“哐当”一声跌落在地。

“你们地,都是饭桶!大大地饭桶!”

其他军官都吓得噤声了。

“腊子口的不保!如何向天皇陛下交代!身为皇军,不能为天皇分忧,谈何皇军?”

金光惠次郎大佐顿了顿,说:“现在我们要总结经验教训,绝不能让悲剧再次重演!现在密切监视敌军动向,根据目前的作战局势分析,大垭口、长岭岗、滚龙坡是敌军的重点攻击目标,这些高地务必严加把守,密切注意,若出半点漏洞,绝不轻饶!”

众将官:“嗨!”

现在交战双方都在积极调整兵力,积蓄力量,研究策略,准备下一轮的精彩较量。

自打得到两头三百多斤重的黑熊之后,何独武、潘黄河、郑成、王罗阳、赵长河等11名战士从此过上了悠哉游哉的生活。饿了有黑熊的美味可吃,困了有大树可以栖身,在这远离敌人的幽静之地,大伙聊天、拉家常,不知不觉,一晃已经过去了三四天。

在这三四天里,他们仔细观察了周围的邻居——大榕树上的动物们。这些邻居可不是好惹的,这毕竟是动物们的地盘。何独武每天晚上都要安排一个战士放哨。这倒不是为了防止鬼子来偷袭,主要是担心动物们来偷袭。

猴子们成群结队,在树枝间跳跃嬉戏,遇有吃不完的食物或者野果,给猴子们一点尝尝,倒也给战士们增添了不少乐趣。

一天夜里,大伙正在熟睡中,忽然被一阵“吱吱”声惊醒。负责放哨的潘黄河赶紧拧亮手电筒一看,几只猴子正龇牙咧嘴,上下跳跃,模样十分焦急,好像有危险即将发生。大伙拧亮手电筒一看,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一条粗大的毒蛇正吐着长长的信子靠过来。何独武掏出枪“叭”的一声,对准蛇头的“七寸”就是一枪,不大一会儿,缠绕着树枝的毒蛇身子就软了,“啪”的一声落了下去。

“潘黄河,你是咋放哨的?差点又出大祸了!”大伙儿醒来后开始埋怨放哨的潘黄河。

“毒蛇悄无声息的,我咋知道啊?”

“难道就没有一点声音?不可能吧?”

“这大树上什么声音都有,鸟叫、远处的狼嚎、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这蛇能有什么声音?”

大伙儿七嘴八舌地争论了一番,何独武出来说话了:“别吵了!幸好没造成什么损伤,多亏了这些机灵的猴子们!”

第二天,天气很好,只是这峡谷,每到中午才能照见那么两三个小时的阳光,其余都是一片阴暗。

大伙溜下树来,何独武召集大家开了个讨论会。讨论会的主题,就是如何逃出这峡谷。

总不可能一辈子在这里做个野人吧?可是要想从这里出去,比登天还难。这几天大伙也侦查了地形,可就是没理出个头绪。手里也没份地图,能朝哪里走呢?

潘黄河说:“我们从哪里来的,就从哪里回去,就能最快地回到大部队。”

“哈哈……”他的话刚出口,就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难道你能从这悬崖上倒着飞上去不成?”

潘黄河的脸都急红了,分辩道:“不是飞上去,而是看能不能想办法从原路回去。”

大伙仰头看了看悬崖,这悬崖也实在太陡峭了,要是戴着帽子仰头看的话,帽子都能落下来,而且悬崖之上除了偶尔有一些凸起的石块和小树之外,连个落手落脚之处都没有,从底下爬上去显然行不通。

可是这个在大伙看来都行不通的办法,潘黄河却认了死理:“你们之所以认为行不通,那是因为没有去试过,只是凭经验判断而已,如果你们有谁去试过,确实行不通,那我就没话可说了!”

“哟!你以为你是猴子啊,可以爬上去?做梦吧你!”王罗阳说道。

“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行不通呢?”潘黄河反问道。

“队长”何独武这时候站出来说话了:“大家不要争了,我看这样,潘黄河,你先说说你有什么方法可以攀上去。”

“我从小都是攀爬的高手,上树掏鸟窝,村里的孩子没人有我爬得高;全师的越野比赛中,我是第一名……”

“你以为这是爬树?”王罗阳反驳道。

“听他说完!”何独武打断了王罗阳。

“我们有葛藤,这种绳子结实耐磨,能派上用场;而且,那些悬崖上有一些小树,可以用来拴绳子,这样的话我们就能攀援而上。真正无处可抓的地方只是少数,况且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们可以绕道走。”

何独武听了他的分析,又仰头看了看悬崖,悬崖顶上是蓝天白云,让人看着有些胆寒。

何独武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转头问大伙:“谁还有第二个方案?”

四川兵赵长河开口说话了:“依我看,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沿着这条溪流走。”

“沿着溪流走?岂不是越走越低,离大部队越来越远?”大伙质疑道。

“大家想想看,这高山峡谷之间,必有溪流,而水往低处流,只要我们跟着这溪流走,就能走出去。可以断定,这溪流一定是流到怒江中去了。而我们渡河的地点就是怒江,到时候再追随我们的大部队,也就指日可待了。”

赵长河的一番话赢得了多数人的赞同:“是啊,这比攀爬悬崖强多了。”

潘黄河站出来说话了:“我不赞成第二个办法。大伙都知道,这是峡谷地带,溪流并不一直都是平缓的,前面肯定有瀑布,沿着水流走,到时候大家怎么办?难道从瀑布上跳下去不成?除了粉身碎骨,还能有什么结果?再说了,现在是雨季,一遇山洪暴发,溪水暴涨,如何应对?”

大伙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困难,仔细想想潘黄河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怎么办?

“大家还有没有第三种办法?”何独武问道。

大伙埋头无语,一时都没了主意。

正在这时,悬崖上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小树也在跟着摇晃,大伙定睛一看,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原来是一群野狼!

联想起上次野狼与黑熊打斗的场面,一头黑熊竟然被几只野狼围攻致死,想起来都不寒而栗。

有人立刻拉开枪栓,准备情况危急时自卫。

何独武第一个反应过来,示意大家不要冲动:“上次我们没惹它,它就没攻击我们呢,这次大家也不要轻举妄动,要是跟这些野狼为敌的话,想要走出这峡谷就难了!”

大伙仔细一看,原来只有一匹大狼,后面还跟着三匹小狼。

“冷静,冷静!”何独武说道。

大家明白他的意思,只要野狼不首先攻击,他们就不得主动攻击。

再仔细一看,这头老狼正是上次离开的独耳狼,脑袋上只剩下一只耳朵了!但它的腿受了伤,正滴着鲜血,白骨露在外面,而且折断了,只能跳跃着前进。它时而昂头哀嚎,时而回头舔着身边的小狼……看着独耳狼原地打转,并没有攻击的意思,大伙的警惕之心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但它因何受伤?

正疑惑之时,忽闻一声巨吼,紧跟着小树一阵剧烈摇晃,树叶缤纷落下,就见丛林中滚出一头黑熊来。

要命的是,黑熊不止一头,而是四头。

何独武一声断喝:“快!上树!”说完撒开脚丫子就跑起来。

别无他法,跑为上策。

大家争先恐后的朝树上爬去,潘黄河手脚利落,从小习惯了爬树,三下五除二,已经爬得离地面老高了,心想黑熊再怎么着也不会把我吃了,要吃也得从下面挨个吃上来啊。

四川兵王罗阳反应慢,一爬树脚就痒痒,磨蹭了半天还没上树。何独武急了,拉开枪栓,喊道:“掩护王罗阳!”

爬上树的战士一个个都找好位置,拉开了枪栓。

奇怪的是,黑熊这次好像专冲着人来,而不是冲着那几头狼来的。

四头黑熊吼叫着,嘴里喷着热气,别看它们平时笨拙的样子,一旦攻击起来可毫不含糊,一头黑熊站立着,伸出前掌,“刺啦”一声,王罗阳的裤子已被拉破。

“救命!”王罗阳吓得大喊道。他越想朝上爬越是爬不上去。

眼看王罗阳的腿已经被黑熊抓得鲜血淋漓了,他一紧张,从树干上跌了下去。

四头黑熊,四张血盆大口,朝他扑了过来。

“开枪!”何独武大喊一声,率先朝离得最近的一头黑熊开了一枪。

两头黑熊头部中弹,受伤负痛,痛苦地露出牙齿,嚎叫着,原地转了两圈后,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枪声并没有吓退剩下的两头黑熊,其中一头一个猛扑,王罗阳被压在了身下,黑熊张开了血盆大口,王罗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时候再开枪已经很难了,要是子弹伤着人可就不好办了。

在这紧急关头,潘黄河忽然从树上纵身跳下,一下骑在了黑熊身上。

他的这个举动让树上的战士们都吓呆了:这个潘傻子,不是去送死是干什么,下面还有两头黑熊啊!

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何独武对着另一头黑熊连开两枪,那头黑熊一头栽倒在地,一命呜呼。

潘黄河骑上去之后,举起早已准备好的刺刀,对准黑熊的颈部狠狠地刺了下去。

黑熊受惊,转头嚎叫,张开獠牙大嘴,对准潘黄河就冲了过来。潘黄河从黑熊身上被甩在了地上,他爬起来,将枪口对准黑熊的大嘴,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子弹从黑熊的头部穿过。

受伤的黑熊不但没有放弃,看见潘黄河后反而变得更加勇猛了,就像见着了仇人一样。巨掌一挥,潘黄河的手臂被抓开几道血印。

“你还愣着干啥,快过来帮忙啊!”潘黄河朝地上的王罗阳喊道。

王罗阳受此惊吓,本以为必将命丧熊口,却不料被他平日里并不看好的潘黄河给救了,这下被他一喊,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抓起枪就朝黑熊瞄准了。

谁知黑熊精明过人,这会儿放开了潘黄河,又朝王罗阳扑了过来。巨掌一挥,王罗阳手里的枪竟然给扫到了地上。

潘黄河赶紧一个腾挪,挡在了黑熊面前。

受伤的黑熊此刻仰天长吼,好像痛苦万分,使出它平生最后一丝力气朝潘黄河扑了下来。

潘黄河急忙一个转身,却不料背后正好靠着大榕树的树干,身子转不过来了,眼看就要被黑熊吃掉,却见一个影子飞速地扑上来,死死地咬住了黑熊的颈部。

大伙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头独耳狼。它在这关键时刻扑上来,救了潘黄河一命。

黑熊倒在了地上。

独耳狼蜷缩在地,痛苦之极,几头小狼围在它身边,嗷嗷地叫着。

大家都没料到,独耳狼在关键时刻跳出来,在自己生命垂危的情况下还救了战士们的性命。

潘黄河和王罗阳受了伤,何独武从丛林中拔出的一种叫碧血草的草药,捣碎了给他们一一敷上。

夜。

空气中回响着各种各样的叫声,幽远而深邃。

榕树上燃起了篝火,战士们围着火堆而坐,烤着新鲜的熊肉。

独耳狼也没有离去,战士们将熊肉割成小块,一块一块地喂给小狼吃。

谁都没有说话,经过这一场意外之灾,战士们的心,更加紧密地团结在一起了。

更何况,还有一群狼围着它们……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战士们的伤口才渐渐愈合。为稳妥起见,何独武将四头黑熊剥皮,将熊肉熏干,熊皮可以遮雨、保暖,谁也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能走出这峡谷,再说能不能走出这峡谷还不一定呢,多藏点粮食总是好事。何独武又让潘黄河和王罗阳多休息了四五天,直到伤口彻底愈合,行动起来已没有妨碍。

独耳狼和三头小狼整天围着大榕树转悠,反正熊肉多得很,战士们时不时地扔点肉下来喂那些狼。

经过这两次交往,狼和战士们已经成了好朋友。头一次,战士们帮助野狼,开枪打死了黑熊;第二次,野狼又从熊口救下了战士。

在这期间,战士们了解了狼的习性。玩耍时,狼会全身伏低,嘴唇和耳朵向两边拉开,有时会主动舔或快速伸出舌头;愤怒的狼的耳朵会竖立,背毛也会竖立,唇可卷起或后翻,门牙露出,有时也会弓背或咆哮;害怕时狼会试图把它的身子显得较小,从而不那么显眼,或拱背防守,尾收回;狼在蹲下或扬身低头并放松皮毛时,是发起攻击的信号;愉悦时可能会摇摆尾巴,舌头也可能伸出嘴巴;捕猎时的狼,因狩猎的紧张,尾部会横直;狼在嬉戏时,可以任意地转圈跳跃,或低头,把前面的身体伏倒在地上,而抬高后股。

更重要的是,狼在攻击比自己强大的猎物时,会团结协作,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狼好像对潘黄河特别的亲近,或许是因为头一次是他把狼从熊口给救下来的吧。每次看到潘黄河,狼就会摇动尾巴,亲密地在他身边磨蹭。

小狼还小,很多生活习性都还没养成。战士们借机对它们进行驯养。如果你认为狼是凶残的、狡猾的,那只能说明你不了解狼,没有与狼相处过。

行动开始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在临行之前,何独武像在作战之前一样,在大榕树下集合众人:“今天,我们即将打响一场新的战役。这场战役就是走出大峡谷——活着走出大峡谷!在行动之中,我,作为你们的队长,是绝对的领导,对任何不服从命令的人,我有权就地开枪枪毙!”

他的话简短而有力,让人既觉得亲切又威严。是啊,现在的目标,就是走出这大峡谷,活着走出大峡谷。

何独武采取了潘黄河的方案——从这悬崖下攀爬上去。虽然比较危险,但这种危险是看得见的,是可以预估的,是可以采取措施准备和应对的;比起第二种方案来说,生存的希望更大。

大家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对沿途所能遇见到的困难都采取了积极的应对措施。每个人的鞋上都绑上了草绳,防止打滑;每人的“行军包”都背上了10天的粮食,主要是熊肉,很多熊肉无法背走,只得留给狼们吃;每人都带上了10米多长的葛藤,而且,每人还特地做了一副软梯——用葛藤连接上结实的松木短棍,以备不时之需。

“队长,给我们这个小组取个名字吧?”行动开始之前,王罗阳对何独武说。

这个建议得到了大家的响应:“是啊,队长,你想想吧!”

何独武想了想,说:“叫什么来着?绝壁逢生队?”

他的话立即引来一阵哄笑。

潘黄河一直注视着几只狼,这会儿总觉得不舍,就说:“叫战狼队吧,你看这些狼,这些日子的相处,也跟我们产生感情了,现在要走,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好啊,战狼队,这个名字好,就叫这个吧!想起这个名字,我们就能想起这段峡谷生活。更重要的是,狼的战斗精神很值得我们学习。不过我先说好了,这个名字,以及我们这个组,都只是暂时的,一旦完成任务,走出了这个峡谷,这个名字便取消,我们这个队伍,也会打乱编制,被编入不同的连队。”

大家最后一次检查完了所有的装备,饱餐一顿之后,开始出发了!

其实何独武最开始是有意选择第二种方案的,只因潘黄河一句话打动了他:“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是啊,不管多困难的事,总有法子可能解决。

潘黄河一句不经意的话,打动和说服了战狼队的每一个成员。

现在,11个人的命运维系在了一起,从未有过这么紧密。

现在要离开与之相伴了十多天的大榕树,每个人的内心竟然是那么的不舍,这多少有些不像铁血男儿的性格,但又有哪一个铁血男儿没有柔情呢?

铁血,柔情,这才是真真切切的中华男儿。

大榕树是救命之树,要是没有它,这11人不早就命丧深渊了么?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这恩情,该如何报答?

大伙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树上的猴子也跟着追下树来,吱吱叫着,好像在跟大伙道别。

“兄弟们,咱给大榕树烧柱香磕个头吧!”何独武看出了大家的不舍,沉重地说道。

11个战士,齐刷刷地面向大榕树,折断身边的树枝当香烛,插在地上,然后庄严地磕了三个头。

临行之前,大伙还到溪沟边,将自己的军用水壶都装满了水,一队人这才洒泪消失在茫茫丛林之中。

按照事先侦察好的路线,需要先向西斜着爬坡,然后再想办法爬上一段垂直的悬崖。走斜坡很顺利,虽然没有路,需要猫腰在丛林里钻,但这对他们来说是小菜一碟。

攀爬了半天,大伙听到身后的丛林窸窸窣窣地响,静下来一看,是独耳狼带着三头小狼尾随而来了。

王罗阳从地上拣起一块小石头朝狼们扔去:“去,回去!”

可狼们就是不走。

大伙本就对狼有些不舍,见狼也对他们不舍,还紧紧地跟在后面,赶也赶不走,就对狼们招手。既然赶不走,就让它们也跟着一路吧。

一队人来到悬崖之下,他们把这段悬崖命名为“1号高地”,以后的悬崖就按顺序号命名。

“1号高地”非常棘手,呈100度以上的角度斜斜地向外撑着,大约40米高,是个天然的避风挡雨之地。再看看四周,根本无路可走。

可是这“1号高地”也太邪门儿了!斜坡上大下小,即使能攀到悬崖顶部,也得想办法翻越过顶部,攀上去才有立足之地,而悬崖顶部垂直对应下来的,不是大家现在的立脚之地,而是凌空之外的深渊。

可以想象,即使这段悬崖有落手落脚之处,身体也得悬在悬崖之外,一不小心,摔下去跌个粉身碎骨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下面可没有榕树遮挡,倘若再摔下去就没上次那样幸运了。

“嗨——大家都挺累了,我看不如先歇会儿,再想想办法吧!”潘黄河喘着粗气说。

大伙席地而坐,崖边山风阵阵,境况实在危险。

琢磨了半天,谁都没辙。

“队长,我看要不咱还是回去,顺着小溪走,遇到瀑布也可以饶着走啊,朝下走总比朝上走强啊!”郑成说。

“你们呀,年纪轻轻的,遇着点困难就想退缩!即使行不通,那也得试一试啊!”队长何独武说。

“对,得试一试!”潘黄河附和道。

“可你看这——让我们咋试呀?”郑成抬头看了看这堵悬崖。

“队长,这就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吧!”王罗阳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说。

“对,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郑成说。

“大家想想看,有什么主意,都说出来听听!”队长何独武开口了。

大伙七嘴八舌,有的说搭人梯,就是一个人踩着另一个人的肩膀朝上去。可是这悬崖倒扣着,人梯也没办法啊;有的说迂回,找小路,绕开这段悬崖。可看看这四周,除了悬崖别无他路,如果说有其他的路,那就是跟着原路回去……一个一个的方案都被否决掉了。

“你们猜这悬崖顶上是什么?”潘黄河问。

“还能有什么?肯定不是这样呈90度以上的斜坡或悬崖了,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就能看见斜坡或悬崖。”

“刚才郑成说什么来着,‘上天无路’?我看我们现在只有挖一条通天的路了!”潘黄河说。

“你开玩笑吧?怎么挖?”

“在悬崖离地面大约三分之二的高度开始挖洞,垂直向上挖,直到挖到出口为止,通过这样一个“隧道”,肯定能穿过这堵悬崖。”

大伙开始认真思考这个方法,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可是,你看咱头顶的这些岩石,可都坚硬着呢,拿啥挖?这可不是在地上挖泥土那么轻松啊!”

“这我知道,小时候我跟爹一起挖过石头。爹说,‘石头石头,肯定有个头’,只要找到石头的头了,挖起来就轻松多了。记得有一年我家改建房屋,爹请了一个算命先生看地基,结果算命先生将地基选在一处石梁上。那会儿没有炸药,没有雷管,全靠手挖。大冬天的,用钢钎、錾子、锤子、锄头硬是在石梁上给挖平了地基,一锄头下去,震得虎口上满是深深的血印,血洒满了锄柄……”

听完潘黄河的讲述,一想到老家,一想到老家的亲人,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望迫使大家去战胜困难。

“一定要活着回去,回到老家去!”

大伙别无他法,决定采用潘黄河的方法试一试。

仔细一看这些岩石,可别说,确实都有一些细小的纹路,这就是所说的石头的“头”吧,只要顺着这些纹路挖下去,应该不会有多大困难。

可是拿什么挖?

手上能用的东西只有枪、刺刀,何独武让大伙下了刺刀,将刺刀插在那些细微的石头缝缝里,然后找来一些石块当锤子使,“挖”开石头。

刺刀可是用上好的钢冶炼而成的,对付这些石头并不比钢钎、錾子差。遇着找不着纹路或缝隙又需要切断石头的地方,大伙就一点点地凿,铁棒都能磨成针呢,凿久了也就有效果了。

大家边挖边测量,累了就躺在下面休息,饿了就吃熊肉,渴了就喝水壶里带来的水,而且还有几头狼相伴,倒也增添了不少乐趣。

挖到第三天,终于形成了一个洞,只要沿着这洞朝上挖,就能成功。可这毕竟是岩石,不是泥土啊,要想在坚硬的岩石挖洞,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都还不知道这究竟得挖多深呢。

要命的是,一旦这头顶的岩石垮塌,后果不堪设想,下面的战士个个都得被石头砸死……为了防止头顶巨石坍塌,何独武又命人垒起了石柱,从地上直达头顶,相当于给头顶的巨石安装了一个支撑点。做好安全工作后,大伙又开始拼命地挖。

在头顶挖洞,不比在地上那么轻松。用不了多久,手就会举得发麻,尽管如此,战狼队的队员们仍不顾一切地拼命朝上挖。

可是这样挖下去,要挖到什么时候啊!

王罗阳第一个打起了退堂鼓:“我看还是回去算了,别说是人,就是穿山甲也很难穿过去啊!”

不好的情绪是可以传染的,如果不及时制止这种情绪,那它就很有可能立即在人心中蔓延开来,影响目标的实现。队长何独武说:“哪怕眼前是一泡屎,现在也要给我拣起来吃了!谁都不许撤退,这是命令!直到战死为止!”队长语气坚硬,虎视眈眈地盯着王罗阳,像要把他给吃了似的。

沉默。

让人快要窒息的沉默。

早已累得疲惫不堪的何独武硬撑着,一手拿石块一手拿刺刀,又一点一点在头顶上开凿起来。

大伙也只好跟着行动起来。

“你们如果不想死在这里,还想活着走出去,就得给我挖!现在有吃有喝,还没到等死的地步,谁要是装熊,别怪爷们儿不客气!想想那些死去的弟兄们,你们有啥值得挑三拣四的?我何某明确地告诉你们,前面就是死路一条,也得给我冲上去!”

何独武相信,无论多么小的船,无论多么大的风浪,只要有好手操舵,都一定会渡过去的。正因如此,如果一个人被称做“老大”,不是没有原因的。

又经过两三天的挖掘,幸好不全是坚硬的石头了,露出了一些泥土。有了泥土,挖掘起来就方便多了。

这个时候大家都觉得看到了希望,觉得离出头之日已经不远了,干劲十足,再也没有人发牢骚了。

终于,挖到第八天的时候,可以通过这个“孔”看到天空,挖通了!

大伙相继从“通天”的洞孔里一一爬过。独耳狼和四头小浪也被战士们用葛藤拴着一一从洞口给吊出去。

走出去的时候,环顾四周,真有“一览众山小”的意味,在这段悬崖顶上,是一个并不陡峭斜坡。

站在山坡上,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这么大的困难都闯过来了,还有什么闯不过去的呢?

再看看四周的地理环境,攀援过一段不太陡峭的斜坡(当然斜坡上全是丛林),前面就是两山之间的一段峡谷,要爬上山顶,还得沿着峡谷朝上走。

“这下可好了,看来这所谓的万丈深渊也不过如此,只要走进前面的峡谷,沿着峡谷边缘的斜坡朝上爬就是了。”王罗阳说道。

“是啊,峡谷里都有溪沟,溪沟里都有石头,石头都是参差不齐的,踩着这些石头都能上去了。即使有难攀援的石头,也好办多了!”郑成接过话茬说道。

大伙情绪高涨,何独武也决定好好地犒劳犒劳大家,在原地休息一天再行动。

谁知,就在他们休息的当天晚上,发生了一件谁都无法预料的大事。

当日,“战狼队”夜宿于“营地”。战士们特地将“宿营地”搭建在了离峡谷不远处的一片稍微平整点的丛林中,这样方便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可以攀越大峡谷了。没有帐篷,只好砍断树枝腾出一块空地,为防毒蛇进攻,空地四周都插满了树枝,形成栅栏;还特地在头顶上来回拉了若干道葛藤,再在葛藤上铺上树枝,一个临时的宿营地就搭建好了。

为安全起见,队长何独武还特地安排了郑成和王罗阳放哨,郑成值守上半夜,王罗阳值守下半夜。

约莫凌晨四五点,正是一夜中最好睡的时候,王罗阳搂着枪,靠在树枝上打起了瞌睡。这荒郊野岭的,能有什么敌人呢?况且还有独耳狼和四头小狼为伴。这样想着的时候,王罗阳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急促的噼里啪啦声传来,由远而近,由小及大,不一会儿已经如万马奔腾了。

“不好!”大伙从睡梦中被惊醒,慌慌张张地起“床”一看:四下一片漆黑,只听到“哗啦哗啦”的声音!下雨了。而且是暴雨!

看这阵势,一时半会停不了,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黑灯瞎火的,能躲到哪里去?

有人赶紧胡乱地砍下一些树枝搭在头顶,好歹能遮挡一部分雨,然而,如此猛烈的瓢泼大雨,又能遮挡住什么呢?战士们个个淋成了落汤鸡。

“队长,我们不是还有熊皮么?赶紧拿出来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一语惊醒梦中人,大伙赶紧摸到身边的背包,将6张熊皮抽了出来,搭在顶上的树枝上。

此时,地上早已湿了,雨水在低洼处形成积水,顺着斜坡流了下去。

要是还在那段悬崖下就好了,头顶有天然遮风挡雨的巨石,就不会受这份苦了。

闷雷夹杂着闪电,雨越下越大。

忽然,一阵沉闷的咆哮传来……

“听,那是什么声音?”王罗阳竖着耳朵,虽然各种声音很嘈杂,但那种声音还是很震撼人心。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每个人的心头。独耳狼带着四头小狼不安地匍匐在地,时而低嚎,时而呜咽。

“轰隆”一声巨响,像蓄势已久的闸门被冲开,这种声音震耳欲聋,掩盖了其他任何声音。

世界上,好像只剩下这一种声音了。

“糟了!山洪暴发了!”何独武大喊一声。

这时候后悔在离峡谷比较近的地方安营扎寨已经来不及了。第一个念头就是跑,可四下一片漆黑,能跑到哪里去?

闪电,一个耀眼的闪电照亮了漆黑的雨夜。

瞅准这个时机,何独武大喊一声:

“跑!”

电光火石之间,他看到旁边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于是带着大伙冲了上去。人还没冲到,闪电熄灭,四下又是一片漆黑。

大家手拉着手,在暴雨中摸索前进。

地上就像是泼了油一般地滑,郑成和潘黄河被摔倒在地,各自发出“啊呀”一声惊叫。

“快起来!快起来!”大伙喊道。

山高坡陡,加上雨水的冲刷,两人都试图爬起来,却又被摔了下去。

何独武急了,这个时候要是爬不起来,山洪一来,后果不堪设想!

“爬也要给我爬上来!”何独武急了,扯开嗓子冲他们喊道。

本想站起来的两个人,听了队长的话,这时候干脆就在地上爬了。

就在这时,山洪已经冲到。

别说爬在地上的两个人,就是已经蹲守在巨石上的几个人,也感到巨石晃动,情势岌岌可危!

情急之下,潘黄河在慌乱之中努力一挣扎,伸出去的手抓住了旁边的一棵小树。顷刻之间,他已陷身滚滚洪流。

又一个闪电。

“啊”的一声惨叫,郑成在洪流中手脚乱舞、嘴巴大张、惊恐万分的情形在闪电下只定格了两秒钟,就什么也没有了。

山洪呼啸,刚才“啊——啊——”的惨叫之声回旋在耳,人人毛骨悚然。

“抓稳!千万别松!”何独武对潘黄河喊道。

而此刻,小树的根基已经开始摇晃,要是再不从山洪中爬到岸边,势必重蹈郑成的覆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独耳狼嗷嗷叫着,一口咬住了潘黄河的另一只手臂,使劲地将它朝岸上拖。

正是这独耳狼的“一臂之力”,潘黄河才被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也不知撑了多久,雨渐渐地小了,天亮了。

再看昨天晚上的“宿营地”,此刻已变成了滔滔洪水,仓惶之中,连一张熊皮都没剩下。幸好各自的枪还随身带着。

郑成,永远地消失在山洪之中了。

潘黄河死命地拽住树根,是那棵小树和独耳狼救了他。

大伙沉默着,每个人的心里都流着泪,诅咒着大自然的魔力。

而前方的路,依然很遥远。

他们不得不收拾好行装,重新上路……

前面,茫茫林海和深深峡谷里,还隐藏着什么危险?

现在,战狼队11个成员,已经只剩下10。

雨,仍然在下个不停。

峡谷里的山洪仍然在咆哮。

只是没了先前吓人的声势。

天,总算亮了,能看见周围的一切。

这比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好多了。

战士们静静地伫立在丛林里,任凭雨水的浇灌,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更重要的是,一个亲如兄弟的战友消失了,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由于山洪冲洗了昨夜的“宿营地”,除了随身携带的子弹、枪,其他什么都没有了。出发前精心准备的熊肉、能够遮风挡雨的熊皮,都没了。

一夜之间,原本光明的前途变得黯淡。

大伙这才知道,在高黎贡山连绵不绝的山峦里,地理条件上的险恶,远没有气候条件的多变可怕。

潘黄河盘腿坐在雨里的一块石头上,抚摸着身边的独耳狼,就是这头狼,再次挽救了他的生命。独耳狼仰着头,半眯着眼睛,浑身也被雨水淋透了。

潘黄河的右臂由于被狼咬住,还有深深的血痕。

依旧是令人压抑的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何独武站了起来。

这个“受命于危难”之际的“首领”,再次显示出了他坚强的心理承受能力和先进的领导能力。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看一看眼前,想一想办法,我们还得走出去。”

无人应答。

何独武提高了嗓音,愤怒地骂开了:“振作起来!悲伤有什么用?看你们一个个的屌样!你们还是远征军的战士吗?还是战狼队的成员吗?要是小鬼子这时候打上来,你们是不打自已就死了,还谈何消灭鬼子!”他又将嗓音提高了几分,威严地说道:“现在我命令,全体先避雨,找个安身之所,休整一段时间再走!”

摆在大家面前的现实是严峻的,虽然有枪和子弹,但子弹加起来都不足100颗了,也就是说每人的子弹也就10颗左右;更要命的是,没了粮食。这雨天里到哪去找粮食?

队长的话说得很明白,一味地把困难扩大化,把困难存在于想象中而不去行动,于事无补。

行动。

在困难面前,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行动。

第二天,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停止,天空放晴,山洪小了很多,“战狼队”一行人重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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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狼突击花开血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