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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山》 作者:肖建军

第83章 挺进入斩 (1)

  日军驻山西第1军按华北方面军年度统一的“治安肃正”计划,开始对晋东南抗日根据地进行“C”号大扫荡,与先后展开的冀东、冀中、山东大扫荡相互配合,妄图将华北地区变成太平洋战场的巩固后方。担负这次作战的主攻部队为第36师团、独立混成第3、第4旅团;担任西面助攻的为第69师团、第37师团,担任东面(平汉线)助攻的为独立混成第1旅团、独立混成第8旅团,兵力共十九个步兵大队。目的是消灭太行山一带的八路军总部及第129师主力。

  5月初,竹崎忠志少佐作为参谋及翻译陪同第1军司令官岩松义雄中将前往晋西的吉县安平村,与国民党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会谈,尽管阎锡山没有当场答应通电脱离蒋政权向日投降,但对两军互不侵犯、联合反共达成一致,这使得日军进行此次“扫荡”可以腾出更多的兵力。阎锡山给竹崎的印象是胆小器窄,晋军战斗力低下也素为他所轻视。阎锡山和唐太宗李世民的发迹之地都是太原,但李世民大帝的丰功伟业又是阎某所能及之万一?看来支那自盛唐以后便一蹶不振,再无如唐太宗或明治天皇这等雄才伟略者了。

  竹崎忠志等方面军参谋部人员通宵苦干地制定计划,为达成此次“C”号作战真是殚精竭虑,他们根据以往的经验教训编纂《肃正讨伐的一般要诀》小册子发下到各个部队,小册子共分四项:“敌潜伏方法及对之搜索要点”、“敌根据地设施位置及设备要领”、“敌根据地设施的侦察要领”、“民匪分离的要领”。日军要彻底改变过去“扫荡”作战时“蛮牛捕鼠”、有力无处使的尴尬。

  竹崎忠志认为,此次作战地点为太行山,为适应山区活动的需要和便于指挥,对部队编成,确定以大队为单位编成支队(注1),每支队均配属相当数量的治安军(伪军)、翻译和宪兵、特务人员、向导,以便能够独立作战、审查被俘人员,以及推进治安运动。对武器弹药、给养的携带也做了详细要求,由于对日军军事素质优势的自信,在保证战斗力的情况下,要求尽量少携带重型武器,以便捷行动:每个山炮中队仅为两门山炮,其余炮手携带步枪;弹药携行量,每支步枪为一百二十发,每挺轻机枪为一千发,每挺重机枪为三千发,每门掷弹筒四十发,每门步兵炮六十发,每门山炮一百发,士兵每人带手雷两枚。各大队、中队均携带相当数量的信号弹和发烟剂,携带人粮及马粮各四日份。

  为确保作战行动的保密性,参谋部所发的书面通知、命令及电话记录等,全部是假文件,真正的通知、命令,全部是当面口授。调派军队时,装满士兵的客运列车开往北方,以欺骗八路军侦察人员,夜间则悄悄换乘货车返回。

  竹崎还特别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组织一支精干的小部队,化装成八路军,在主力部队发起进攻前悄悄进入太行山,执行“挺进入斩”任务,即:侦察八路军指挥中枢并狙杀、捕捉八路军指挥官,并执行情报搜集和破坏任务。

  这个计划立刻得到冈村宁次的赏识,并转发岩松义雄司令官,岩松将具体事务交由竹崎负责。竹崎决定从担当主力的第36师团抽调人员完成该特种任务。他对第36师团十分熟悉,去年对豫北的“短切突击”他便担任过这个师团的大队长一职,一举收降暂7旅。这个师团也是八路军第129师的老对手了,“百团大战”中深入根据地袭击八路军黄崖洞兵工厂的就是该师团冈崎大队所为,彭德怀对此大为恼火,枪决了不战而退的总部特务团(朱德警卫团)守卫黄崖洞口的连长,命令129师主力在关家垴聚歼五百多人的冈崎大队,但数日激战不能全歼敌军,八路军在伤亡两千多人后不得不撤出战斗。因此,该师团官兵在面对八路军时有心理优势。

  他从该师团高木正实大佐之第223联队及安达与助大佐之第224联队内,各抽出一个精锐中队,组成两支“特别挺进入斩队”,并进行了突击训练。

  特别挺进入斩队统一领取了仿制八路军的军服、子弹带、绑腿,并带有八路军兵力配置图、八路军首脑的照片和简历,还准备了仿制的印信和路条,携带小型电台和德国进口的无线电测向仪,官兵都进行了中国话的强化训练。

  竹崎的行动方案是:一,利用夜间从警戒薄弱的地方潜入抗日根据地,在其大部队发起扫荡前,即开始向根据地的中心区移动,但不走大路也不进民房,以防被识破,而是对照航空拍摄的地形图山路行军,在隐蔽的山沟内宿营、吃干粮。二,通过电台得知大部队开始扫荡的时间及行进路线,于拂晓前整理好队伍上路。三,接到行动的命令后,立刻混进村庄、城镇的领导机关,进行突然袭击并乘机杀人、抓人、抢文件、放火与火力急袭,发射信号弹、燃烧发烟剂,必要时脱去伪装,穿上原来的日本军服活动,展开太阳旗,或用日语高声喊话,以造成敌指挥机关的混乱。四,即使在行军中,也必须保持战斗状态,将战斗员的三分之二位于队伍的前半部,队长亦在该位置,电台居中,以一个小队为后卫,中国话流利的特务队、翻译走在最前面。

  挺进入斩队的具体任务是:一,捕获敌首脑彭德怀、左权、刘伯承、邓小平等人,如不得手,则袭击、扰乱敌军之指挥机关;二,报告敌军主力退却之方向及其军需品隐藏之位置。竹崎强调:对于捕获的俘虏,凡是中年人,手指有香烟熏痕、操南方口音者,要特别关注。

  队伍出发前,竹崎宣读了大本营向全军发布的“赫赫战果”之战报:

  “5月7日,防守菲律宾的美军远东司令温莱特中将,向我第14军司令官本间雅晴中将投降。天皇陛下向进攻菲律宾决死敢斗之皇军,下赐了敕语。

  “5月8日,进攻缅甸之第15军所属渡边正夫第56师团,攻占了缅北重镇密支那。该师团一部已进入支那云南省的芒市、龙陵,另一部正向腾冲攻击前进。蒋介石的外援路线即将被全部切断,苦心经营的西南基地也行将崩溃……”

  岩松中将亲临送行,对他们寄于厚望:“望全体官兵发扬平日训练之成果与部队之荣誉,发现敌人后要勇猛追击,务期歼灭!”

  当下,全体官兵列队遥拜皇宫,三呼“万岁”,士气高涨到了极点,齐声高唱《北支派遣军之歌》:“御皇陵前誓死出征,皇军健儿堂堂行进,威压中原雄风凛凛……说什么,长城万里固若金汤,黄河急流奔腾汹涌,陆空纵横歼顽敌……”

  这天,高克平和华连信正准备带领教导连离开四山抗日纵队,忽然接到上级紧急通知:日军对太行山区展开了合围“扫荡”,黎城以北、漳河以东已经发现敌踪,命令四山抗纵一部留下阻击敌人,掩护大部队和群众往西北方向转移,因原先的南下路线已不通,命教导连沿着太行山向北转移,伺机跳到外线。

  抗纵接到这个命令后立刻开始行动,马银锁主动要求带领一个加强连留下来担任阻击任务,华连信明白他的心思,告别时神色黯然。

  马银锁一反往常的郁郁之色,笑呵呵的说:“别为我担心!这儿是我们的地盘,我要牵着敌人的鼻子钻山沟,转他个晕头转向。咱们根据地有个规矩,没有路条不给走路,我叫这帮小鬼子绕进山里一个也走不出去。”

  华连信和他紧紧握手告别:“多多保重!”他知道马银锁已向纵队政委交了厚厚的检讨材料和党费,敌人来势凶猛,这一别恐怕就是永别。

  教导连带上武器干粮上路了,高克平一路上默默无语,鬼子来了拔腿就走,这不符合他的个性。晚上在野外宿营,南边隐隐传来了枪声,听来好像是马银锁带领的部队打响了阻击战。

  正躺着的高克平跳了起来,抓起了身边的枪,华连信问:“老高,你干什么?”

  高克平说:“鬼子要追上来了!”他想拉了队伍返回去和马银锁并肩战斗。

  华连信说:“没有,听枪声好像不远,其实远着呢。鬼子追上来也没关系,我们走小路,他们走大路,只要注意隐蔽就不怕被鬼子发现。”

  高克平冷冷地说:“你就这么怕被鬼子发现?”

  华连信一怔,说:“老高,打胜仗不靠一时血气之勇,你可听说过游击战、运动战的‘十六字诀’?”

  高克平想了一下,说:“学习过了,不就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么?”

  华连信说:“可别小看这十六个字,当年苏区几万红军就是靠这个粉碎了几十万国民党军的围剿,这是弱势军队对抗强势敌军的法宝!我们的武器装备这么差劲,面对强大的日本侵略军,要打胜仗,同样离不开这十六个字。咱们的老祖宗《孙子兵法》就说过,‘强而避之’,‘避其锐气,击其惰归’,‘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其实这些道理都是一样的。”

  高克平“嘿”地笑了一下,说:“指导员,我看你倒像是卖瓦盆的——要一套有一套。”

  华连信没有笑,说:“这是我军擅长的战术。光拿太行山区来说,129师以这种战术在神头岭、长乐村、香城固、长生口、响堂铺都打过不少一次歼敌数百的漂亮仗,自身损失却不大。哪怕是积小胜为大胜,时间一长,积累下来战果就很可观了。鬼子现在到处伸手,兵力有限,最怕这种消耗。可与鬼子硬拼,却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正投了鬼子所好!百团大战时就有过血的教训。咱们连里有不少像你这样的老战士,也有知识青年,是我军的精华和骨干,就这么硬拼掉了太可惜。咱们这个连到了山东,很快就能拉出一支响当当的队伍,到时再跟鬼子算帐,搅他个天翻地覆也不迟。”

  这番话有理有据,高克平听得怦然心动,恨不得马上就到山东拉起队伍和鬼子大打一场,说:“要不现在趁夜就出发,敌人对根据地的围攻肯定是多路的,可不能让敌人合围。”

  华连信说:“不急,队伍走了几十里山路,不宜连夜疲劳行军,先让战士们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后半夜再出发。我已经加了双岗。明天一早我们就能赶到桐树峪,找那的老乡了解一下情况再决定下一步行军路线。”

  见高克平还有疑虑,华连信微笑着说:“放心吧,在根据地老乡就是我们的眼睛和耳朵,有他们的帮助,八路军就如鱼得水了。再说,我们连战斗力强,人虽少但全都是战斗人员,没有负担,行动灵活,遇到小股敌人就吃掉它,遇到大股敌人就跟他们捉迷藏,倒霉的一定是敌人。”

  高克平见华连信如此自信,开始不敢小觑这个指导员了,按他以往在国民党军的经验,遇到日军追踪要么狠心停下来构筑工事死拼一把,要么快马加鞭和敌人拉开距离,因为一旦发生被包围或是遭遇战这种突发事件,****的表现是相当糟糕的。他问:“你以前经历过几次鬼子的扫荡?”

  华连信说:“大大小小的扫荡不下十次,可是每一次我们都能脱险。扫荡和反扫荡,对八路军来说是家常便饭。鬼子的优点是武器好,训练好,但弱点也很明显。”他接着分析了日军的基本战术:“鬼子由于兵力有限,机动部队数量不多,所以要对某一较大的地区扫荡,必须从各布防地区抽调部队,这样就等于先给我们通风报信。开始扫荡时,先是从四面向抗日根据地进行合围,寻找抗日部队作战并占领各县城、集镇和要点,控制公路、水路与山口,然后强迫民众修复被破坏的公路、构筑据点和围墙、望楼,再推行伪化和进行分区扫荡。鬼子的这一套战术很刻板,行动速度不快,我们的优势是机动灵活,可以到处钻敌人的空子。鬼子有时还准备一支机动部队随时听令,发现情况后立即追踪攻击,但他们没有民众的支持,两眼一抹黑,往往扑空。”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不过,从这次扫荡看,鬼子好像有了长进,来得很突然啊。”

  高克平“唔”了一声,他对日军的扫荡还是比较陌生的,这个战场和他过去熟悉的战场有很大不同,看来有很多东西要重新认识和学习。

  部队在后半夜悄悄出发,以班为单位沿着山地的低洼地形隐蔽前进,经过一个山口时,先头班突然发现前面有一长串人影正横向通过,报告说:“有敌人!”全连立刻停止前进,就地隐蔽。

  这股人行动迅速,等到高克平和华连信赶过去时,他们已经通过山口走远。因为黑夜,没看清对方是什么打扮,估计有一百多人。

  华连信问先头班的班长:“能肯定是敌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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