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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飞鹰》 作者:中夙

第91章 刑天计划(4)

  就在这时,一辆高级吉姆轿车急速驶来,驶进营区操场。副官先下车,拉开车门,周至柔缓步而下。高志航看到周至柔时,并不意外,他欣喜地整整装束,冲着那些惊慌失措的兄弟们高喊道:“全体立正。”队伍站成两排后,高志航跑步来到周至柔跟前,报告说:“下官高志航的婚礼正在进行,恭请长官。”周至柔挥了挥手,大声说道:“对不起呀,会一直开到现在,我这个证婚人来晚了。”他说着,踱步来到篝火中央问:“哪个是新娘?”高志航拉着叶蓉然走过来,并在叶蓉然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叶蓉然款步向前,躬身致礼,说:“谢谢长官。”周至柔看了叶蓉然一眼,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并微笑着说:“你的情况,高志航都和我说了,请转告你的爸妈,我是你们婚礼的证婚人。我还带来了你们的结婚证书。”

  副官打开随身的皮包,把结婚证书递给了叶蓉然。

  李桂丹跑步来到队伍前,以主持人的身份宣布:“婚礼继续进行,下面请周至柔将军致证婚词。”众人鼓掌,高志航则牵起叶蓉然的手,站到周至柔的身边去了。

  “四大队的官兵们,我周至柔今晚心情很特别,作为证婚人,我祝高志航、叶蓉然新婚快乐!但我不能不说,你们不幸赶上了国家的危难时刻,今天的婚礼只能到此为止。按委员长签署的作战令,‘刑天计划’从今晚八点开始。新郎高志航,下面该你的了。”

  操场上立即变得静肃无声,大伙全都呆了,以致周至柔讲完话,竟然没有一个人鼓掌。

  高志航刚才洋溢在脸上的幸福表情也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丢下叶蓉然,来到队伍前边,把别在胸前的那个新郎标志的小花扯下来,以大队长的口气命令道:“全体注意,各就各位,准备升空!”

  队伍哗地散开了,高志航把李耳拉到一边,把那个小花递给他说:“晚上替我陪她喝顿喜酒。”李耳早就不知所措了,他捧着那个小花说:“这个……我不敢。”高志航瞪他一眼说:“这也是命令。”说完他直奔飞机而去。

  高友良突然从李耳的身后跑出来,扬着小手追赶着,喊叫着:“爸爸——爸爸——我要你回家!”

  高志航停下来,回身摸下女儿的脸蛋说:“爸回不了家了。”高友良抱住他的腿哭着问:“你要去哪儿?”高志航低下头,用手比了个放枪的动作,用英语对女儿说:“爸爸要去驱除小日本,还我中华!”

  李耳跑过去,将高友良拉回来。叶蓉然默默走过去,将高友良抱在怀里说:“友良,别哭,妈妈跟你在一起。”高志航回头,朝叶蓉然挥了挥手说:“现在你有家了,领着孩子回家吧。哎,代我给我家里写封信,地址李耳那里有,你告诉我爸妈,这回我可要杀回东北了。”

  叶蓉然领着友良往她的车走去,高友良小声哭着说:“妈妈,爸爸不要我们了吗?”叶蓉然回头看了一眼,凄然地说:“不会的,爸爸很快就会回来。”

  远处传来飞机的轰鸣,昏暗的夜空里,一架架战机掠空而过。叶蓉然突然大叫起来:“坏了,结婚证书不见了。”

  李耳从后边跑过来,神情忧郁地说:“在长官手里,刚才我看到他拿走的。”

  叶蓉然心里一沉,抬头向北望去,见那几个黑点已经消失在远天了。

  夜色尚未散尽,在北平西苑临时机场,数十架战机相继落地,机场四周到处是警戒的哨兵。口令、哨音、飞机引擎的轰鸣声,乱成一团。高志航他们走下飞机后,机场的地勤人员安排他们到临时的休息室休息。他们此次的任务是先到这里聚集休整后,再从这里出发,去执行所谓的“刑天计划”。

  高志航只是到床上躺了一会儿,天刚亮,他就起来了,对着一个简陋的沙盘,和几个中队长、作训人员讨论起作战方案来。参谋人员向高志航汇报说:“大队长,南京来电,今天夜里,29路军和冯玉祥的西北军,分东西两路向密云的鬼子合围,这也是‘刑天计划’的一部分。冯玉祥这个老东西也给我们捎话来了,说能不能吃掉密云的鬼子,就看我们能不能废了日本人的连山机场。”

  上午十点多钟,高志航他们刚确定作战方案后,帐篷外传来汽车的马达声,接着帐篷的门帘掀开了,毛邦初穿一身飞行服出现在帐篷里。全体军官赶忙立正敬礼,高志航走上前,笑着说:“我还是头一次看长官穿飞行服。”毛邦初也和蔼地说:“换上这身行头,我会找到率队冲锋的感觉。”随来的副官给毛邦初拖过一把椅子,但毛邦初没坐,来到沙盘前,看着高志航说:“把你们的计划说给我听听。”

  “我决定,明天凌晨四时升空,我来做领航机,途中不准无线通话,保持静默状态,相互联系只能按事先约定的灯光信号。航线是先到大洼上空,然后左转向西,顺着渤海的海岸线,飞抵小凌河口的崔屯,再右转向北,直奔连山。”高志航用教鞭指着沙盘汇报着。

  毛邦初听后摇了摇头说:“我给了你三条航线,你选了个最蹩脚的。”

  “但它是最隐蔽的,渤海海岸包括小凌河两岸都是偏僻的村庄,通信落后,就是地面有人发现机群,也无法用电话、电报向锦州方向报告。另外,小凌河夏季水位很高,等有了阳光,河面会反光,有了这个地标,我们的航向不容易跑偏。再有,我们从东往西,是顺光,容易搜索目标;而日本人看我们是逆光,不容易判定机群位置。”高志航立即反驳道。

  全场的人都在静静听着,都在看着毛邦初,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我不能不说,你让我想起了马谡。”毛邦初讥讽着。

  “如果行动失败,您不必挥泪斩马谡,我自己提头来见。”高志航坚决地回答。

  毛邦初没再说什么,但他的神情告诉在场的人,他对这个计划不是很满意。他只是淡淡地对高志航说:“既然你们定了,我尊重你的意见。”说着就往外走去。

  高志航送毛邦初出帐篷,在他登临轿车时,高志航犹豫了一下,叫道:“毛司令,请留步。”毛邦初以为高志航改变路线了呢,转过身来笑着说:“我们到帐篷里说吧。”高志航却没动,他向身后看一眼,见跟前没人,便小声说:“连山离锦州已经很近了,如果偷袭成功,我想绕道锦州,关东军临时司令部设在那里,它的具体位置已经标在了我的地图上。”

  “这个不在‘刑天计划’之内。”毛邦初失望地看了高志航一眼,严肃地说。

  “所以向您请示。”

  “据我所知,那儿的防空力量很强,至少有50挺77毫米高射机枪。”

  “我想赌一把,如果能把关东军司令部敲掉,整个东京都会震惊。”

  “你为什么不去炸东京?那样整个世界都会震惊。”

  高志航不敢再往下坚持了,他站在那儿,茫然地看着远方。毛邦初回头看了一眼,把放进车内的一只脚又抽回来,语重心长地说:“‘刑天计划’是委座圈过的,别说你,连周主任都不敢走样。我们只是想遏止日本人的侵华脚步,像你这样,会把日本人逼疯的。”

  “日本人已经疯了!”高志航冷冷地说。

  毛邦初也冷冷地说:“还没疯,否则南京不会打和谈的主意。”高志航倒吸了一口气,他几乎是惊讶地叫起来:“还要和谈?”

  “不是还要,委员长从来就没放弃和谈。”毛邦初扔下这句话后,低头钻进车内,车子开走了,甩下一路烟尘。

  高志航伫立不动,望着远去的车子,小声骂道:“刀架在脖子上了,还******和谈个蛋!”

  当天傍晚,吃过饭后,大伙都在机场边上悠闲地散步,以此放松大战前的紧张心情。阎海文端着水盆优哉游哉地去了驻地附近的小河边,他正在河边刷牙洗脸的时候,忽然发现从上游漂下来一件女人的褂子,他转头,见一个姑娘慌张地跑来。虽是农家打扮,却有几分学生的清纯气息。姑娘边跑边喊:“哎,你傻啊!快,帮我捞一下,我的衣服。”

  阎海文几乎想都没想,跳下浅水跑了几步,将一件蜡染的上衣捞上来。上岸时,阎海文不小心滑了一跤,倒在水里,等他站起来时,浑身上下全是泥浆了。阎海文把衣服递了过去,姑娘感觉到很不好意思,在接衣服的时候,绽放一个羞涩的笑。

  姑娘端起盛着衣服的水盆,往上游的一座木桥走去。木桥是通去对岸的,在黄昏的斜阳中,姑娘走过木桥的姿势非常优美。

  阎海文站在岸边呆看着,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他似乎想起什么,扔了水盆,扑通跳下水,在长满芦苇的河草中向对岸走去。对岸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归巢的鸟儿一片噪叫,阎海文在树林中奔跑着,把树上的鸟儿吓得再次飞了起来。

  走在林中小路上的姑娘被鸟儿飞起的声音惊动了,她紧张地四下观望着,再次看到阎海文时,姑娘惊奇地说:“是你?”阎海文尴尬地笑了笑。姑娘稍稍有点慌张,问他有事吗,阎海文神情窘迫地说:“没事,你这是去哪儿?”姑娘抬手向前指了一下说回家。阎海文讨好地说:“我送你回去吧。”姑娘用了一个“不”字,很坚决干脆地拒绝了。阎海文没话了,狠狠地咽着唾沫。

  姑娘警觉地保持三米远的距离,绕过阎海文,走去前面的小路。阎海文望着姑娘的背影,犹豫踯躅,他本来打算放弃自己的猎获目标。但就在这时,姑娘撒腿跑起来。这个举动对阎海文构成了刺激和诱惑。他飞跑几步,拦住了姑娘的去路。姑娘有点怕又有点恼,又问:“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阎海文为了表明自己不干什么,又尴尬地笑了笑,“我能干什么?是吧?”

  “那你这是干什么?你无礼!让我过去。”姑娘有些生气地说。

  “我没怎么你呀,我在和你说话。但你不能跑,你一跑我就成坏人了。”

  姑娘扭动着小蛮腰,再次从阎海文身边绕过去,走出几步后,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又撒腿狂奔。阎海文于是又追上去,拦住了姑娘的去路。姑娘惶恐地钻进树林子,东奔西突,怎么也甩不开这个脚步敏捷的精壮男人。姑娘害怕了,在林深处站住,怯怯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想——这个——我说了,你不能跑。你一跑我就成了坏人。”阎海文语无伦次地为自己找着理由。

  “你以为你是好人?!”姑娘愤恨地说。

  阎海文再次受到刺激,心反而横了下来,涎脸笑着说:“你要是这么说我,今儿个我就坏给你看看。”说完,他不再窘迫,不再羞臊,而是怀着莫名的亢奋,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穿碎花小袄、胸部凸鼓、梳一根大辫子的姑娘。他顺手从草丛里掐了一朵粉嫩的小花,一步步向前逼近着,还边走边不停地用手拍着胯部的小手枪。

  姑娘似乎彻底明白阎海文要干什么了,她扑通一下跪到地上,眼睛中透着恐惧,嘴里不停地哀求道:“叔叔,放了我吧。”

  阎海文把手里的小花别在姑娘的发梢上,笑着说:“我有那么老吗?哎,我是理的秃头,可不是秃子。”姑娘听后忙改口说:“大哥,我妈病了,还等我回去抓药呢,你就放过我吧。”

  阎海文伸手把姑娘拉起来,很和蔼地笑着说:“小妹子,别害怕,我不是坏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只要你……”他嘴里喃喃地说着,冷不防抓住对方的衣服,往两边使劲一撕,扣子全都开了,露出里面两颗乳房来。姑娘惊叫一声,本能地抱起双臂,把两个乳房遮起来。

  阎海文刚才只感觉到眼前一片白色闪过,并没真正看到他要看的东西是什么样子,他变得焦急起来,凶狠地把姑娘的两臂分开后,他以照相馆里师傅在摄影时的口气说:“好,就这样,不要动,不要动,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真的,不会,我说话算数。”他往后退了两步,倚在一株大树上,点燃了一支烟,继续说:“别动,千万别动!对,就这个样子,你一动我就成了坏人。”他的眼睛也像照相机的镜头,在不停地闪动着快门。

  姑娘早已被吓呆了。她的嘴张合了几次,却没发出声音来,她的手抬了几次,却不敢再把乳房掩起来,只是上牙使劲咬着下嘴唇,用左手握着右手。

  远处突然传来尖利的哨子声,一长三短,那是集合的哨音。阎海文匆忙地把目光移开,并从兜里将所能翻到的钞票和硬币都掏了出来,放在姑娘的脚下说:“这是给你妈看病的钱,只有这么多了,我要玩命去了。”说完,快步跑了。

  姑娘望着阎海文的背影消失在树丛中后,这才抬手掩上衣服的前襟,瘫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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